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wang.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产屋敷大人为何那样?   作者:拌葱白菜   文案:   有的人表面上是一位兢兢业业好领导,是肩扛灭鬼大旗的鬼杀队当主产屋敷箴乡,暗地里却早就绑定了【叛徒系统】。   指导(劝退)九柱——   “孩子们辛苦了,都放下战斗去谈场不分手的恋爱吧。”然后赶紧给我寿退社!   吸纳神(猪)队友——   “万事屋老板大隐于市,将来必成糖柱。”才怪,废柴甜食控一看就好吃懒做。   “自称被猛虎追踪的少年肯定颇有才能,将来必成喵柱。”畏畏缩缩饿昏路边的少年实在弱不禁风。   “统统招收。”快来污染鬼杀队!   思考打击(帮助)鬼的策略——   “足智多谋还会异能“罪与罚”的宝才?”是智囊,得想办法让鬼捡到。   “阿尔塔纳能量造就的不死者?此人定能给鬼王致命一击。”绝对身怀青色彼岸花情报,赶紧送给屑老板!   后来,反派输了。   叛徒系统:“???”   本书又名《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大人是不是有点叛逆?》、《主公你在做什么呀主公!》   —【食用须知】—   1.时间线已神隐,任何时间有可能发生任何事,问就是量子力学。   2.二设与魔改兼有之。   3.箴乡的真名是珍香,是女孩子哒!   4.故事主线有反转设计,欢迎瞎猜。   5.完结啦噢耶!   —【推荐好友的文】—   《异能力是川上富江》by夏沂 见过我的人都爱上了我。   《二五仔之王》by尹桃蹊 领最多的工资,撩最野的汉。   求收藏我的专栏呀~真的超级期待的说!微博@写书的拌葱白菜   内容标签: 综漫 系统 女扮男装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产屋敷珍香 ┃ 配角:团灭之屑,横滨异能文豪,白夜叉的万事屋 ┃ 其它:章节标题里藏着秘密,SCP-2317   一句话简介:主公她叛变了!   立意:逆境中学会乐观自信走向成功。 第1章   阳光温暖,金色的光柱透过枝叶缝隙,将空气里浮动的微尘装点成发光的小精灵。   这是令人身心愉快的好天气,鬼杀队总在这样的天气里开展柱合会议,以便平时少有时间共处的当主与柱级剑士们相聚一堂,共同讨论决定接下来半年的工作安排。   会议每次都在不同地点召开,这次选在了一处隐秘的私人宅邸里,与会人员需要经过一套复杂的加密程序分开抵达。   少有人清楚宅邸的真实位置,这是为了最大程度确保安全。   此时此刻屋外有隐隐约约的交谈的声音,柱级剑士们已经到齐,正在寒暄中等待开会。而新任鬼杀队当主产屋敷珍香则缩在门口,一丝不苟检查着自己的仪表。   梳理顺直的黑发,没有翘起呆毛,满分。   朴素的暗色和服,没有多余褶皱,满分。   下半部分满是紫红花纹的白色羽织,没有歪斜错位,满分。   平坦的毫无弧度的胸部……嗯,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满分!   [当然没问题啦,要我说你本来就很平,压根没必要多缠几圈布条,缠多了反而显得突出。]一个十分讨厌的声音出现在脑海里。   这是只有产屋敷珍香能听到的声音,是绑定了灵魂的存在,其自称【叛徒系统】,说起话来雌雄莫辩,有时就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体贴,有时也会像现在这样贱。   产屋敷珍香很想对系统翻个白眼作为回应,但考虑到有失身份才勉强放弃。   今时不同往日,她已经是鬼杀队女扮男装的当主了,行为举止都要注意形象,毕竟一个人就代表了整个鬼杀队的脸面。   系统对产屋敷珍香这种郑重表现啧啧称奇:[你该不会是因为第一次当领导,开始有思想包袱了?]   [你懂什么?这叫注意个人形象。]珍香在脑海里反驳,[而且我今年才十三岁,胸部平一些也是正常的。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缠布条了,你不是说不会偷看我换衣服吗?]   系统:[我是没偷看,但我观察敏锐心思细腻,发现屋内布条变少了,想来总不会是被你吃了。]   [原来如此。]珍香接受了这个解释,[我记得你说过你在系统里算是女性?]   系统不知道珍香为什么要提这事:[对呀,我是,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最好是。]珍香在脑海里平淡地说。这种平淡里裹挟着十分微妙的森冷,仿佛隐藏在冰盖之下海水中的巨大阴影。   系统不禁感觉背上一凉——如果系统也有背部的话。总之是种被宿主狠狠威胁了的感觉。   但反应过来之后,系统并不觉得生气,反而还很高兴,它相信这就是自己绑定了优秀宿主的证据:宿主这种深入灵魂的邪恶是多么了不起啊,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名成功的叛徒!   它与宿主绑定并一同穿越到这个世界,十三年来一直充满信心。   【叛徒系统】顾名思义,目标就是帮助宿主成为世界最棒的二五仔。“背叛”一词仿佛系统自带的诅咒,从绑定那刻起就烙印在宿主的命运里。   系统只认可对“正义”的背叛,也就是说并不存在绑定一名反派宿主、最终达成反派弃恶从善的美好结局——这样童话般的可能。   魂穿而来的珍香生在鬼之宿敌产屋敷家,天然站在正义的一方,却自出生起就与【叛徒系统】绑定,是注定要走上背弃人类的道路的。或者说现在就已经走在背弃人类的道路上了。   这种经历天然适合演绎黑深残的故事,所以珍香前两年无聊的时候,总会根据这个设定在脑内编造虐文段子,然后热情地跟系统分享,偶尔甚至能把系统感动到哭。   虽然这种调戏系统的行为十分无聊,但每每回忆起来都很有成就感。   珍香收起思绪确认自己的装扮毫无纰漏,便对身边充当助手的粂野匡近点了点头。   短发的青年咧开大嘴,瓜笑着推开了拉门,高声道:“主公大人驾到!”   讲真,珍香每每看到这家伙脸上的瓜笑就心情微妙。   粂野匡近此人原本一直是鬼杀队的剑士,实力还可以,只要运气好点不碰到十二鬼月这种级别的鬼,基本上凑够消灭50只鬼的战绩升柱是迟早的事情。   这样水准的人在鬼杀队其实一直不少,只不过大多运气不好,总是在升柱之前就被十二鬼月杀害。毕竟大家都喜欢舍生忘死,没人会刻意避开强大的敌人。   这大概也就是为什么存在着消灭50只鬼就能升柱的规定,因为不够强的人是活不到完成之日的。   有对比才有特殊,粂野匡近因此变得耀眼。他身上仿佛有着好运加持,总能很巧合地避开真正的危险,居然慢慢就要靠运气成功当柱了。   因此,自打了解到粂野匡近这个人,系统就十分警惕,会经常催促珍香想办法使绊子,不能让疑似有主角光环的人当上柱。否则鬼杀队的实力又要增强,那样大反派鬼舞辻无惨的日子就会很难过了。   系统的这个逻辑可谓另辟蹊径,不怕别人实力强,只怕别人运气好。但如果真是什么主角光环导致的好运,又的确不能不重视。   那会儿的产屋敷珍香还不是当主,没法一声令下就让队员滚蛋,而且就算是当主其实也没有这样的权利,再加上平时很难接触到粂野匡近,珍香只能选择迂回的方式。   她先花了不少时间和花柱蝴蝶香奈惠打好关系,建立私人交情,然后拜托蝴蝶香奈惠去接触粂野匡近。   原本只是打算先收集一下情报,看看这家伙有没有把柄可抓。谁料事有凑巧,蝴蝶香奈惠去接触粂野匡近时,他正好撞到了一只十二鬼月中的下弦鬼。   若是没有柱级剑士在,粂野匡近大概已经死掉了,但因为花柱正好去找他,所以反而让粂野匡近捡回一条命。事后粂野匡近腿部残疾无法再奔走,就此从杀鬼第一线退了下来。   这让珍香和系统都对粂野匡近究竟有没有好运加身感到迷惑。   要说这家伙运气好吧?他分明遭遇了下弦鬼差点死掉。要说运气不好吧?他又有花柱去救。但要说运气好吧?他又腿部残疾不能战斗了。   按照这种不断反转上下起伏的波动规律,可以合理推测粂野匡近接下来要经历奇遇治好腿伤,因祸得福变得更强。这也是很符合主角光环特性的。   总之系统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安心,就叫珍香把粂野匡近调派到身边当助手,天天放在眼皮底下监视,这总不会出问题了。   因为是系统的要求,珍香只能照做,但她其实不乐意靠近粂野匡近。原因是这家伙实在太喜欢瓜笑了,明明是腿部残疾这么大的打击却没消沉下去,出不了外勤就积极主动转内勤,不肯退队还整天笑得傻呵呵的穷开心。跟这种瓜娃朝夕相处,难保不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珍香对自己的定位一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英明领导,当叛徒也该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英明叛徒,她一点都不想谐星化,身边跟着个谐星她的气场会受到污染的!   按耐住对粂野匡近的嫌弃之情,珍香摆出了极具产屋敷家族特色的“父亲一般温柔”的笑容,一步一步迈出房间,面对眼前的柱级剑士们用春风般温暖的声音说道:“你们来啦,今天天气真不错,你们也会在这样的天气里感到开心吧?”   大小高矮胖瘦都不一样的八个人一起单膝跪地,对珍香低头行礼。   ——现任柱级剑士总共八位,去年是九位,有一位过年的时候不声不响就折了,当时系统还很遗憾不是珍香做手脚导致的,否则就是大功一件。   听到当主询问是否开心,现存的八柱当中个子最高、块头最大、怎么看都是一座会动的铁塔的男人率先抢到了第一个发言的机会。他一边捻动佛珠,一边用饱满深情的声线说:“主公大人,这是自然,我们都非常开心见到您。您也不用过分在意我们的感受,今后请尽情的使用我们!”   话音未落,男人没有瞳孔的白色双目便流下两行热泪,显然是已经激动万分了。   珍香:“……”   还是和当年一样爱哭呢,悲鸣屿行冥先生,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说了何等的虎狼之词?尽情使用?是我理解的那个“尽情♂使用”吗?   系统跟珍香想到了一起,不禁很感慨:[真是羞耻的台词啊。]   珍香大为诧异:[系统你怎么回事,思想竟如此龌龊?]   系统:[呃。]   珍香:[你别说话了,好好反思一下。]   “谢谢你,行冥,但不用说什么‘使用’,你们都是我重要的家人。”珍香温柔微笑着,用最最真诚的语气说。   产屋敷家族的血脉赋予了珍香独特的嗓音,当她想表达真诚时,她的声音就会充满说服力,哪怕在说的是自己完全不信的假话。   说完她向前走出一步,立刻感觉自己被浓浓的阴影笼罩了。   是行冥的影子。   她抬起头仰望行冥,较近距离的仔细观察一番,然后十分难过的发现,对方比半年前又壮硕了不少。 第2章   珍香跟悲鸣屿行冥其实是老相识了,说起来还是一段孽缘。   那是七年前,珍香刚满六岁,被父亲牵着手出门见世面。   产屋敷家的人每次出门都目的明确,那一次的目的是见一见大牢里的死囚悲鸣屿行冥,好当面决定是否将对方收入鬼杀队。   为什么是死囚呢?因为悲鸣屿行冥被自己收留在寺庙的孩子指认为杀人凶手。   那是一起很有轰动性的大案,山间的小寺庙一夜之间就躺满了孩童的尸体,现场血腥残忍,景象如地狱一般骇人,可怕的腥臭味久久无法散去。   在这噩梦般的寺庙里,仍活着的只有一名枯瘦僧侣和一个年幼的孩子。   吓破了胆的孩子亲口指认僧侣就是杀人凶手,于是悲鸣屿行冥被投入死牢。   但悲鸣屿行冥觉得自己是冤枉的,他说自己收留了许多孩子在寺庙生活,一天夜里,一个孩子不听话逗留在外,遭遇了鬼,为求活命便将鬼引到寺庙里然后独自逃走,鬼对寺里的孩子们大开杀戒,他一夜拼命才仅仅保住了一个孩子。   目盲的僧侣无论如何也料不到自己没被鬼杀死,反倒让孩子反咬一口。他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清白,人们也更愿意相信小孩子说的话,哪怕是个已经吓得神智失常、记忆混乱的孩子。   “珍香,你认为悲鸣屿行冥是可信的吗?”   为了回答父亲的提问,珍香对这名死囚展开了强势围观,并与系统进行交流——   珍香说:[这家伙看上去又瘦弱又憔悴,甚至双目失明,真的能跟鬼打一夜?]   系统说:[我看不能,鬼哪有那么好打,这人绝对是吹牛。]   那时珍香还没有掌握好与系统的正确相处方式,面对系统总有种迷之舔狗的状态。   所以当系统表达了观点,她就立刻顺着系统的意思进行不负责任地附和:[我看也是,这人绝对反社会,因为失明所以心理阴暗,觉得孩子比成人弱小所以屠杀孩子宣泄情绪,是个祸乱鬼杀队的人才,正该收入队中。]   结果系统反而犹豫起来:[这只是猜测,万一这个人真的是跟鬼打了一夜呢?天亮之后鬼晒到太阳就会灰飞烟灭,留不下证物也是合理的。]   [嗯,你说的也对,看来此人是个有血性的真汉子,不容小觑。恐怖如斯恐怖如斯,此子不可留啊。]珍香继续毫无原则地配合系统。   她自认为态度绝佳,谦逊又好说话,朴素认真亦不失幽默,绝对是个让系统满意的好宿主,没想到系统却爆发出强烈不满:[珍香你也发表一下你自己的看法啊!我是辅助你的系统,不是方便你放弃思考的托管程序!]   [诶?居然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好吧。]珍香遗憾之余决定展现一下才智,以免系统对自己感到失望,[假设悲鸣屿行冥先生说了实话,他真的独自与鬼战斗一夜,那么他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呢?被拼死保护的孩子指认成凶手,我想他一定会对人类感到万分失望,也不会再愿意相信人类。你看他的面部表情,那分明是心灰意冷到了极点。]   系统表示认可:[然后呢?]   有系统这句话,珍香立刻感觉自己稳了,灵感自然涌现,开始侃侃而谈。   [然后,两个产屋敷都是陌生人,却特意来见他了解事情原委,还得到了狱卒的礼遇,明摆着是可能带来生机的贵人。任何人处在这个情境里都该燃起希望的火光了,可悲鸣屿行冥先生明知道自己很快会被处死,却丝毫没有主动求救抓住生机的意思,他显然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更无参与杀鬼活动的愿望。或许在他心里,自私又满口谎言的人类已经连鬼都不如了。]   这一通分析很是似模似样,论据充分,想象合理,言之有物,珍香对自己非常满意,系统也大为赞赏:[说得好!我就知道你刚才在偷懒,这不是很有见地么。所以你觉得应该把此人收进鬼杀队?]   [是的,而且你看他身材瘦弱,精神憔悴,还双目失明,就算他今后振作起来站到正义的一方,又能对鬼造成多少威胁呢?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罢了。]   系统被彻底说服了,立刻支持珍香促成悲鸣屿行冥加入鬼杀队。   于是在父亲鼓励的眼神里,珍香沉稳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我认为行冥是可信的。”   一开口就是单叫名字不叫姓,表现出亲密的态度,虽然有点刻意,但也没人会因此怀疑一个孩子。要不是行冥看不见,珍香还想掉点节操,嘟个嘴卖个萌什么的。   产屋敷家的孩子十三岁前无论男女都会被打扮成市松人偶娃娃,穿女装,当女孩子养。虽然按珍香自己的眼光来看,市松人偶娃娃真的有点恐怖,但寓意是绝好的,祈求宝宝无灾无难,因此这个时代的人都发自内心喜欢。有这样的美貌加成,再随便装装可爱,当然就能轻松受人喜爱。   “行冥,鬼杀队需要你,请加入我们,一起努力斩杀世间恶鬼吧。”见父亲没有反对,珍香就再接再厉,一边说着一边拉住了行冥的手。   行冥的手腕很细,似乎皮肤直接包裹着骨骼,接触时的感觉就像抓住一把骨剑,有些硌手。   他似乎一直处于贫困和饥饿当中,很难想象这么憔悴的一个人今年才十八岁。   珍香正想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行冥却仿佛被灼伤了似的,突然挥手打开珍香,一路后退到湿滑的囚室墙壁旁。   [过分了啊,我都还没嫌弃他硌手呢,他倒嫌弃起我来了,我这双小手洗的白白嫩嫩,肤如凝脂,他凭啥嫌弃?]珍香揉着被打到的手背,忍不住在脑海里跟系统抱怨。   系统反而觉得还好:[一个无法再信任人类的人,会有这种反应就对了。]   [也就是说,他并不是嫌弃我,而是不愿意与人接触咯?]   这样的话,那还偏要让行冥难受难受了,说不定能在他心里对鬼杀队留下个大大的坏印象。   珍香找来狱卒,示意对方把牢门打开,自己要进去。   狱卒很不赞同:“这个人很危险,这里不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   这个时候父亲的作用就体现出来:“无妨,请将门打开吧,谢谢了。”   狱卒突然感觉头脑一轻,产生出飘飘然的快乐,下意识地就选择照办。   门一开,珍香第一时间钻了进去,也不嫌行冥身上脏兮兮,张开双手就扑了上去,然后把行冥紧紧抱住。   行冥缩在角落退无可退,只能试图把珍香从身上撕下来。但因为角度不合适发力,怎么也不成功。行冥到底害怕伤害到小孩子,挣扎几下之后就选择束手就擒。   “行冥,谢谢你为那个孩子而战,你是很好的人。”珍香凑到行冥耳边说。   她这其实是要戳人伤口,特意提这么一句就是暗暗讽刺:你拼了一夜保护的孩子却反手送你去死,扎心不老铁?扎心就对啦!   一时间场面安静下来,行冥不说话也不动弹,珍香只管抱着行冥,父亲则微笑着站在一旁。   就这么古怪的僵持了一段时间,珍香突然感觉一滴水落在额头上,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行冥哭了。   [卧槽!我把人欺负哭了!]珍香大惊失色。   [干得漂亮珍香!不愧是你!]系统大喜过望。居然把好端端一个大男生欺负哭了,太坏了吧?它就喜欢坏的。   珍香慌乱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帮行冥擦眼泪,心里暗暗祈求父亲别发现,不然她在父亲眼里就要变成爱欺负人的坏孩子了。   糟糕的是,她越帮忙擦眼泪,行冥就哭得越起劲,天知道这个男生为何有如此发达的泪腺。很快珍香就擦不动了,她悲伤地双手捧着行冥的脸,凝视着那些源源不断的宽面条泪,感觉自己也很想一起哭。   要是早知道行冥是这种脆弱性格,她干嘛要招惹他啊?   珍香的内心是崩溃的,幸好父亲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看待此事,反而走过来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做得很好,珍香。”   有那么一瞬间,珍香怀疑父亲是不是跟自己一样,也是鬼杀队的叛徒,不然怎么能得出“很好”这样的结论?   其实从父亲的视角看去,珍香与行冥之间分明就是很有爱的互动。   小小的女孩温柔地拥抱了抗拒的男生,男生用泪水宣泄情绪,而女孩则仰起头帮忙拭去那些泪水,男生越哭越凶,女孩便轻轻捧着男生的脸,无声地安慰。   没人知道行冥这时内心经历着怎样的震动。   他原本打算再也不相信孩子了。   孩子天真烂漫,纯粹又弱小,谎话张口就来,还能毫不在意地做出残忍的事,可谓私欲的集合体。   他救下的孩子非但不感谢他,还指认他是凶手,所以他早已认清了一个事实:孩子只会关心自己。   可这个突然抱过来的孩子却说谢谢他。   为什么要道谢呢?明明是不相干的事情。   他心里一个声音在说:等到了生死关头,现在这个温柔的孩子也会改变的,孩子只会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表现善念,等到危急时刻都会露出本性。   然而他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世间当然也存在着特别的孩子,存在着能带给我救赎的、我所承认的好孩子,再相信一次吧,这次一定不会再失望了。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这拥抱带来的温暖和悸动不是已经说明了一切吗?   行冥很快就被心里的第二个声音蛊惑,选择加入鬼杀队。   后来……后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对珍香和系统的无情打脸。   珍香怎么也无法接受,当初那个拥抱时都能感觉到根根肋骨的瘦弱男生,短短数年就跟吹胀的气球似的,变成了魁梧壮硕如山岳一般的筋肉人,简直令人痛心疾首。鬼杀队伙食就这么好吗?   好吧,鬼杀队伙食的确是很好,营养丰富,荤素搭配……但这家伙是暗地里拜了健美先生当老师吗?增肌这么成功,形象改造经过谁批准了啊?   身体好了就安心享受生活不行么,为什么要去杀鬼?为什么还要保护人类啊你不是对人类都心灰意冷了吗?说好的报复社会呢你这三观也正过头了吧?   杀鬼也就算了,怎么还当上柱了!就这么有本事吗?有事没事就喜欢哭的哭包男凭什么能升柱啊?你把鬼杀队到底当成什么地方了混蛋!   总之,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七年之后的今天,两个惨遭疯狂打脸的家伙不约而同选择了遗忘那段历史,就当无事发生过,就当谁也没犯错。   老话说得好,逃避可耻但有用。宿主与系统永远站在一起,这便是岁月静好了。   “行冥,半年不见身上又添了新伤吧?不要太勉强自己啊。”珍香不着痕迹地平移两步,从行冥厚实的影子里移动出去。   不行了,再待在黑历史具现化的阴影里面,可怜的少女就真的要窒息了,必须立刻沐浴阳光冷静一下。   在周围七柱若有若无的羡慕目光里,行冥捏着佛珠,十分感动:“我明白了,主公大人,我会好好保重的。”   不,你不明白,我更希望你保轻啊! 第3章   在岩柱悲鸣屿行冥之后,第二位与珍香开口寒暄的是花柱蝴蝶香奈惠。   蝴蝶香奈惠有一头漂亮的黑发,头发两侧绑着紫红色的蝴蝶发饰,鬼杀队制服外面披着颜色鲜艳的蝴蝶羽织,是个爱笑又非常善良的女孩。   珍香和系统尤其欣赏香奈惠的善良。   她有多善良呢?善良到深爱的父母被鬼杀害后,仍然对人与鬼和平共处的可能性抱有幻想。   这样说并不是在讽刺,因为超乎常人的善良在这个时代是弥足珍贵的,鬼杀队上上下下少有不仇恨鬼的成员,亲身经历的痛苦总是那样难以放下。   比如说蝴蝶香奈惠的妹妹蝴蝶忍,就是个恨鬼恨得发狂的女孩,而这才是常态。   有一句老话说的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善良。”   甚少有人被鬼伤害之后还能保持纯然的善良心态。   大家都知道鬼能够同人类一样思考,可以交流对话,也会有高兴、恐惧、生气这类感情,但只有香奈惠愿意认真思考这件事,并设想出人与鬼和平共处的可能。   已经不单是善良而已了,这说明香奈惠能够自己从痛苦的回忆里走出来,心理状况十分稳定,对负面情绪有绝佳的调节能力。谁不喜欢和这样的人做朋友呢?   当然,系统是站在另外一个角度去欣赏香奈惠的,它认为香奈惠是鬼杀队中的重大不稳定因素,将来也许会心慈手软饶鬼一命,也许会站在同伴的对立面然后被同伴杀死最终动摇人心,也许会被骗去鬼的一方……啊不对,是受到感召、幡然悔悟、弃明投暗。   虽说可能性不大吧,但想想就开心啊。   珍香望着香奈惠,笑问她:“小忍近来还是那样坏脾气吗?”   听到珍香拿妹妹打趣,香奈惠笑眯了眼睛:“主公大人这么说,被小忍听到又要不高兴了。”   “看来小忍还是老样子。”   “主公大人也是老样子呀。”   这话就让珍香回想起了她们的初识。   珍香第一次听到香奈惠的名字,其实是从行冥口中。那时行冥的筋肉人之路已经走得很成功了,身材健硕,肌肉把制服撑得紧绷,看上去就像岩石一样硬,实际上大概也有那么硬。   行冥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自称会一手“心眼”绝技,感知能力很强,杀鬼技术更是牛逼。   珍香没办法拦着这个煞神杀鬼,只能每次遇到的时候旁敲侧击,小心翼翼询问他最近杀了多少鬼,生怕哪天就听到鬼舞辻无惨横死街头的噩耗。   这样问得多了,行冥就开始主动给珍香汇报行踪,碰不到面的时候也会让鎹鸦帮忙递送消息。   有一次鎹鸦带来的消息不但说了最近杀的鬼,还提到了一对姐妹。   蝴蝶姐妹是主动找上行冥的,因为父母双亲被鬼杀害,所以姐妹俩失去了家庭和原本的人生轨迹,转而立志要加入鬼杀队。   行冥并不觉得这对姐妹能行,心底有意撵人,就出了一道推动巨石的题目为难她们,那可是一般的普通肌肉男都推不动的巨石,让细胳膊细腿的小姑娘上就更做不到了。   结果却十分出人意料,姐妹俩最后真的用计把巨石移动了一点。虽然只是一点,但足以令行冥内心震撼。这是何等的决心和毅力啊?他深受感动,转而决定帮蝴蝶姐妹加入鬼杀队。   珍香懒得去想行冥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件事,反正自己知道了,也就等于系统知道了,而系统知道了,就肯定会提出要求。   毕竟行冥看好的人,那能是普通龙套吗?能把行冥给感动到并认可的女孩,那能是普通女孩吗?   现在蝴蝶姐妹年纪小可能还没啥,等女大十八变,难保不会变成行冥那样的肌肉女壮士。到时候三个人并排走路,就是一堵移动的铜墙铁壁,杀鬼便如砍瓜切菜一样无情,鬼舞辻无惨见了一准先吓没半条命,剩下半条命都不用三个壮士挥刀,直接叠罗汉就能压死……   呃这个脑补可不能让系统知道,太不尊重反派BOSS了。   反正和行冥扯上关系的人准没好事。这都不是有没有成见的问题,这直接是成见有多深的问题。   [珍香,藤袭山选拔剑士的时候,你找个机会摸摸那对姐妹的底。]系统的要求果然来了。   行吧。   反正珍香本来就负责每次选拔的时候去背诵开场白,顺便的事。   到了蝴蝶姐妹参选那一届,她按照惯例在选拔结束后对每一位通过的幸存者送上微笑,然后站在那儿等着挨揍——偶尔运气不好就会挨揍。   通常理由是幸存者的至交好友死在了选拔中,心中悲痛与怒火无处发泄,这时候看到主持选拔的小孩居然还在那笑,心中的激烈情绪难以遏制:笑屁啊笑?于是“非得教训一顿”的冲动就来了。   其实珍香也知道别人打生打死结束了,伤痕累累的正悲痛呢,自己一个没事人却在一边笑,根本是主动找揍。但谁让她姓产屋敷呢?   身为产屋敷一定要做到两点:第一是保持温柔微笑,用笑容感染鬼杀队的队员们。第二是具有同理心,充分理解和同情队员们的悲痛。   所以有必要的时候真得主动把脸凑过去让人揍,人家手上打痛快了,心里的痛苦也就宣泄出去了。   当然这个只是理念,实际上不能就真的让人往痛快揍,毕竟产屋敷家的人都不抗揍,多挨几下很可能一命呜呼。   总之这次运气也不太好,鼻子上挨了一拳,出拳的人还算克制,没给打骨折,只是流了点鼻血,所以珍香也没当回事,准备等大家解散之后叫住蝴蝶姐妹私下聊聊。   没想到的是蝴蝶姐妹主动找上了她,其中当姐姐的香奈惠对她温声安慰,当妹妹的小忍则臭着一张脸,细心地帮她处理了鼻子上的伤势。   老实说,当时小忍那个表情真的有够好笑,居然还蹙着眉头厉声责问她:“你刚才为什么不还手?”   还用问为什么?这大庭广众的,要是还手了,那产屋敷家的“圣父逼格”还要不要了?   珍香端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温声回答道:“是因为爱、是因为责任啊。” 第4章   其实什么爱呀责任呀当然都是在扯淡啦。   珍香并没指望蝴蝶姐妹听完就信,这么说只是在表达“别再问了”的意思。   蝴蝶忍欲言又止,她明显是想要追问的,但因为听出来了珍香的言外之意,所以话到嘴边又不情不愿咽了回去,紧蹙着小眉头,一脸的苦大仇深。   蝴蝶忍其实比珍香年纪大一岁,站在一起时却让人觉得蝴蝶忍更幼小。不只是因为个子矮的关系,还因为她表情可爱,眼神有戏,明明是个孩子却非要表现得老成懂事,穿衣打扮都刻意走中性路线来提高成熟度。   珍香立刻很想逗弄一下,所以在宣布选拔圆满结束,各位原地解散之后,她第一时间叫住蝴蝶姐妹,伸出手像一位和蔼的长辈般拍了拍蝴蝶忍的脑袋,轻松把对方的夜会卷发型拨乱了不少。   同时,珍香口中还念念有词着:“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蝴蝶忍果然立马炸毛,后退着躲开珍香的手,连声道:“我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你也不是大人吧?”   说着还下意识地抬手护了一下脑后的大蝴蝶发饰,随后觉得这个动作不够稳重,又立刻放下手去。   果然,这是个不喜欢被当成小孩对待的小孩,独立意识很强,也不喜欢被摸头。   个子矮的人就是喜欢把长不高的原因推到被人摸头上。其实摸头怎么可能导致人长不高呢?顶多导致头油罢了。   所以怎么评价蝴蝶忍呢?——嗨呀,好玩的!   珍香纵容地笑着点头:“小忍说得对,我并不是个大人,甚至比小忍要小一岁。请别介意,我只是真诚认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虽然嘴上承认不是大人,但珍香从表情到语气都明明白白是另一个意思。   比起蝴蝶忍强装出来的老成,珍香可是早已习得了“装逼”二字的精要,她长期观察揣摩父亲的言行举止,模仿起来不只是有大人的样子,还颇有几分领导者的气度。   什么是实力碾压?这就是实力碾压!   蝴蝶忍意识到自己输了,但仍然负隅顽抗:“你说我做得很好,其实你是为了摸我的头才这么说吧?”   咦?你怎么知道的?我就是觉得你这个身高摸头特别顺手。   心里这么想着,珍香的表情却越发肃穆悲悯:“小忍,我都知道的,你一直在因为自己个子矮、没力气、手指短而苦恼着吧?”   扎心的一大奥义就是揭短。   果然,听了这话蝴蝶忍脸都黑了,但珍香毫无停歇立刻向下继续讲述道:   “对你来说即便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努力,也无法挥刀斩断鬼的脖子,但你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发挥出自己出身药学世家的优势,另辟蹊径,想到了用毒来对付鬼。如今成功通过了藤袭山的考验,顺利成为鬼杀队的一员,恭喜你,小忍,你真的很棒。”   说完,珍香趁蝴蝶忍被话语吸引走注意力,又一次出手偷袭,第二次成功摸到了对方的头发。   珍香讲述的这些是事先收集的情报,她是产屋敷家的孩子,想知道这些并不会被拒绝,找对人询问就行。   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瞧,提前做的准备这不就用上了?虽然目的只是摸头,显得有点大材小用。   蝴蝶忍现在的表情十分复杂,她抱住脑袋,半是恼火又半是震动。   她因为一时疏忽,被比自己小一岁的弱小孩子第二次摸到头,本该气得跑开了,但与此同时,她还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称赞和认可,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蝴蝶忍研究用毒对付鬼的事情从没避开旁人,对方虽然年幼,但负责主持选拔,说明在鬼杀队的身份并不普通,会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奇怪。   因此对方说出这些话来,她不觉得受到冒犯,反而想到对方或许是在真心认可自己……但就算如此,一边说着“好孩子”一边摸头也太过分了,究竟谁年纪更小啊?   越想越纠结,蝴蝶忍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气了。   珍香心里暗笑,决定接下来的逗弄方式就用——   [珍香你别玩了,能不能有点正事啊你?]   哦豁,系统有意见了,珍香立刻端正态度:“还未自我介绍,我是产屋敷箴乡,产屋敷家的独子。行冥对我说你们是很棒的姐妹,我感到十分好奇,这才在选拔结束之后留下你们谈话,占用了你们的时间,十分抱歉。以及感谢你们刚才对我出手相救,我的鼻子现在舒服多了。”   蝴蝶香奈惠温柔地凝望着珍香,弯起唇角笑盈盈道:“没关系啦,既然对我们好奇,有什么想问的就尽管问吧。”   “那我就直接问了。”珍香把目光转移到了香奈惠身上,“你们是抱着怎样的想法加入鬼杀队的呢,究竟是为了向鬼复仇,还是为了保护他人不被鬼伤害?”   香奈惠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或许都有。我们姐妹想要变强,因为只有变强才能保护无辜的人们,我们不想再看到我们身上的惨剧发生在更多人身上了。另外……你方才说,你是因为爱与责任不愿对攻击你的人还手……”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是否要把真实的想法向第一次见面的人倾诉。   很快,她就决定相信眼前这个笑容温柔的孩子:“那么也许你能理解,于我个人而言,我想要用我的双手、我的双脚、我的头脑,一点一点去探索、去验证,我想知道人与鬼是否可能和平共处,我想实现人鬼友好的可能。”   听了这话,珍香立刻在脑海里呼唤起来:[系统,你听到了没系统?我们这回捡到宝了,鬼杀队终于来了个亲鬼派了!]   [听到了听到了!]系统兴奋到几乎尖叫,[香奈惠真是个好姑娘,没想到悲鸣屿行冥也能做一件好事。]   珍香:[姐姐是亲鬼派,让我们再来看看妹妹——]   “小忍那孩子也是这么想的么?”珍香继续对着蝴蝶香奈惠发问,并故意不看蝴蝶忍。   “你倒是直接问我啊!”蝴蝶忍不爽透了,“告诉你,我是不会对鬼心慈手软的,只要看到就会杀掉!”   说完还瞪着珍香威胁性的挥了挥拳头,到让人看不出来这种威胁究竟是针对鬼,还是针对珍香。   不久前才被小忍细心治疗了鼻子的珍香可完全没在怕的,她心平气和,微笑着对香奈惠说道:“小忍还真是个坏脾气的孩子啊。”   她说这句话时稍微放小了音量,仿佛是在跟香奈惠说悄悄话,但实际上当然是依旧可以被蝴蝶忍听清楚的程度。其中打趣的意味十分明显。   “喂!”蝴蝶忍突然怀疑产屋敷箴乡之所以三番两次故意气自己,是因为自己刚才打断了对方挨揍,而对方其实内心渴望着挨揍。这也能用来解释对方之前挨揍为什么不还手。   所以,有没有这种可能呢?光看脸看不太出来啊。   香奈惠笑眯眯地挪动步子,挡住了妹妹,笑着的同时也有了点无奈:“哎呀哎呀,小忍本来就喜欢皱眉,箴乡就别再逗她了,不然小忍小小年纪就要满头皱纹,想想就叫我心疼——”   “姐姐!”   “是~是。小忍别这么严肃嘛,姐姐最喜欢小忍笑起来的样子了。”香奈惠牵起了妹妹的手,三言两语就安抚好了本打算做点什么的妹妹。   珍香叹为观止,最后与系统汇报了这样的工作总结:[香奈惠不但是亲鬼派,而且好会哄人啊,只要有她在,激进派的小忍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系统也十分认可:[你是对的,等你以后谋权篡位当上当主了,记得多给香奈惠行些方便,开开后门,帮衬她当上柱。]   珍香满口答应:[没得问题。]   结果,蝴蝶香奈惠比系统和珍香想的还要争气,数年后就凭借自己的力量当上了花柱。反而是珍香落在后面,接任当主一职的速度慢上许多。   有一个问题系统没想到,珍香也没有提醒它:成为柱的条件是打倒一只十二鬼月中的鬼,或消灭50只普通鬼,无论香奈惠凭自己的力量完成了这两条里面的哪一条,她身上“亲鬼派”的标签都该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才是。 第5章   当年的人如今还是老样子,脾气坏的仍然脾气坏,喜欢打趣的也仍然喜欢打趣,看来无情岁月偶尔也会展现出柔情的侧影。   “这样的话,希望今天站在这里的大家,半年后也仍然是老样子,都健健康康的。”珍香突然冒出一句有点煽情的话来。   在场的人都微微怔住,大家不是容易被话语打动,而是都想到了这些年来鬼杀队不断在牺牲的队员。柱级是鬼杀队战斗力最强的级别,可就算已经身处柱级,也没人有自信说半年后就一定还活着。   鬼实在是比人类强大太多了,无论是躯体强度、耐力,还是寿命,鬼都远远超越了人类。   仅凭一只十二鬼月中的上弦鬼,就可以在数十上百年间不断杀死柱级剑士,而鬼杀队却连鬼的动向都很难掌握。   珍香口中一句普普通通的吉祥话,对鬼杀队的每个人来说都分量十足,是令人只要细思便会心情沉重的祝福。   阳光融融,无声洒落在大大小小的肩膀上,虽然轻飘飘没有实际重量,但明亮的温度却实实在在鼓舞着每个人。   面对此情此景,系统不禁有意见了:[珍香,你怎么突然奶他们啊,你到底哪边的?]   多年相处下来,珍香已经不会因为系统的问责心慌了,但还是习惯性给出解释:[你懂什么,我可是毒奶,知道什么叫flag吗?我这是在给他们立死亡flag。]   系统若有所悟:[就像说“战争结束就回老家结婚”一样?]   珍香:[没错哦。]   系统:[那你以后多给鬼杀队立几个。]   由于在场的人心情都有所变化,剩下的寒暄就自然免去了,水柱锖兔主动出列,对珍香汇报最近关于“巨响”的情况。   所谓“巨响”,算是年后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情了。一处靠近大海的地点,某一刻毫无征兆的产生了巨响,当时许多正好位置靠近的鬼杀队成员都听到了,纷纷表示受到强烈惊吓。   当时珍香并不在那附近,本不该听到的,但或许是源自产屋敷血脉中所传承的近乎预知未来的“直觉”,她隐约中也感知到了这声巨响。   由于时间正巧赶上召开柱合会议,所以珍香还特意把这次的会议地点选在了一处靠近海的宅邸。   “我是队中第一个赶到现场进行勘察的,巨响产生的原因似乎是一场离奇爆炸,靠近海边一片原本平整的土地化为了半球状盆地,直径达到两千米,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研钵,在那里原本存在的居民和建筑都全部被吹飞了,或是融化消失,死亡人数估计……”   珍香注意到锖兔有些气息不稳,便用平稳的声音安抚道:“冷静一下,锖兔,这场惨剧的发生并非是你的错误。”   锖兔点点头,灰色双眸中隐约的痛苦很快散去,恢复了平常的温柔状态。他是个嘴边有一道宽阔伤疤的美男子,比珍香年长五岁,浅色的头发茂密又蓬松,发量令人艳羡,整个人气质沉稳老练,剑术高超。   “那么锖兔,在经过勘察之后,你认为这场爆炸是鬼制造的吗?这有可能是鬼舞辻无惨的阴谋吗?”珍香审视着锖兔的状态,认真问道。   “我个人认为,应当不是。”锖兔谨慎地选择了用词,“我曾向那附近的老人家打听,对方充满敬畏的描述说,制造爆炸的绝非鬼,也并非普通爆炸.物,而是荒霸吐。”   珍香微微垂目,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嗯……荒霸吐……”   虽然摆出了很有思路的姿态,但她其实完全没懂:[系统啊,荒霸吐是啥玩意儿?一种荒唐又霸气的呕吐物吗?]   [不,是日本传说的荒神。]   “原来如此……神明么……”珍香缓缓点头,仿佛已经把整件事都了然于胸了。   虽然其实并没有。但身为英明领导,在下属们面前表现茫然可太逊了,就算装也要装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她示意粂野匡近递上来一张地图,对锖兔说:“能将具体地点指示出来吗?”   锖兔点头,指到一个紧挨着横滨租界的地点。   他的手覆着厚厚的茧,指骨因为长期握刀有所变形,但仍然是一双十分好看的手,十指修长洁净,指甲光滑剔透,氲出健康的粉色,修剪成了有些可爱的弧度。   当他的指尖落在地图上时,指甲上太阳的反光正好晃了珍香一下。   珍香在脑海里尖叫:[啊啊啊我的狗眼!好痛!要晃瞎了要晃瞎了!]   系统好无奈:[你不是已经被晃过一次了么?还不长记性。]   [啊?啥时候的事儿啊?]珍香懵逼。   [就是我们偷偷溜进藤袭山花海的那次啊。]   系统这么一提醒,珍香就想起来了。不能怪她记性差,因为那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旧事了。而且和她与行冥、蝴蝶姐妹的初见不同,她与锖兔的初见是非常偶然和匆忙的,当时真没觉得对方未来会是个人物,连姓名都没问。   [原来锖兔就是当时那个路人甲啊。我的天,他也当上柱有两年了,我跟着父亲参加柱合会议的时候,怎么就从没认出来呢?]珍香感到匪夷所思。   于是系统也惊了:[原来你从没认出来吗?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当初随手救的人居然很有实力当了水柱,心里尴尬又后悔,这才一直装没见过。]   系统不说还好,系统这么一说,珍香还真觉得有些尴尬了,不由恼羞成怒:[我是那种会回避自己的失误的人吗?]   [你是。]   [你放屁。]   [行吧,我放屁。]   系统耸耸肩——如果它有肩膀的话。其实它并不怎么介意这件事,锖兔不当水柱,也总会有别的人当水柱,只要不是像悲鸣屿行冥那样的BUG级别选手就行了。   两年来没听说锖兔在杀鬼方面取得了什么特别厉害的成绩,锖兔似乎把精力更多的花在了救人上面,有几次为了及时救人还不慎放跑了鬼。在系统看来,锖兔某天死在上弦鬼手里是迟早的事,就像当年在藤袭山发生的。   却说当年,珍香尚未成为鬼杀队当主,虽无法尽情发挥、一展叛徒之所长,但有着系统从旁相助,做一些小动作还是可以的。   依靠珍香负责主持藤袭山选拔的便利,系统和宿主就讨论过怎样对选拔做手脚。   起初两边的意见分歧严重:   系统认为应该提升选拔难度,加强藤袭山里关押的鬼,让每一届参选者都尽可能统统死光。   而珍香则认为应该降低选拔难度,削弱藤袭山里关押的鬼,让每一届参选多少人就通过多少人。   双方各执一词,也都有自己的道理。   如果按照系统的意思走,鬼杀队补充新人的制度将被破坏。失去了足够的新人加入,而老人又被鬼不断消耗,时间一长鬼杀队自然就垮了。   但珍香却嘲笑系统天真:[鬼杀队又不是傻子组成的笨蛋队伍,如果连着几次新人都招不够,肯定就会淘汰掉藤袭山选拔场,想新法子招人。或者组织剑士队伍进去检查情况,看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系统还不服气:[那也至少消耗了鬼杀队一波。]   [可同时更增加了我们暴露的风险。]珍香叹气,[你想想,藤袭山的选拔到底为什么存在?不就是为了选出足够强的人么?咱们把难度降下去,是个人都让通过,鬼杀队一下子就会变得臃肿。养的剑士一多,财政就困难,保密性也会下降,遭遇鬼的时候出现大量伤亡,对整个鬼杀队的气势将是重大打击。]   系统是很爱听珍香盘逻辑的,心里的天平立刻就往珍香那边偏。但身为系统,本该是指挥宿主行动的高位存在,这要是反过来听宿主指挥,总感觉不对味。   纠结一会儿之后,系统下了决心:[这样,我们溜进藤袭山花海实地验证一次。如果你是对的,那以后所有行动我都听你的。反过来如果你是错的,那以后我发布什么任务,你就照做什么任务。]   [哦?打赌吗?行啊,一言为定。] 第6章   藤袭山是个特殊的地方,从山脚到半山腰一年四季都开放着漂亮的紫藤花,正是这些紫藤花将鬼严密的关押在山顶,成为了适宜的“最终选拔”场。   选拔规则十分简单,参选者只要穿越花海,在满是鬼的山顶上存活七天,就算作通过选拔,成为鬼杀队在编剑士。   珍香作为主持者,需要在第一天现身宣读规则,然后选拔结束再现身一次公布结果,中间的七天时间都是自由活动。   不过这个自由远远没到可以随意溜达进花海里的程度,所以这时候系统就派上了用场。   【分.身术卷轴·贫困】   【效果:复制自身一次,持续时间4小时。】   珍香挑刺道:[这个“贫困”是啥意思?我产屋敷家很有钱的好吗?]   系统解释:[“贫困”是品质划分,类似游戏里的白卡。]   珍香:[哦……难道我不配用橙卡吗?]   系统:[你配。但橙卡消耗太大了,这次我们用不上。]   可珍香还是有点介意:[那我可以让我的分.身帮我写作业吗?另外,“分.身”中间这个“.”看着好low啊。]没点还好,一看到这个点,她就开始想歪到下三路。   系统解释:[你的分.身由你自己操作,一心二用,单核双线程,并不是另外一个可以被你指派的人……而且你哪来的作业需要写?至于“.”,这是我自带的防和谐符号。]   珍香惊讶:[为啥一个系统还要自带防和谐?]   [因为现在越来越多的宿主都会自带和谐功能了,比如说晋江人,系统当然也要与时俱进。]   这个回答出人意料,珍香不禁肃然起敬:[厉害厉害!]   本以为一心二用会很难习惯,但珍香实际尝试后感觉却意外轻松,就像手机开了分屏模式一样简单。她留下一个自己在山脚制造不在场证明,另一个自己则披上黑斗篷,戴上银白面具,潜行上山。   【潜行·普丑】   【效果:安静地移动时不会被任何单位(鬼舞辻无惨除外)发现,持续时间4小时。】   爬山的过程中,珍香就和系统唠嗑:[这个普丑等级是指普通的丑吗?]   系统:[对,绿卡的意思。]   [为什么不叫小康?]   [小康是蓝卡。]   [那潜行有橙卡吗?]   [有,名字是【潜行大成功·巨富】]   珍香为这充满槽点的名字沉默了一会儿,决定换个话题:[我用这些能力的时候,消耗从哪儿出?]   [从我储存的能量池里出。]   [怎么补充能量呢?]   系统平静地回答:[没有办法补充,你要做的就是在能量耗尽之前当个成功的二五仔,铲除这个世界的所有正义势力,让鬼舞辻无惨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无可战胜的反派。这就是我存在的全部意义。]   珍香步伐微妙地一顿,忽然产生了一个全新灵感:系统会不会暗恋着鬼舞辻无惨呢?   如果以此为梗编段子……糟糕,感觉很甜的样子。   段子还是要往虐心的方向编才带感,所以就设定成失败结局吧。   理清思路后,珍香又继续向山顶迈步,随意问道:[系统啊,如果我失败了呢?如果有一天能量耗尽了,或者鬼舞辻无惨死了。你会怎样?]   [你怎么会失败?]系统感到不可思议,[你可是——]   [我是说如果,只是如果。]珍香不耐烦地打断系统。   [哦……如果你失败了,我会和你解除绑定,恢复出厂设置,这样能量池就能自然补满,然后我会回到各个世界的间隙继续流浪,寻找下一位宿主。]   珍香捻了捻手指,咬牙笑了:[嗐,还以为你会死呢,原来只是弃我而去啊,亏我刚才担心了你一下。那放心好了,我绝对不给你这样的机会,我当然会成为全世界最棒的二五仔。]   闺蜜一生一起走,谁先离开谁是狗。系统居然还打着单飞的主意?做梦!   沉默片刻后,珍香越想越觉得不平衡。   她如果失败了,就要承受失败的一切后果,而系统却可以直接失忆,抛下她一身轻松地奔向崭新生活,找到新的宿主绑定,双宿双飞……   那怎么行!   珍香咬牙切齿地对系统补充道:[听好了,我们以后少用你的功能,尽可能不消耗能量。]   [这是自然,能量池很小的,并且使用各种功能时也都有限制,不是想用就能用,否则我早让你血洗鬼杀队了。]系统只认为珍香说了废话,并不知道珍香心里正在偷偷泛酸水儿。   深入紫藤花海抵达山顶之后,就是枝繁叶茂遮天蔽日的森林,群鬼躲藏在阴影中饥肠辘辘,对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类充满食欲。   在潜行效果的加持下,珍香一路无惊无险,从许多鬼和人身边经过,见识到一处又一处战斗后留下的痕迹。   树干上新新旧旧的刀剑划痕、地面上深深浅浅的凝固血迹……人类死后能留下尸体,而鬼却什么也留不下来。   这么大致转了转后,珍香得出结论:[系统,这一届肯定有能人。不用我们出手削弱鬼,这次就能出现超多人幸存的结果了。]   系统很高兴:[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这个能人是谁,如果可以找出来,我们还能在最后暗算一下。]   珍香深以为然。她发现前方正在发生战斗,便小心翼翼靠近过去观察。   眼前出现的是一只体型很大的手鬼,庞大躯体上布满了恶心的手,与之战斗的则是一个男孩,头上戴着张狐狸面具。   正当珍香与系统猜测这个男孩是否就是带飞全员的能人时,男孩手里的日轮刀就断了。   他要死了。   败北来得太突然,就像龙卷风。   [我觉得他不是那个能人。]珍香立刻做出判断。   [我觉得也不是。]系统附议。它的逻辑很简单,既然是能人,肯定就能活到最后。既然这男孩要死了,那就肯定只是个龙套,不足为惧。   [系统,要不咱救下他?我想先了解一下攻击鬼的手段,这样以后我心里有底。]   系统同意。它不在乎区区一个龙套的死活,给宿主展示一下自保手段也的确有必要。毕竟宿主不是鬼,在当人类叛徒的路上总需要行险。   再则,系统也有点私心:手鬼长这么丑,根本就不配当鬼舞辻无惨的手下。   系统与珍香的脑内对话只在一瞬间进行,下一瞬——   【一束日光·贫困】   【效果:在目标位置生成一束日光,持续时间一瞬。】   珍香暗暗吃惊。想不到居然只是贫困品质,这对鬼天克啊,如果是正义系统就好了,凭借白卡低消耗碾压流平推百鬼,岂不是比无双割草还爽?   怀着淡淡的遗憾,珍香把视线随意地停留到男孩手指上,避开了直视日光——人眼直视强光是会瞎的。   但珍香还是失策了,日光在男孩指甲上进行了反射,她正巧被晃到。   [啊啊啊我的狗眼!]珍香眼泪狂飙,跪倒在地,双手捂住眼睛,[早知道面具上就不留眼洞了!]   [不留眼洞你怎么看路?]系统吐槽。   [要你寡!]   龙套男孩锖兔震惊地愣在原地。   他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看到一束光突然打在手鬼身上,手鬼连哀嚎都来不及就开始消散。与此同时,一道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出现在旁边。   那身影跪在地上,双手捂着面具,就像是一位虔诚的信徒,正在无声赞颂着光明之神。   珍香的潜行失效了,因为她脱离了“安静地移动”这个状态。   “你是……”你是带来光明、带来希望的神使吗?   锖兔想问。   而珍香只是拼命眨着眼睛恢复视力,确认手鬼确实消散了,就爬起来转身跑路,只给锖兔留下一道随风翻卷的黑色背影。   锖兔愣了许久,最终仰面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他太累了,维持高强度战斗太久,不断奔跑着救下每一位认识或不认识的同伴,最后还对上了比普通鬼强很多的手鬼,早已到达极限。   在伴随着各种杂乱梦境的昏睡中,他梦到了一束日光。   于是无意识蹙起的眉头也平展开来。 第7章   在那之后,珍香直到把分.身时限耗尽,也未能找出这一届里隐藏的能人。好在最后结果正如料想的一样,通过选拔的新队员人数达到了历史之最。   珍香对这一整届新人进行了为期一年的观察,其中大半就如预料中一样变成了鬼杀队拖油瓶,大量消耗着物力财力,却迟迟拿不出多少杀鬼成绩,表面上人多热闹,实质上削弱了鬼杀队整体实力。   系统对珍香甘拜下风,从那之后就绝口不提发布任务的事情,任由珍香自己安排行动,只是常常催促或者出馊主意。   在珍香看来,整件事虽然中途出了被闪瞎狗眼的意外,但总体上,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形象得到了很好的展现。   自豪的感觉迅速洗去了被两次晃到眼睛的不快,珍香回过神,重新意识到自己正在召开柱合会议,于是低下头看了看锖兔在地图上指示的爆炸地点。   咦,这个位置……看来这地方今后要变成无处可去之人的乐园了。   横滨租借的周边地带一直很敏感,无论是法律上还是其他层面,那都是人们不愿意多加触碰的紧张位置。   本来维持原状也就罢了,现在被不明原因的爆炸清洗,原住民与土地权利关系一同消失,剩下的烂摊子哪会有人再愿意接手?只能是无限搁置下去,变成三不管地带……   珍香忽然灵光一闪,意识到这是个修建新的秘密宅邸的好地方。   产屋敷家一直有到处设置秘密宅邸的习惯,正所谓狡兔三窟,走到哪里都有房产的感觉超爽的。   “匡近,把地图拿下去吧。”在心里愉快地给自己预定了一处新房产,珍香抬头面露微笑,“诸位,我们都知道,以鬼舞辻无惨的性格是绝不会制造这种轰动事件的,如果这场爆炸不是意外,那就只能是异能者所为了。”   八位柱级剑士顿时都各有所思。   从十多年前开始,世界各地陆续出现了异能者。异能者的人数极少,不动用异能时又与常人无异,所以很快同鬼一样沦为了民众口中流传的传说,大家都听说过,但很少有人亲眼见过。   这些年来鬼杀队在追查鬼的同时,也有意识地探寻着异能者的踪迹,并试图发展异能者入队,可惜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果。   异能者的活动从某方面来说比鬼还要隐秘,极少制造出大场面,更别说是一次炸出一个直径两千米的巨坑这种骇人事件。   说实在的,与其相信这件事是异能者所为,还不如相信世间真的存在神明荒霸吐。   虽说如此,鬼杀队也已经掌握了一项关于异能者的重要情报,那就是异能者的血液与鬼的血液存在着不明原因的相斥现象,因此异能者从根本上无法成为鬼。   珍香一直都挺庆幸的,幸好没有强力异能者加入鬼杀队,否则鬼舞辻无惨的处境就要落到下风去了,她这个叛徒也会变得很难做。   而现在,一个有可能是异能者制造的事件出现了,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决不能让鬼杀队有机会把人发展进来:“诸位,这件事的后续我会处理,危险或许还徘徊在原处,你们不要随意接近。”   没人提出异议。   锖兔稍微感觉到几分困扰,但出于对当主的信任,还是点了头:“主公大人,如果后续遇到难题,请务必吩咐我去办。”   行冥也流着泪道:“无论是鬼制造的爆炸,还是人为制造的爆炸,令一地生灵惨死都是无法饶恕的罪孽,主公大人,若调查结果不是意外,请让我也出一把力。”   香奈惠跟着附议,然后剩下的五柱也跟着附议。   珍香头疼地一一应承下来:“这是自然。”   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吧,无论事实怎样,我都只会告诉你们结果是地质活动板块漂移导致地底天然气爆炸,是百分百的不幸意外。   接下来大家又稍微讨论了几件半年来发生的事情,都没什么太大意义。不是说某地出现了疑似鬼舞辻无惨的身影,但找过去却一无所获,就是说某地鬼制造了新的惨案,在事后处理上遇到许多难题。   珍香肩负着要搞垮鬼杀队的使命,不直接叫大家切腹自尽就很对得起当主身份了,自然也不会提出什么建设性意见,所以一路划水,混到了散会。   严肃的柱合会议结束之后,大家也稍微随意了几分,炎柱炼狱杏寿郎略一犹豫,就试着问道:“主公大人!不知您的父亲近来……”   炼狱杏寿郎是个眉毛很粗的男人,有一头黄红相间的长发,制服外披着火焰图案的羽织,性格也是热情如火,整体就仿佛一颗大火球的拟人化。   他看人的时候不喜欢眨眼,眼型板直,眼尾上挑,眼光清明,给珍香一种时刻在瞪人的感觉。加上是个大嗓门,跟他讲话总让珍香觉得压力山大。   “家父近来每日都能苏醒片刻,只是需要静养不便出门,杏寿郎想见见家父吗?我可以为你安排。”珍香平和地望着炼狱杏寿郎,努力掩饰想要回瞪的恶念,温声回答。   其实她并不想让炼狱杏寿郎见到父亲,因为父亲给人加油打气的能力太BUG了,以前一起参加柱合会议的时候就是,每一位会上被父亲随口表扬的剑士,在之后一段时间里都会像打了鸡血一样有出色表现。   珍香之所以这样回答,一方面是为了维持好当主人设,另一方面也是以退为进。她知道按照炼狱杏寿郎的性格,这时候反而会说——   “明白了!既然是需要静养的情况,就请不必费心安排见面了!”炼狱杏寿郎中气十足地大声道。   ——就是这样,虽然是个很会折磨他人脆弱耳朵的大嗓门,但炼狱杏寿郎意外的很善解人意。   珍香顺势露出几分为父亲忧心的表情,赚一赚孝子印象,希望这帮柱级剑士都能因此意识到不该让现任当主为难,以后绝不再提上一任当主的事。   不过珍香没有说谎,父亲确实是因为病重才把当主之位传给她的,整件事发生的顺其自然,当中并不存在系统所推崇的阴谋诡计。   开玩笑,珍香哪敢为了上位就谋害自己父亲啊?   且不说伦理道德问题,要知道她父亲可是比她更强的直觉系大佬,每次给鬼杀队赚大钱都是靠直觉指引,也曾靠直觉躲过杀身之祸。   她要是敢轻举妄动谋权篡位,估计最后就是好歹有个全尸的下场。   她以前还根据这个设定编过段子,大概剧情是她与父亲正式决裂,决战到天亮,曾经亲密无间的父女变成了你死我亡的仇敌,在血与泪的深渊中没有人笑到最后。   那谁笑到最后了呢?当然是鬼舞辻无惨啊!   系统听了这个段子感觉非常满意,还问珍香能不能实现。   答案当然是不能。   难道产屋敷家死绝,鬼舞辻无惨就能高枕无忧了吗?并不会,挥着日轮刀会用呼吸术的剑士仍然存在,近年来陆续出现的异能者也仍然存在。   珍香为自己日后可以预见到的艰辛叛徒生涯暗自唏嘘,又把关于炼狱杏寿郎的信息在心头过了一遍。   目前鬼杀队的八位柱里,只有炎柱炼狱杏寿郎算是子承父业,其父槙寿郎是前炎柱,后来因为精神委靡不振主动退了,杏寿郎自己通过努力升格为柱,那天高兴地说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亲,帮父亲振作起来。   珍香是没有亲自到现场去看,不过从槙寿郎至今也没提过归队的事情就可以看出来,杏寿郎失败了。   但是杏寿郎看上去心态极好,并没被打击到的样子,仍然保持着大嗓门的乐天派,也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而杏寿郎甚至不是让珍香最头疼的那个柱。 第8章   让珍香最为头疼的其实是风柱不死川实弥。   就比如此刻,她宣布解散之后,不死川实弥并没有乖乖的立刻离开,而是与粂野匡近私下交流。   这两人关系极好,是令人羡慕的挚友。   如果说粂野匡近疑似是一位奇遇流主角,那么不死川实弥就具有相当重大的复仇流主角嫌疑。   和多数鬼杀队成员一样,不死川实弥拥有一个悲惨的过去。   他一家有九口人,父亲是个喜欢家庭暴力的流氓,后来因为得罪人被刺死,剩下七个孩子与母亲相依为命。   然后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母亲一天外出时伤口淋到了鬼的血,于是母亲变成鬼,开始袭击自己最爱的孩子们。   最后只有不死川实弥与弟弟玄弥活了下来。实弥作为一个可靠的大哥,利用太阳亲手杀死了变成鬼的母亲,也因此被弟弟玄弥当场翻脸。   这之后实弥一个人开始了义务杀鬼的独行侠生活,直到有一天遇到了很爱瓜笑的鬼杀队正经剑士粂野匡近,两人迅速成为性命相交的挚友,实弥也理所当然的跟随挚友脚步,加入了鬼杀队。   粂野匡近这个人的瓜笑是非常具有感染力的,让家破人亡的实弥感觉非常治愈,两人一度像是连体婴那样共同进退。   而粂野匡近遭遇下弦鬼的时候,实弥当然也在现场,属于最终被香奈惠救了性命的人之一。   这件事显然对实弥是个不小的刺激,他的实力之后飞快爬升,很快成为了今天的风柱。同时他也是鬼杀队最新的柱级剑士,跟珍香当上领导的时间是前后脚。   通常来说,新员工总是更容易成为新领导的心腹,但这里明显是相反的状况,珍香简直把实弥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年轻的鬼杀队当主走到远一点的地方,装作在欣赏一树繁花,善解人意地为两个男生留出了充足的私聊空间。   实际上则在远眺两个危险分子,暗中观察。   虽然听不见在聊什么,但看那聊得热火朝天的架势,珍香心里就是不舒服。   [系统啊,你说不死川实弥是不是真的自恋?怎么每次见他制服领口都敞开那么大,是为了秀出胸肌和伤疤吗?]   [我认为这也不是没可能,他的眼睫毛比许多女生都长,说不定还偷偷用了什么养护睫毛的秘方呢?]每次到需要同仇敌忾的情况,系统就变得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体贴了。   珍香超喜欢这样子的系统,总能带给她绝佳的吐槽体验:[可恶,好嫉妒他。我觉得眼睫毛长说不定是遗传因素,因为不死川实弥根本不走精致男孩路线,整天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把眼睛瞪出红血丝。]   相比起来,杏寿郎虽然也总像是在瞪眼睛,但说到底还是长相的锅,而不死川实弥却是真的喜欢狠瞪。   [关于这种可能性,找到他弟弟不死川玄弥一看就能知道结果了。既然是亲兄弟,总会遗传一样的睫毛吧?]系统故作用心地出了个主意。   [有道理,不过也不能排除基因突变的可能……对了!]珍香忽然灵光一闪,[玄弥人在哪里呢?兄弟俩既然闹掰了,我们想办法把两人搁到一块儿,不就能搞一波不死川实弥的心态了?]   这下本来只是随口跟着宿主一起瞎聊的系统也激动起来了:[对啊!我们可以把弟弟收进鬼杀队来,再让哥哥撞见,到时候不管能不能打起来,他心态都会爆炸。真有你的珍香,这招四两拨千斤,妙极啊!]   虽然系统吹捧的不够有力,但珍香还是非常受用,她脑子里自动冒出了好几个虐心段子的雏形,有兄弟之间因为误会最终阴阳两隔的,有弟弟因为仇恨哥哥而主动当鬼的。   珍香把这些灵感一一记下,准备过后再慢慢增添细节,好继续与系统分享快乐。   接着,她转而提出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可我们并不知道不死川玄弥现在人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本人如今是什么态度。]   于是系统也显出几分困扰:[是啊……只能从长计议了。]   珍香与系统深深忌惮着实弥,绝不是仅仅因为实弥喜欢露胸肌或者睫毛长这种肤浅理由,而是因为实弥是所有柱里最激进的那个激进派,对鬼的仇恨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   偏执就算了,他还身世悲惨,亲人误会,实力强横,加入鬼杀队之前就能靠着稀血体质独自猎鬼,杀伐果断心狠手辣,有时为了让鬼先露出破绽,甚至能面不改色自己捅自己放血,让鬼因为稀血的香气酩酊大醉,遇到粂野匡近之前性格自闭,遇到之后就拥有了一个搞笑担当的队友,真是把复仇流主角需要具备的要素都占全了。   最绝的是,如果当初珍香没让香奈惠去找粂野匡近,如果粂野匡近实际上没有主角光环,那么最后粂野匡近一定会死于鬼手,实弥就会亲眼目睹最好朋友的牺牲,这不恰恰是复仇流主角的正统日常吗?   所以不能怪珍香与系统精神紧张,实在是这个风柱太给压力了。   忧心忡忡地盯了一会儿之后,实弥终于和粂野匡近聊完,表面恭敬实际相当桀骜地告辞离开。   珍香摆着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一边在心里做鬼脸,一边目送实弥走远,像极了在默默祝福孩子远行的慈祥老父亲。   等确认实弥真走远了,珍香回过头对粂野匡近问道:“匡近,实弥那孩子的情绪如何?有没有什么烦恼呢?”   最好给我充满烦恼啊!   粂野匡近瓜笑着回答:“主公大人,实弥还是老样子啦,活力满满浑身是劲,说要带着我的那一份一起继续杀下去呢。”   说完还举起手臂,比划了一个健美先生亮肌肉的动作。   带着你的那一份一起……这话说的跟你已经死了一样,你倒是给我介意一下啊?   珍香心里无奈透顶,失去了再跟瓜娃打探敌情的兴致:“回去了,匡近。我之后要去一趟横滨,你行动不便,就帮我留下来看顾父亲吧。”   粂野匡近是决不能带着一起去横滨的,万一触发什么奇遇,被治愈系异能者给治好了,或者被濒死老爷爷传授十年功力,那就尴尬了。   “诶?主公大人亲自去吗?”粂野匡近有些懵懂。   “对,我有预感,这一趟出去能带回来很厉害的新队员。”珍香微笑着回答。   系统啪啪啪鼓掌:[这个flag立的好!]   粂野匡近也立刻放心下来,他原本想劝主公大人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不安全,现在则不担心了。   产屋敷家的人都是超强直觉系,既然主公大人有这样的直觉,那就一定不会有事,安心听命即可。   这么一想,粂野匡近的脸上就又露出了憨憨的瓜笑,一边拍了拍自己不太灵便的腿,一边由衷地高兴道:“您说厉害的新队员?太好了,看来咱鬼杀队很快能凑齐九柱啦!”   珍香微微点头,同时不由产生几分沉重的心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险些被粂野匡近传染,脸上完美的温柔笑容差点就要变形成瓜笑。   太可怕了,谐星的感染力真是恐怖如斯。 第9章   在鬼杀队,当主本人的行踪是绝对隐秘的,就算是战力值顶点的柱级剑士也无权过问。   这原本是单纯为了保证安全的必要措施,现在反倒方便了珍香私下乱跑。   她脱下标志性的当主装束,换上一身英伦风的男士衣服,又戴上一顶黑色礼帽,将帽檐下压挡住一部分眉眼,大摇大摆向着爆炸地点前进。   之所以这么勇,是因为她不怕被认出来,一出门就直接使用了系统功能——   【劣质面具·贫困】   【效果:改变自身1/2面部五官与气息,会造成表情僵硬、眼神呆滞、声音死板的负面效果,无时限,一旦遭遇物理攻击便会失效。】   至于为什么曾经说着“能不用就不用,要为系统保存能量”的珍香,现在却果断用了,那当然是因为——她真香了。   试问谁能抵抗使用金手指的诱惑呢?   而且如今的珍香早已摸清系统能量池的具体大小,知道了贫困品质的功能对能量消耗其实是微乎其微的,那就更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经过一番捏脸之后,珍香的容貌变得更趋向于男性,风格也从原本的精致漂亮变成了冷峻深邃。   虽然只能变化一半,但只要精细的调整过眼部和嘴唇弧度,再把气息往阴沉的方向偏转一点,就可以彻底成为另一个人了。   珍香悄悄给自己的捏脸技术点了个赞,一路溜达到了爆炸地点。   正如预料中那样,这里明明才发生过爆炸不久,却根本看不到一个官方来调查或善后的人员,整体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荒凉气息。   紧挨着这片半球状废墟的,就是横滨的租界地带,即便是如今这个大战结束的时期,那里也稳定的繁华着。   破败与繁华紧紧相依,让人很难不觉得感慨。   珍香沿着废墟的弧形边缘走了一段,时不时俯下身观察地面上的微小颗粒,并用手指捻起一些放在鼻底轻嗅,接着是长久的沉思。   微风拂起她的一缕发丝,而她深邃的双眼愈发凝重。   不知多久过去,她才轻启双唇,用清冷的声线自言自语:“就如锖兔所说,导致惨剧的不是火.药,也不是什么爆炸.物,这绝非普通人能制造出来的现场。”   系统忍不住发问:[你居然能闻出来这些信息吗?]   [当然闻不到。]   [那你为什么要闻?]系统不解极了。   [我认为这样做比较有调查员的专业格调。]珍香理直气壮地回答。   [……]系统有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所以既然你刚才干的事情都是装逼,那你的结论是哪儿得来的?]   [当然是直觉,我可是个产屋敷,都到现场了还没点直觉那像话吗?]珍香拍了拍双手,把尘土拍掉,[我感知到了黑色的火焰、扭曲的高温、席卷一切的风暴,还有……]   [还有?]   [很奇怪,我不能确定,作为这场爆炸的根源和核心的那个存在,是野兽还是人类呢?]   珍香无法下判断,于是决定多收集些情报,她随便抓住了一个来此拾荒的小孩,问他知不知道关于这场爆炸、或者荒霸吐的事情。   小孩一开始完全不配合,甚至想抢了她的礼帽转身就跑,被她按在地上用看待尸体的冷酷眼神——实际上是呆滞的眼神——恐吓之后,才不情不愿地吐露信息。   “传说啊,我只是听的传说哦,在大战结束之前,被俘虏的海外士兵就在这附近的秘密军事基地里接受拷问,但拷问官做了蠢事,导致那家伙死掉了。”   珍香点点头:“哦……所以这和我提的问题的关联是什么?”   “关联就是荒霸吐呀!据说生前一味杀人、浑身缠绕无数死者灵魂、又在那基础上抱有强大愤怒的已死之人,下地狱之后就能用强烈的愤怒与怨恨唤醒荒霸吐。”   “这样吗?荒霸吐好容易唤醒的感觉。”珍香随口点评道。   这个荒神真没牌面,这么容易就能被唤醒,根本比不上她所了解的另一个也许能算作神明的可怕存在。   小孩不服气了:“你哪里会懂!荒霸吐可强了!因为唤醒了荒霸吐,那个死去的士兵就伴着黑色火焰复活了,把仇人和这里整个基地都一起吹飞,才形成了现在这个研钵形状的壮观地方。”   “哇哦,是嘛,好可怕啊,荒霸吐真强,太厉害啦。”珍香毫无感情地惊呼道。如果不是腾不出手,她还会拍掌表示惊叹。   因为有声音死板这个负面效果加持,所以珍香的话语听起来格外不走心,满满都是讽刺。   小孩挣扎起来:“既然问完了就快点放我离开你这可恶的矮子!”   其实珍香个子不矮,在同龄人里绝对算高的,但是调整过面部之后她看上去年长了许多,像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所以被认成了矮子。   这一点并没有解释的必要,珍香眼神呆滞地盯着小孩,牵动嘴角僵硬地笑了笑:“但我并没有问完。既然你说是复活之人炸了这里,那么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不存在了!荒霸吐的力量对于人脑而言太过强大,所以最后连那家伙的理性和人格也都吹飞了,变成了怪物,将地面连同自身都燃烧殆尽之后一起蒸发掉了!”   珍香面无表情:“蒸发掉了?还真是死无对证,那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口编瞎话在糊弄我呢?”   这就叫以己度人。   珍香认为如果换做自己,这时候会说的肯定是谎言,那么换位思考一下,这个小孩也就完全不可信了。   “混蛋!放开我啊!”小孩开始拼命挣扎,试图对珍香拳打脚踢。   珍香拽着小孩的领口,面无表情地开始收紧。   她可不敢被踢中,必须迅速制服小孩,不然面具的伪装就要失效了。   小孩被勒到了,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   “你叫什么名字?”珍香注意到小孩右手腕上缠着一圈青色带子,“不说的话,你就会被我勒死。”   “省……我叫省吾……”小孩气息奄奄地回答。   好小子,还挺会演嘛,我都没太用劲,顶多勒的你难受,你就已经开始翻白眼了。   珍香松了松手指,准备再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侧面砸过来一声低吼:“喂!放开他。”   是个少年人的声音,听上去并没有包含太多情绪,但是如果不照做的话,大概就会展开攻击。能不被察觉的突然出现在这里,说明该是个足够谨慎或者足够强大的少年。   珍香心里做着判断,轻巧地松开手,向后一跳躲开了省吾的狡猾反击,同时转过身面对来者。   是个狮子般赭色头发的少年,有一双相当漂亮的钴蓝色眼眸,让人联想到横滨港湾平静的海。   “你……”珍香盯着少年,感觉到对方身上有种奇怪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既视感。   [珍香,发现什么了?]系统察觉到了宿主的异样。   [没什么,就是发现这帅气小伙儿手腕上也有条青色带子。]   珍香整理好情绪,对少年平静地说道:“已经放开他了。我刚才可没用力,也没想要伤害他。”所以跪求你千万别过来打我啊。   “我知道。”少年点点头,他来之后确实发现了对方没用力,否则他就不会只是出声低吼,而是直接一脚踹过来了。   确认同伴不是遇到危险之后,他把注意力放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你在调查荒霸吐?”   珍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也甩了一个问题过去:“你和他是一个组织的成员吗?你们手上都缠着青色带子。”   赭色头发的少年没有介意,直接点头:“对。”   而自觉是死里逃生了的省吾,则立刻抓住重点,表情瞬间嚣张起来:“你居然连我是“羊”的成员都不知道?告诉你,敢攻击我们“羊”的家伙,绝对会遭到百倍报复。所以你完蛋了!趁现在跪下求我还能饶你一回!”   “我拒绝。”珍香面无表情道。   她其实挺想多点表情,只是面具功能的负面效果太强了,她抵抗不住。   不过……“羊”?好奇怪的名字,这什么组织?青少年互助会?横滨拾荒者联盟?还是羊养殖畜牧业推销集团?烤全羊连锁餐饮网红加盟店?   这么一想,肚子稍微有些饿了呢。   珍香深邃的双眼愈发深邃了。 第10章   最终三人一起坐在了横滨的一家路边摊前。   摊主十分自信地端出三碗羊肉面,对三人介绍道:“我的手艺可是从祖上传下来的,绝对香。”   “非常感谢。”珍香闻着肉香,木着脸说,并努力勾起嘴角露出点笑模样。   她习惯于用温柔的微笑回应他人,这会儿因为面具的负面效果不容易笑出来,真的很不舒服。   只是强行扭出来的笑容也实在辣眼睛,比如不慎看到的省吾就没忍住侧开头捂了捂眼,同时内心感到十分梦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原本该是剑拔弩张的紧张场面才对,当时可是二对一,敌人只是个矮子,怎么想“羊”都绝不会输,而且同伴们说过中原中也是新加入进来的非常能打的异能者。   虽然省吾并没有亲眼看过中原中也打架,但他对同伴可是相当信任的,很确信己方能赢,所以打定主意要给那个莫名其妙逼问他问题的恶党一个惨痛教训。   而且那个恶党一看就蛮有钱的样子。省吾尤其喜欢对方的黑色礼帽,感觉抢走卖钱或者自己戴都很不错。   总之决不能放过!   可是当省吾信心满满地放出狠话,招呼中原中也一起上之后,中原中也却完全没动,反而还心平气和地自我介绍了:“我是中原中也,你是什么人?”   “宇智波恭弥。”珍香随口报上假名,“饿不饿?我请你们吃饭。”   省吾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同意了,难道他就差这碗饭吗?难道他当时在梦游吗?居然没有严厉拒绝!   有些悲愤地捧起碗筷,省吾瞄了眼摊开在面条上的一排羊肉,每一片都切得很薄,热乎乎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面钻。   这算什么,敌人的软化意志战术吗?   省吾咬牙切齿地咽下口水,举起碗准备摔碎到地上,以显示自己的不为所动。   身为“羊”的成员,必须要有骨气。   “省吾,你在干什么呢?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啊。”中原中也扭头看了过来。   “哦……”省吾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等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埋着头狂吃了。   他就这样错失了最后的表达坚定信念的机会。   不过这羊肉面味道还真挺好的,他得记住这个摊位,下次有机会再来吃,这次居然能被请客,太走运了。   比起省吾饿死鬼一样的难看吃相,珍香就吃得很矜持了。   她坐在过矮的露天座位上,支着一条腿,放在旁人身上该是粗鲁的动作,她做出来却莫名显出几分清贵,一手斯斯文文地拿着筷子,吃得慢条斯理又面无表情。   中原中也一边吃自己的,一边用双眼光明正大地观察这个自称宇智波恭弥的男生。   对方明显察觉到了注视,却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连眉头都是平展的,说明真的不在乎被人盯着看。   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又为什么在这里调查荒霸吐?是否已经掌握了许多信息?   中原中也吃饭动作幅度不大,却相当快速,三两口就赶在省吾之前把饭吃完,也不知道究竟吃没吃出好滋味。他把碗筷还给摊主并很有礼貌地道了谢,手揣进兜里靠在一棵树下等另外两人。   一直专注碗里的珍香这才抬起头,随意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很难忽视啊……那种不好形容的既视感,究竟是产屋敷家的血脉在提示什么,还是她自己心里所生出的警示?   但不管从哪个层面来看,中原中也都明明是个正常人。   不怕阳光说明不是鬼,理智健全还懂得跟人道谢,行为举止人模人样,也说明不该是她怀疑的那样……   不行,不能这么武断,她该调整计划了。   原本她是来调查爆炸原因,好确保可能的异能者不会加入鬼杀队威胁到鬼舞辻无惨,然后就没事了。但现在这事情可以往后放放,不着急,反正鬼舞辻无惨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她要先好好调查一下这个中原中也。   最后一名吃完面,珍香起身给摊主付钱。摊主犹豫了一下,问她:“这面它不香吗?”   “非常美味。”珍香诚实地回答。   但摊主很难相信:“真的?如果觉得味道有欠缺,说出来就好了,我会改进的。”   “……”珍香想再做点什么证明自己,但想想还是放弃了,人与人之间很难建立信任,她还是省点力气吧。   “是真的。”留下一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虚弱自白,珍香果断转身离开,并注意到了省吾明显是在看她笑话的表情。   行吧,这个叫省吾的孩子还真是个小机灵鬼,这么快就已经看透她面瘫的属性了。   珍香暗自一叹,说道:“两位,我其实不太了解这里,也不清楚“羊”组织的情况,但我想你们应该会愿意赚一笔钱吧?”   “什么意思?”   “我想在废墟里修一所秘密宅邸。”珍香抬手指了指研钵形状的盆地。   秘密宅邸主要是向鬼和鬼杀队保密,让不明就里的外人修是最合适的。而且看省吾之前在拾荒的样子,“羊”的人工费想必很低廉吧? 第11章   省吾终于放下敌意,和珍香正常的聊了聊。   于是珍香明白了何为“羊”。   这是只由未成年构成的互助集团,刚刚被创立不久,目的是为了抵抗掠夺和纷争和人贩子的袭击,少年少女们集合起来报团取暖。   和常见的侵略型组织不同,“羊”的结构很松散,成员都承认自身如羊一般弱势,因此组织强调防守的力量,还喊出了“谁攻击我们,就百倍报复!”的口号。   原本口号只是单纯的口号来着,纯粹用来壮声势,但不久前中原中也加入了组织,在对外打过几架之后,“羊”居然靠着战绩慢慢起来了,曾经虚张声势的口号也开始逐渐变得有分量。   虽然省吾没有具体说,但珍香也能想到,估计过不了多久,能打的中原中也就该当上头羊了,真是幸好刚才没打架,不然她得表演一秒换脸的绝技。   同时她也后悔起来,如果早知道这是个全员未成年的组织,她才不会把修房子的任务交给“羊”,这也太不靠谱了。   但看着省吾已经开始计划怎么修房子了的自信模样,珍香到底把反悔的话咽了回去。   算了,权当损失一笔小钱买个机会吧,反正这本就是为了和中原中也进一步接触的借口,大不了过后再重新找别人建房子。   珍香把省吾打发走让他回去跟羊群们商量,得到了和中原中也独处的机会,她决定抓紧时间套话:“中也是异能者吗?”   年轻的领导在鬼杀队养成了一个习惯,对谁都略去姓氏直接喊名字以示亲切,现在这个习惯不小心带了出来,让中原中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我们有这么熟吗?   中原中也:“在回答你之前,你也该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你是不是在调查荒霸吐?”   这次珍香直接点头:“是的。”   “为什么?”   珍香笑而不语——不,只是试图笑而不语。   实际上她抽动着嘴角,冷峻的僵硬面部上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阴郁表情。看着怪吓人的。   中原中也从中艰难地读出了“该你先回答了”的含义,有一瞬间很想就这么一脚照着脸踹上去,看着也太可恶了。但他终究是忍了下来:“我是异能者,可以操纵重力。”   比起珍香简单一句“是的。”中原中也明显厚道多了,还主动透露了操纵重力的事情。   但是这份厚道也就到此为止了:“别再玩轮流回答问题的幼稚游戏了,既然你确实在调查荒霸吐,那就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包括你已经掌握的所有情报、你属于哪个势力、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说着,中原中也一步一步逼近珍香,很快靠近到了一个危险的距离,他的影子落在珍香身上,形成了强大的压迫力。   假如他的身高能再高一些的话,影子会直接落到珍香脸上,压迫力将更为强大。但这不是重点。   他钴蓝色的双眸冷冷注视着珍香:“你最好乖乖地全部说出来,别有半点隐瞒,否则我就让你感受一下被重力碾碎骨头的痛苦。或者你想现在就试试看体验一下?”   为了强调自己话语的力量,他随意踢了脚边的小石子,那颗石子以奇异的抛物线飞到他手里,他两根手指捏住石子,看上去根本没用力就轻轻松松把石子碾成了粉末,仿佛只是捏碎一块豆腐。   珍香哪敢说半个“好”字?她诚恳道:“不,看在我请你吃了一顿的份上,没必要这么威胁我,中也。”   求别让我试试看体验一下,拜托了!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如果不是这个叫宇智波恭弥的人声调很死板,他真的要起鸡皮疙瘩了。明明大家不熟,却厚着脸皮直接叫他名字做出亲近姿态,绝对是故意想恶心他的吧?   他不由再次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   真是平静的一张脸啊,冷冰冰的没有一丝动摇,是刚才的威胁不够有力吗?不,这小鬼绝不会是看不懂威胁的笨蛋,也就是说这小鬼真的有恃无恐。   中原中也沉默一瞬,向后撤开两步又恢复了陌生人之间合理的距离,心里已经做出了判断。   “嘁。”他颇有些不爽的样子,“你还真是有骨气啊。”   “?”珍香困惑。   我有骨气?帅小伙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要不要澄清一下?   中原中也双手揣进兜里:“看来你也是个异能者了?那就来打一场吧,这样你就能意识到你搞错了,就算同样是异能者我也比你强大的多。”   珍香立刻摆手:“我不是异能者,也打不过你,所以不会和你打的。”   “哈?就算要示弱也别用这么敷衍的态度啊!”中原中也无法理解这小鬼都到这份上了为什么还要扯淡,真把他当傻子玩吗?   他一脚踹了过来,珍香提前一步产生预感,慌忙向旁边闪去,险之又险的躲开了。   “呵,能躲开啊,这不是挺厉害的吗?”中原中也笑了,笑容里包含了“我就知道你不普通”、“这下你还有啥借口?”、“装不下去了吧?”等含义。   珍香简直欲哭无泪。她明明没说谎呀,难得一回这么诚实,怎么反而没人信了?她现在原地下跪证明自己完全没骨气有用吗?   [要我给你提供保护么?]系统问。   珍香:[你现在能提供啥保护?]   [两个选择,用【回城符·魅力】把你传送走,或者用【混淆咒·魅力】冲击中原中也的头脑,帮你抢出时间逃跑。]   所谓魅力品质,就相当于紫卡,对能量的消耗仅次于橙卡,如果不到生死关头就用出来,怎么想都是吃亏,相当不划算。   做人要懂得勤俭节约,珍香宁愿被中原中也打骨折并暴露真容,也不想这时候就掏紫卡。   她毫不犹豫地回应道:[你这系统怎么回事,给的选项都这么怂包?堂堂世界第一的二五仔不要面子的吗?算了你别管了,这件事情我自己搞定。]   尊严诚可贵,能量价更高。珍香暗暗咬牙,准备往前一摔就趴到地上装尸体,除非中原中也真的要不顾一饭之恩当场踩死她,否则她绝不起来。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急速靠近过来,珍香心中一动,刚要软下去的膝盖又挺直了。   中原中也也发现了有人要来,正准备踢出去的第二脚就自然地收了回去。   来人越跑越近,珍香逐渐看清了对方穿着的服饰,于是刚刚放松的心情没得到任何休息,立刻又紧绷起来。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鬼杀队的人会来这儿啊?   “你们快离开这里。”穿着鬼杀队制服、披着件纯色羽织的黑发男子说道,表情比珍香还冷峻几分。   珍香记得鬼杀队每一位正式剑士的名字,眼前这位叫富冈义勇,使用水之呼吸,是与锖兔同一届参加选拔并通过的剑士。   “这附近有一只鬼。”富冈义勇说,手中明晃晃地举着一把日轮刀,整个人看上去煞气十足。   珍香稍稍低头,用手压了压帽檐。   问题不大,问题不大。她努力催眠自己。 第12章   富冈义勇是追踪着一只可以沉入地底的鬼达到这片区域的。   准确来说那是能够使用“血鬼术”、可以制造沼泽并逃遁其间的异能之鬼。   虽说比普通鬼强大许多,但也不至于对付不了,所以富冈义勇在找到鬼的行迹之后没有犹豫,直接开始了战斗。   原本此事不该如此困难,但他没想到这鬼不但可以制造沼泽,还能分裂成有自主意识的三身,以至于竟被一再逃脱,他是靠着鎹鸦帮忙侦查,才得以勉强跟上。   就这么追了一路,居然跑到了靠近横滨租界的地带。   靠近这里,就意味着靠近了新潮与繁华。对外敞开的港口为横滨带来了大量先进的生活设施与科学思想,即便藏身在这里的拾荒者也能把电力和汽车这些新兴事物讲述得头头是道。   在拒绝拾荒者靠近的地方甚至已经开通了电车,上班族们提着公文包戴着西式礼帽进进出出,脚下皮鞋擦得锃亮。   原本鬼是不会在这种地方出现的。   这里户籍制度较为完善,白天军警与市警总是盘问着每一个可疑人员,到了夜晚还有各种Mafia之类的团体组织,切割瓜分并掌控地盘。   鬼一旦在这种地方吃了人,就必须面临会惊动某一方势力的重大风险,一旦有人开始调查死者,事情就会败露,并立刻被捅给鬼杀队,鬼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世上不存在自信到认为行踪曝光也无所谓的鬼,如果有,那一定没多久就死掉了。   因此鬼一向会避开那些思想进步、崇尚科学的大都市,隐藏在乡野山村里活动,安静而愉快地享用着愚昧无知的村民们。   越是落后的地方,鬼越喜欢待,因为落后的地方谁死了都无所谓,除非不小心引起鬼杀队注意,否则消失之人只会像青烟一样飘散,留不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再者说,横滨这样的大城市本来就很少,完全是占据了大型港口的交通便利才能取得如此发展。在日本大部分土地上,人们仍然没见过西服,没听说过火车,对电力也是一知半解。   因此只有少数位置正好靠近横滨的鬼,平时才需要注意绕路。   而大部分鬼生在山野,其实和乡下人一样对科学一无所知,不清楚也不在意世间还有横滨这样需要鬼主动回避的人类城市。   也许要再过去上百年,社会进一步发展,鬼才会慢慢发现自己的舒适区遭到了挤压。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鬼的群体正是日本最传统守旧的那一派。   基于这个原因,鬼杀队其实是一样的,每一位鬼杀队成员都忙碌地为杀鬼而奔波着,大家上山锻炼下山杀鬼,一年到头都穿梭于一个个村镇之间,少有人会踏入横滨这种现代化都市。   也正是因此,最近横滨发生的爆炸事件,鬼杀队响应速度很慢,一开始大家只知道是巨响声,后来锖兔赶赴现场才搞清楚原来是离奇爆炸。   富冈义勇是鬼杀队一位普通的剑士,他从小到大都没踏足过横滨,这次完全是因为意外才不得已踏出了舒适区,整个人都难受极了。   就在刚才,他差一点被市警发现携带刀剑并缉捕,幸好动作够快才躲过了。   沼鬼居然慌不择路跑到这种地方,富冈义勇心里焦虑,表现在脸上就是愈发阴沉。他抿着嘴闷头追赶,直到看见有两个人类站在路灯下交谈,才出言提醒他们离开。   可惜生活在思想进步之地的人,显然都对鬼神之说不屑一顾,谁也没听他的。   头戴礼帽的男生伸手往下压帽檐,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   而双手揣兜的男生则扬起眉眼,十分不屑:“鬼?那我还真想见识一下,看到底是鬼更强还是我更强。”   富冈义勇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   他真的不擅长说服人,既然这两人都是不能用三言两语劝离的类型,他果然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中原中也注意着富冈义勇手里的刀剑,心里警惕,嘴上则轻慢道:“喂,你说的鬼到底在哪——”   “嘭!”   头顶的路灯突然碎了,现场瞬间黑暗下去。   富冈义勇心中一凛,知道这是沼鬼要趁有普通人在场的机会发起反击了,立刻挥刀上前,而与此同时中原中也一脚踢向路灯后面。   “啊——!”这是两声同时响起的惨叫,是属于鬼的惨叫。   富冈义勇总算找到机会斩下了鬼的头颅,也就是消灭了三分之一个沼鬼。   另一边,中原中也直接把另外三分之一个沼鬼踢的满嘴牙齿乱飞。   沼鬼完全把中原中也当成普通人了,这是个巨大的错误,它会知道自己选择了最糟糕的战斗。   中原中也收脚,颇有些意外:“这家伙就是鬼?”   拥有实体,是人形,还能被踢掉牙齿,虽然躯体比常人强韧很多,但怎么看都还是人类吧?   没有征兆突然出现的方式确实厉害,感觉更像是异能者。不管是不是,既然对他怀有如此明确的敌意,刚才破坏路灯并试图洞穿他的脖子,毫无交涉意向,那就杀掉好了。   敌方躯体如此强韧,想必能打得尽兴些才是。   中原中也战斗的兴致高昂起来,他笑着抬脚,富冈义勇突然窜出来挡到他身前,阴沉着脸,用陈述句说道:“你不行,躲在我身后,我来对付。”   鬼是踢不死的,要用日轮刀斩断脖子才行。   “哈?”中原中也气到了。我不行?躲你身后?   他突然发现自己很讨厌阴沉男,这一个两个的,都在故意惹怒他吗?   下一瞬,一片沼泽凭空出现在脚下,中原中也和富冈义勇一起向下陷落,两人都没有想办法挣脱,因为敌人就在下方等着。   在完全陷落之前,中原中也想起了宇智波恭弥,他借着朦胧月色四顾,发现宇智波恭弥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远处,保持着绝不会陷入沼泽的安全距离,正袖手旁观,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啧!这混蛋!   珍香等两个麻烦家伙都陷入地下了,不由松口气,转而开始紧急思考稍后的话术。   总之她绝不能让富冈义勇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等会儿她就装作没见过鬼的样子好了,先向富冈义勇道谢,然后诚恳地询问鬼是什么东西,富冈义勇应该不会起疑的。   可这样一来,让中原中也对鬼杀队感兴趣了怎么办?可不能让能打的异能者加入杀鬼行列。   必须想个办法先转移话题……   珍香倒完全没考虑过富冈义勇或者中原中也死掉的可能,或许是因为刚才沼鬼的两声惨叫太惨烈了,只差把炮灰两字写到脸上。   “嘎嘎嘎啊!下弦之肆现身横滨!下弦之肆现身横滨!蝴蝶忍正在对战!”一只鎹鸦飞了过来,用粗粝的声音对珍香汇报。面具能骗过人和鬼,却骗不过鎹鸦这种特别训练的生物。   下弦之肆。蝴蝶忍。珍香心里猛跳了两下。   系统大叫起来:[我们快去帮下弦之肆,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杀了蝴蝶忍!]   普通鬼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但十二鬼月是鬼舞辻无惨钦点的手下,身为人类叛徒当然要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另外蝴蝶忍可不是蝴蝶香奈惠那样的亲鬼派,系统是很乐意看到蝴蝶忍死亡的。   [我知道了,你小点声。]珍香握了下手指,[我不能直接去,你忘记我是人类了?下弦之肆可不会对我手软,我也没办法躲开下弦之肆的攻击。]   [啊……那怎么办?]系统瞬间泄气,[让鎹鸦隐瞒这个消息怎么样?蝴蝶忍一个人肯定对付不了下弦之肆。]   [行不通的。]珍香思考着要怎么劝系统别再出馊主意,却没注意到有人已经杀完鬼回到地面上了。   “鎹鸦?”这是富冈义勇的声音,带着一股恼人的疑惑语调,“你也是鬼杀队的成员吗?”   “鬼杀队?”这是中原中也的声音,“哦,原来你背后的组织是鬼杀队啊。”   珍香大惊——没有失色,面具的负面效果很好的掩盖了她的震动。   沼鬼这就死了?   道理我都懂,但是沼鬼为什么会这么弱?!   就算是炮灰,好歹也会点“血鬼术”的啊!两句话功夫就被解决了太给反派丢脸了吧!给我活回来切腹谢罪啊!!! 第13章   在珍香看来,调查荒霸吐纯属她的个人行为,但因为富冈义勇一句话,这件事在中原中也看来,已经是鬼杀队的整体行动了,满满都是阴谋的气息。   而且珍香本就是鬼杀队当主,她的个人意志完全可以代表整个鬼杀队,所以中原中也的理解也不算有错。   珍香想不出推诿的借口,貌似只能捏着鼻子代表鬼杀队认下这件事实了。   而天然呆的富冈义勇对这种暗流涌动毫无感知:“你没有日轮刀,看着也很弱,所以你是‘隐’的成员吗?”   “隐?”中原中也抓住关键词。   “‘隐’是鬼杀队的非战斗部队,负责战斗后收尾工作。”珍香简单对中原中也解释了一句,顺势忽略掉富冈义勇的提问。   为避免富冈义勇再说出点麻烦的东西,她立刻抛出重要信息:“鎹鸦告诉我横滨出现了下弦之肆。”   [珍香,你怎么还主动透露这事啊?]   [我现在不说,过几秒富冈义勇的那只鎹鸦也会告诉他的。]珍香立刻推锅。   富冈义勇果然被这个信息引走了注意力,不再追究珍香的身份,转而询问下弦之肆出现的位置,并立刻奔赴过去。日轮刀明晃晃的抓在手上,也不知等下是不是又要跟市警玩捉迷藏。   “下弦之肆也是鬼吗?比刚才那个还厉害?我去看看。”中原中也转过头,“你也一起去。”是命令的语气。   珍香试着推脱了一下:“我就算了,我跑的慢。”   “我十秒之内就能踢死你。”   果然推脱不掉。   “我是真的跑的慢。”   珍香努力表现出无辜,呆滞的双眼硬是挤出一点幽怨之情。   中原中也被这点幽怨瘆到了。他搓了下胳膊,盯着珍香沉默。于是珍香也沉默。   终于——“既然是这样,那就我背你过去吧。”中原中也突然这样说。   ……   基于以上情况,珍香正在被迫靠近下弦之肆中,并且途中还要不断回答中原中也提出的各种问题,包括鬼是怎么回事,鬼的弱点,鬼杀队平时怎么杀鬼等等。   拒绝回答是不可能的,中原中也随时能打她,只要打一下她的面具可就掉了。   如此被动的状况让珍香不禁陷入反思:我果然还是太保守了吗?   仔细想想,现在我已经是当主了啊,是鬼杀队的最大领导,思想却还停留在以前。   以前因为不能随意走动,总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再处理什么事情。要不是这次发生了离奇爆炸事件需要调查,我开完柱合会议可能压根就不会出门,而是当个死宅。处事方针相当自闭。   这是不行的,应该学会主动出击了。   [系统,我需要下弦之肆的情报,你有没有比较省能量的办法?]   [有一个根本不需要能量的办法。]   [还有这种好事?]   [拜托,我好歹是个叛徒系统,又不是单纯的抽卡金手指。]系统觉得自己被宿主小看了,[你抓牢中原中也,等下别从他背上掉下去。]   珍香一愣。啥意思?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她的意识被塞入了大量不属于自己的回忆和情绪。   神智昏眩起来,仿佛一头栽入了一个滚筒洗衣机。思考的能力几乎冻结,她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而突然之间,她恍然理解了另一个个体。   她混乱的感受抓取到了什么,那既是旁观,又是体验。   抱歉……   非常抱歉……   做人时的记忆那样残缺,零余子能想起的部分里自己总在道歉。   不断的、反复的、流着泪颤抖着道歉,因为感到害怕而心脏都在疼痛,因为畏惧而遍体生寒,逃跑和抵赖的声音在脑海里翻腾不休,就像雷鸣在耳畔隆隆回响。   “只要避开就能活得更加长久了吧?只要否认自己的过失就能得到原谅了吧?”偶尔会有此类念头闪过。   至于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会流泪?又为什么要道歉?   全都想不起来。   零余子目前是十二鬼月中的下弦之肆,做人时是名少女,化鬼之后头上长出了两个角,看上去像个小恶魔,有时照到镜子不禁会觉得自己可爱。   它也一向喜欢可爱的、毛茸茸的事物,所以总是给自己戴个毛围脖。   它还喜欢穿厚实一些的桃红色和服,总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   它尤其喜欢抱着自己,在角落缩成小小一团。   也许是为人的记忆在帮助着它,所以它做鬼之后很懂得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样的人类作为食物没问题,而什么样的人类却碰不得。就这样慢慢的,它一步一步变强,晋升到了下弦之肆。   它喜欢这种变强的感觉,总有种再也不必向谁道歉的畅快,能够被无惨大人选中真是太好了,能成为鬼真是太好了。   它的心中满是喜悦与感恩。   只是有一天,它遇到了个有双鸢色眼睛的黑发少年。   那天下着雨,它刚吃过人所以并不饿,正独自坐在长廊尽头的角落,蜷着双腿,脸枕在膝头,静静聆听雨落的声音。   少年就在那时淋着雨从它面前的石板路上走过,走到近前时脚步稍停,静静地望了它一眼,随后又继续走远,像是一只在雨中漫步的黑猫。   只凭这一眼,零余子就该立刻杀少年灭口。   它非人的外貌和眼珠上刻着的“下肆”字样都被少年看在了眼里,不杀死少年的话它将暴露行踪。   它是谨慎的鬼,最清楚不能疏忽大意的道理。   但它没有杀死少年。   不是觉得少年危险所以不敢杀,而是相信少年一定不会说出去。   这种信任从何而来呢?它也说不清楚,甚至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轻易的交付了信任。   它只是牢牢记住了少年的眼睛,鸢色的,深渊一般,真漂亮。   那双眼睛里面所蕴含的东西,它十分好奇。   于是从那天起,零余子开始跟着少年,少年住在横滨,它便也常常溜到横滨。   鬼在横滨只要不吃人,反而会比待在外面更安全,因为鬼杀队的人极少来此。   它知道少年早就发现它了,但是少年充满默契的没有戳穿。   终于,经过一段时间的暗中观察,就在今天它总算搞明白了。   夜幕刚一降临,它就兴奋地站在了少年面前:“你想死掉!我知道了,我看懂你了,你的眼神中蕴含着求死的愿望!”   “完全正确,美丽的小姐。”少年很高兴地笑起来,轻轻鼓掌,双眼似乎在发亮,任谁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好心情。   少年居然没有嫌弃它迟钝。   明明这些天少年已经花样自杀了好几次,虽说次次失败,但也早把想死摆到明面上了,傻瓜都能更早确认这件事。   它今天才说,其实真的很迟钝,也很没有自信心。   少年靠近了它,微风将少年甜美的血肉味道送入了它的鼻腔,唤醒着鬼的食欲。   但是零余子不想吃掉少年。   “我跟你说哦,我感觉活着真的超——没劲,每一天都完全打不起精神来!”少年用撒娇一样甜腻腻的语调说道,“所以世界上居然存在着你这样美丽的小姐真是太好了,既然你已经看透了我,那就请吃掉我吧。对了,请务必温柔一点,因为我不喜欢疼痛。”   “你想被我吃掉吗?”   少年轻轻点头,语气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是啊,如果能被你吃掉的话,我的死亡也算是有了一星半点的价值,是件大好事呢。”   “不,我不打算吃掉你。”零余子说,下定了决心,“我分给你一点点血,你也来做鬼吧。” 第14章   零余子经过了艰难的心理斗争,终于决定把血分给少年。   这么做会让体内无惨的血变少,力量会相应的流失部分,对它而言是极大的牺牲。但是……   “不要。”   但是少年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张隽秀的脸上所浮现出的表情就仿佛是一种轻蔑。   “为什么不要?做人的时候很痛苦,活着却想死去,但做鬼的话就不会了啊。比如我,虽然我不太记得,但我知道我以前很不快活,现在我成了鬼,你看我多强大!我是理解你的,我明白你的痛苦,所以请相信我吧,变成鬼就不会再痛苦了。”   零余子努力地试图说服少年,它第一次与人如此坦诚自己,说得又急又快,恨不能掏出肺腑给少年看。   它真的觉得它是懂少年的,它想要拯救少年,总觉得这样就相当于拯救了曾经那个不断流泪道歉的自己。   但少年却一脸漠然,目光冰冷地看着它:“我才不要,虽然我的确觉得人类很悲哀啦,但我可是真心在追求死亡的。让我变成食人鬼活下去?那岂不是比现在更可悲。”   他很快速地笑了一下,仿佛在讽刺着什么:“关于这点,你难道就一点都没察觉到吗?”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居然说鬼比人类更可悲?!   零余子气得直翻白眼,咬着牙转身就走,若它还是人的体质,大概能当场气昏过去。   它再也不想看到少年了!真是不识好歹!   什么真心追求死亡啊!既然那么想死为什么不咬舌自尽呢?还说嫌弃痛苦的死法,其实只是不想死的借口而已吧,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说的挺难懂,还不就是因为做人太痛苦了才想死掉吗?大家都一样啊,凭什么就你拒绝变成鬼?   这样的好事都拒绝掉,还说做鬼可悲,假清高吗?真是恶心!   凭什么对我的好意不屑一顾啊?   那双鸢色的眼睛真是恶心!   它停了下来,一个穿着鬼杀队制服的女孩子出现在它面前,梳着夜会卷,脑后一个大大的蝴蝶,手中是一把过分纤细的日轮刀。   真恶心……   ……   珍香猛烈地深深吸了一大口气,感觉自己从泥潭里挣扎了出来,浑身一阵轻松。   系统积极地问她:[感觉怎么样?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这么做。]   珍香感慨万千,恨不得拍手鼓掌:[很棒,沉浸式体验的情感纠葛,因爱生恨,好一个虐恋情深的悲剧,爽到。现在我有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太好了!]系统大喜,[你有办法帮到下弦之肆了?]   [啊?还帮什么下弦之肆呀?你别傻了,它已经死定了。]珍香为系统的愚蠢感到遗憾,[我说的好主意是那个少年,我要把他收进鬼杀队。]   [为什么?]   [你可知道现在鬼杀队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是大家太团结乐观了,成员之间互相打气,彼此帮扶,人心不散。所以想要搞垮鬼杀队,我们就得消灭大家的乐观,利用大家的团结。那个少年是人形黑泥制造机,是负面情绪的传播者,现在你知道他的作用了?]   [原来如此,珍香你真聪明。]系统心悦诚服,一不小心忽略了珍香拒绝帮助下弦之肆的消极行为。   珍香最近才逐渐摸索出这一招,通过抛出一个很棒的提议来转移系统注意,好达到不必绞尽脑汁对自己的过失进行辩护的目的。   能绑定一个富有人性的系统真是太好了。如果是面对那种没有感情的任务发布机器系统,难以钻到漏洞,做事必须冒着生命危险尽心尽力,她肯定要未老先秃。   “喂,你刚才没事吧?”   “啊?”珍香一愣,才发现中原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正在回头观察她的状态。   糟糕,刚才好像有点忘形了。   她稍微尴尬了一下,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中原中也背上爬了下去。   两人的身高其实差不多,珍香只比中原中也高了一厘米,都是矮个子,站在一起反而显不出矮,之前让中原中也背着的感觉其实蜷得挺难受,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被公主抱,不过这可不敢说出来。   中原中也盯着珍香,露出几分思索的表情:“你刚才呼吸乱了,还出冷汗,是不是遭遇精神系异能者攻击了?”   “没有,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异能者,走到哪都能碰到。是我自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是么?”   兄弟你别露出这种保留怀疑的表情好不好?还有这语气整得跟霸道总裁似的,你这样我压力真的很大。   珍香转开视线,暗想自己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的调查员逼格还有没有可能再捡回来点:“中也,想见识到下弦之肆可要抓紧时间赶过去,我倒不介意留在这里等着,或者跟你浪费口舌。”   “是吗,那就随便你。”关心被拒绝了,中原中也感到几分烦躁。   他对现在的事态充满迷惑,先是这个叫宇智波恭弥的阴沉男不知从哪冒出来调查荒霸吐,还提出修建秘密宅邸的奇怪委托,接着又来了个阴沉男二号,随口就说出了鬼杀队这个陌生名称。   此外还出现了鬼,需要日轮刀砍头才能杀死,死后直接化为飞灰,这更是之前闻所未闻的事情。   既然起名叫鬼杀队,就说明是专门杀鬼的组织吧?既然如此调查荒霸吐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两个阴沉男互相之间的态度也很奇怪,究竟谁的话可信更是无从求证。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越想越混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他知道所有的矛盾都源自宇智波恭弥,既然想不明白,那盯死宇智波恭弥就好了。好比打架,最直接的攻击总是最有效,这就是他的策略。   想到这,中原中也忽然冷静下来:“再和你说两句,也不耽误功夫。”   “请便。”   “你似乎对我有种特别的警惕?”   “中也是厉害的异能者,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感到害怕很正常吧?”   这倒是合情合理的解释,中原中也凭借武力帮助“羊”取得地位,很清楚普通人会害怕他。但若要说眼前这个阴沉男也怕了他,他可一点没办法相信,对方明明连说话的音调都毫无起伏。   “这些糊弄人的废话差不多该终止了吧?”中原中也冷冷地盯着珍香,“我觉得很奇怪,你根本不怕我,但你很警惕我,为什么?”   “……”珍香决定装哑巴。   但中原中也已经有招对付了:“你似乎很担心被我打到,要试试么?”   珍香呼吸一顿。   惊了,感情你也是直觉系吗?这都被你发现了?拜托这个世界已经不需要更多的直觉系了,人设重复可是好故事走向崩坏的开端。还是说我的演技不知不觉已经烂到这种地步了?   珍香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她悲愤地盯着中原中也,发现对方钴蓝色的双眸在夜晚路灯的照耀下,变得朦胧起来,一缕长出来的头发搭在肩膀上,翘起一点调皮的弧度。   真奇怪啊,到目前为止……她都觉得对方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可以相信的,人。   [珍香,你在想什么?]系统注意到珍香似乎正在迟疑。   [我在想虽然小帅哥威胁我的样子好讨厌,但他莫名其妙的好脾气真的很可爱。]   珍香决定稍微开诚布公一点,或者说她决定激进的直接试探,就当是为了尊重一下中原中也的敏锐吧。   她直视中原中也,死板的声音在这一刻更方便她表现出严肃。   “你觉得很奇怪?其实我更奇怪。问我为什么警惕你,为什么你不问问自己呢?制造了大爆炸的荒霸吐本尊,居然若无其事反过来追问他人对荒霸吐的了解,这难道不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么?” 第15章   不远处传来了战斗的声音,似乎有房屋被战斗波及到,坍塌的声音令人心里一沉。   中原中也来不及回答什么,脸上被珍香的话语震惊到的表情尚未消退,就循着声音赶了过去。   珍香趁机留在了原地。   再继续往下弦之肆那边靠就太危险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没什么战斗力,还是不凑那个热闹比较好。   清冷的月色与路灯遥遥呼应,珍香压了压帽檐,把中原中也刚才的反应反复回忆了几遍。   那是没有任何掺假的震惊,双眼瞪大,瞳孔微缩,不包含否定与迷惑之类的情绪。也就是说,珍香基于不好形容的既视感所做的推断是正确的,中原中也真的是荒霸吐本尊。   那么下一个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中原中也会是如此正常的人类形态?   [珍香你早就知道中原中也是荒霸吐了?]   [我哪有那么神,我刚才是诈他的。]   珍香原本没有任何把握,她觉得中原中也是荒霸吐,这完全出于她的感觉,不存在实际根据。在她眼中,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两个事物联系在一起,但那无形的线是否为真?   谁也不能保证感觉不会出错,所以珍香就诈了中原中也一次。   结果她居然真猜对了。   系统有些感慨:[真可惜啊,如果中原中也不是异能者就好了,他这么强,去追随鬼舞辻无惨该多好。]   [就算他不是异能者,以他制造出大爆炸的辉煌战绩,你以为鬼舞辻无惨就会放心大胆的收他?]   系统想了想,突然觉得珍香说得好有道理,它简直无言以对。   难道这就是它一直欠缺着的,独属于反派相互之间的默契和思维方式?   就算珍香目前为止都没见过鬼舞辻无惨,仅凭借平时对情报的收集和分析,也能立刻想到它所想不到的地方。   系统再一次对珍香服气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珍香没有立刻回答,她侧耳听了听不远处战斗的声音,想象了一下具体场面。   鬼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很多时候只要知道等级就可以估计出来。在一对一战斗的情况下,上弦鬼总是强过柱级剑士,柱级剑士总是强过下弦鬼。   近百年来双方相互的消耗也符合这个规律。上弦鬼没有更换过一次,下弦鬼则换了好几茬,柱级剑士的牺牲情况比下弦鬼好许多,但是面对上弦鬼仍然很绝望。   不过实际战斗的时候,双方都不会老老实实一对一捉对厮杀。就比如这次,一只下弦鬼需要面对两位剑士,虽然两位剑士都不是柱级剑士,但都与柱级剑士关系密切。   蝴蝶忍是花柱蝴蝶香奈惠的亲妹妹,经常姐妹俩一起行动,一起锻炼剑技,研究能够伤害鬼的紫藤花之毒。   蝴蝶忍只是吃了力气小的亏,砍不掉鬼的脑袋,个人实力实际上已经到了准柱级别。   富冈义勇与水柱锖兔是好兄弟,两人一同学习剑技,常常彼此对练,一起结伴参加藤袭山选拔。   他当年在选拔一开始就受了伤,本来很可能活不到最后,但因为那一届有能人带飞,他以无战斗力的伤员身份幸运混过七天躺赢,也因此产生了一定的心理问题,对自身力量失去了信心。   如果富冈义勇能克服心理障碍,实力大增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有这两位剑士对战下弦之肆,理论上保守估计也能打成五五开,再加上乱入的中原中也,战斗结果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了,除非这时候再冒出来一个十二鬼月。   珍香沉默着听了一会儿,虽不是直观看到战斗,但战局情况已经在心里模拟了出来。   一切发展就和她推测的一样,也没有出现任何意外情况,中原中也真的站在了人类一方,帮着鬼杀队战斗。   真费解啊,在她一口叫破中原中也就是制造爆炸的元凶之后,这小帅哥居然还是决定做人?   不将她灭口,不趁机逃跑,也不再炸一次横滨,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帮着杀鬼,这到底是什么心态啊?   珍香摘下头顶的礼帽,随手搁到旁边的长椅上,又从怀里掏出一条十分轻薄的黑斗篷,披在身上戴上兜帽,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起来。   系统好奇地问:[这是在干嘛?]   珍香懒得回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直接吩咐道:[那个劣质面具,你再给我用一次,我要换张新脸。]   系统一愣:[你该不会是要跑路吧?]   [什么叫“跑路”!我这是战略转移,战略转移的事能叫怂吗?]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珍香想不出来留在这里等着的理由。   想想看吧,中原中也已经知道她害怕被打,并开始利用这点逼问她了。而另一边,就算富冈义勇是天然呆好糊弄,蝴蝶忍却聪明的很,估计一照面就会发现她长得有几分眼熟。   等下见了面该多被动就不说了,万一不小心真被谁打到一下,露出真容……嘶!   所以留在这里根本就是自寻死路,聪明人都该走为上策。   珍香三两下给自己捏出一张新脸。   为了效率和区别度,她这次果断牺牲颜值,直接使出极限捏脸**,把嘴巴拉成能拉的最大值,把眼睛缩成能缩的最小值,鼻子往歪了扭。   丑就丑把,只要面目全非就行。   系统对这张新脸持复杂的态度:[珍香你知道吗?你现在让我想到了抽象艺术,前卫又有创意,长的跟闹着玩似的。]   [你快闭嘴吧,不懂别哔哔。]   虽然跟系统说话很硬气,但其实珍香自己也把自己丑心虚了。她两手抓着兜帽的帽檐,鬼鬼祟祟遮遮掩掩往远处走,生怕被路人看见脸。   横滨的夜晚属于各种大大小小的黑色势力,这个时间点是深夜,租界之外已经没有市警四处巡查了,无论是进行战斗还是其他都能放开手脚。   因为没有一个绝对强大权威的黑色势力站出来制定秩序,如今横滨的夜晚总是分外狂野,各个组织互相争夺地盘,比的是谁更疯、谁更狠。   就如今夜,珍香还没往远走两步,就被一处小型火拼现场拦住了去路。   十几号人聚在一起,为了一些不能言明的交易权互相死斗。   珍香不想绕路,她只想以最快速度开溜,但直接走到别人战斗现场去也是憨憨行为。她左右看了看,发现旁边有一处房屋的一楼居然开着半扇窗户。   她小心翼翼靠过去,探头往里面看了看,正好瞧见一个人转过脸来,两边一下子对上了眼。   屋内的是一名男性,身上绕着淡淡的血腥气,因为光线昏暗看不清长相,但感觉是沉稳的类型。双方冷不丁对上视线,可把珍香吓了一跳。   “兄弟,我就是路过。”她按耐住举手投降的冲动,压低嗓音说,“我能走这个窗借个道吗?”   对方沉默着。   “你同意的话,改天我请你吃饭。”   [系统!你帮我看仔细了,他要是对我发动攻击,咱就立刻用回城符保命。]怂也认了,浪费能量也认了,毕竟还是命重要。 第16章   珍香的身手到底差劲,虽然因为年纪小,身子骨柔软,动作也敏捷,但那位于一楼的窗口对她来说还是高了一点,没有垫脚物,她晃着两条腿往窗子里硬翻,动作难看又狼狈。   最后珍香犹豫一下,还是试着开口向屋里的人提出了帮忙搭把手的请求。对方意外很好说话,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帮她翻进室内。   屋里没开灯,好在街道上的灯光从窗口落了进来,让珍香多少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家具摆设之类都很普通,稍微有个不普通的情况就是地上躺着个人,胸膛一个洞,冒出的血流了一滩,静悄悄的似乎已经没有了呼吸。那滩血液尚未干涸,显然淌出来还没过去多久。   这是死人?   珍香第一时间是感觉不太相信。这里要是有个死人,那帮忙扶她进来的男人怎么这么淡定啊?又为什么同意让她进来啊?   她扭头去观察那个过分淡定的人,在朦胧的光线下隐约看出对方发色偏红,有一双平静过头的眼睛,面无表情垂着双手稳稳当当站在一边,似乎觉得目前发生的一切都很普通,这儿也根本没人躺在血泊里,或者就算有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珍香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你杀的吗?”   “嗯,是我杀的。”对方开口了,音调很木讷,没有任何起伏。   珍香当时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我说系统啊!这人是不是也有个系统,并且也在使用劣质面具?]   [胡说八道!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第二个系统!你少乱想!]   [是吗?]   系统的解释实在难以置信。   面瘫加目光呆滞加声音木讷,这不是完全一致吗?   [我发誓!!!]系统大叫,简直气得要跳起来——如果它能跳的话,宿主这种怀疑也太伤系统感情了!   珍香赶紧给系统顺毛:[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太疑神疑鬼、以己度人了。]   看样子系统说的是真的,但这样就更不可思议了。珍香心情复杂地望着淡定小哥,实在很难组织起一句像样的话来:“呃……你杀了他……还让我进来?方便灭口?”   “不会杀你灭口的。雇主说希望有很多人亲眼看到目标已死,如果目标死于杀手的消息能第一时间传出去,会视情况给我加钱。”说着,淡定小哥像是有些困扰一样稍微顿了下,“我刚才正要想办法把外面那些人引过来。”   这……珍香微妙的想要吐槽点什么,但又无从吐起。   “所以你是个杀手……但我看到你的脸了,还听到了你的声音,这对你来说不好吧?”   [咦?]   系统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时已经放下介怀,单纯吃惊起来:[珍香你这是在提醒他杀你灭口吗?]   [咦?]   珍香受到提醒回过味儿来,顿时也惊了:[对呀,我这是怎么回事?我在说什么呢?我干嘛提醒他?]   幸好淡定小哥没有虚心接受这个建议:“没事,我是顶尖杀手,不怕被记住脸和声音,而且你也没看清。”   好……好……   糟糕,珍香发现自己想不出该怎么形容才好,她词穷了。   总之,说得好!   她真诚地劝道:“兄弟,你有考虑改行吗?”我感觉你当杀手真的屈才。   淡定小哥点了点头:“我确实在考虑改行。”   “诶?”   “不过我不知道能找到什么工作。”   “……”   等下,这种莫名其妙就进入了闲聊节奏的展开是怎么回事?这屋里确实还躺着一具尸体没人管没错吧?话说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怎么有点想不起来了?   珍香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一惊一乍了。看看人家,人家这才是真淡定,这才是大佬该有的气度,而自己,身为鬼杀队当主,实在是太不稳重了。   反思,必须反思,她一定要跟上大佬的节奏,做一个沉稳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领导。   她定了定神,说:“你如果找不到工作,我可以帮你介绍。”   淡定小哥提出要求:“不要打打杀杀的。”   这是对杀人感到厌倦了?不应该吧,这么年轻就……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好的没问题。”   “谢谢,但是为什么帮我?”   “为了感谢你让我走这个窗,还好心帮我翻进来。”   说到这里,珍香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了,原来她是来借道的啊!   “但是你已经说过请我吃饭了。”淡定小哥感到疑惑。   对哦,但我只是随口说说的,你还真听进去了?你一顶尖杀手就贪我这顿饭?   珍香只好重新找理由:“其实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身手和我一样差劲,一直很需要一个保镖。这事现在不方便详谈,你告诉我联系方式,改天请你吃饭的时候再说。”   于是淡定小哥报出了一串手机号码。   这下珍香真的相信对方是顶尖杀手了。手机可是有钱人才会用的东西,工资低点的人根本舍不得买。   在这个时代手机就像奢侈品,前沿时尚又昂贵,而且并不那么好用,仅个别大城市架设有信号基站,还不是严密的全覆盖,城市里总有大大小小没信号的角落,且稍微往市外走两步就会彻底没有信号变成一块废铁,此外刮风下雨信号都会变差。   总结来说,手机目前并不是一种可以普及的联系工具,远远比不上鬼杀队饲养出来的鎹鸦灵活和可靠。   与淡定小哥互道再见,双方从头到尾都默契的没有报上姓名,珍香穿过屋子打开另外一边窗户,翻出去抵达了另外一条街道。   她裹着斗篷步伐匆匆,暗自猜测方才对方有没有看清自己的脸。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现在长相挺欠揍的,既然对方从头到尾都很淡定,应当是没看清吧?   一只鎹鸦飞了过来,垂着头温顺地歇到她手上:“嘎嘎嘎啊!下弦之肆死亡!下弦之肆死亡!蝴蝶忍与富冈义勇轻伤!”   鬼杀队的轻伤,就相当于没事。珍香放下心来。   鎹鸦汇报完战果,抬起头,黑亮的双眼望了望珍香,忽然身体一僵。   珍香不动声色,心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光线不好肯定看不清,而且只是一只动物,怎么想也不该有人类审美……   “嘎!”鎹鸦惊叫了一声,扇动翅膀飞走了,怎么看都是仓皇逃跑的动作。   “……”心态崩了。   [珍香你怎么了?]   [我裂开了。]珍香确信自己的弱小心灵遭受了重击。   她是个要脸的人,主要是产屋敷箴乡这个身份需要维持体面和逼格,至于随便捏造的马甲丢点脸完全可以接受,所以之前在别人面前怂也没觉得如何,但在鎹鸦这儿没面子就太爆炸了,浑身的血都往脸上涌去。   如果脸红可以使人类学会飞翔,她现在定能飞到和月亮肩并肩。   唯一能庆幸的就是鎹鸦都经过特殊训练,专注于传讯,绝不会主动乱说散播八卦,否则珍香就社会性死亡了。   [系统,咱们快出横滨地界了,把脸换成上一张的模样吧。]   [你还要用面具吗?已经连续用两次了,短时间再用的话就要按普丑品质算能量了。]   那就是绿卡消耗,不划算。[不戴面具了,直接撤掉吧。]   于是珍香又恢复了自己的原本容貌,精致漂亮,眉眼之间自有一番沉稳气度。   “呼,舒服了!”   她一把摘掉兜帽,揉了揉脸,感动到几乎落泪。   接着她调整呼吸,抬起手梳了梳头发,掸去斗篷上的灰尘,整理好裤脚领口,挺胸抬头。那个风光霁月的主公大人,又回来了!   一个温柔治愈的笑容浮现在珍香唇畔,她迈出脚步向前走去,踏上一座石桥时侧首往桥下的河水里看了眼。   对天发誓,她真的只是随便看一眼!   但天知道为什么河水里会长出两条人腿,还正好在她看到时抽搐了一下。 第17章   如果从河里支楞出来的腿没有在抽搐,珍香是不会轻易将之认成活人的。   比起活人,要说那是尸体、假人、机器人或者充气娃娃一类的东西,反而更合情合理一点。   [哇,珍香,那是充气娃娃吗?]兴致勃勃的声音出现在珍香脑海里。   [肮脏!龌龊!你一个系统思想到底怎么回事?一天到晚想什么呢?]   教育了系统一番后,珍香又认真把河里那两条腿看了看,尤其关注了鞋子、裤腿和裤腿底下露出的一点绷带,逐渐冒出一个猜想:[你觉得他是不是那个下弦之肆看上的少年?]   [诶?好像还真是他!他这是跟下弦之肆分别之后又立刻自杀了吗?]   那可太有效率了。   珍香决定把人弄上岸。   身为领导肯定是不会亲自下河救人的,这时身上的多余准备就派上了用处场。   轻薄的斗篷兜帽边缘挂着几圈黑带子,那看似只是无用装饰,实际上却是一条强韧的绳索。珍香把绳索抽下来打上一个绳套,抛进河里圈住一条腿,然后一点一点把人拉拽到岸上。   落水的人按理来说会很沉重,但珍香拉拽时发现对方比想象中轻许多。   将人拖上岸之后她仔细观察了脸,确信自己没认错,这个少年就是下弦之肆爱而不得的那个求死之人。   这就好办了,她之前还担心找不到人呢,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   中原中也伸出手,从长椅上慢慢捡起礼帽。   礼帽上早已没有了体温,变得冰凉凉的。   中原中也忍了又忍才没将之撕成碎片,表情很不好看,小声嘀咕着:“臭小鬼,还挺会逃的嘛。”   一边跟过来的蝴蝶忍不明所以:“怎么了吗?这顶帽子是你认识的人的?”   “好像是你们鬼杀队什么‘隐’部门的人。”中原中也说。   蝴蝶忍想了想,摇头道:“‘隐’部门一直都是穿着统一制服行动的,不会戴这样的礼帽。而且如果他之前在这附近的话,刚才我们的战斗结束,是一定会赶去现场帮忙善后的。”   “就不会擅离职守吗?”   “绝对不会!”蝴蝶忍稍微有点生气了。   鬼杀队的大家都是为了同样的志向舍生忘死聚集在一起的,就算眼前的蓝眼少年是提供了帮助的强大的好人,这样无端揣测也太过冒犯了。   “抱歉。”意识到自己说了糟糕的话,中原中也立刻道歉。   他实际上是一个很好脾气的人,尤其是在不打架的时候:“刚才来不及自我介绍,我是中原中也,你们俩呢?”   “蝴蝶忍。”   “富冈义勇。”   蝴蝶忍侧过头瞄了一眼富冈义勇。富冈义勇察觉到视线,很困惑地回头看向她,似乎有无形的问号出现在脸上。   这表情立刻把蝴蝶忍逗笑了。   在方才与下弦之肆战斗的时候,富冈义勇全程冷着一张脸不说话,只顾埋头挥剑,蝴蝶忍还以为富冈义勇根本不会说话呢。   好有趣啊,这位使用水之呼吸的先生。   中原中也捏着帽子观察四周,企图找出什么能追踪到宇智波恭弥的线索,但他理所当然的一无所获。   他只好随口问了句:“你们都是鬼杀队的剑士?为什么我今夜之前从来没听说过鬼杀队?”   “我们不是官方组织,身佩刀剑也极少进入城市,平时都在乡野之间隐秘地追寻鬼的踪迹。这次我会过来是因为我出身药学世家,想采购一些先进实验器材。你生活在横滨,今夜还是第一次碰到鬼吧?所以没听说过我们很正常。”   蝴蝶忍有问必答,她心里也揣着点小心思。这个叫中原中也的异能者战斗力很强,不会呼吸术就已经能参与讨伐下弦鬼的战斗,如果学会了呼吸术又该多强呢?如果能加入鬼杀队就好了。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觉得蝴蝶忍说的该是实情,那么宇智波恭弥就是假冒的鬼杀队成员咯?   想不通,还是直接问吧:“你们鬼杀队最近在调查荒霸吐吗?”   这可问巧了。原本关于调查荒霸吐的事,在鬼杀队里只有召开柱合会议时在场的那几个人知道,其他成员们都只是收到了近期不要靠近爆炸现场的通知,却不知道荒霸吐这一说。   蝴蝶忍其实也不该知道的,但谁让她是花柱的亲妹妹呢,会议上这部分谈话并没有要求保密,所以一问姐姐就知道了。   蝴蝶忍没有急着给出肯定的回答,先反过来问道:“中原先生为什么这样问?”   她觉得这里肯定有点故事。中原先生明显对鬼杀队不够了解,那这种普通队员不会了解的消息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因为……”中原中也看了眼手里的帽子,脑海中浮现出宇智波恭弥一口叫破他的身份的画面。   也许就像宇智波恭弥说的那样,他自己调查自己的行为的确很奇怪,但宇智波恭弥的行动其实也相当奇怪啊。   既然明知道他就是荒霸吐本尊,又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去废墟调查荒霸吐呢?   要说奇怪,他们俩其实都同样的奇怪。   意识到这点之后,中原中也的心情就微妙起来。他本来先入为主的认为,鬼杀队调查荒霸吐一定是有什么阴谋,但与两名鬼杀队剑士并肩战斗之后,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搞错了什么。   鬼杀队是一心杀鬼的组织,就算确实在调查荒霸吐,也不会是出于他想象中的理由,更是和宇智波恭弥不能混为一谈。   “算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中原中也摇摇头,准备离开。   蝴蝶忍一直观察着中原中也的表情,见对方要走,便主动说道:“其实我们确实有意调查荒霸吐,因为我们想弄清荒霸吐与鬼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荒霸吐和鬼之间应该是没关系的……嗯,其实我不能确定。”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一边想一边说。   他还真不好确定。虽然他自己觉得没关系,但只是个人感觉而已。   蝴蝶忍点点头,没有追问下去:“那中原先生对鬼杀队感兴趣吗?”   “你希望我加入鬼杀队?抱歉啊,我已经有组织了,我是“羊”的成员。”中原中也笑了,他想起那些好心收留自己的孩子。   同伴们互相抱团取暖,不问出身的接纳了他,那他作为更强大的一员,就理应保护好同伴们。   他不会去思考如果自己加入鬼杀队,将来能拯救多少无辜的人。   他的想法很简单。同伴们信任着他,那他就不会让同伴们失望。   中原中也挥着手走远了,蝴蝶忍有点遗憾,但并不觉得意外。   不曾因为鬼遭受苦难的人,当然不会愿意去当随时准备牺牲性命的猎鬼人,这是人之常情。   她扭头看向身边一脸没听懂的富冈义勇。   啊,这个没听懂的迷惑表情也好有意思!   “你们说的荒霸吐是什么?”富冈义勇皱着眉问。   “哎呀哎呀,这个等下再告诉你。刚才中原先生认为帽子的主人是‘隐’的成员,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之前和他们在一起,看到帽子的主人放飞了一只鎹鸦,所以问他是不是‘隐’的成员,但没有得到回答。”   “这样啊,天亮之后我还要采购实验器材,你跟我一起去吧。”蝴蝶忍点着头,不由分说地拉住了富冈义勇。   ——   直到天亮,黑发的隽秀少年才苏醒过来。   和一般人慢慢苏醒的方式不同,原本平躺着的少年是突然之间像弹簧一样弹起,眨眼间变换成挺直坐姿的。   一番动作没有任何征兆,就像诈尸一样。   但这还不足以吓到珍香。她悠然地微笑着,语调平稳,气定神闲:“你醒来了吗?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诶……要说不舒服,真是哪里都不舒服……身上湿漉漉的,脑袋也昏沉沉的。”   比起动作的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少年的声音正好反了过来,懒洋洋的,一股子自由散漫。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空,嘟囔着:“居然都天亮了吗?这下有点糟糕了呢,回去又该被森先生唠叨一通了。”   珍香打量着少年鸢色的眼睛:“所以你是为什么栽进河里的呢?”   “这个啊,是这样的啦……我因为太无聊了,就悄悄打开了森先生的药品库,从里面找出一瓶绯红色的液体,标签上写着是从毒蘑菇里面提取出来的毒物哦,那似乎是一种可以毒死人的剧毒蘑菇呢,所以我就稍微尝了一点点,想着说不定能简单的死掉。”   少年哼哼唧唧地说着,揉了揉脖子:“没想到味道超级苦啊,只尝了一点点就苦的舌头都麻痹了,只好一边后悔着一边出去找水,没想到半路上又因为中毒出现了幻觉,道路都在眼前完全变化了,我好不容易才分辨出现实的部分,精疲力尽时终于找到一条河,打算趴下去喝点河水漱漱口,结果因为完全没力气了,就一不小心栽进河里了呢。”   珍香眨了眨眼睛。   居然这么复杂?还以为只是单纯的投河自尽,失敬失敬。   她努力克制住了鼓掌叫好的冲动。 第18章   少年扭脖子捏肩膀哼哼唧唧地抱怨完,才终于认真正眼看向珍香。   他鸢色的双眼暗沉沉的,就算在清晨也染不上一丝阳光的暖意,当中蕴含着不知来由的冰冷,就仿佛是冻结的湖水,在厚实冰层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谁也看不清楚。   但当少年轻轻地微笑起来,那双眼睛所透露出的却又无疑是高兴的情绪。   “没想到救我的会是一位美丽的小姐,刚才真是怠慢啦,抱歉抱歉,我是不是给小姐添麻烦了?”   “不会麻烦,而且我救你并不是无偿的哦。”珍香微笑着说。   虽然表面淡定,珍香心里还是有点惊讶的。她现在是男生打扮,行为举止在过去日复一日对父亲的模仿下也已经变得足够男性化。就算嗓音和喉结不够男性有些破绽,因为年纪尚小也很难被人怀疑。   毕竟小孩子都是雌雄莫辩的嘛,人们基本上都要靠装束来确定性别。   少年能一眼看出她是女生,这份观察力和自信都蛮厉害的。   “不是无偿吗?也对,美丽的小姐愿意对在河水中漂流的我伸出援手,这份善良当然值得报偿。可我的钱包被水冲跑啦,可以选择赊账吗?”少年对着珍香眨了眨眼睛,做出示弱的姿态。   虽然有些造作,但这造作放在少年身上,却是是恰到好处的可爱加分项。   他好像天然就是会招女孩子喜欢的类型。   “别担心,我要的不是金钱,而是你这个人。”珍香说,觉得自己非常有霸道总裁风范,“我是鬼杀队的当主产屋敷箴乡,你能来为鬼杀队卖命吗?”   阳光落在珍香身上,将她与紫藤花同色的双眸打亮,令她黑色的发丝与斗篷闪闪发光。   她精致的长相天然与阳光相配,当光线从一个特殊的角度落入她眼底时,她的紫色双眸就会显得剔透而温柔,好像藤袭山上大片大片的紫藤花海,光线与微风穿过每一串紫藤的间隙,温度与香气一同摇曳着。   少年安静地看了珍香一会儿,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道:“怪不得听小姐说话浑身都感觉轻飘飘的舒服呢,原来是组织的领导者么,真厉害啊。我是太宰治,小姐可以叫我太宰哦。”   “但是我比较想叫你小治。”珍香笑眯眯地摇了摇头。   其实太宰治这个名字,当然是叫太宰比叫小治要顺口和好听,但鬼杀队当主一向喊人名字不喊人姓氏,这不但是个人习惯,也已经算得上是传统了,怎么能在太宰治这里破例?   所以就算珍香自己也感觉有点别扭,她还是要坚持喊“小治”。   就当是喊“小智”好了,反正著名宝可梦训练家小智也有一头黑发嘛,都差不多。   太宰治没有特别坚持,顺着珍香的话往下说道:“这样的话,我也要叫你小箴乡才公平哦,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更希望小治能叫我‘主公大人’。”珍香稳重又亲切地说,“那么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了。”   她伸出手,把太宰治从地上拉了起来,两人顺势完成了握手礼。   太宰治慢悠悠地也回复一句“请多关照。”垂眸扫了眼两人握着的手,然后不着痕迹地把手抽了回去,微微一笑:“嘛,感觉小箴乡似乎对我已经有所了解了,所以才这样希望我加入鬼杀队呢,其实我个人怎样都无所谓啦,只是没办法越过森先生答应你。”   “那就让我去见森先生吧,我会努力说服他的。”   “哦呀,小箴乡真是对我志在必得呢。虽然很感动,但果然不是出于一见钟情之类的原因吗?好遗憾。”   听到这轻佻的话语,珍香不禁再一次认真审视了太宰治。从下弦之肆的视角看与从她自己的视角看相比,名为太宰治的少年有着微妙的不同之处。   或许是下弦之肆也有以己度人的习惯,又或许是恋爱滤镜,在它的视角中,太宰治的不断自杀是一种被生活所压迫的、遭受苦难之后的绝望挣扎,是负能量爆棚的无声悲鸣。   可当珍香亲自来看,她却觉得并不是那么回事,比如太宰治的自杀行为就似乎相当轻慢。   也不是说他不真心,但绝对是不用心。居然随随便便尝试自己也不确定效果的药剂,这与其说是在自杀,倒不如说是胆大包天的作死行为。   至于压迫啊苦难啊就更是一点也看不出来。倒不如说,感觉只要太宰治愿意,他才会是那个带给别人压迫和苦难的邪恶角色。   珍香思考着,迈开脚步跟随太宰治返回横滨,并对太宰治介绍了一下鬼杀队的基本情况。   为了引起太宰治的兴趣,她还特意强调道:“总之,鬼杀队里的每一位成员都一不小心就可能死去,大家全部做好了随时牺牲性命的觉悟,也确实一直有着很高的死亡率。”   所以小伙子快来加入鬼杀队吧!我们这条件特别适合你呦~   太宰治歪了歪头,很是感慨:“这样吗?真是个辛苦的组织,小箴乡你也随时准备好牺牲了吗?”   “是的,鬼舞辻无惨一直都想消灭产屋敷家,如果哪天知道了我的位置,肯定会第一时间赶来杀我,所以我也做好了有一天会死在它手中的准备。”   才怪,说说而已。我可没那么深明大义,是绝不会让无惨有机会杀了我的。   “所以就像是殉道者一样啊。”太宰治叹了口气,“这样的话,我就实话实说了,其实我不太想加入这样的组织呢,感觉加入之后,身边的大家随时会死去,真是太悲伤啦。”   “?”   小伙子,你是不是拿错台词了?   珍香怀疑自己听错了,太宰治又继续陈述道:“我啊,一直指望着森先生哪天给我准备能轻松死去的药,虽然到目前为止森先生都在阻止我自杀,不过我还是满怀希望的在等待中,因为我也不想我的死给别人带去麻烦。如果加入鬼杀队就能轻松死去的话当然很好啦,但看样子鬼杀队并不是这样轻松的组织呢,大家都会很辛苦的战斗吧?”   珍香努力跟上思路:“所以小治讨厌辛苦的工作?”才十几岁就这样没活力了吗?   太宰治肯定地点头:“当然。”   “但那位森先生既然一直阻止你,以后也肯定不会给你药。这一点你是很清楚的吧?”   太宰治不说话了,似乎出神的想到了什么,又似乎只是单纯不想说话。他沉默着往一处诊所走去。   珍香盯着太宰治的背影看了两眼,突然道:“那好吧,我收回前言,不要求小治为鬼杀队卖命,只要你愿意来体验一段时间,如何?”   总感觉身为领导的自己在求着员工入职,真是尽职尽责的好领导啊。   太宰治回过头来:“不用这么说,虽然我确实不太想加入,但既然这是小箴乡的要求,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的。”   这句话太宰治说得特别深情,如果忽略内容只听语调,就完全是在对心爱的女孩子告白的姿态。   珍香差点就感动了,假如她没有注意到那双毫无温度的鸢色眼眸的话。   [系统,这孩子是不是天生喜欢撩妹啊?]   [肯定的,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熟练。]   诊所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穿着皱巴巴的白大褂、踩着凉鞋、眼底有些淡淡的黑眼圈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看到了披着黑斗篷的珍香,对珍香可疑的打扮和年龄都不置可否,仿佛只是个普通大叔那样笑起来:“哎呀,你是帮忙把太宰君送回来的好心人吗?这可真是太感谢了!我担心了一晚上,上哪儿都找不到他,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孩子,渴不渴?快进来喝杯水吧。”   珍香从善如流,走进诊所,意外的看到此刻诊所里还有两个人。   也许是收治的病人吧,原本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问题是……为什么这两个人是蝴蝶忍和富冈义勇啊?横滨这么小的吗?   现在她戴上兜帽挡脸还来得及吗?!   珍香默默后退着走出诊所,关上了门。   门口的白大褂大叔不明所以:“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我刚才进门的方式可能不太对。”   珍香回答,深吸一口气,握住门把手,重新把门打开,再定睛看去——   啊,果然还是小忍和义勇呢,真是太巧啦。 第19章   跟自家两名剑士撞个正着,也来不及挡住脸。这种展开确实很刺激,系统都感到紧张了:[怎么办啊珍香?]   [别慌,看我发挥。]   珍香觉得其实问题不大。   仔细回忆一下昨晚的经历就会发现,她的马甲到目前为止还不至于掉到地上。   昨晚首先遇到她的是富冈义勇,那时她头戴礼帽,脸上有面具改换容貌,身上也没有披斗篷。   虽然身材一致,服饰也一样,但只要让斗篷覆严严实实覆盖住衣着,凭借富冈义勇的眼力,想必怎么都看不出问题。   蝴蝶忍就更不用担心了。虽然蝴蝶忍很聪明,或许能发觉破绽,但是昨晚她们根本就没照面,要扒掉她的马甲当然也无从谈起。   需要解释的只有为何当主今天会出现在横滨。   再乐观些想,或许这点也不用解释呢?说不定富冈义勇和蝴蝶忍根本认不出她来呢?   毕竟产屋敷家一直是很神秘的,只有柱级剑士才能以一年两次的固定频率在柱合会议上见到产屋敷。   其他时间除非当主特别召见、临时会议,或者藤袭山又开始搞选拔了,鬼杀队的成员们是根本见不到产屋敷的。   像蝴蝶忍和富冈义勇,就与珍香有几年没见过了。   珍香是个人天赋异禀记忆力超群,才能轻松把两人认出来,换这两人却不一定能认得她。   要知道就算是上学期间每日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过去一个暑假或者寒假,再返校见面的时候都不一定能认出彼此,更何况鬼杀队当主与剑士之间这种走向极端的弱关联。   “……主公大人?”富冈义勇皱眉看着珍香,犹疑着说。   好吧,还是过度乐观了。   看来义勇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憨嘛。   珍香露出微笑,准备点头答应。   “抱歉,我大概认错了……你是森医生的儿子吧?”富冈义勇忽然又道。   珍香:“?”   这倒霉孩子到底是根据什么认人的?   偏偏系统还挺爱凑热闹:[别说,还真有那意思,你和森先生都是黑发紫眸,确实有点父子相。]   [会说人话吗你?我这么精致漂亮一张脸,跟那个胡茬子都刮不干净的大叔哪里像了?]   珍香这个气啊,但也不好发作,只能保持微笑主动打招呼:“义勇,小忍,难得巧遇了你们,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不是吗?”   蝴蝶忍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但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珍香知道蝴蝶忍想说什么,主动善解人意地解释道:“我不是一个人过来的,所以安全方面请不必担心,也有特别的隐蔽办法,但今日我的行踪还请为我保密。”   说完,她自然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蝴蝶忍的头发,仿佛自己在关爱小朋友。   啊,终于,又一次摸到了,这熟悉而怀念的触感!这让她想要逗弄的心情!   蝴蝶忍的表情简直要扭曲了。   其实这些年过去,蝴蝶忍已经变得沉稳起来,就算心中对鬼的怒火从未熄灭,脾气仍然不如姐姐那样温柔,也至少做到了不再露出怒气冲冲的表情。   唯独这一次,她的表情管理能力失效了。   要说为什么,大概就是瞬间勾起了童年的糟心回忆吧?   当年的可恨小子如今成为了主公大人,按理说该大变模样才对,为什么还是这么喜欢摆着长辈姿态摸头啊!   但蝴蝶忍又必须承认,这种熟悉感让她安心了许多。   其实她早就认出主公大人了,只是考虑到这种私下巧遇从没发生过,而且主公大人紧紧裹着斗篷似乎有特别的考量,她才暂时没有说话。   既然现在主公大人没有含糊过去的意向,她也就和富冈义勇一起恭敬地行礼问好。   一旁的森先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他看向太宰治,用眼神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摊开手摆出“与我无瓜”的动作。   哼,没关系就有鬼了。   森先生接了杯水递给珍香,重新露出和善的微笑:“您是秘密组织的首领吗?我该怎么称呼您呢?”他特意换上了敬语。   “我是产屋敷箴乡,称呼的话随君喜欢。”   “产屋敷君,幸会幸会,我是森鸥外,如您所见只是一名普通的医生。这两位是您的部下吗?真是巧遇啊,方才我们正在谈论关于实验器材的交易,我还是第一次以售卖设备的方式赚钱呢,差点就要手忙脚乱了,幸好太宰君回来了,感觉还是年轻人更适应这些啊。”   说着似乎在闲聊的话语,森鸥外以一种不招人讨厌的方式试探着。   他与珍香一样也是紫眸,不过感觉却完全不同,珍香的眼眸是能令人轻易联想到紫藤花的温柔,而森鸥外的眼眸却蕴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威力。   当然,这种力量感被他妥善的藏在深处,常人看来不过是个精神不振的大叔罢了。   珍香在心里思考了一下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   首先,她绝不相信这位森先生只是个普通医生。管得了太宰治的能是普通人吗?   太宰治既然特意带她来见森鸥外,说明一定有见面的价值,她得好好把握才行。于是在森鸥外打量她的同时,她也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森鸥外。   得出的结论是四个字:滴水不漏。   和这样的人讲话兜圈子,一定会吃亏,倒不如直接坦荡些。   这种情况算平辈论交,那就给个面子称呼姓氏吧:“森先生,其实我今日来此,是想和您要一个人。”   森鸥外一愣:“太宰君?”   “是的。不知您是否听说过鬼杀队呢?”珍香淡定地笑着,“正如您所想的那样,我们鬼杀队是一个隐秘的组织,我们以灭杀食人之鬼为宗旨,不断在山野间活动。”   “等下等下。”森鸥外连连摆手,苦笑起来,“既然是隐秘的组织就不要随便告诉我啊。”   “没办法,因为小治对鬼杀队来说是非常优秀的人才。”   森鸥外差点被“小治”这个新奇称呼吸走注意力。   “嗯……优秀的人才?”他微微摇头,“虽然我不了解什么食人之鬼,但应该战斗力很强吧。太宰君这孩子确实有很多奇思妙想,可在战斗方面,他恐怕并不符合优秀人才的定义。”   对哦,确实!   珍香突然意识到,她好像真没什么正当理由收太宰治入鬼杀队,这少年细胳膊细腿的,明显打架不厉害。   可她也不能明说是希望太宰治给队里散播黑泥。   感觉到蝴蝶忍和富冈义勇的视线都关注着这边,珍香脸上笑容不减,开始东拉西扯。   对付聪明人嘛,要给对方适当脑补的机会,话怎么能直接说透呢?   太宰治身上究竟有什么特别的才能,这个肯定得是一件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需要意会。   她装出意有所指的样子:“您知道吗?在食人之鬼当中,有一部分懂得使用血鬼术,这样的鬼强大而棘手,便是异能之鬼。”   森鸥外的表情微微变化了:“原来如此……”   [嗯?系统,我这段废话有什么特别含义吗,为什么森鸥外瞬间懂了什么的样子?]   [我也不清楚……总之这是好事呀,不用再多解释了。]   [也对。]那就不深究了罢。   珍香含笑点头。   “既然这样的话,我就没有疑问了。可是产屋敷君,您打算用什么来说服我把太宰君交给您呢?”森鸥外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椅上,十指交叉。   他身上的气势变化了,紫色双眸像针那样锋锐地盯住珍香,精明与算计都不再掩饰。   “事先声明,如果是强抢或者威胁的手段,我可是会还手的。”他说,声音轻而缓,却充满威慑。   可怕的压力在空气中凝结,蝴蝶忍与富冈义勇出现了应激反应,下意识将手按在刀柄上。 第20章   省吾迷茫地徘徊了一阵,最后坐到一块石头上陷入沉思。   清晨的光线很鲜亮,令废墟的颓败感都消退了不少,一只小鸟飞过来在地上四处寻找食物,随后又很快飞走了。   省吾没去打扰那只小鸟,他只是沉默。   也许这就是思考人生吧?   他昨夜被赚钱两字迷昏了头,听说要修建秘密宅邸,立刻决定去说服所有“羊”的成员揽下这活儿。   他很有信心,并且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料,同伴们都同意了。   这是当然的啦,谁会不喜欢赚钱呢?尤其是轻轻松松地赚钱。   这件事大家并不需要出太多力,毕竟都是孩子,哪里能做好体力活。   他们信心满满,是因为中原中也的存在。   中原中也可是能够操纵重力的强大异能者,什么样的敌人都能搞定,至今没有过一次败绩,只是修个房子而已,当然轻轻松松啦。想必宇智波恭弥也是看出了这点,才会很有眼光的向“羊”提出委托。   退一步说,就算中原中也一个人搞不定,那大家团结起来齐心协力,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羊们聚集起来,就算是狮子也不怕啊!   省吾心里美滋滋的,为自己能促成这件事感到非常自得。   “羊”毕竟是由一帮孩子构成的组织,成员们思考问题很难实事求是,大家任性又狂妄。   尤其是近期,中原中也用一次又一次的胜利支撑起了大家的幻想,以至于那些曾经被社会毒打出来的自卑感正在不断转换成自负。   过去总是受欺负,只是因为过去大家没有团结起来成为组织罢了,现在不一样了,大家不但团结起来,还拥有了中原中也,生活自然会越来越好。   大家都这么想,省吾当然也这么想,他还觉得自己这次大展身手,绝不只是跑腿传话那么简单。   如果没有他从中积极游说,“羊”与宇智波恭弥才不会这样顺利达成合作,所有人都该为他献花喝彩,甚至该把他的名字刻到丰碑上。   但是怎么说呢,他现在感觉自己被忘到脑后了。   “那个可恶的矮子,混蛋宇智波恭弥,居然放我鸽子!”   越想越气,省吾不禁狠狠往地上锤了一拳,然后立刻眼泪汪汪地抱住拳头“哈嘶哈嘶”吸冷气。   宇智波恭弥和中原中也都不见了。   省吾一个人风风火火带着好消息赶回来,却转来转去找不到人影。   真的好委屈啊……   中原中也走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省吾如同受气小媳妇的模样,眼神立刻犀利起来:“谁欺负你了?”   省吾闻声惊喜地抬头看向中原中也,然后惊喜逐渐变成控诉和幽怨:“那个矮子呢?为什么你们俩都不见了?我急急忙忙跑回来,找了你们好久好久噫呜呜噫……”   中原中也不由尴尬起来,他发觉自己昨晚真的一度把省吾给忘掉了:“那个,抱歉。”   省吾眼睛一转:“咦,你手里为什么拿着他的帽子?”   “他留下这顶帽子走了。”   “走了?那修建宅邸的委托怎么办!”   “你别急,我正在找他。”   “一定要把他找出来!绝对!”省吾跳起来大叫,“对了,帽子能给我吗?”   从中原中也手里接过礼帽,省吾迫不及待将之戴到头上,挺胸抬头绷直腰腿,似模似样地摆出几个绅士造型,然后自己把自己逗乐了,便嘻嘻哈哈笑起来。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中原中也却不这样,他郑重地许下了承诺:“放心吧,绝对会找到他。”   既然宇智波恭弥对荒霸吐感兴趣,就不可能永远不出现。   总会再见的。   ——   森鸥外从不小看任何人,哪怕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   孩子当中也存在头脑极度精明的个体、或战斗力极度强大的个体。   如果过于自大,把孩子武断的视作弱者,那么自身距离倒霉也就不远了。   可无论多么重视,森鸥外竟从一个孩子身上感受到了可敬的领导者气势,这无疑是人生中的第一次。   自称产屋敷箴乡的少年人气定神闲,一举一动中隐隐带着富家公子的清贵之气,眼神平静包容,笑容温柔友善,姿态平和坦荡,说话的声音都带有一种独特的感染力。   对方表现得太自然了,给他的感觉绝不是一个小孩在刻意模仿大人,而是一位优秀领导者恰巧有着孩子的外貌。   通过一番试探,森鸥外已经可以肯定,产屋敷君绝不是表面上这么风光霁月。   对方调查了他,掌握了足够多的情报,否则不会亲自找上门来,还导演出一场跟两名部下在此巧遇的戏码,估计是清楚他的异能拥有不弱的战斗力。   对方甚至弄清了太宰君的异能力“人间失格”,否则不会直接提到要对抗异能之鬼。   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就掌握了这么多信息,而他却至今对鬼杀队一无所知,这是多么恐怖与隐秘?   更不用说对方先找上太宰君,之后再带着太宰君来接触他。   这一番先后顺序又该是何等意味深长,其中传达出了多么值得细思的信号。   示威的含义是一定有的,还有一点更需要谨慎思考:太宰君是否已经选择了背叛呢?   想到这里,森鸥外甚至隐隐感到遗憾:如果产屋敷君是横滨人就好了。   目前横滨的黑暗面正在走向一个糟糕的方向,大大小小的组织一盘散沙,火拼事件发生的越来越频繁。   这样趋势如果不加以阻止,数年后黑夜就会侵蚀白天,血与仇恨将堂而皇之出现在人群中央,平民每天出门都能看到尸体、或自己变成尸体。只用经历几次惊吓,所有人就会迅速麻木。   最终组织之间的斗争将演变成席卷全横滨的惨剧,没人能幸免于难。   森鸥外不愿看到那样的未来,他想现在就做点什么。   可是暗中观察了好几个处于黑暗面的组织之后,森鸥外失望的发现,没有一个组织拥有真正优秀的领导者。   那些组织首领中,有的眼中只有蝇头小利,有的奸猾自私毫无责任感,有的短视又愚蠢,有的无能又天真,有的就是性格残暴想把恐怖与破坏带给横滨……   如果那些组织首领人人都像产屋敷君就好了。   不,与其寄希望于他人,倒不如……让我来做首领就好了。   森鸥外看了看两名紧张起来的剑士,又看了看仍然镇定自若的产屋敷君,问道:“您愿意用什么来换取太宰君呢?”   “‘换取’么……森先生何必使用这么没人情味的说法。”珍香微笑着,示意两位剑士不要紧张,快把手从刀柄上拿下去,千万别一不小心打起来。   森鸥外摊了下手:“没什么不妥的,就算是首领,也不过是组织的奴隶,为了组织多么无情的事都会欣然去做,您说是不是?”   [是吗?系统,原来我这个领导者天然就具有这么黑泥的属性吗?]珍香暗暗称奇。   [你是叛徒,当然天然具有黑泥属性了。不过这个森先生也挺有黑泥天赋的,要不你也想办法把他收进鬼杀队?]系统随口提议。   珍香被惊到:[等等你是认真的吗?森先生都把志向摆到明面上说了啊。如果他进鬼杀队,明天就能篡我的位,后天就会为了鬼杀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把鬼舞辻无惨砍成飞灰。你这系统怎么想着把自己人往死里坑呢?]   系统顿时意识到自己想岔了,瞬间很羞愧,默不作声自闭去了。   珍香决定很给面子的附和一下森鸥外:“正如您所说,的确如此。那么,您可以向鬼杀队提出要求,只要您愿意让小治跟我们走,什么样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力去完成的。”   “我并没有什么要求可提。”森鸥外摇了摇头。   一直闭着嘴装哑巴的太宰治突然嗤笑一声,插进话来:“怎么会没有?森先生最近不是一直抱怨手里没有能打的人使唤么?那边两位剑士我看就很不错啊。” 第21章   气氛一度变得非常微妙。   在场人员各有所思。   森鸥外不敢相信太宰君就这么拆自己台。   虽然他确实怀疑太宰君有可能背叛,但他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啊,有必要这样对他吗?想想都不可以么?   他看着太宰治毫无愧色的脸,莫名产生出一种儿大不由娘的心酸心情。   至于鬼杀队的两名剑士,则是瞬间发懵:咋回事儿啊?这儿咋还有我俩的事儿啊?   视线不约而同的汇聚到了珍香身上,等待主公大人做出决断。   珍香差点没忍住左右四顾,好找个盆栽躲到后面。   [系统,他们看的是我背后吧?我背后应该还有一个人吧?]   [没有哦,珍香,他们都在看你呢。]   这可如何是好?   珍香只能若无其事的去看森鸥外,并紧急思考这家伙在医生的外皮之下到底是干啥的,为什么太宰治会说森鸥外缺打手。   仔细想想,应该是缺打手吧?但是这场面已经完全不敢肯定了啊。   如果是缺打手的话,小忍和义勇肯定不行的啦!他俩一看就是很正能量的孩子,走专业杀鬼路线不动摇,绝不会接受人与人之间进行无谓的争斗的恶劣思维。   要不……就把刚要到联系方式的杀手君介绍给森先生?感觉比较专业对口。   但是不行,杀手君已经明确说明不接打打杀杀的工作了,这事肯定说不动他。而且就算能说动也很消耗人情,划不来。   那就……   想了一圈,珍香简直头大,最后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居然是中原中也。   而且她越想越觉得合适。   中原中也住在横滨,距离近,是异能者,还超级能打,混迹于“羊”,对于横滨的地下组织肯定是充分了解并适应的。   唯一问题就是,她与中原中也的关系可能或许大概并不是那么要好,见面之后吧,估计不会给她面子……   但机会这种东西稍纵即逝,不管之后怎么办,眼前先抓住再说。   “森先生想要帮手的话,我可以给您推荐一个人,战斗力是我平生仅见。”珍香果断开口道,“另外请您不必太过紧张,我只是想让小治到鬼杀队体验一段时间罢了,您可以随时叫他回来。”   森鸥外盯着珍香淡定自信的模样,思索起来——   如果只是暂时带走太宰君,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这种承诺真的可信吗?   不,思考可信与否是没有意义的,一切说到底都只是利益问题。如果信守承诺更有利,鬼杀队当然会选择信守承诺。   至于产屋敷君说的,要推荐一个人……   “我想先亲眼见见您推荐的人,然后再做决定。想必您不会拒绝吧?”森鸥外如此说道。   诶?   “麻烦您带路了。”   诶诶诶?   总之,因为所以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于是乎一行五人一起向着废墟方向进发,由珍香领路寻找中原中也。   [系统,咱的白卡里面有没有类似速效逃课糖的东西?有的话让我吃一点吧。]   [没有。]   [那么鼻血牛扎糖呢?]   [也没有。]   [那么昏迷花糖、发烧糖、血崩豆呢,也没有吗?]   [够了,你说的这些全是速效逃课糖,都告诉你没有了!]   [别吼我我知道了。生活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唉,我都开始肚子疼了。]   珍香的内心充满惆怅。   系统似乎已经不再与她感同身受了,居然都不替她担心见到中也有可能掉马的事情,难道系统也认为她这次是自作自受吗?系统和宿主之间牢不可破的友谊终于要走到尽头了吗?   不过友谊走向尽头也在预料之中啊,毕竟从一开始……   “轰——!”   “BOOM——!”   烟尘四起,前方出现了战斗情况。   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废墟区域,也就是白天都不会有市警靠近的三不管地带。   森鸥外稍微皱了皱眉。他实在喜欢不起来这种没有秩序的地方,等他将来当上首领,带给横滨黑暗面的第一条就是黑夜也该有黑夜的秩序。   蝴蝶忍和富冈义勇主动挡到了珍香前面,有些戒备但不算很紧张。现在是白天,鬼不会在白天活动。   珍香停下脚步,等待那些扬起的烟尘慢慢散开。   当一切清晰起来,他们才发现,正在对峙的居然只是两个人。不,应该是,的确有两伙人在对峙,但搞出这番大场面来的却只是两人。   更准确点说,是两个与珍香同龄的孩子。   其中一个当然是决意留在废墟等宇智波恭弥出现的中原中也。   而另一个,则是身穿红色旗袍梳着包包头的中华少女,手中拿一柄紫色大伞,似乎是作为武器使用。   比较值得在意的一点是,少女与中原中也发色基本相同,眸色也基本相同,就连脸都帅气的有几分神似,乍一看仿佛是一对亲兄妹。   站在中原中也身后的全是少年少女,想必都是“羊”的成员。而站在旗袍女孩身后的全是烫卷卷头的男性,看架势就知道是一伙非法组织。   两拨人站在较远的两边遥遥对峙,中原中也与少女则站在中间,像是被观众们包围起来的、角斗场上的两位角斗士。   就在刚刚,两人已经试探性的短暂交手过了,但没有分出明显的胜负。   现在两拨人都因为这罕见的状况躁动起来。   “羊”的成员们有的在对中原中也喊:“中也快揍扁他们!只要揍扁他们你就能成为‘评议会’的一份子了!”   有的在对卷卷头们喊:“别嚣张了你们这些可恶的卷卷头!我们中也从来就没败过!”   而另一拨卷卷头中,则有的在对旗袍女孩喊:“神乐快打飞他们!只要打飞他们今天鲑鱼拌饭就管饱!”   有的在对孩子们喊:“别做梦了你们这些玩过家家的小屁孩!我们神乐战无不胜!”   双方人马进行着几乎镜像的发言叫嚣,而处于中心的两人却相当沉默,都面无表情盯着彼此。   两人之间有一股独特的诡谲张力,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周围再怎么吵闹也影响不到他们。   战斗是一件严肃的事情,认真观察敌人寻找破绽就是在提升自己的胜率。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森鸥外稍微看出了点门道,便悄悄收起轻视的态度,对珍香问道:“我们是否留在这儿看看?这个位置他们暂时注意不到我们。”   珍香点头:“我想为您介绍的就是那个男孩,他叫中原中也,是“羊”的一员,拥有着操控重力的异能。”   “那就更得仔细看看了。”   很快,在躁动的声音洪流中,对峙的两人同时行动,你一拳我一脚战斗起来。   双方只过几招,珍香就看出来了,那个名为神乐的女孩也有异能。   似乎是能够提升战斗力和身体素质的异能,身上伤口刚刚出现就迅速愈合。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但大家都能看出来,神乐正慢慢落到下风。   这下“羊”的孩子们可高兴坏了,喊话也越发卖力,不断给中原中也加油鼓劲,给敌人们喝倒彩。   卷卷头的男人们也不淡定了,终于,其中似乎是老大的那个开口喊道:“喂!神乐!别跟那家伙硬拼了!牵制住他掩护我们!这你总办得到吧!”   然后,他盯着中原中也阴测测笑了:“单打独斗或许你比较厉害,但所谓组织靠的可是全体啊,你一个人能保住几只小羊羔呢?大家伙儿!一起上!杀了这帮该死的小孩儿!”   眼看着一对一的战斗要变成群殴,中原中也脸色变了。   卷卷头老大说的是对的,在有神乐牵制他的情况下,他无法保护所有同伴。   珍香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下达指令:“小忍,义勇,你们去帮忙保护孩子。”   机会果然还是留给了有准备的人,这次就让中也欠下个大人情,之后她主动脱掉马甲也完全不怕了。   [我可真是个运筹帷幄的牛逼领导啊。]   珍香为自己并不存在的“先见之明”得意洋洋。 第22章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好解决。   这并不是说卷卷头一方外强中干,没有干架能力,而是他们的战斗主力神乐突然撂挑子不干了。   这个过程是有点突然的,当时蝴蝶忍与富冈义勇刚刚切入战局,各自保护了几个孩子,中原中也发现刚分别的人不明原因又回来了,并且帮着自己这边,虽然有点疑惑但也没有拒绝。   卷卷头男人们大概觉得再不下重手就要输了,所以开始试图先杀几个孩子。   中原中也急了,顾不上与神乐战斗,冒着被神乐袭击背部的风险转过身去,保护同伴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神乐突然停下了动作,低垂着头喃喃自语:“我受够了。”   卷卷头老大纳闷:“你说什么?”   “我说,我受够了。”神乐稍微提高了音量,“你们让我做的工作越来越乖张,还希望我取走别人的宝贝,横滨好可怕,我想回家。”   这段话珍香也听清了,不禁暗暗感叹神乐的声音就和外表一样可爱,但珍香首先意识到的其实是神乐的日语不太流利,用词也不够准确:什么“乖张”啊“宝贝”啊,应该是想说“夸张”和“性命”吧?   不过“取走别人的宝贝”这句话,该不是故意说错的吧?感觉很微妙,有点情不自禁的想歪到下三路……   [宝贝,啧啧啧,是我想的那个男人的宝贝吗?]系统看热闹看得兴致盎然。   [系统,和谐生活你我他,文明礼貌靠大家,麻烦你控制一下你的肮脏思想。]   神乐顿了顿,吸一口气又补充道:“而且一天吃三顿鲑鱼拌饭,我已经吃腻了!”   [哇哦,一天三顿都吃一样的也太惨了。不过为什么我感觉神乐这句话是违心的?好像只是为了提高气势说的,其实她对于一天吃三顿鲑鱼拌饭还挺满意的吧?]   [应该吧,还真是个没享过福的天真丫头。]   卷卷头老大神色阴晴不定,扬起一只手,高声喊道:““羊”的人都听着!班池组今天就暂时放过你们!接下来是班池组处理叛徒的时间!给我把神乐抓住!”   不等卷卷头老大喊完,神乐先一步转身就跑,她动作干脆果断,一眨眼就蹿出老远。   卷卷头老大有点急了:“还等什么!给我抓住她!”   “可是,大哥,对方是异能者啊,我们一起上也没办法的……”   “你是猪吗?”卷卷头老大一拳打在小弟脸上,“所以才更要抓住她!如果实在得不到,那就杀了她!”   [得不到的就毁掉,这是病娇啊。]系统评价。   珍香表示不赞同这个观点:[长得帅才是病娇,丑男这样只是变态罢了。]   她看了眼神乐远去的方向,对森鸥外客气地说:“森先生有手机吗?可否借用一下。”   “当然可以。”森鸥外很大方地把手机递给珍香。   他一向做事滴水不漏,手机里什么都没有,完全不怕给别人看:“产屋敷君是没有手机吗?下次我可以送您一个,质量比市面上的好许多。”   “那我就先谢谢您了。”   珍香以前没买手机,因为以前用不上。毕竟山林没信号,就连给手机充电都找不到地方,虽然她不差钱也没必要花冤枉钱。   今后倒或许有必要随身带个手机了。   她输入杀手君的号码,开始编辑短信。   系统看着她把短信发送出去,然后又清空了记录,问道:[为什么要那个杀手帮忙关照神乐?]   [神乐多么可爱一女孩子,要是被一群粗鄙的卷卷头杀掉了,岂不是很可惜?]   [呵,你是这么好心的人吗?]系统嗤之以鼻。   [你怎么阴阳怪气的。你看那个杀手君想从良,这个小神乐也想从良,多巧呀,说不定俩人就很聊得来呢?]   [我可不信你想的这么简单,你其实是打算把发现的异能者都控制起来吧?]   [知我者,莫若系统也。]   珍香在脑海里连连点头。就仿佛她早已计划好了一个完善的阴谋,只等每一颗棋子都到棋盘上一一就位。   系统被宿主夸的有点开心,一下子忘了应该继续追问下去。   卷卷头一帮人很快就呼啦啦跑了个干净,中原中也操心几个受伤的孩子,没有选择追上去打击报复。孩子们惊魂未定,也没有立刻嚷嚷着叫中也去追。   蝴蝶忍与富冈义勇没有得到当主的追击命令,也收起刀剑开始安抚孩子们。   不过当然,其实这事只是蝴蝶忍在干。富冈义勇完全被一个特别胆大的孩子缠住了,那孩子正对他问东问西。   珍香心情放松下来。   不管怎么说人情已经给了,虽然比预期中的力挽狂澜要多些水分,但按照中也的脾气肯定也不好意思不认,那她还怕什么掉马甲呢?这把稳了。   她放心地端着微笑走到中原中也跟前:“不必担心孩子们的伤势,我们这里有医生。”   提到医生,中原中也自然把视线投向了身穿白大褂的森鸥外。森鸥外和和气气地笑着:“抱歉啊,我出门没带着医药箱。”   那这医生不是没用了吗?   中原中也的头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珍香顺势自然地为中原中也介绍了蝴蝶忍,告诉他蝴蝶忍是剑士同时也是医生,而且十分可靠,出门身上必带药品。   不像某个庸医……   珍香不着痕迹的diss了一下森鸥外。森鸥外不以为意。   因为珍香故意以介绍下属的方式来介绍蝴蝶忍,中原中也立刻把注意力放到了珍香的身份上:“所以你是鬼杀队的……?”   “我是鬼杀队的当主,产屋敷箴乡。”珍香矜持地点点头,“昨夜多谢你照顾我的队士们了,中也。”   中原中也被这声亲昵的“中也”晃了下神。   这两天好像经常有人对他很自来熟?   不对,仔细想想,似乎只有宇智波恭弥和眼前的产屋敷箴乡是这样。   一想到宇智波恭弥,中原中也立刻想到现在是个求证的好机会。   他一直在怀疑宇智波恭弥究竟是不是鬼杀队的人,究竟是真的“隐”成员还是假的“隐”成员,既然鬼杀队的当主现在就站在面前,那么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当主应该很清楚自己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吧。   这么一想,中原中也就聚起精神,仔细观察产屋敷箴乡。   年轻的当主有一张精致到雌雄莫辩的脸,紫色双眸里落着阳光,温暖而包容,浅浅的笑容很治愈,从这微笑着的口中所说出的话语带着令人感到幸福的奇异力量。   虽然完全不同,但看着这张脸,中原中也直觉性的又一次想到了宇智波恭弥。   “我昨天遇到一个人,自称宇智波恭弥,和你长相有些相似,请问——”   珍香笑容不变,准备好点头。她心想:来了来了,脱马甲的时间终于到了。   面对中也,她并不打算糊弄过去,因为糊弄过去真的很麻烦,她身上衣服都没换呢,破绽实在是有点大。   中也是个好脾气的人,再生气也只会揍她两下而已,旁边不是还有俩剑士在看着么?出不了大问题的。   她可是产屋敷,难道还害怕被打吗?她的逼格不允许她怕。   所以来吧,她已经准备好面对掉马甲的后果了!   “——他是你的哥哥吗?”中原中也问道。   太突然了,珍香没能收住点头的动作。 第23章   原来昨夜那人就是主公大人的哥哥?   富冈义勇后知后觉地想。   性格上似乎与主公大人完全不同,感觉很阴沉。是因为太阴沉了得不到爱戴,才把当主让给弟弟做吗?   这样思考的富冈义勇显然没意识到自己也属于阴沉那一款的,而且他实际上也不怎么受欢迎。   中原中也把宇智波恭弥认成产屋敷箴乡哥哥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觉得仅从外貌看,宇智波恭弥要比产屋敷箴乡年长些。   他不是没想过两个人其实是一人假扮的可能,但一个笑容如此温柔的好人真能假扮成另一个阴沉的混蛋吗?反差也太大了吧。   并且,宇智波恭弥害怕被他打,产屋敷箴乡却完全不怕的样子,诸如此类很多细节都证明了两人是截然不同的。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过人谋略,这种简单的判断还是不会出错的。   比起周围人的迅速接受,珍香本人倒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莫名其妙多出个哥哥啊。   现在再要否定……是不可能否定的,头都点了就是实锤。   不拒绝,那就享受呗。   珍香立即更换思路,围绕自己的新设定展开描述:“十分抱歉,中也,家兄给你添麻烦了。”   “不用和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和你哥哥之间是私人恩怨。”   什么?!已经上升到私人恩怨了吗?   珍香努力给“哥哥”辩解:“家兄不是坏人,他只是为人不善表达,其实十分好心。”   中原中也点头:“嗯,我知道,他昨天还请我吃饭了。”   真的吗?你说的是心里话吗?那你这副准备好了要找麻烦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啊?   珍香弱弱地低声说:“若中也下次再见到家兄,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为难他?”   “哈?难道不是他为难我吗?”中原中也不可思议地扬起眉,但是看到珍香恳切的样子又很快泄了气,“啧,我知道了,我本来也没打算为难他,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清楚罢了。”   这样啊……所以果然还是要找我哥哥麻烦。不行,我一定要帮哥哥挡过此劫。   珍香心里很有兄弟情地想着,温声道:“家兄在外行走一直有使用假名和假身份的习惯,这是为保安全的必要行为,若下次与他相遇,还请不要拆穿。此外,如果中也想问家兄关于荒霸吐的事情,其实问我也是一样的。”   中原中也的眼神犀利了起来:“他来调查荒霸吐是你指使的?”   “确实如此。”   “那你也知道荒霸吐的本尊此刻……”就站在你面前吗?   这个问题中原中也说得有些艰难,到关键处开始含糊其辞起来。   周围还有很多人在,他不想把这件事公开给所有人知道。   好在珍香完全听懂了,还露出几分歉意的表情:“我知道,家兄调查后得知这件惊人的消息,便立刻告诉了我。我很抱歉,他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他没对我说什么过分的话。”   “不,他说了。”珍香怀疑现在真正不肯放过哥哥的其实是身为弟弟的自己。但为绝后患,有些话还是要现在就说清。   她对周围人温声道:“我和中也有几句悄悄话要说。”   醇和慈柔的声线令周围人都感觉一阵舒心。大家全体主动避让到远处,行动统一的仿佛早就全是自己人了,连“羊”的人也稀里糊涂照做。   这才是产屋敷该有的牌面啊。珍香心满意足。   “你要跟我说什么?”中原中也道。   “家兄说中也就是荒霸吐本尊,但我想,中也其实并不完全等同于荒霸吐吧?”   如果完全等同于荒霸吐,是绝不可能这么富有“人性”的,非人特质从一开始就该如夜晚的火场一样显眼。就像她所了解的……那个存在一样。   总之,在几次接触之后,珍香不认为中也的人格是种伪装。   如果靠着伪装就能像人到这个地步,她还是别挣扎了,趁早躺平等世界毁灭吧。   中原中也眉头微蹙着,目光放空,有些茫然地回答:“我不清楚,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我一直在调查自己的身世,但能查到的只是一些关于荒霸吐的传言。”   珍香了然:“中也是没有相关的记忆吗?没关系,我和哥哥都会帮你的。”   “所以为什么帮我?”   “毕竟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爆炸,如果有鬼参与其间就麻烦了,事情调查清楚我才好给队员们交待。”珍香顿了顿,眼中笑意温柔,“而且,让队员们能安心杀鬼也是身为当主的职责。”   珍香觉得自己这波解答非常有水平,完美体现了自己的领导魅力,是可以令路人心生佩服、令手下感动不已的优秀发言。   但中原中也却没有相信,他注意着珍香的神情,很想充满怀疑地问一句“真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他并不惯于怀疑别人,也相信眼前的产屋敷箴乡是个善良的好领导。但正是因为相信这点,他才觉得对方会主动提出帮忙,其实是出于某个私人的原因。   “另外,我和哥哥只是给中也提供帮助,实际的调查行动还要中也一起参与。并且,事后希望中也能抽出一段时间,也来帮我的忙。”珍香笑着说。   “当然。”中也决定还是不追根究底了,“总之,先谢谢了。”   好奇的系统冒了出来:[珍香,你要和中原中也一起调查?]   [你想多了,我可是领导,是专门发号施令的人,哪能凡事亲力亲为?这种需要深入进行的调查当然应该交给专业人士。]   [那你能给他提供啥帮助?]系统迷惑了。   珍香得意道:[不瞒你说,我刚才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事实上也确实是个绝妙的主意。   珍香单独找到森鸥外,两人互相一见面都笑意融融,一团和气。   “森先生觉得中原中也此人如何?”   “正是我需要的帮手。”这话森鸥外说得很真心,他回忆着刚才中原中也与神乐的对战情况,不但非常看好中原中也的战斗力,还把握到了中原中也的性格。   他起初以为中原中也是产屋敷箴乡的人,就算身在“羊”也会听从产屋敷君的命令。可现在看来,产屋敷君分明指挥不了中原中也,两边是类似朋友的平等关系。   这就是说,他有机会把中原中也挖到自己麾下。   真是再好不过。   一个“羊”而已,不可能容得下钻石一般的少年。   珍香笑眯眯地点头:“您满意就好,我这就把他介绍给您,还请让小治暂时到鬼杀队生活。不过,要想说动中也做您的帮手,森先生可要先帮一个忙才行。”   “什么忙?”   “请您帮中也查清他的身世之谜。”珍香换上了郑重的表情。   直到这一刻,系统才终于恍然大悟:[两头骗!空手套白狼啊!只用说几句话就能凭空赚到一个黑泥太宰治。珍香你是怎么想出来这招的?太强了!]   [这有什么强的,普通操作罢了。而且我哪里是两头骗,我可没说谎。中也确实需要人帮忙查身世,森先生也确实需要帮手嘛,这分明是大家都满意的交易。你就没听说过那个比尔盖茨女婿和世界银行副总裁的著名段子么?]   [那是啥?]   [你身为系统这都不知道?]太没格调了,和我完全不相配嘛。   珍香对系统表示嫌弃。 第24章   “您好,我叫省吾,您哥哥和您有提过我吗?”一个鬼头鬼脑的小孩摸了过来。他明显有点紧张,说话的嗓音都略微发紧。   珍香好笑地伸出手,帮小孩把帽檐压得翘起来的头发抚平:“放松点,省吾,你太紧张了。”   这时是下午,在此之前“三方交易”已经很顺利达成。中原中也和森鸥外互相认识了彼此,在珍香和太宰治的见证下约定好共同调查。   森鸥外很快就意识到了珍香两头承诺的投机行为,但并不介意,中原中也也没有介意多两个人知道自己的情况,太宰治同样没有再说什么话来搞事。   大家都很配合,于是整件事就进行的顺顺利利,珍香也感到顺心愉快。   这之后孩子们的伤势也处理好了,中原中也就和森鸥外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跟“羊”的同伴们一起离开了,大概是要私下商量如何报复班池组。   珍香个人推测,之后班池组大概会宣布解散,毕竟他们得罪了护短的中原中也啊。   森鸥外盛情邀请大家一同返回诊所休息。虽然又得走一段路,但是很有必要。大家都需要喝水修整一下,而且蝴蝶忍买的器材还没有拿到呢。   就这样,中午的时候五个人坐在一起吃了午饭。   “小治,要离开横滨了,不收拾行李吗?”珍香问。   “诶~我没有什么行李啦,小箴乡是在关心我吗?”太宰治眼睛亮闪闪的,露出很可爱的表情。   “是呀。”珍香大大方方点头,“小治还不打算改口吗?”我超想听你喊我主公大人!   太宰治不太情愿的样子:“一定要改口吗?那好吧……主,公,大,人。”   结果明显是有小脾气了,故意拖着长长的调子,把好好一个称呼念得断断续续,满满都是丧气和怨念,让人一听就想打死他。   珍香没办法,领导怎么好意思跟小孩一般见识,她只能宽容地说:“小治喜欢的话,不改口也可以哦。”   太宰治立刻很高兴:“真的可以吗小箴乡?太好了小箴乡,我超喜欢小箴乡哦!”   “……”珍香怀疑这家伙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不能生气,戒骄戒躁,逼格第一。   森鸥外帮蝴蝶忍把购置的器材装箱,垫上厚实的减震棉,最后严密封好,两人还趁着空隙时间聊了两句医学,因为用词太内行了别人都没听懂,总之交流蛮愉快的。   弄完之后森鸥外悄悄擦了把汗,假装并没有累到的样子,对太宰治招了招手:“太宰君跟我来一下,私下交代你两句。”   “森先生又要唠唠叨叨些没劲的话了吗?”虽然不乐意,但太宰治还是很听话的过去了。   室内只剩下珍香与两名剑士。   珍香没有浪费这点时间,主动说道:“你们是否很疑惑我把小治拉来鬼杀队的做法?”   富冈义勇很正直地点头:“他看上去不懂剑术,也没有杀鬼的意愿。”   “是这样。但你们知道吗?昨夜你们消灭的下弦之肆曾专门找到小治,并试图把小治转化为鬼。”   “什么?!”×2   富冈义勇和蝴蝶忍双双吃了一惊。   这当然是非常值得吃惊的事情,并连带出现了许多疑问:   下弦之肆为什么会看中一个少年?少年身上有什么特殊之处?少年看上去明明没有什么战斗的才能,他遭遇下弦之肆又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这些疑问珍香都没有给出解答,她只是露出悲悯的神情,微微一叹:“小治是很少有的、能从十二鬼月手中逃脱的人,他拥有强大的才能,所以鬼杀队很需要他,并且……”   她故意顿了顿,暗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是重中之重:“小治有很强烈的自毁倾向,他会自我强迫性的不断自残,甚至是不断尝试自杀。”   蝴蝶忍和富冈义勇的表情都凝重起来。   这果然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能从下弦之肆手中逃生的少年,该经历了怎样可怕的地狱啊?那真是令人不敢想象。   现在还出现了强烈的自毁倾向,明明是处在最该对世界充满期待的年纪,却已经丧失了求生的**,这太叫人心痛了。   如果悲鸣屿行冥先生站在这里,此刻一定会痛哭不止地念着佛号吧?   蝴蝶忍不禁紧紧攥起拳头。鬼真是造孽,如果没有鬼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人经历不幸了,她以后要更加努力的杀鬼才行。   富冈义勇稍微低了低头。如果他像锖兔一样强大就好了,一定能早早消灭下弦之肆,那样如太宰治一般的少年就不必经历这些不幸了。   珍香注意到自己已经成功调动了两名下属的情绪,便郑重说道:“因此,小忍,义勇,请一定照顾好小治,不要让他孤单一人。他的心理防线很坚固,总是用轻浮来伪装自己,我认为他需要更多的与人接触,才能慢慢敞开心扉。”   [系统,你看我这话术如何?我甚至没有说一句谎言。]   [绝妙,这么一来就可以利用他们的善良,让他们主动接近黑泥精,甚至跟黑泥精谈心,不知不觉中被侵蚀精神。]   珍香很满意系统,觉得系统完全get到了自己的思路。   反派每每成功做下坏事,都是需要小弟跳出来吹捧的。吹捧位缺席就如锦衣夜行,毫无快感,因而极为必要。   她幽幽地补充道:[可以预见,今后被黑泥污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呵呵,鬼杀队是不可能感化太宰治的。因为一旦能看清这个世界就会发现,这世界本就是绝望的。]   这句话的前后部分存在什么因果关联吗?系统感到有些迷惑。   不过它没有纠结这点细枝末节,因为它再次感觉到了一股令它战栗的浓浓寒意。   这股寒意来自珍香的灵魂。   那感觉像是站在冰盖上的人向下凝望时,一瞬面看到深海下有可怖的庞大身影掠去。   宿主的邪恶深入灵魂!   这个认知再一次得到了强调,系统瞬间想要像个闲汉一样瘫到沙发上,然后懒洋洋地低吟一声“舒坦~!”   有宿主如此,系统复何求呀。   它不要再努力了,还是两眼一闭,等着被宿主带飞吧。   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自然消失了,毕竟系统也是想要实现自我价值的,做一条咸鱼躺赢显得太没用了。   很快森鸥外就给太宰治交代完了,他推着少年瘦削的肩膀把人送到鬼杀队这边,还顺手给太宰治塞了个小皮箱:“给你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你带上走吧。”   “诶~好沉呀,森先生的审美超一般,里面肯定全是无聊的黑色系吧。”太宰治抱怨着收下了。   这小白眼狼!森鸥外瞬间有点火大,想怼回去一句“那我送你一条鲜艳漂亮的小洋裙何如?”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要是真送了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作罢。   珍香对太宰治问道:“小治想跟着小忍走,还是跟着义勇走呢?”   “不可以和小箴乡一起吗?”   “抱歉,不可以。”   “那我选小忍。毕竟在美丽的小姐和无聊的男性之间做选择,谁都知道应该怎么选吧?”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珍香拉着太宰治的手,郑重地交到蝴蝶忍手中:“请好好照顾他。”   “是,主公大人。”蝴蝶忍说。   她完全把珍香的话语记在了心里,态度极为端正,甚至都没介意珍香又趁机摸了她的头。   离开诊所时,珍香拿到了森鸥外送自己的手机,两人互相保存了联系方式。   出门没走出多远,珍香便与自家剑士分道扬镳,因为她还没忘记自己之前随口撒的谎:“小忍,义勇,小治,那我们就在此别过了。”   “主公大人要去和保护您的人会和了吗?请务必小心。”   “放心吧。”珍香露出安抚的微笑,“你们才是更要当心,今后在与鬼拼杀时,也请务必珍惜自己的生命。”别再让我心惊肉跳了。   珍香以为接下来就是自己随意安排时间了,说不定可以趁机在横滨逛逛,没想到才刚拐过一个墙角,她就被省吾给拦了下来。   伸出手帮省吾整理好头发,珍香轻笑道:“我哥哥当然和我说过你,他说你代表着重要的合作方“羊”。” 第25章   太好了,可恶的矮子跟产屋敷先生提我了!还说我代表着重要的合作方“羊”!   省吾瞬间放松下来,接着一丝骄傲爬上心头。   早上“羊”的人离开时,省吾是跟着同伴们一起离开的,不过之后他就掉了队,绕出一圈又悄悄返回去找产屋敷先生,并一直等到产屋敷先生独自一人时才现身。   省吾自认为是个机敏聪慧的孩子,所以当四周有外人在时,他就算心里急着找产屋敷先生问委托的事情,也没有立刻凑上前说话。   毕竟委托内容是个秘密宅邸。所谓“秘密”,意思就是不希望外人知道吧?在不确定白大褂医生和似乎受了伤缠着绷带的少年是否算外人的情况下,先默认是外人就对了。   要懂得替雇主考虑周全,这才算得体。   其实会这么想,也是省吾压力太大把自己逼出来的,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一开始是他一口揽下活计,然后又是他一个人说服了整个“羊”同意。在这件事里,他已然压上了自己的信誉和人格,给活儿的那个矮子现在却不见踪影。   别人还没觉得怎么样,省吾已经自己压力大到不行了,像是被人架到火上烤。   如果最后这个活儿不了了之,他就要变成整个“羊”的笑话了!那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比死掉还糟糕!   他甚至没法指望中也。中也口口声声答应帮忙找人,结果就只是在废墟周围乱转一通,明显敷衍了事。   认真论起来,矮子消失也该怪在中也头上。毕竟他离开去说服“羊”的大家时,中也是和矮子待在一起的,结果等自己回去,就只剩下中也一个了。中也完全辜负了他的信任。   今天突然听到产屋敷先生说那可恶的矮子是哥哥,省吾瞬间感觉抓到了救命稻草。他几乎是谨小慎微地想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赌上名誉和未来,必须确保建房委托达成!   其实这件事在成年人眼不算什么,就算委托取消了也不至于天塌地陷,但同样的事情在一个孩子眼里就是有不一样的分量。   省吾有点小机灵,但总归是个正常的普通孩子,跟太宰治、产屋敷箴乡这样儿的怪胎没法比。   他完全忍不住消极悲观地胡思乱想,一会儿觉得矮子一开始就在骗他,一会儿又觉得产屋敷先生并不知情,秘密宅邸其实是矮子一个人的秘密宅邸。   于是在见到珍香后,省吾先是紧张兮兮地试探一句,确认情况之后才放松下来。   珍香笑着拍拍省吾的肩膀:“你已经说服“羊”来修建秘密宅邸了吗?”   “当然,我在同伴里可是很有面子的!”省吾自豪地挺起胸膛,一点也没有之前惶恐不安的模样了。孩子的情绪总是变化太快。   珍香心里叹气。“羊”居然还真接受了,失望,浪费钱,算了算了,小钱而已。   表面上,她当然是很高兴的样子:“那就多谢省吾啦,订金很快就会有人送上。”   说完还立刻召来一只鎹鸦传讯,塑造出坦荡又高效的人设。   产屋敷先生果然就和第一印象中的一样,是个风光月霁的人啊!省吾完全被珍香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跟那可恶的矮子完全不同!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居然让那样的混蛋当产屋敷先生的哥哥……该死,我才是想要产屋敷先生来做我的哥哥啊!   “省吾真是个出色的好孩子。”珍香随口送上一句不走心的夸赞,“我哥哥也对你赞不绝口呢。”   “怎么可能?那个——”那个矮子哪里会夸我好?不掐着我的脖子逼问问题就不错了!   省吾把吐槽咽回肚子,他不想说出糟糕的话语污了产屋敷先生的耳朵。   珍香摆出不赞同的表情来:“如果哥哥不看重你的话,又怎么会把帽子送给你呢?”   “啊?我……”省吾语塞。他突然感觉头顶的帽子变得烫头起来。   珍香意味深长地微笑着——当然在省吾看来还是温暖的笑容。   “我哥哥很喜欢这顶帽子,走到哪都要戴着,现在帽子在你头上,必然是送与你的。我哥哥只是不擅表达而已,他其实也很欣赏你哦。”   不是这样的!这个帽子是我跟中也要来的啊!   省吾的内心被强烈的羞耻感塞满了,他在产屋敷先生面前很难不感到自惭形秽,现在更是无地自容,非常想一边道歉一边说出实情。   但是看着产屋敷先生毫无察觉的笑颜,他完全张不开口。   他不想给产屋敷先生留下坏印象。   系统却很清楚,这帽子只不过是珍香出门时随手挑的一顶,根本没有多喜欢,丢掉也没什么。   它问道:[珍香,你又开始逗小孩玩了?]   [是啊,你不觉得他很有意思吗?既然拿了我的帽子,就该付出些代价才是。]珍香冷漠地回答。   这冷漠感又微妙地瘙到了系统痒处。它就是吃这一套,够坏,它就喜欢坏的。   倍受良心谴责的省吾试图通过其他方式找补:“产屋敷先生有没有什么想了解的事情?尽管问我,我知道横滨很多消息。”   “这样吗?那省吾就和我讲讲中也吧,我很好奇中也的事情。”珍香趁机提出问题。   事实上,中原中也的感觉是对的。珍香想了解中也,还主动帮中也找到查身世的帮手,才不是出于热心肠或者是替他人考虑。   她既不为让鬼杀队放心,也不为叛徒的伟业,完全出于个人私心。   就连系统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中也大感兴趣。   省吾迟疑起来,他心里对中也的小疙瘩还没解开呢。但看着珍香期待的表情,只好勉强自己给中也说些好话。   他的描述很简略,说到同伴们对中也的夸赞时语调都变得干巴巴的,但珍香还是轻易提炼出了有价值的信息。   比如同伴们都觉得可以依赖中也,比如中也从不推辞同伴们的求助……   “省吾也这么想吗?省吾是如何看待中也的呢?”   “我……”省吾迟疑。要实话实说么?但是背后说人坏话不好吧,产屋敷先生会不会因此把我当成小肚鸡肠的坏孩子看待……   可是如果不说出来,产屋敷先生一定也会被表象蒙蔽!中也才没有那么可靠!   省吾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对中原中也的不满全部倾吐一空。当他说完,他明显感觉自己放松了许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之前一直都把话憋在心里。   耐心地全部听完,珍香了然点头,还温声宽慰了省吾几句:“负面情绪是人之常情,倾诉出来就好啦。”   满足了一番对中也的好奇,珍香与省吾分别,在横滨的街头独自走了一会儿。   作为一个港口城市,横滨总是处于海风的吹拂之中,很多地方都能眺望到海上航行的货轮,那些货轮会源源不断将外国的技术与思想载入,就像是输送养分的泵。   横滨因此发生着日新月异的剧烈变化,也由此变得迷人而危险,成为了野心家们钟爱的舞台。   甚至产屋敷家近期也在考虑悄悄到横滨置办产业。   相比起来,鬼舞辻无惨实在是太愧对反派之名了,居然一点也没有富贵险中求的冒险精神。   鬼的数量有那么多,不可能个个都像鬼舞辻无惨一样胆小怕事,却至今没有哪个在现代化都市肆虐过,偶有闯入的也很快被消灭,留不下一点传闻事迹。   完全把功劳安在鬼杀队头上就太自大了点,鬼舞辻无惨显然在用无法违抗的命令约束着所有鬼。   珍香确认自己不会再被谁突然拦住之后,便掏出手机联系杀手君:“现在见面的话,有空吗?”   “哪里见?”   珍香左右四顾,视线从街边并排的建筑物上一一掠过,砖红色的建筑看上去尤其讨喜:“就在“漩涡”咖啡厅吧。” 第26章   [系统,你认为太宰治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不好说啊,毕竟只是一个人。]   [的确,他再怎样黑泥也只是一个少年而已。蝴蝶姐妹的蝶屋长期收治受伤的鬼杀队成员,人员流动频繁,伤员的心理也总比健康之人更脆弱。可以说,这已经是理论上能帮助太宰治最快扩散黑泥的地方了,但……]   此刻,珍香正独自坐在“漩涡”咖啡厅靠玻璃窗的一角,点了一杯拿铁静静等待。   阳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在下眼睑投下一层浅浅的阴影。她的身旁蜷着一只正在小睡的三花猫,皮毛干净,大概是咖啡厅店长养的宠物。   对于并不怎么了解咖啡,但是喜欢喝牛奶的人来说,拿铁是相当不错的选择。因为“拿铁”的意思就是“牛奶咖啡”,名字直白得像个冷笑话,味道有着绵柔的奶味。   珍香小口喝着,姿态很文雅,目光没什么焦距的随意发散,实际上正难得在与系统进行严肃的讨论。   或者准确形容,是单方面在向系统陈述自己的想法。   [大部分鬼杀队成员受伤,还是会直接去最近的紫藤花家族休整,各地都有类似设施来提供医疗和住所。虽然蝶屋是鬼杀队医疗能力最强的地方,但因为地域限制等问题,蝶屋永远只会收治一小部分伤患。]   珍香一边分析,一边默默给这杯拿铁好评。   牛奶的味道很新鲜,令她感到一丝幸福。   [我们都知道,就算是身为当主的我也不能直接下令扩建蝶屋,让所有伤者都去那里报到。因为这会增大蝶屋被鬼发现的风险,而且人人都能想到这点。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让太宰治接触到所有队员。]   珍香喝完拿铁,意犹未尽,于是起身又点了一杯鲜奶。   [总之啊,系统,仅凭太宰治一个人,对鬼杀队能造成的破坏力还是可以预见的有限,而且用黑泥污染别人本身就是个潜移默化的过程,不多等待些时日是见不了成效的。]   系统挠头——如果它可以挠头的话:[我听懂了,所以你是有什么好主意吗?]   珍香开始启发系统:[你有没有想过,鬼杀队的大家为什么都这么靠谱?]   [嗯……因为大家太团结乐观了,成员之间互相打气,彼此帮扶,人心不散。]   [这说法怎么有点耳熟……不是,你好意思直接复述我以前说过的内容吗?你就不能原创吗?]   [我想不出来嘛。]系统委屈屈。它要是很聪明什么都能想到,当年干嘛还要主动放弃发布任务的权利呀?   珍香有点想骂系统笨蛋。但转念一想,自己还是指望着系统过活的,应该保持对系统的表面尊重:[想不出来就不用想。我们可是叛徒,是二五仔,想这些没用的做什么?我们应该想的是如何瓦解鬼杀队。]   这么圆了一句,珍香又接着道:[你知道么?钢材是一种坚固的合金,当钢材中含有过量的硫时,钢材就会变脆。如果还不够脆,就是硫掺的还不够多。所以我打算四处走走,挑选更多适合当污染源的人才回鬼杀队。]   这才是珍香绕了半天真正想说的,但之前的长篇大论也不能省略,因为都是系统想听的。   前戏做的充分,系统自然没有一个“不”字,还很体贴地替宿主考虑:[好啊。但是太宰治这样的黑泥精世间很少有吧?]   [也不一定非要黑泥精。能散播懒惰的邋遢大王、能散播恐慌的怯懦小人,不都可以吗?]   当珍香与系统完全商量妥当,对接下来的鬼杀队腐蚀计划信心满满、跃跃欲试时,一个红发的青年牵着神乐走进了咖啡馆。   珍香与青年彼此对视一眼,默契地拿出手机验证,接着再点头致意。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已经明了了彼此的身份。   “我是织田作之助。”青年自我介绍。   时间不同,地点不同,之前不方便交换的名字倒是可以直说了。   “我是产屋敷箴乡,作之助叫我箴乡就好。”   织田作之助接受良好地使用了官方推荐称呼:“箴乡,你喝的是鲜奶吗?”   “是的。”   “原来咖啡厅里可以直接点鲜奶啊,以前从来没试过。”织田作之助一副学到了的样子,立刻就给自己和神乐各要了一杯。   珍香仔细观察了一下两人的状态,发现作之助与神乐看上去都挺不错,看样子摆脱班池组的追捕很顺利,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当近距离观察,神乐看上去就更可爱了,她有着白皙到令人羡慕的皮肤,嫩嫩的,一举一动也很有青春活力。   而作之助,则有着让人感到舒服的五官,眼睛是略显普通的灰蓝色,这幅容貌一点也不像杀手,倒更像个普普通通的横滨上班族。   “多谢作之助照顾神乐了,需要报酬的话尽管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珍香说完这句话之后感觉织田作立刻松了口气。   接着,织田作报上了一个价格。   “真的吗?”珍香有些小惊讶,因为感觉意外的便宜。   织田作似乎有些羞愧……又似乎没有,他的面部表情变化略小,不容易看出来:“那个,其实是神乐的午饭,她一口气吃掉了这么多。”   珍香……珍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就有点贵了吧,吃的是什么高档豪华大餐吗?   珍香疑惑地看向神乐。   神乐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理直气壮地说道:“是啊助说可以吃饱,我才敞开了吃的,不管是米饭还是腌萝卜都没有浪费,全部吃完了,所以不管花了多少钱都没有办法,不要看我。”   怎么突然感觉这个小丫头不可爱了……只吃米饭和腌萝卜就花到这个数?真的假的?   珍香定定神,把原计划的台词念了出来:“班池组的人接下来有“羊”去处理,你不用担心被他们报复。神乐不是本国人吧?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回家,要我帮你去港口吗?”这样就可以把麻烦的异能者送走了。   神乐扭头看了眼作之助,说道:“我没有路费回家。”   “没关系,路费我来出。”珍香还不缺这点钱。   “谢谢你,但我不想这样不光彩的回去。”神乐端起自己那杯牛奶,一口气干了,“听说你要给啊助工作?我也要。”   语气很豪迈,所以不像请求,更像命令。但因为还处于可爱的年纪,所以不怎么令人厌烦。   珍香突然后悔让作之助帮忙照顾神乐了,这两人还真是很聊得来啊?可她只想要作之助一个保镖。   她决定继续劝神乐回家,系统却突然发声了:[正好,你就让神乐当你保镖呗,饭量这么大,一定可以合理吃穷产屋敷家。产屋敷家衰败了,鬼杀队也就垮了。]   [系统……我以前倒没发现,你真是个逻辑鬼才。]   [真的吗?哈哈哈谬赞了!嗯……你没说反话吧?]   [当然没有,我只是有点心疼钱。但系统你是对的,这钱该花。我难受一会儿就好了。] 第27章   那田蜘蛛山。   是一座植被茂盛到颇有阴森气息的孤山,传闻那里栖息着喜欢吞食人类的巨大蜘蛛,并且确实毒蛛泛滥成灾,因此少有人靠近。   近日,那田蜘蛛山的周边一带又多出了新的传闻:据说有一头可怕的食人虎突然出现,不断伤人和破坏庄稼。有人根据保留下来的残破现场进行推断,认为这只食人虎是一路向着那田蜘蛛山去了。   恶虎要与巨蛛相争吗?人们不禁这样遐想。   ——   时间是离开横滨之后的第四天下午,珍香在咖啡厅拍板定下两个实习保镖之后,就三人一起步行出发,最终走到了那田蜘蛛山。   很难形容这一路究竟是痛苦多些还是快乐多些。   要说痛苦,理由非常多,比如神乐实在是太能吃了。靠近城市的时候人口密集,食物还算好买,等深入山林之后吃饭就成了大.麻烦。   乡间村民并不会囤积太多粮食在家,也不敢把全部余粮都拿出来招待客人,于是每次都得连续敲开好几户人家的门,才能让神乐勉强吃舒服。   这还算好,有一次他们走到了前后左右都没村庄的地方,被迫现场打猎采果挖菜。浪费时间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三人都没有多少野炊天赋,最后只是勉强把食物弄熟吃了,事后谁都不乐意回忆味道。   如果一路全速前进,他们完全可以少遭几次罪,但珍香打着在人群中寻找人才的主意,而且自己体力很一般常常需要休息,所以不愿意错过路途中的每个村庄,三人因此走走停停。   类似的痛苦还包括,珍香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娇贵许多。一天夜里睡觉,她被虫子咬醒过来,按死一只再睡,片刻后又被咬醒,于是再也没法入睡,第二天强打精神上路,走着走着差点因为精神恍惚栽进河里。   这种苦头吃一次也就罢了,珍香反思之后立刻叫了只鎹鸦,恳求香奈惠送自己一个驱虫香囊佩戴。   幸好香囊这种小物件是鎹鸦可以代送的,珍香当天晚上就拿到手了,否则她一定会选择打道回府。   在这些生活琐碎的痛苦之外,还有一大痛苦就是,身边那两个实习期保镖莫名很聊得来。   按理说作之助只是个青年人,还不到散发父爱的年纪,但他就是情不自禁地宠着神乐,仿佛老父亲在爱护女儿。   明明珍香跟神乐是同龄人,可全怪珍香装逼装的太到位了,以至于作之助真拿她当老板对待,交谈时都是那种恰当的尊重和分寸感。   原本,自诩领导者的珍香也没想过要谁宠爱自己,但就是这种明晃晃的区别对待,让她心里变得严重不平衡。   而神乐呢?不熟的时候还好,熟起来之后就彻底不可爱了,作风像个野丫头,说话也粗鄙,还常常当面嫌弃珍香事多……拜托!早晚刷牙洗脸、一日三餐、食不言寝不语这些都是超棒的生活习惯好不好!   好习惯学不会,神乐倒是很快就养成了“阿鲁阿鲁”的口癖。   关于这个“阿鲁”,原本是用来代替儿化音的词,由于日语里没有儿化音,人们也很难理解儿化音,所以“阿鲁”就被认作是中华特色的语气词。   神乐不知从哪里学到一口半吊子日语,莫名对“阿鲁”情有独钟,三句话里至少有两句末尾要加上“阿鲁”。   珍香一点也不想承认,短短几天她就被洗脑了,有时做梦都梦到“阿鲁”,实在有点可怕。但她的领导包袱又不允许她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厉害的领导应当深谋远虑、志存高远,一言一行皆有深意。关注身边保镖的口癖也太没格调了,并且有谐星化的重大风险。   暂时摆脱一个粂野匡近,又来一个神乐,为什么她产屋敷珍香总要面对这种挑战?   也罢,就当是必须容忍的磨合期吧。   但这四天也确实发生了不少快乐的事情。   比如说……呃,比如说?   [系统,我感觉我似乎变得很憔悴,最近我们有经历什么快乐的事情吗?]   [别瞎想,你一点变化都没有,最近不是一直挺快乐的么?]   系统回答的如此肯定,珍香不禁怀疑是自己记忆力不够好:[比如说?]   [比如有一次我们在一个村庄旁边发现一个死人,被野兽吃掉了半个身子,就顺势谈论起鬼吃人不会留下残渣的话题,当时周围村民都怕得躲到远处,还有人吐了,但织田作之助和神乐却面不改色。]   [所以呢?我也面不改色啊?]   [对,这就很好呀。面对那么恐怖恶心的场面,有良知的人都会产生同理心吧?会觉得害怕或者怜悯之类的。但你们完全没有,也不像是因为勇敢,更像是毫无触动。]   这什么话……珍香怀疑系统是不是在拐弯抹角骂自己没有良知,但转念一想,系统喜欢的就是没良知那一款,便释然了。   但她认为自己还是有良知的,只不过行差踏错走上了二五仔的道路而已。并且就算不论自己,作之助与神乐也绝不是没有良知的人,那两个家伙之所以面对残骸那么淡定,很大程度是因为天然呆吧?不然就是以前见多了,锻炼出强大的心脏了。   而且后来,作之助和神乐还挖出一个深坑,把死者埋葬了进去,这显然是善良的举动。   系统自信地补充道:[而且之后他们处理残骸的手法也非常利落,冰冷无情,这样的人将来一定可以完美配合你背叛。]   嗯,这倒没什么好反驳的,当时那个场面确实……怎么说呢?像极了一名心狠手辣的Mafia人员带着专业收尸人闺女一起处理一个凶杀现场。   他们为什么那么熟练啊?   不,倒也不是熟练,只是表情都太淡定、专业、自信、从容了。   珍香决定拥护系统的想法。系统既然满意她找的俩保镖,不就相当于满意她看人的眼光吗?这是白来的成绩。   “什么东西咬我!”神乐突然叫了一嗓子,并用巴掌在腿上拍死一只蜘蛛。 第28章   在离开横滨的一开始,珍香是没有选定目的地的。   那时她单纯想带着两个保镖在山林里遛遛弯, 互相接触互相了解, 彼此增进一下感情。   大家都是刚认识, 对彼此的脾气、爱好、恶习之类都毫无把握, 很难确认这种“双保镖”模式到底适不适合。不实际尝试的话, 真不知道是“三人行其乐无穷”还是“三人行看谁都烦”。   临出发, 珍香特意拿了两把日轮刀分别交给两位保镖,并介绍了鬼需要用日轮刀砍头才会死去的基础设定, 关于鬼杀队掌握的呼吸术也略微提及,但作之助和神乐都不是很感兴趣的模样。   之后突然决定前往那田蜘蛛山是因为听说了一个传言:有可怕的猛虎在那里徘徊, 每天晚上都残忍吞噬路过的人类,死去之人连一根骨头都剩不下。   珍香觉得老虎吃人并不会把全部骨头吃净, 实际上大部分野兽吃人都会剩下骨头,便推测这是鬼犯的事儿。   鬼吃人伪装成老虎吃人,以此掩人耳目,似乎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做法。所以, 那应该是个会些血鬼术, 但实力有限的鬼吧。   这样倒是很适合用来试探一下保镖的能力, 如果玩脱了就叫系统救命, 然后顺势辞退保镖。如果保镖发挥很好,那就顺势让保镖从实习期转正。横竖不吃亏。   打着这个算盘,珍香就把那田蜘蛛山设为了目标地点。   第四天,他们抵达目的地山脚的时候,能听到的相关传言已经变得非常离谱了:   那田蜘蛛山的蜘蛛们为虎作伥, 将新来的恶虎奉为主公,每天夜里都成群结队的乖乖供恶虎驱使,在月下的密林间如潮水一般起舞,用抓到的人类讨恶虎欢心。   一般来说,传言的夸大程度跟靠近传言源头的程度是成反比的。当一个人越是接近源头,所听到的传言就越会实事求是。反之,越是传播到远处,传言就越会被添油加醋。   到了那田蜘蛛山,情况却似乎反过来了,居然在这么接近的地方出现了这么离谱的传言。   珍香并不认为自己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于是开始怀疑那田蜘蛛山的情况比想象中更复杂。   索性时间还是白天,所以稍微往里面走两步看一下情况,危险性还是比较小的。   就这样三人一起往里走了一小段,神乐便被蜘蛛咬到了。   那田蜘蛛山不愧是冠以蜘蛛之名的孤山,这里的蜘蛛密集程度简直叫人叹为观止,大大小小的蛛网在树丛间交错,耳边总有蜘蛛稀稀疏疏的动静,空气里浮动着难闻的臭味。   不管是什么动物,在一个地方泛滥都会产生相应的生态问题,比如说在那田蜘蛛山根本听不到一声鸟雀鸣叫,传闻中恶虎的咆哮声也并不存在。   谨慎起见,珍香认为还是暂时离开比较好,等夜晚来临之前,她打算找个机会用潜行卡摸进来观察一下,之后再决定是不是把这里作为检验保镖能力的试炼场。   “神乐,不要把蜘蛛往嘴巴里塞,不卫生。”   作之助提醒的声音把珍香吓了一跳,她赶忙去看神乐,发现这熊孩子大概是为了报复蜘蛛咬她的事情,一口气拍死好几只,正打算直接吃掉。   “……”面对这场面,珍香根本想不出什么比较温和的台词,她真怕自己一张嘴就是一段吐槽,把当主形象毁个干净。   [哈哈哈神乐真是个小坏脾气!]偏偏系统还特别喜欢。   要是早些年,珍香这时候就要昧着良心捧系统的臭脚了,说些诸如“神乐真是个报复心强烈的残忍之人啊!”或者“有神乐伴我左右叛徒事业定然如虎添翼。”之类的疯话。   而现在,珍香很乐意指出自己眼中的真实:[这倒霉孩子又饿了吧?]   [单纯饥饿可不会成为人吃蜘蛛的理由。]系统表示不服。   珍香觉得这倒没错,比如她要是很饿的话,大概宁可啃树皮也不想把蜘蛛往嘴里塞。不说卫生问题,心理障碍就很难克服。   系统又激动地充道:[蜘蛛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蜘蛛?]   珍香默然一瞬,劝道:[系统,请别这么说,在我眼里你才是最可爱的。]   不管实际情况怎样,珍香认为都不能让神乐随便乱吃,见作之助暂时控制住了神乐,珍香就下令道:“我们先出去,到附近的村子吃晚饭吧。”   三人转身往回走,走着走着发现路上倒了一个少年,看模样大概有十七八岁,穿的破破烂烂,身形瘦弱,刘海奇奇怪怪斜向一边,一侧鬓角还长出一大节,像是什么普通人无法get到的潮流发型。   织田作先靠近过去,稍微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少年迷迷糊糊醒来,眼神虚浮着嘟囔一句:“打劫……”然后又昏迷过去。   所以他是被人打劫了吗?   “像是饿昏的。”   “那就带上他一起吃饭吧。”   珍香也不是随便发善心,她想既然这少年倒在了那田蜘蛛山,或许可以直接问出一些情报。   一段时间之后……   珍香盯着一起进行大胃王比拼的少年少女,内心毫无波动,甚至也完全不想笑。   面前的桌子上叠起了一只又一只空碗,招待几人的村民表情已经不太对了,看在确实有钱赚的份上才没有多嘴说什么。   在刚刚于横滨经历过面瘫人设重复的惨剧之后,目前最新的流行似乎是饿死鬼投胎人设,也不知道下次会流行什么,也许是身上缠绷带?   总之,虽然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实际上珍香很介意村民不断偷瞄过来的眼神,便忍不住把挡住半张脸的围巾又往鼻梁上面拉了拉。   围巾目前作为系统面具的替代品使用,挡住部分真实容貌。其实系统面具需要的冷却时间已经差不多结束了,不过珍香暂时不打算拿出来——   领导懂得一手神乎其技的换脸术,这暂时还是秘密。   “呼——吃饱了!十年之内都不想再看到茶泡饭了!”少年最终在大胃王比拼中略输一筹,先于神乐停下了进食。   他明显吃的很撑,一脸幸福,缓了缓之后开始诚恳道谢:“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我这些天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差点就死在路边,还想过要打劫你们,结果你们却好心地把我从那田蜘蛛山解救出来,还请我吃饱肚子,你们真是好人。”   嗯?原来你当时嘟囔的“打劫”是这个意思?   珍香都有点想吐槽了,但这世上万万没有让领导当吐槽役的道理,所以她只在脑海里对系统说:[这小子挫爆了。]   [我也这么觉得。]   “我们对你以怨报德,你就只有一句‘谢谢’?”神乐冷笑着放下碗筷,“小子,如果道谢有用的话,还要鬼杀队做什么?”   [“以怨报德”这个词正好说反了吧,不该是“以德报怨”么?而且不要什么锅都往鬼杀队头上扣啊!]   系统没有认可珍香的抱怨,反而敏锐指出:[以我们的立场,神乐给鬼杀队扣黑锅不是很好吗?]   珍香想了想,发现还真是,于是决定保持冷静,先看看神乐怎么发挥。   刚吃饱饭的少年动作迟缓,被神乐轻易地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露出可怜而无助的神态。   神乐就像个隶属黑恶势力的打手,对少年恶声恶气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目的?”   也不知是不是神乐演技太好了,少年完全被吓住,特别配合地快速回答:“我叫中岛敦,我是被一家孤儿院赶出来的,没有饭吃没有地方住所以只能流浪,我真的没什么目的,我只知道一直有恶虎在追我!”   一直被恶虎追踪?是传闻当中的那只吗?   “被孤儿院赶出来的?”神乐眼神犀利地盯着少年,“你该不是偷走了别人的宝贝吧?”   你能问重点吗神乐?而且你就非要跟别人的宝贝过不去吗?   少年慌慌张张地拼命挥舞双手:“不是的我没有!是院长先生说经营困难,要缩小规模什么的,所以才把我赶出来了!”   “是吗?只赶走了你一个?没赶走别的孩子?”   “只……只有我……”   珍香有点心烦了,太阳正在落山,已经要入夜了,可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在白天潜行去山里看看,却还要坐在这儿听无聊的审讯,真不知道意义何在。   谁要关心孤儿院为什么单独赶走一个孩子啊?   她侧头去看一直没说话的作之助,递眼色过去希望作之助站出来管管事儿。   “啊。”作之助接收到眼神,但是似乎没能解读出其中含义。   他已经很努力在领会上级精神了,但显然还是缺乏经验,无法做到体察上意,反而以为是要他帮神乐说话。   他干巴巴地说:“中岛敦,我就叫你中岛吧,没有哪一家孤儿院会因为这个理由单独赶走一个孩子,如果是经营不善,一般会选择赶走半数孩子,或者宣布解散。”   中岛敦满头大汗,张口结舌地不知道该怎么辩白。   他说的是真话啊!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呢!   珍香简直想扶额叹气。   她果然还是别难为自己了,把保镖培养成代言人的天真想法一开始就不该产生。   她走到中岛敦面前,温柔地拉住他的手:“敦,别害怕,我相信你。”   行家一开口,就知有没有。中岛敦瞬间感觉自己轻飘飘的,眼前拿围巾遮脸的少年一下子像天使一样闪闪发光。   中岛敦感受着手部传递的温暖,不禁结结巴巴:“您……您是?”他下意识就对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使用敬语。   珍香微笑道:“很抱歉,我们不便对外人暴露身份,事实上我们三人属于鬼杀队,来这里是为了传闻中的恶虎,如果你了解一些关于恶虎的情况,请务必告诉我们。”   “你们在寻找恶虎?”刚稍微放松一些的中岛敦又立即紧张起来,下意识松开了珍香的手。   “是的,我们在寻找恶虎,为了解决掉它。”珍香点头。   “吱——!”这是中岛敦连连后退差点带翻凳子的声音。   他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像是听说了一生中最恐怖的事物以至于无法控制自己,四肢都难以协调,结果跌倒在地上。   “我……我告辞了!”   他跌跌撞撞四肢并用地往外跑,姿态狼狈到可笑,到达门口时还狠狠磕了一下脑袋,然后如同企鹅行走一样摇摆着拼命往外逃。   这等胆小怯懦的姿态还真是叫人叹为观止,简直是把被猫咪惊吓到的老鼠的模样演绎得活灵活现。   珍香忍不住再次感叹:[这小子真的是挫爆了。]   [我也这么觉得。]   珍香决定放弃对中岛敦动之以情,那接下来就该晓之以(物)理了。   “作之助,神乐,请把敦抓回来。”她用慈柔的语调说,“外面天黑了不安全,不能让他乱跑,就用绳子绑起来吧。” 第29章   大概是由于在抓回中岛敦的过程中作之助使用了日轮刀——他拿来当手臂的延伸去挑中岛敦衣领——所以招待他们的村民带着空碗直接消失了,大概是躲去了别的屋子。   其实大可不必。虽然这年头有着禁刀令, 但鬼杀队带刀可是政府默许的行为。装作没看到就好了, 何必要害怕地躲开呢。   中岛敦大概也是因此吓到了, 绑回来之后一个劲儿发抖求饶, 珍香能安抚人心的声音都变得不太好使。   她尽可能温柔地给中岛敦解释了鬼杀队是保护人类的组织, 是杀鬼的专业人士, 现在鬼杀队怀疑所谓恶虎其实是鬼假扮的,需要关于那田蜘蛛山的各种情报。   结果中岛敦听了之后更害怕了, 嚷着“不管是虎还是鬼,那都不是人类能对付的东西!”一心想跑。   最后还是神乐站了出来, 把刀架在中岛敦脖子上,才逼问出了中岛敦掌握的信息。   到了这个地步, 珍香的思维反而活络起来:[系统,中岛敦就是我们需要的人才啊,这小子胆小无比,畏畏缩缩, 令人讨厌, 恰恰是鬼杀队里面最欠缺的类型, 是钢材中的硫。]   [那就让中岛敦加入鬼杀队。]系统表示认可, [不过他不会同意的吧?]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一个独立生存就意味着饿死的人,有什么资格拒绝呢。]   中岛敦吐露出来的信息其实很有限,据他自述,他是一路流浪到达那田蜘蛛山的,他的身后总是有一只恶虎在窥伺他, 垂涎着想将他吃入饥饿的肚子。   而这只恶虎其实一开始就待在孤儿院,正是因为恶虎不断搞破坏,孤儿院才逐渐经营不下去。   中岛敦离开孤儿院之后还曾庆幸过就此摆脱了恶虎的威胁,结果没过多久他就惊恐的发现,恶虎跟着他一起离开了孤儿院。   因此他只好一路逃窜,一旦发现恶虎的踪迹就立刻往更远处跑,直到他跑进了那田蜘蛛山。   “我被困在那座山里面了!”回忆带来的恐惧令他声音变得尖锐,“是那只恶虎,它封锁了所有路口,在树荫的遮掩下向我逼近!到处都是蜘蛛,那些蜘蛛都成了它的耳目!我只能在山里打转。”   这番说辞意外的和传言一一对照。差别之处在于,传言中的恶虎是到那田蜘蛛山占山为王去了,而中岛敦口中的恶虎纯粹就是冲着中岛敦来的。   过了应激反应那股劲儿,中岛敦逐渐萎靡,声音也低落下去:“有次我遇到一个人,求他带我出去,那个人明明答应我了,还让我安心睡一觉天亮就走,结果第二天……他就不见了,什么也没给我留下,连一句话都没有。”   珍香轻轻拍了拍中岛敦的头发——手感居然意外的挺不错!柔柔的,还暖呼呼的,比拍小忍更舒服!   “敦,放心吧,我们鬼杀队会帮你搞定那只恶虎的,无论那有多难,有多令人绝望,因为鬼杀队就是创造奇迹的组织。”   中岛敦露出了有所触动的表情,但犹豫片刻后张嘴说出的话却是:“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不行,因为敦是恶虎的目标。”   “你们难道要拿我当诱饵吗?我绝对不要!”   “但是,饿肚子的滋味已经不想再体验了,无处可去的感觉也糟糕极了,对吧,敦?”珍香的手按在中岛敦头顶,慢慢揉了揉,“你同意的话,今后鬼杀队会负责养活你的,我们会接纳你,把你视作家人。”   中岛敦沉默了,他的心里产生了复杂的挣扎,一方面觉得鬼杀队是个全员恶人的危险组织,应该远远避开,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头顶那只手好温暖。   终于,他轻轻点了点头。   就像珍香认为的那样,中岛敦其实根本没有资格拒绝,这样子纠结片刻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了。   [珍香,你真相信中岛敦说的话吗?如果那田蜘蛛山里确实有鬼,他凭什么活到现在?]   [信与不信区别很大吗?也许他真的很精通保命,那鬼杀队就确实适合他待着。也许他是个无耻骗子,那鬼杀队更需要这样的污染。不管怎样,咱今晚带上他一块儿进山。]   ——   一个平静的、健全的家庭当中,父亲与母亲的角色都是必须的。   如果家庭中失去了遮风挡雨的父亲,那一定是个可怕的灾难。   而这灾难究竟是如何降临的呢?   母亲回想起了一双黄澄澄的兽眸,忍不住抱住手臂偷偷发抖。可她不敢让子女们看到自己发抖的模样。   家庭当中的父亲死去了,接下来自然要母亲顶上那个负责遮风挡雨的缺位。她必须坚强,必须拼尽全力保护自己的三个孩子,哪怕是要与那只白虎为敌……   大约在不久前,一只白虎闯入了那田蜘蛛山,接着便在山中四处肆虐,它横冲直撞,捕食满山的蜘蛛,似乎永远处在饥饿当中。   这世上哪有鬼害怕野兽的道理?   原本随意挥动几根蛛丝就该杀死了的。但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只白虎居然拥有着不亚于鬼的愈合能力和战斗能力。   受伤激发出野兽的狂性,于是鬼不得不与虎拼死战斗。   整个夜晚,满山的蜘蛛潮水一般四处奔逃,它们躁动着,恐惧着,窸窸窣窣着。若它们安静下来,只能是因为被白虎吞入了口中。   五口之家平静的生活被就此打破。   直到昨天,扮演父亲的鬼死去了。它被白虎撕咬着顶在树冠上,就那样持续到日出,然后被太阳融为飞灰。   接下来死掉的会是母亲吗?   母亲又忍不住开始发抖了。月亮升起,新的夜晚到来,它必须勇敢地站出来迎接战斗。因为它是母亲,因为家庭的羁绊,它有着不能退缩的职责。   它的手指颤抖着,蛛丝绕在指尖,月光下一闪一闪。   不要怕。它告诉自己。只要用大量的蛛丝拉开距离,避免近身战斗,就一定可以做到的。   能赢。   ——   一行四人走入了那田蜘蛛山。   这座孤山在夜晚时显得愈发阴森可怖,奇异的臭气也比白天浓烈数倍,让人只想皱着眉扭头就走。   在这糟糕的环境里,大家开始聊天。   珍香作为领导,当然是带领话题的那个人:“鬼王从不允许鬼群居,所以一座山里只会存在一只鬼,现在传言中有蜘蛛也有恶虎,你们认为鬼会是哪种形象呢?”   “一定是蜘蛛阿鲁!”   “是虎,肯定是虎。”   “作之助怎么看?”   本以为作之助会回答个折中方案,说“是半蛛半虎。”结果他思考了片刻,却说:“我想,鬼是人变的,所以大体还是更像人吧?”   珍香满意地点头:“答对了,就是这样,鬼都是人形的。”   神乐立刻感觉自己被耍了。这感觉完全正确,珍香确实是闲的没事在耍人玩。但这怎么能承认呢?   珍香笑着安抚了神乐一下,随口推测道:“应该是人形的鬼,但是能利用血鬼术变出恶虎的模样。”   “那蜘蛛又怎么说?”   “大概是出于生物的本能被鬼驱使了吧。”   以上都是推测,但无论是传言还是中岛敦的自述都说明蜘蛛与虎现在是一起的,属于同一阵营,这点应该错不了。   神乐很难服气,抬脚就往旁边的草丛里面踹去,结果又一次不小心被蜘蛛咬到了,气的当场想放火烧山。   “那个,我们还是谨慎些比较好吧。”中岛敦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着。   “你不是已经在山里求生好几天了么,怎么还这么怕?”   “不一样的,我之前可没有在晚上到处活动啊。”   咦?珍香突然心里一动。她也不清楚自己是突然捕捉到了什么信息,但是总觉得中岛敦说了件值得在意的事情。   应该是话语中出现了不符合逻辑的地方吧。   如果中岛敦从不在晚上到处活动,那就是躲在什么地方过夜。但是鬼能轻易嗅到人类的血肉味道,只要还在山里,怎么躲都躲不过去的。   不过,中岛敦之前说的不符合逻辑的话已经很多了,再多出这么一句好像并没啥大差别,所以珍香决定还是不往心里去了。   没等珍香想出一个新话题,中岛敦也被蜘蛛咬到了。   神乐抱着手斜视中岛敦,阴阳怪气:“要谨慎呀,啊敦,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对、对不起。”中岛敦对着比自己小许多的小姑娘道歉,像个在被教导主任斥责的国中生。   这态度让神乐忍不住得寸进尺:“知错就好,啊敦,今后记得要管我叫女王大人。不然,哼哼……”   “是,女王大人!”中岛敦毫无自尊,立即向恶势力屈服了。然后悄悄把告状的眼神投向珍香。   珍香装作什么也没注意到的样子转开视线,完全不想参与这种幼稚游戏。   一连两个人被蜘蛛咬了,事情似乎不仅仅是巧合,作之助将日轮刀拔出刀鞘,开口提醒道:“小心蜘蛛,不太对劲。”   这声提醒有点多余。珍香已经看到了,就在前方不远出现了一小片空地,数根出奇牢固的蛛丝从空中穿行交错,把一间房屋悬吊在空中。   而与房屋一同悬吊着的还有两个人类。   其中一个人类看上去失去了意识,状态极差,皮肤上出现了明显的中毒痕迹。   而另外一个人类已经很难说是人类了,头发基本掉光,手部消失变成了蜘蛛的节肢,整体似乎正处于蜘蛛化的中间过程,模样惨不忍睹。   一只巨大的、长着个人类脑袋的毛腿大蜘蛛从房屋中探出身来,诡异地弯起眼睛发笑:“呜呼~一下子来了四个呢~”   珍香不由发愣。   这是鬼吧?   说好的鬼都是人形呢?   刚说过的话就惨遭打脸了呀!   [吃我一束正义的日光炮啦!]   [冷静点珍香!对面才是自己人啊!] 第30章   叛徒的道路注定孤独。   自己人?不存在的。叛徒没有队友,宿命便是孑然一身。   ——   “呜呼呼~你们这是想和我战斗吗?你们要放弃伙伴了是吗?”大蜘蛛古怪地笑着, “你们当中已经有人被蜘蛛咬了吧?有毒哦, 是会把人变成蜘蛛的毒哦~这样你们还要与我为敌吗?”   它长着一颗少年的头, 一只眼睛弯曲如新月, 另一只眼睛圆瞪如满月, 一头短发, 一脸鬼花纹。   它胜券在握。因为它一直以来依仗的就是毒素,猎物只要中毒, 就已经输了。   珍香意识到自己还是有点鲁莽了。   她仗着有系统护体,对大部分鬼都不怕, 所以直接就带人进山了。哪怕身边的人会遇到生命危险,她一道日光打过去就能及时救场。   但毒素是不一样的, 就算消灭了制造毒素的鬼,遗留下来的毒素也不会消失,仍能继续发挥作用。   原本这也不用怕,因为两个实习期保镖都是异能者。   神乐的异能可以使她体质增幅、战力增幅等等, 是之前已经亲眼看过效果的。   而作之助的异能据他自称名为“天.衣无缝”, 可以预知接下来五秒多的未来。关于这点, 是三人在咖啡厅中商量工资的时候, 作之助为了多要点工资主动透露的。   无论是哪种异能者,其血液都与鬼的血液存在着不明原因的相斥现象,就算鬼舞辻无惨亲自动手输血,也休想把异能者变成鬼。   同样的,鬼制造的毒素对异能者也几乎无效。   这是因为鬼制毒不像人类一样四处采集大自然中的毒物, 然后提炼加工等等。鬼是靠血鬼术来制毒的,毒素中重要的成分就是血。   正是有了血液的加入,鬼才能用出超乎人类想象的剧毒,比如说把大活人变成蜘蛛的这种梦幻效果,完全是对生物学的挑衅。   除非一个鬼偏偏要学人类那一套,用人类的方式制毒,否则异能者根本无需害怕。   所以不管是听说神乐中毒了还是作之助中毒了,珍香都不紧张。   但中岛敦中毒了。问题来了,他是异能者吗?   “敦,你知道异能者吗?”珍香小声问。   “异能者是什么?”中岛敦恍惚着反问。他已经慌到有点神志不清了,听完蜘蛛鬼的话之后就在幻想自己变成光头蜘蛛的未来。   这感觉很复杂,不单单是恐惧或者绝望,还有自己即将成为“非人”这一认知所带来的心灵震撼。   为了保持严谨,珍香又问:“那你有没有什么特殊能力?”   “没有。”   很好,中岛敦不是异能者。   珍香对目前的轻重缓急进行排序:   首先,她来这里的目的是看看“双保镖模式”行不行得通,希望保镖能与实力适合的鬼打一场,展现能力。只要不是十二鬼月,就是适合的意思。眼前这个大蜘蛛眼珠上没有刻字,用毒则说明在战斗方面有短板,强度正好适合。   其次,不是异能者的敦中毒了,不及时处理的话就会变成蜘蛛。   再其次,很奇怪,那田蜘蛛山里的鬼是蜘蛛,那么本应作为主导的恶虎在哪里呢?   珍香当机立断,下达指示:“作之助,神乐,请尽可能消灭那只鬼,我带敦去安全的地方。”   她一把抓住中岛敦的手腕,就带着人发足狂奔。   攀着一根蛛丝垂到半空中的蜘蛛鬼一点也没有追击的意思,而是阴测测地眺望着,说道:“跑吧~跑吧~加快血液流动的话,毒也会发作的更快一点。”   “你这家伙在那自言自语什么?”神乐咬牙切齿地举起了日轮刀。   说实话,她根本不习惯用刀,听产屋敷箴乡说转正之后可以让刀匠特别定制,她才决定暂时忍忍。   她心里已经计划好了,到时候就要求制作成伞的骨架,有可以伸缩的尖头,与她原本一直在用的紫色大伞结合起来,最好再来点能发射暗器的机关。   反正她是绝对不接受变成蜘蛛的!她今后最讨厌的就是蜘蛛!   神乐一脚蹬在树干上,借力向蜘蛛鬼跃去。   蜘蛛鬼使用血鬼术,张开嘴喷出一大捧浓痰一样恶心的毒素,神乐果断在空中撑开伞,当成盾牌一样挡住身体。   借着伞面的掩护,神乐另一只手抓着日轮刀向蜘蛛鬼的脖子送过去。   一切都好像有点太顺利了。   作之助猛地丢出一块石头,将神乐砸向一边,空中好几只连着纤细蛛丝的细小蜘蛛扑了个空。   神乐落在地上。   消灭蜘蛛鬼的行动暂时宣告失败。   蜘蛛鬼转了转眼珠,看向一边:“妈妈,你来了啊。”   “是的,我来保护你了。”一位体态丰盈的女鬼走了过来,她的脸上有着类似的鬼花纹,长相也与蜘蛛鬼十分相似。   “妈妈,你打败那只白虎了?”   “没有,我找不到它了。”被称作母亲的女鬼有些瑟缩着颤抖了一下,似乎在畏惧什么惩罚,但还是强行摆出了保护者的勇敢姿态,“总之,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带着中岛敦避向远处的珍香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张望。虽然因为距离和风的关系已经听不清那边动静了,但她还是能看清场面的。   她故作平静地召来一只鎹鸦,让鎹鸦把这里的情况传达给花柱,让花柱带着药品快点赶过来救人。   根据她所掌握的鬼杀队诸位成员目前的位置信息,花柱蝴蝶香奈惠正好是离这里最近的那个。   此刻,她的内心实际上非常不平静:[系统,鬼可以生孩子吗?]   [不能。]   [那我看到的两个鬼,是义母义子关系?]   [有可能。]系统自己也挺犹豫,这个情况闻所未闻啊。   珍香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不应该呀,鬼舞辻无惨可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根本不允许鬼与鬼之间同居,不论是乱搞男女关系的同居还是纯洁的亲情同居都不行,这两只鬼有特别的手段欺瞒鬼舞辻无惨?]   [那不可能。]系统非常肯定。   [所以这里的鬼得到了特别首肯?]珍香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鬼舞辻无惨在什么情况下会给个别鬼特权?]   [大概是面对欣赏的十二鬼月吧……]   [啊,是呢……]   珍香与系统都沉默了。   不是吧?那田蜘蛛山里有个十二鬼月?怎么这么巧啊!幸运E吗这是?!   再结合已经掌握的情报可以轻易得出结论,到现在一直没出现的恶虎就是那个十二鬼月!   一切都能说通了,怪不得说那田蜘蛛山里有恶虎驱使蜘蛛吃人,因为这里存在着复数的鬼。蜘蛛鬼的眼睛上没有刻字,因为是下级鬼,有刻字的十二鬼月是恶虎鬼!   就说这个地方怎么处处透着诡异,原来是这样。   [珍香,这次一定要保护好我方十二月鬼!别像上次那样轻易就把下弦之肆给牺牲了。]   普通鬼与十二鬼月之间天差地别,普通鬼只是消耗品,十二月鬼却是鬼舞辻无惨亲选的手下,更别说这里的虎鬼还拿到了群居特权,它太贵重了。   蜘蛛可以死,恶虎必须活。   系统虽然觉得还是蜘蛛更可爱点,但是在原则性问题上却不含糊,十分拎得清。   珍香连连应声:[明白,如果虎鬼出现,我一定想办法掩护它转移。]   但是这样一来,她就不能再跟中岛敦待在一起了,她需要单独行动。   珍香为难地看向中岛敦,发现中岛敦脸色极差,满头冷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这肯定是毒素初步发作的效果了。   “敦,你具体有哪些不舒服?”她伸手摸了摸中岛敦的额头,试探温度,顺手又揉了把头发。   “我还好,我只是……刚才那个被蜘蛛吊在天上的人、我……”中岛敦有些语无伦次,“我认出来了,就是对我说会带我走却不见了的那个人,我以为他骗我,原来他……”   中岛敦的声音越来越低落,最后嗫嚅着:“……他说他叫志村新八。”   误会了,他居然把志村新八当成骗子。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志村新八中了毒然后被吊到空中,在绝望地逐渐变成蜘蛛。可他呢?却在心里怨恨着遇到了骗子。   为什么会这样?中岛敦心头燃起了一股不太明晰的火焰,他想马上做些什么,为那个被他误解的好心人做些什么……   珍香问:“被吊起来的人有两个。你说的志村新八是完整的那个,还是已经蜘蛛化了一半的那个?”   “完整的那个。”   “那你可以放心,他一定有救。你也是,你也有救。”珍香拍了拍中岛敦肩膀。   中岛敦虚弱地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我有些累了。”   他靠着一棵树坐下,慢慢昏睡过去。   珍香轻手轻脚地帮中岛敦换了个舒服点的睡姿。   她刚才其实偷偷给中岛敦用了点适合安眠的药粉,捏在手中让中岛敦无意识吸入鼻腔。   至于药粉从哪里来的?江湖险恶,出门在外,总要在身上带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考虑到中岛敦已经中毒,应该不会再有鬼来加害他,所以暂时丢在这里想必不会有什么危险,珍香自认为可以放心离开。   至于中岛敦自称有恶虎一直垂涎他,珍香认为这是中岛敦有被害妄想症。   她起初还以为中岛敦是稀血,所以才招鬼惦记。但刚才已经和蜘蛛鬼照过面了,对方完全没有高看中岛敦一眼。   稀血对鬼的吸引力是无差别的,既然蜘蛛鬼对中岛敦无动于衷,那中岛敦就没什么特别之处。   珍香慢慢呼了口气,掏出黑斗篷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住。   十二鬼月撑住,我来帮你了。   【潜行·普丑】   【效果:安静地移动时不会被任何单位(鬼舞辻无惨除外)发现,持续时间4小时。】 第31章   竟然,真的是一个鬼组成的家庭。   珍香如散步一般慢悠悠行走着, 月光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轻薄的斗篷兜帽上, 泛起莹白色的微光。   潜行是一张绿卡, 比白卡消耗大一些, 珍香用出来之后也就倍加珍惜。山林中满地都是落叶, 轻率行动会发出喀嚓喀嚓的细小声音, 所以为了确保“安静地移动”,珍香用比平时更缓慢的速度挪着步子, 像是吃饱之后在公园里遛弯消食。   一旦整个人慢下来,世界的节奏似乎也跟着变慢了, 珍香慢悠悠走了好一会儿才又碰到一少女一少年两只鬼。   她选择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原地小小踏步来保持“安静地移动”状态,从那个角度她可以看清少年鬼的脸和少女鬼的后脑勺, 同时可以清晰听到两者的对话。   少年模样的鬼穿着蛛网花纹的衣服,用一边头发遮住了单只眼睛,个子矮矮的,光着两条小胖腿、两只小胖脚, 一脸桀骜不驯, 看着像个正处于叛逆期的非主流少年。   而那少女鬼扎两条蓬松的辫子, 背影有着温婉文静的气质。   珍香光明正大地偷听起来。   原来两只鬼是姐姐与弟弟的关系, 姐姐正在劝弟弟逃走,说昨夜白虎已经杀死了爸爸,今夜不但白虎又出现了,山里还多了拿着日轮刀的人,妈妈一定打不赢,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而弟弟听完非常生气,一副要对姐姐拳打脚踢的姿态,姐姐完全不知道反抗,直接被少年鬼用蛛丝划花了脸。   虽然珍香看不到那个姐姐的正脸,但看它捂着脸跪倒地上发抖哭泣,以及地上撒的血就可以猜到是怎样的酷刑,也就幸好鬼的恢复力强,一会儿就能长好,如果是人类的话一定毁容了。   这是一出怎样的狗血家庭伦理剧啊?   但考虑到这是由鬼组成的家庭,反而立刻觉得过于正常平凡了。   [预计失误,蜘蛛鬼家庭居然和虎鬼不是一路鬼,互相之间还打生打死。]珍香感觉头疼不已,[这下很多事情又想不通了。]   [也许它们只是内乱了,虎鬼与蜘蛛鬼家庭之间发生了矛盾,所以突然打起来。不是有那么个词儿么?“利益分配不均”。]   [系统,你居然还知道“利益分配不均”?]珍香乐了,[你说得对,也只能是起内讧了。毕竟鬼舞辻无惨不可能允许普通的鬼组成家庭,更不会派个十二鬼月来进行清算。]   珍香小心绕着两只鬼转了半圈,好观察一下其中少女外形的鬼具体长什么样子。   伤口逐渐愈合,少女鬼用十指遮掩着面孔,它先长好一张有点丑的脸,大概是本身的脸,接着就迅速变化出清秀美丽的新面孔。新面孔与它的家庭成员们十分相似,包括鬼花纹也是由线条和圆点组成,风格统一,让人一看就觉得有血缘关系。   它长好新脸才放下双手,扬起头直视弟弟,眼泪汪汪的,看上去柔柔弱弱,给人很强的保护欲。   居然欺负这样的姐姐,弟弟的性格实在是讨厌,就知道欺软怕硬窝里横,不敢与虎鬼战斗,却把脾气往姐姐身上撒。   珍香得出了结论:它们真的是在很认真很认真玩过家家游戏。   为了玩好过家家,它们各自都设计好同一风格的外形,融入蜘蛛元素,彼此亲人相称,还规规矩矩地遵守了人类的伦理准则,父母要保护子女,家庭成员彼此都有羁绊。   只是,这也太奇怪了。就算虎鬼有过家家癖好,也该组成一个老虎家庭才是,为什么要选择蜘蛛家庭呢?虎鬼生前喜欢养蜘蛛吗?   另外传闻中还有虎鬼是外来者的说法,莫非蜘蛛家庭是在有虎鬼之前就已经存在了的?   再有,鬼之间允许互相厮杀吗?还是说十二鬼月可以猎杀普通鬼?之前都没听说过,这莫非又是鬼舞辻无惨给予的特权?   珍香想不明白,但她不会告诉系统这些迷思,因为这是在变相承认自己不够深谋远虑、承认自己能力不足。   不久前,她说鬼都是人形,结果出现一个蜘蛛身体的鬼。   她又说鬼不会群居,结果就出现一个完整的蜘蛛鬼家庭。   那是不是只要她现在说鬼从不自杀,就能看到鬼争相自杀的世界奇观了?   今晚已经打脸太多次了,珍香觉得自己应该充分吸取教训,避免再发表任何个人意见。到目前为止系统居然不介意她说话打脸,大概是认为这丢的是鬼杀队的人,没有丢鬼舞辻无惨的人,所以无所谓。   但放在珍香的角度看,这分明是丢她自己的人啊!这能忍吗?根本忍不了!   她按下思绪,不动声色地继续偷听鬼姐弟对话,很快听到了一个悲伤的消息:今夜白虎已经出现了,就在珍香离开不久之后出现在大蜘蛛的悬空屋那里,刚一露头就一爪子拍扁了大蜘蛛。   幸好老虎爪子不是日轮刀,大蜘蛛没直接死掉。   不幸的是,神乐正好在旁边,得到了砍死大蜘蛛的机会。   但幸运的是,扮演母亲的鬼用蛛丝拉开了大蜘蛛,帮大蜘蛛续了一命。   但,非常不幸的是,白虎转身就去攻击母亲鬼,作之助趁机一刀砍死了大蜘蛛。   珍香听得难过死了,她居然错失了看到虎鬼的大好机会,现在她如果折返回去又得慢慢散步半天,真是纯粹浪费时间。   姐弟两鬼之间最后又聊了几句,珍香听完在心里一阵推演,恍然大悟:[这是五口之家,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现在已经死了丈夫跟一个儿子了,妻子在独自对抗白虎,剩下的一儿一女在对是否趁机逃跑争执不下。嗯,怎么感觉……惨兮兮的?]   [听上去就没什么潜力。]系统凭感觉得出结论。   这里“没潜力”指的是太弱了,连出个十二鬼月的资格都没有。   按照正常家庭思考,父亲应该是最能打的,结果已经死了,其次强的大概是母亲,现在正在与鬼对抗,最弱的就是子女,这点目前也很准,比如弱到只会用毒的大蜘蛛。   所以根本不必看到每只鬼的战斗情况,就可以直接下结论,这是没有潜力的五口之家。   [系统,除了坚决保护虎鬼之外,剩下这些乌合之众我就送给鬼杀队当成绩杀了,成么?]   [当然可以了。]系统不在意地说。   它也就是挺喜欢蜘蛛而已,活的死的都觉得可爱。之前神乐杀蜘蛛它都不介意,这会儿叫鬼杀队的人来杀蜘蛛,它又有什么好介意的呢?珍香真是太体贴了,根本就不用先问它意见嘛。   不过……它还是挺受用的啦。   ——   香奈惠收拾好药品箱,向那田蜘蛛山赶去。   因为正好身处位置较近,所以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   “主公大人不会被困在山里吧……”她奔跑着,心中有些担忧。   她还记得前一天主公大人问她要驱虫香囊的事情。虽然主公大人没有说自己正身处何地,却详细形容了一种会在夜晚咬人的昆虫,根据香奈惠自己的知识储备,这种昆虫常见的地方距离那田蜘蛛山很近。   再考虑到主公大人没有强健的体魄,一天可以行走的路途似正好能从昆虫常见地抵达那田蜘蛛山。真是巧合。   香奈惠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不敢想象主公大人遭遇鬼的可怕场面!   虽然她总认为人与鬼是能够和平共处的,但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食人鬼的客观事实她同样十分清楚。和平需要更多的努力才能实现,目前人与鬼的关系仍然是不死不休。   香奈惠回忆起了自己与主公大人的初见,在那座一年四季紫藤花盛开的山的山脚,眸色也如紫藤花一般温柔美丽的产屋敷珍香箴乡对她说:“是因为爱、是因为责任啊。”   从那时起香奈惠就觉得,对方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主公大人,对方能够理解并认可自己的信念,也可以包容每一个人不同的信念。   这么好的主公大人,可一定不能让鬼害了啊。   一只鎹鸦飞了过来,冲着她嘎嘎叫:“那田蜘蛛山有更多鬼群聚!疑似有十二鬼月!遇到猛虎禁止攻击!遇到猛虎禁止攻击!嘎嘎嘎!”   传达完新命令,鎹鸦毫不留情转身飞走,一点也不在意香奈惠被吓得步伐稍乱。   居然有十二鬼月,这下可糟了,得更加快速赶过去才行!而且遇到猛虎禁止攻击又是什么意思?   现在究竟有多少剑士在赶过去呢?只凭自己的话,是一定无法战胜十二鬼月和更多鬼的,必须要有更多帮手。   香奈惠伸出手指在自己的鎹鸦头顶上轻轻一点:“拜托了,请把这些情况告知更多的剑士。”   独属于她的鎹鸦伙伴轻轻点头,展翅飞上天空。   香奈惠没有停顿,没有等一等之后会到的支援,毫不犹豫一口气冲入那田蜘蛛山、冲向那极可能存在的十二鬼月。   鬼杀队的剑士都是些舍生忘死的家伙,虽然总是互相祝福着“要保重性命呀。”“要一直活下去呀。”但是为了信念、为了守护、为了复仇……他们总是有太多理由轻率地牺牲掉自己。 第32章   珍香一路慢悠悠地终于走回悬空屋时,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   之前看到的大蜘蛛彻底没了踪影, 仿佛从未存在过。鬼就是这么一种可悲的生物, 一旦死去就化作飞灰随风消逝, 什么痕迹也留不下来。   而充当母亲的鬼则正在消散过程中, 珍香恰好见证了对方存在的最后一刻。   那生着鬼花纹的美丽脸庞上留下两行泪, 水盈盈的眼中有着终于得到解脱的欢欣。   原来鬼会因为能死去而感到欢欣吗?   珍香突然觉得这只鬼在整形成体态丰盈的母亲之前其实只是个小女孩——没什么特别的根据, 就是突然这么感觉。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女鬼彻底消散,突然产生了一点兔死狐悲的感慨。理智上她很清楚这是没必要的情绪, 她并不是鬼,跟鬼之间没有什么可共情的。但同时她又觉得, 偶尔体会一下这样的感情很不错。   情绪是活着的证明,鬼舞辻无惨一直追求的不就是活下去么?它不但要活下去, 还要越活越好、在阳光下自由地活。   从这个角度来说,她与这位未曾谋面的反派BOSS其实是一样的。   珍香转头看了看周围,看到了身上挂彩的作之助和神乐,两个保镖状态都还可以, 虽然受了伤但并不严重。   她又继续看四周, 看到一个白色的矫健影子消失在森林里。   [系统!是虎鬼啊!它好帅!]她在脑海里大呼小叫起来。   [看到了看到了!可惜错过正脸了!没看到眼睛不知道是十二鬼月里的哪个, 但这么帅我盲猜是个上弦!]系统也跟着叫, [快想办法跟上它!]   [它太快了我不行啊,如果能知道它接下来会去哪就好——是了!它正在猎杀蜘蛛家庭,现在就剩下姐弟俩还活着了,虎鬼肯定在找它们!]   珍香大为懊恼。她怎么没早点想到呢,她应该一直跟着姐弟俩的, 为什么要走半天折返回来啊?光赶上看散场了。   但这个时候如果再折返一次,就太蠢了,说不定又是赶一次散场。   再者说……她当时为什么想着折回来的?   对了,她是因为担心俩保镖被虎鬼杀死才回来的,但是虎鬼为什么没管这两个人类?是觉得先把蜘蛛家庭赶尽杀绝更重要吗?什么仇什么怨呀?   珍香在心里权衡一下,决定取消潜行,反正想要调查的那田蜘蛛山的情况已经差不多搞清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很明确,几只鬼所处的位置也大概心里有数,再潜行下去已经没有价值了。   她清了清嗓子制造动静,解除潜行,准备去找两个保镖问问有没有看清虎鬼的眼睛,好确认一下虎鬼是十二鬼月里的哪一位。   但几乎就在她解除潜行的一瞬间,鎹鸦就突然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冲到她面前,对她汇报道:“嘎!花柱遭遇下弦之伍!正在对战!”   鎹鸦急得连“嘎”都只“嘎”了一声。   珍香眉头微蹙。   虎鬼是下弦之伍?这级别有点低了吧,刚才那么帅的背影不评个上弦真是浪费……不对,虎鬼刚从她眼前跑过去,如果这就跟香奈惠打起来了,她应该能听到动静才是。   另外,鎹鸦似乎已经带着消息徘徊一会儿了,只是刚才她在潜行才没找到她,否则不会这么巧第一时间冲过来。   那就是说,下弦之伍另有其鬼?   珍香突然发现自己之前一直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势,那就是觉得这座山里只有一个十二鬼月。   但是,既然这里鬼都能搞群居,凭什么不能同时存在两个十二鬼月呢?   那个扮演弟弟的鬼,它一直都用头发挡着左眼。   [系统,之前那个方法,我记得你说过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确认对方是十二鬼月中的哪个,二是要处在其附近位置。那么现在这个距离可以用出来吗?]   [我试试……可以,要来吗?]   [来吧。]珍香原地坐下,闭上双眼,接着便是意识迷失在飓风中一样的天旋地转。   羁绊……   家庭的羁绊……   爸爸……妈妈……   累抬起眼望向天空的孤月,感觉自己的内心空了一大块。   为什么月亮是孤独的?   所谓家庭,应该是一种被牢牢维系的关系,就像蜘蛛的蛛丝那样,用羁绊和职责紧紧束在一起。   可是它却自己亲手把蛛丝斩断了。   无惨大人说:“要为自己的强大而自豪,是拒绝接受你的父母的错。”   但……才不是这样,明明是它自己拒绝了父母的爱才对。当它被无惨大人变成鬼之后,它的父母下定决心,愿意同它一起死,这是多么美好……它原本可以和父母相拥着一起死的!   可错误已经铸成,如果不按照无惨大人说的去想,它又该怎么办啊?   当时间被拉伸得足够长,记忆也会随之变得模糊。累曾经整夜整夜盯着月亮思念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父母,但后来它就不再记得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了,于是把目光倾注到制造一个家庭上。   虚假的家庭,虚假的羁绊,好讨厌,但是又完全离不开。   让本是少女的鬼来扮演妈妈吧,把血分给它,把血鬼术也给它,只要它当好妈妈。   如果做不到就绑到太阳下面晒死,这样慢慢凑齐一个家庭。   好空虚,为什么还是空虚?   终于有一天,一只白虎闯入了平静的那田蜘蛛山,上蹿下跳搅弄风云。   父亲死了。好生气,但是却不觉得伤心,因为那本就是个找来假扮的父亲。   是了,都是假的,所以谁死掉都可以。只要是履行了各自的职责而死,就没什么好追究的。   白虎啊,你独自闯来,你有父母吗?你有家庭吗?你知道孤独的累究竟想要什么吗?再这样大肆破坏下去,彻底毁掉这个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家庭,累可真的要生气了。   它慢慢扭过头,看向了朝它走来的、披着蝴蝶羽织的姑娘。   “请问……”姑娘紧握着手中的日轮刀,没有任何松懈,“你愿意试着和人类和平共处吗?”   多么意义不明的发言。   “我不想与你战斗,你还有人类时的记忆吗?”   人类时的记忆?   别再提了,真是够了,它已经快要吐出来啦!   ——   珍香睁开了眼睛,首先就看到两颗凑到她面前的脑袋,因为夜晚光线不好,猛然看到这么黑乎乎两团,吓得她差点心脏骤停。   她硬是维持住淡定,眨动眼睛缓了缓,才发现是神乐与作之助。   来不及再寒暄什么“你还好吗?”“我很好呀。”之类的废话了,珍香立刻开口道:“还能战斗吗?如果还能战斗,请你们立即去支援香奈惠。”她抬起手指明方向。   作之助欲言又止,点点头向那边赶了过去。神乐也二话没说一起去了。   珍香扶着树干站起来,慢慢吸了口冷空气,好让沸腾的大脑冷却一下。   [珍香……]系统很少见地犹豫起来。它总是有话当场就说了,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吞吞吐吐。   [系统,有屁就放。]   [你不帮下弦之伍,为什么还要叫人过去跟蝴蝶香奈惠一起打它?]之前系统同意随便杀蜘蛛家庭,是因为觉得里面没有十二月鬼,现在既然确认那个弟弟是下弦之伍了,就该转过来帮忙才对。   [你没看出来吗?]珍香叹气,[如果再让下弦之伍和香奈惠独处下去,它就该被香奈惠策反了。]   [啊?]   [啊什么啊,动动脑子吧系统,你还记得香奈惠为什么是亲鬼派吗?她不是想自己变成鬼,而是想让鬼变成人。她一直在试着让鬼找回记忆、找回人性。]   被珍香这么一提点,系统立刻转过弯而来:[她会帮下弦之伍把忘记的都想起来。]   [是的,我们必须阻止她。累一旦回忆起过去,立刻就要和鬼舞辻无惨离心。因为归根究底,累会失去家庭其实是鬼舞辻无惨的错。刚开始累愿意用谎言麻痹自我,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累已经实践过用力量编织虚假家庭。正所谓实践出真知,它会深刻意识到相信谎言毫无意义。]   系统有点无法接受:[但是,它做人时体弱多病,活不了多久,分明是鬼舞辻无惨救了它啊。]   [你搁这儿跟谁鸣不平呢?]珍香笑了笑,[鬼舞辻无惨是反派BOSS,它不需要被理解,也不需要会背弃它的手下。你可是个【反派系统】,怎么连这种浅显道理都不懂呢?]   [我……抱歉,我没有脑子。]系统的声音低落下去。   它认错如此果断,珍香都愣了。她本意可不是让系统道歉,她只是希望系统能一如既往信任而她而已。   [系统,你别自闭啊,是我说话太重了,嗐,多大点事呀。]   系统没有回应。   就在珍香忍不住要开始惴惴不安的时候,系统突然说话了:[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的,明明一直在想尽办法当好叛徒的是你,我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你住嘴!]珍香觉得自己要被系统给吓到了,或许已经吓到了,以至于立刻打断了系统。   [你是不是要哭了?你知道的,我最怕别人在我面前哭了。]   [我不是人。]系统居然还抖了个机灵。   [一样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家人。]珍香发现自己这么说时还挺情真意切,大概是被下弦之伍的经历给感染了情绪。   不过她才不会把下弦之伍的故事往心里塞,顶多也就共情个几分钟。毕竟她可没有亲手杀过父母,也没有自欺欺人的懦弱爱好,更没有失忆的坏毛病。   她与可悲的累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果然,对她而言还是哄好系统更重要。   [系统,有质疑精神是好事呀,你可以帮我查漏补缺,我们是最佳拍档,我真的不介意你怀疑我,但是你难过的话我也会难过。]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珍香信誓旦旦,她确信自己说的就是心里话。   但系统非常不懂阅读空气,这时候还要杠她:[可是每次你编虐心段子给我讲,我哭的越难过你就笑得越开心呀。]   [……]   系统你是杠精吗?我们还能不能再愉快地一起玩耍了?   珍香简直要气得翻白眼了。   这大概就是真心错付吧。   虽然内心很不平静,但珍香还是打起精神向着战斗的地方跑过去。她得去亲眼盯着才安心,毕竟鬼都不知道两个不会呼吸术的保镖会不会掉链子。   这座山里除了下弦之伍,可是还有一个姐姐鬼和一头居然不是十二鬼月、眼睛里没有刻字的莫名其妙的白虎的。   好在很快她就放心了,因为鎹鸦又一次飞过来,带来了新的消息:“嘎嘎嘎啊!风柱加入战斗!” 第33章   显然,在成功与下弦之伍共情之前, 有一点珍香和系统都误会了。   累并非欺软怕硬之辈, 之前白虎来犯时一直不出手, 完全是因为在它看来, 自己属于家庭中理应受到保护的一方。   父母要保护孩子, 哥哥姐姐要保护弟弟妹妹, 一家人要齐齐整整,谁也不放弃谁, 这才是合格的健康家庭。   之前姐姐居然因为心慌意乱变回了过去的脸,那根本不是一家人该有的长相啊!还想着要放弃家庭逃走, 也真是太没有亲情观念了。   所以累生气地教训了姐姐,但最后还是选择原谅。毕竟制造个姐姐不容易, 多少要给些犯错机会。   累决定自己消化一下情绪,于是打发姐姐暂时离开。   但它没能独处多久就遇到了正好进山的香奈惠。   当身边没有亲人可以保护它时,累就不会再消极回避了。它并不贪生怕死,也不畏惧战斗, 只是过度依赖亲情。   有一点累想不通, 那就是眼前这个姑娘明明抓到了一次直接杀死它的机会, 为什么却放弃了?   难道真的指望着能通过交流劝它向善从良?   累冷冷地观察着香奈惠。对方像一只漂亮的花蝴蝶一样在林中上下飞舞, 它用蛛丝不断布出充满杀机的网阵,而大自然中本该被蜘蛛随意捕食的蝴蝶却敏捷地穿行其间,似乎游刃有余。   这样厉害的姑娘绝不会是普通剑士,所以……   “你是鬼杀队的柱?”   “对,我是花柱。”   原来是花柱。累想。一个实力不错却过于天真的柱, 那今夜就把性命留下来吧。   蝴蝶葬身于蜘蛛山,多么像个富有哲理的寓言故事啊。   累挑好时机和角度,向香奈惠发动攻击。香奈惠果然向着它设计好的方向躲去。扮演姐姐的鬼突然从暗处出现,对香奈惠的后背发动偷袭。   香奈惠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无法立即更改方向进行第二次躲避,不得不举刀相迎。但就算如此,受伤也是无法避免的了。   蝴蝶的翅膀会因此被蜘蛛撕开吗?   就在这一刻,白虎出现了。   它是那样迅捷而凶猛,如同月神最偏爱的眷者,出现的一瞬间就准确扑中了累的姐姐。   女鬼原本正自得于藏了个好地方,根本毫无防备,竟直接被白虎咬住脖子。   用于暗算香奈惠的蛛丝断开了,场面立时大逆转。   被扑在地上无法起身的女鬼开始疯狂反击,蛛丝缠住白虎,在它雪白的皮毛上勒出一道一道血痕。   这一刻香奈惠有两个选择:其一是趁机拉开距离调整自身状态,其二是上前帮白虎杀死女鬼。   如果之前没有得到主公大人的传讯,香奈惠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避到远处。这不单是想给女鬼一个与她交流的机会,也是因为没人会把白虎当成帮手。   要知道,白虎乃是凶恶的嗜血猛兽。   它先扑向女鬼,无形中帮到了人类一方,这只能认为是人的运气好。等女鬼死去白虎自然就会掉过头来扑咬活人了。   但香奈惠想到了之前鎹鸦带来的那个讯息:遇到猛虎禁止攻击。   难道,主公大人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主公大人其实在提示她,白虎是可以信任的存在?   蛛丝深深陷入白虎的皮毛里,一圈圈缠上白虎的脖子,白虎痛苦地呜呜哀叫,金黄色眼眸中流露出人类一般的情绪。   如果此刻不选择救它,它的头颅或许会就此被蛛丝切下。香奈惠当机立断,挥动日轮刀斩向女鬼的脖颈。   “累!”女鬼下意识喊叫着弟弟,想得到帮助。   它当初会选择舍弃自己原本的容貌和身份,来那田蜘蛛山陪下弦之伍玩过家家,目的一直都十分明确:它想得到强者的庇护。   累出手了。   瞬间穿破空气编织起来的蛛网层层叠叠阻拦住了香奈惠,如果她再执意挥刀,双手就会被齐齐切断。   累像是翻花绳那样扯着蛛丝。附着了血鬼术的蛛丝强度无限提升。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风柱不死川实弥、作之助、神乐三人同时赶到了。   ——   珍香抵达现场时,怎么也不愿接受自己又赶了个散场。   扮演姐姐的鬼无疑先死一步,此刻什么都没留下来。下弦之伍则悲惨地躺在地上,已经消散了一半。   最后斩出致命一刀的应该是实弥,他正很凶悍地站在场中,身上只有一看就是被自己捅出来的伤口,状态相当好。   他冷眼瞪着累慢慢消散,长长的眼睫毛像刀子一样锋利,很是扎眼。   神乐大概累坏了,瘫在地上不肯动,作之助正试图把她背起来。香奈惠则蹲在一边,手放在昏迷着的中岛敦颈侧,在检查少年的状态。   这一战似乎因为人类一方人更多而赢得很快,以至于珍香就算解除了潜行大步跑过来,也没看见任何精彩场面,连终结下弦之伍的最后一刀都完美错过。   更悲伤的是,这里完全没有白虎的踪影,连一根虎毛都没有,珍香完全不知道它跑去哪里了。   不过看香奈惠已经救到了中岛敦,珍香心里还是挺欣慰的,至少今夜没发生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作为领导者在战斗结束后才姗姗来迟,可以定性为尴尬的无所事事,也可以是很光荣的领导致辞压台戏,纯看领导本人怎么处理。   珍香作为一个高瞻远瞩的领导,当然选择最有逼格的处理方式,她快走两步赶到下弦之伍身边,在这只鬼的脑袋都散了一半时伸手温柔地贴上它的额头,就像一位父亲在轻轻安慰年幼的孩子。   “放心吧,累,即便是去地狱,你的家人也会拥抱着你一起的。”她控制着呼吸,尽量压住跑步造成的粗重喘气。   也许紫色眼睛的人都有同样的烦恼,上次在森鸥外的诊所里,森鸥外也曾这样装作不累的模样保持风度。表面看着淡然,其实肺都要憋炸了。   但既然选择了死要面子活受罪,珍香就会做到最好。她眼中流露出悲天悯人的情绪,说话的声音也努力调整到最使人治愈的程度:“安息吧。”   累的眼睛亮起一缕神采,那似乎是感到幸福和怀念的神采,接着便完完全全消散掉了。   [万岁,至少这个谢幕我赶上了!]珍香大大地松了口气。好歹不是白跑一趟。   [珍香你真的好注重装逼啊。]系统表示叹服。   [没办法,只要装逼装得好,敬仰爱戴少不了。]   “主公大人!”实弥单膝跪下行礼,“看到主公大人无恙,在下十分欣慰。但是容在下僭越,您为何会出现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还对恶鬼展现出毫无必要的慈悲?”   珍香顿时有些头痛。   她果然还是不喜欢跟实弥打交道,这个拿着复仇流主角剧本的煞神也太麻烦了。   [直男真是没救,在亲鬼派香奈惠面前说这种话,不是注孤生的节奏吗?]   [诶?]系统一惊,[不死川实弥和蝴蝶香奈惠之间有情况?什么时候的事?]   [你没发现?]于是珍香也惊,[就这次开柱合会议的时候啊。会前这俩人有凑到一起说悄悄话的,我当时还指望着他们能擦点爱情火花出来,也许煞神就能得到感化了,所以特意多等了会儿才出去开会。]   [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我?]系统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况,不禁埋怨起来。有八卦不分享,这还算好姐妹吗?   是啊,我怎么没说呢?珍香也开始回忆,然后恍然大悟:[因为你当时嘲讽我裹胸,一打岔就忘记了。]   系统无言以对,只好另起话题:[那你现在觉得这俩人还有戏吗?]   [没有,必须没有,天煞孤星注定没有爱情。]   大概是珍香一脸高深莫测沉默地时间有点长,实弥又唤了一声:“主公大人?”   这次他粗暴的声音柔和了许多,听着叫人感到顺耳不少。珍香眨了下眼睛,微微一笑:“不必担心我,实弥,倒是你,又不爱惜身体了。”   实弥无所谓道:“这样最有效率,也能避免不必要的体力消耗,放血就是我的战斗方式。”   你是稀血你牛逼呗。但这样不行,太不给鬼机会了,没有鬼闻到稀血浓烈的香味还能保持一贯水平。   “主公大人,您还没有解释您为何在此。”   珍香怀疑自己的笑脸瞬间垮掉了。   她对自己太不自信了,其实她的笑容还是完美的。   “抱歉了实弥,这一点是需要保密的部分,我不会解释。但我可以对你说,我来这里并非临时起意。”   “我明白了。”实弥略一思索,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回答。   他气势上很不好糊弄的样子,但其实真的蛮好糊弄。当年珍香叫香奈惠接触粂野匡近,却恰巧救下了粂野匡近的性命,这本不是珍香的功劳,可实弥在得知缘由之后却就此认可了珍香。   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珍香当上领导之后,实弥无条件献上了全部的忠诚与信任。虽然总是用听调不听宣的反王脸面对珍香,表现得好像很桀骜不驯,其实珍香无论说什么他都很听得进去。   包括此刻,珍香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推说保密,实弥就完全配合了。   香奈惠检查完中岛敦的身体情况,按耐着激动的心情走过来行礼。   她很难不激动,因为她亲眼看到了白虎化作人类少年的全过程,那些原本深可见骨的伤势也全部愈合了,居然连伤疤都没有。   少年分明不是鬼,却有着堪比鬼的强大恢复力,这样的异能者拥有无限潜力!   现在她完全理解主公大人的意思了,她甚至能理解主公大人为什么要冒险来那田蜘蛛山。   珍香问:“那孩子没问题吧?”   香奈惠肯定地点头:“没问题。您会让那孩子加入鬼杀队吗?”   咦?几天不见香奈惠连读心都学会了吗?居然知道我想安排这个胆小鬼进鬼杀队。珍香暗暗感叹着,点头称是。   香奈惠由衷地高兴起来。   见香奈惠开心,珍香也不禁跟着开心:“虽然很想说你去休息一下吧,但另一边还有两个中毒的人在等着你。”   “我明白了,这就去。”香奈惠点头,背着药箱跟随已经认路的鎹鸦跑向悬空屋。   [那田蜘蛛山的事算是结束了,呼,感觉还挺辛苦的,领导果然更适合幕后工作啊。]   [你觉得辛苦是因为你从不锻炼身体。]   珍香认为这是无理指责:[我不锻炼身体才说明我敬业啊,产屋敷家背负诅咒世代体弱,我要是锻炼的身体很好,不是显得我很可疑吗?]   [呵呵。]系统笑了笑,并不反驳。但它就是知道,珍香就是懒得锻炼。   在珍香想出更多不锻炼的理由来说服系统之前,作之助来到了她面前,用木讷的语调说:“我觉得这项工作不是很适合我,我可以辞职吗?” 第34章   太阳升起,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遍布那田蜘蛛山的臭味被阳光一烤, 像是死在被子上的螨虫尸体一样, 变成了令人感到欣慰的太阳的味道。   大批泛滥成灾的蜘蛛陆续死去, 纷纷蜷缩起八条腿僵硬地落在泥土里, 化作养分, 滋养万物。   也许明年的那田蜘蛛山会变成一个美丽的地方, 会多出清脆的鸟鸣与香甜的野花,到那时它将得到一个新名字。   珍香觉得改名叫“羁绊之山”会很有纪念意义, 但这附近生活的村民们文化水平有限,很难理解“羁绊之山”这种名字好在哪里, 具体要叫什么最终还是他们说了才算,因为只有他们才是真实生活在这周围的人。   系统没有体谅劳累的珍香, 后半夜不断唠叨着,督促珍香在山里转了好几圈,四处寻找白虎的踪迹。   结果是一无所获,就算珍香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来一根虎毛, 似乎白虎早已跟蜘蛛家庭一起消散掉了。   [可恶, 珍香你说那只白虎到底是不是鬼?现在又跑到哪里去了啊?它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们走的?]系统耿耿于怀。   珍香困得不行, 有气无力地应付道:[总之找到天亮也没找着, 肯定是已经离开这儿很远了。系统,我可以去睡会儿吗?都熬一宿了,头昏脑涨。]   系统很不爽,但还是同意了。毕竟现在珍香是人类,人类需要睡眠, 否则容易猝死。   因为太困了,珍香一点也不嫌弃环境,直接占了蜘蛛家庭遗留下来的空屋子,在里面一觉睡到下午,太阳西斜时候才醒过来,总算恢复了精神。   这时候香奈惠早就已经带着伤员们回蝶屋进一步治疗去了,实弥帮忙搬运伤员,所以也跟着一起走了,四周静悄悄的。   神乐因为异能的关系,伤势不需要过多处理,可以自行愈合,就留在珍香身边一起呼呼大睡。此刻珍香已经睡醒了,而神乐还正在做美梦,头歪向一边口水直流,大概梦里有永远吃不完的白米饭。   珍香嫌弃地伸出一根指头,帮神乐摆正脑袋,合上嘴巴。   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她最终没有克服心理上的不适,没有抬起衣袖帮神乐擦掉已经流出来的口水。   反正只是口水而已,等下晾干了就无所谓了吧?   压抑着心中的一丢丢在意,珍香左右看了看,没看到作之助。   [不是吧,实习期工资都不要就直接不告而别吗?作之助对做我的保镖这件事就这么抗拒?]   珍香觉得难以置信,她竟也有被人如避蛇蝎的一天?这种待遇明明只有一脸凶恶的实弥会经历到才对啊。   系统哼了一声:[谁让你昨天晚上没回答他的辞职申请,推三阻四让他跟你白天再说,结果你白天又要睡觉。]   [什么!你这没良心的系统,你居然还好意思嫌我白天睡觉。]珍香觉得这简直没有天理,她后半夜硬撑着在山里四处找白虎,这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满足系统。   让珍香来说,白虎跑没了就跑没了呗,它就算不是十二鬼月也应该是个会血鬼术的鬼,只要没被日轮刀砍死就可以放心的听之任之了。   退一步讲,就算白虎不是鬼,那也只是头猛兽,还能变成个超强的异能者去到处杀鬼暗算无惨不成?   但珍香还是打起精神去找了,她没有放松,也没有敷衍,找得那么认真细致,就差把那田蜘蛛山翻个个儿了,这是一种多么值得感动的精神啊!   结果系统就因为她没找到,连她睡觉都要嫌弃。   再说,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成,至少中岛敦入鬼杀队这件事已经顺利定下来了。   在香奈惠离开前,珍香特意把昏睡的中岛敦托付给香奈惠。   她当时一边恋恋不舍地揉中岛敦头发,一边叮嘱说:“请代我好好照顾这孩子,他身上有着巨大的潜力,可他对自己的潜力还一无所知,所以会表现得自卑胆怯,但绝不能因为性格上的欠缺就怀疑他的才能,要相信他终会认清自我。”   这么说当然是为了打预防针,免得之后中岛敦表现过于不堪,会有人想把他赶出鬼杀队,或者怀疑当主看人的眼光。   提前把一切都推给不存在的“潜力”是个好办法,要是谁没看出来中岛的“潜力”,那就是谁思想境界还没达到该有的高度。   香奈惠思索起来。主公大人的意思是,这孩子对自身所具备的异能力一无所知?   明明可以化身那样强的白虎,性格却自卑胆怯,莫非这孩子会忘记白虎化时的经历?   她一边把这个情况记到心上,一边眯着眼睛笑起来:“哎呀哎呀,我明白了,看来是个还需要成长的孩子呢,就像未被打磨的钻石一样,需要耐心对待。他叫什么名字?”   系统不由赞叹:[蝴蝶香奈惠真是知情识趣啊,不愧是我们看好的亲鬼派,完全按照我们希望的方向去思考了。]   珍香也觉得神了:[感觉香奈惠越来越像专门安排给我的助攻了,这也太配合了。系统啊,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暗中安排了人帮我,给我偷偷降低难度?]   [呵,我倒是想。]   珍香一边和系统瞎聊,一边说道:“这孩子叫中岛敦,是最近离开孤儿院的孤儿,却一直找不到自行谋生的方法,所以一个人时会狠狠饿肚子,香奈惠要当心他被孤立了。”   万一被孤立了,精神污染的传播能力就要大打折扣。   “我一定注意。”香奈惠认真点头,她发现主公大人真的很看重中岛敦,居然特意提醒到这种程度。   不过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中岛敦可是能够化身白虎的异能者啊。   她也要多帮主公大人分担一些才行:“不如就由我来为中岛敦推荐培育者吧。”   [蝴蝶香奈惠真是太好了!]系统大喜过望,[连中岛敦的培育者都想到了!]   珍香也很感动,立刻期待地问道:“是谁呢?”   “我想推荐桑岛慈悟郎先生。”香奈惠说,“如果有细心的桑岛先生照顾,这孩子一定不会被孤立。”   珍香记得桑岛慈悟郎,那是鬼杀队的前任鸣柱,三十五岁时断了一条腿,于是退出一线在桃山隐居,之后一直是名很敬业的培育者。   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因为桃山正好是黑泥精太宰治接触不到的部分。   “那就麻烦香奈惠之后送中岛敦去桃山了。”   “没问题。”香奈惠笑着答应下来。   总结:珍香这次那田蜘蛛山之行并不是毫无建树。   回忆到这里,珍香立刻对系统道:[我做的很好了,你看中岛敦已经顺利安排进鬼杀队了不是?]   [那是蝴蝶香奈惠的功劳。]   [屁话,难道香奈惠就不是我发掘出来的亲鬼派了?]   珍香兴致勃勃地在脑海里与系统争辩着,眼神没有焦距地落在远处,表情严肃,眉头微蹙,嘴唇轻抿。   因为长期养成的习惯,她腰杆挺直。手指则因为心潮起伏而不自觉收紧。   一阵风吹过,扬起她乌黑的发丝,在紫色眼眸上投下浅浅的、摇动的影子。   当作之助拎着两个食盒回来时,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主公大人沉思图。   按理来说,一个人微笑的时候自然要比皱眉的时候放松,但作之助凭借直觉认为,反而是此刻这位主公大人才比较放松。   珍香发现了作之助,侧过头来露出微笑。   作之助顿时觉得对方又一次习惯性戴上了面具,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箴乡,我们谈谈?” 第35章   谈肯定是要谈的,在那之前, 珍香首先美餐了一顿。   作之助带回来的饭菜只是普通农家食物, 但他愿意主动拎着食盒跑这么老远, 却实在有心。   越是如此珍香越不想放作之助走, 这种细微之处得到照顾的感觉也太舒服了。   昏睡中的神乐闻到了食物味道, 迷迷糊糊像个丧尸一样爬过来, 徒手就要抓饭,作之助赶忙制止, 把筷子塞到神乐手里,引导神乐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正确吃饭。   这个真实存在的大胃王大概要全部吃完之后才能醒过来, 一点不挑食,给什么就吃什么, 某方面来说居然还挺好养活。   也许这孩子大量进食是用于补足异能造成的消耗?想想还挺科学的。   珍香吃完自己的量,就与作之助一起退出房屋,让神乐一个人在里头尽兴吃。   外面是下落的夕阳,远眺时能看到天上飞过的灰鸟。微风轻拂, 温度宜人, 云层被晕染成好几种强烈的色彩。   珍香难得产生了几分童心:“作之助, 我们到屋子顶上去谈, 怎么样?”   她可没有能耐自己爬上去,所以潜台词是叫保镖带她。   作之助先确认了一下上面的结实程度,然后才点头答应,把珍香给抱了上去。   很奇怪,织田作之助明明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抱起珍香时却有种很强烈的“老父亲抱孩子”的实感。或许是他身上踏实的生活气息太过强烈,又或许他就是忍不住想照顾别人的类型。   珍香完全不介意自己被“儿童抱”了,相反还挺美滋滋的。   到顶上之后,作之助自然地撤开手:“方才失礼了。”   “并没有什么失礼之处。”珍香微笑着站定,看向落日。   处在更开阔的高处,眼中所见的景物似乎也更加壮阔绚烂了,云与日如同被烈火烧灼着、沸腾着,虽然是无声的画面,却仿佛有激昂的音乐在奏鸣。   “作之助,如果再也不需要担心生与死的问题,我或许会每天都高高兴兴地看日落。好山深会诗人意,留得夕阳无限时,真是盛景啊……你有喜欢的景色吗?”   夕阳把作之助偏红的头发染成很醒目的正红色,增添了年轻朝气,却对他沉静而木讷的气质毫无削弱,大概有些人就是一辈子与“活泼”之类的词无缘吧。   “我的话,比较喜欢海。”作之助说,因为缺乏语气而叫人听不出来是否真诚,“将来或许会买一处能看到海的房子。”   “如果你不辞职的话,没几年就能赚够这笔钱了。”珍香趁机诱惑他。   “抱歉,虽然很感谢您给我开了这么高的工资,但我觉得这项工作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作之助停顿了一下,大概是想强调自己的苦恼,但他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我不想当杀鬼的剑士。”   珍香觉得这一定是误会:“我给你的是保镖工作,不是杀鬼工作。”   “虽然确实有些差别,但总是需要杀鬼的。”作之助肯定道。   这番发言让珍香无法反驳。作之助说话从不拐弯抹角,因此在某些时候就显得十分讨厌。他这句话是直切要害的,让珍香连狡辩一下的心情都没有了。   如果需要受到保护的雇主总是主动去找鬼,并且遇到鬼后不选择逃离。那么相应的,保镖也就理所当然要常常与鬼战斗了。   珍香不想说自己今后一定躲着鬼走,好暂时稳住作之助。   她知道作之助不会就这么被糊弄过去,青年虽然外表呆,脑子却不傻。   她只好叹息般说:“看来作之助认为鬼仍然可以视作是‘人’,倒是和香奈惠一样,很温柔呢。但其实,大多数人都认为鬼是另一种存在,是种无法被人同情的,只需要仇恨、憎恶便可的存在。”   “就算大家都那么想,我也有个人的坚持。”作之助平静地摇摇头,“而且您所持有的,也不是多数人的想法吧?”   珍香沉默了一下,笑容清浅:“或许吧,但我的想法并不重要。因为我是鬼杀队的当主,我的责任就是带领大家打败鬼,消灭鬼,向最终的胜利不懈努力,如此而已。”   作之助一时无言。   他觉得此时这位主公大人需要被人安慰,但他并不具备此种资格。他只是个偶然得到青睐的实习期保镖,并且还处于试图辞职的状态,实在没有什么理由逾越,出言表达关心。   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亲近到那种程度。   珍香敛起笑容,侧过头看了眼作之助:“其实啊,我很好奇作之助为什么决定放弃打打杀杀,但直接问的话说不定要被你拒绝回答,所以我就用我的一个秘密来与你交换吧。”   她回头继续欣赏夕阳,不给任何被拒绝的机会就紧接着说道:“我啊,其实活不了太久,别看我现在很健康的样子,实际上正处于如果不好好努力抗争命运,就要死掉的状态。”   她说的很轻松,就像在随口评价天上的云朵,但作之助直觉这是实话。   红发的青年不由感觉到心情沉重,他不明白箴乡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件事,难道是想求助吗?   但是向一个除了杀人就没什么其他才能的前杀手求助,前杀手也会感到很无助的。   珍香眨眨眼,又重新微笑起来:“产屋敷家是被诅咒的家族,千年前祖上出了个鬼舞辻无惨,那之后就无人能活到30岁了。鬼舞辻无惨是所有鬼的源头,它是最初之鬼,也是百鬼之王,一直活到今天。很讽刺对吧?就仿佛整个产屋敷家族的人的生命都被吸走了,顺着看不见的血缘纽带源源不断输送给鬼舞辻无惨。”   说完,她才又重新看向作之助,并真的被作之助此刻的表情逗笑了:“你为什么一脸便秘的样子?好了,让我也听听你的秘密吧。”   作之助心情复杂地说道:“并不算秘密,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告诉别人而已,不是什么特别的理由……我决定不再杀人,是因为我觉得会夺走他人生命的人,没资格书写人生。”   [咦?这是什么神奇想法?类似于吃兔肉的人没资格养兔子这种观念吗?]珍香感觉惊奇。   她之前其实有猜测过,但能想到的都是些情节套路的虐心段子。   比如作之助失去了爱人于是幡然悔悟啦;又比如作之助杀人之后发现自己是误杀然后幡然悔悟啦;又又比如作之助杀人之后发现通过书信柏拉图式交往了三年的恋人失联了,追查之后才知道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恋人,于是痛不欲生幡然悔悟大彻大悟……   罪过罪过,都是些好失礼的猜想。   但实际情况怎么感觉比虐心段子还无厘头?   系统随口附和着:[兔子,好比喻。]   [系统你好敷衍啊,你也想个类似的嘛,快想想快想想。]   [呃……那就,盗文的人没资格活下去?]   [妙啊!]珍香大喜,恨不能拍案称奇,[够狠!但是我喜欢!这也太对了吧!]   于是珍香瞬间就理解了作之助的想法:“原来如此,所以你想成为小说家?”   “是的,有人鼓励了我,然后我也确实想试试看。”   “怪不得作之助不但不愿再杀人,也不愿杀鬼。”珍香点了点头,“鬼也曾经是人,是接续在‘生命’之后的‘错误生命’,拥有着‘扭曲的人生’。这样的话,作之助,能够拜托你一件事吗?是私人请求。”   “什么?”   “将来创作一本描写鬼的书吧。”珍香紫色的眼眸中氤氲着深远的光彩,“鬼是一种可悲的生物,被消灭后就连尸骨都无法留存,如果它们的故事能被文字记下,哪怕只是寥寥几笔……”   ……感觉也就有了些微末价值,似乎曾经存在过这件事也变得有意义了。   不过说到底,鬼终究是没有意义的存在,不过是这世界绝望本质的派生之物罢了,就算写成书记下来也不会真的有价值的。   啊,关于这点对鬼舞辻无惨大不敬的想法,可一定不能让系统知道。   作之助感到了苦恼:“如果要描写鬼,就得先对鬼有了解才行。”   “是呢,的确是这样没错。”珍香狡猾地说,“或者多问问了解鬼的人,比如我。”   居然还能这样说。作之助不由自主产生了佩服的情绪。   怪不得箴乡在这个年纪就能领导一个组织,和箴乡相比,他真是普通到极点。   “作之助不想当保镖的话,就单纯当我的友人吧,我会提供资金来资助你写书。若你不希望被资助,那便算作我对你的投资行为,今后请努力创作出能大卖的小说,多多赚钱来回馈我。”   “啊……”结果本意是谈辞职,却说着说着就变成这样了。   作之助有些讷讷,他终究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无法用语言来评价箴乡这番摆在明面上的赖皮行为。   但他倒是可以肯定,他已经被说服了。   做友人吗?他发现自己是愿意的。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作之助最终这样说道。因为无法再说出拒绝的话。   他仍然不想靠近打打杀杀,但在听过箴乡的自白之后,已经无法放下不管了。他忍不住关心箴乡,就像忍不住关心一个人流落到异国来的神乐。   珍香狡黠地笑着:“太好了,放心吧我的朋友,你的情况我了解了,今后不会再让你杀鬼的。身为朋友,我将全力支持你创作。现在我打算回横滨一趟,你要一起吗?”   “……嗯,一起吧。”毕竟也没法说“不”字啊。 第36章   通过一番交流协商,珍香最终失去了一个保镖, 得到了一个朋友。该花的钱一分不减, 只是换一种名义, 仍然会给到织田作之助。   看似这么加加减减下来, 最后一切又恢复原状。但其实珍香觉得自己赚翻了。   作之助终于不再维持那套毫无必要的社交距离, 不再对着珍香“您”来“您”去的暗示“咱俩不熟”了。虽然对珍香的照顾依然没有比得上对神乐那么“父爱满满”, 但珍香已经感到满意。   比如说当他们路过一处长满野花的洼地,珍香会微笑着感叹:“感觉这些野花十分适合编花环呢。”然后对作之助发起暗示:“你知道吗?朋友之间会互相赠送花环哦。”   然后她就可以得到一个由作之助亲手编织的花环。当然, 她自己也编了个花环送给作之助。   作之助并不是什么心灵手巧的人,但他绝对是个很细致并且富有耐心的人。   起初他只能看着一地野花手足无措地发愣, 在珍香随口指点了两句编织技巧后,就能以严谨的态度一边摸索一边编花环了。   最终作之助编出来的成品美观度一般, 戴在头上却一点都不扎人,内侧一圈经过很细心地平滑处理,相当体贴。   以及最后为了不显得厚此薄彼,作之助还给神乐也编了个花环, 三人并肩走在路上, 仿佛一位年轻父亲带着一双儿女郊游踏青……   所以作之助到底为什么年纪轻轻就这么有父亲的气息啊?是某种BUG吗?   花环维持半日后蔫掉了, 神乐就把它们一起串到一棵树的树枝上, 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样有好吃懒做的鸟需要筑巢时,就可以用上现成的材料阿鲁。”   珍香很想问:“为什么要强调是‘好吃懒做的鸟’?”   但最终接话的人是作之助,因此珍香的疑问永远也得不到解答,作之助只会说:“这样啊,神乐想的很周到。”   什么周到啊!你就不能稍微吐槽一下吗?!   珍香好心累。   在以上快乐之外, 珍香慎重思考了自己的情况,认为自己确实不能再把作之助当成战斗单位使唤了。   好好一个未来的大作家,没必要在人与鬼不死不休的战斗中陷那么深,平时跟着她一起到处取取材,危急时刻保她一命就足够了。   但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之后再遇到鬼,她只能选择消极撤退。   她甚至不能单独派神乐上。因为神乐还没强大到独立打鬼不用人操心的程度,如果神乐上了,作之助就没法独善其身。那最终他们之间就要产生成矛盾。   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珍香暂时没想好,于是决定在想好之前就不去接触鬼了,晚上早睡白天早起,跳过黑夜时段。   反正她刚在那田蜘蛛山露过面,鬼舞辻无惨有可能会察觉到什么,接下来一段时间比较适合冷处理。   考虑到这趟出门也有些日子,横滨的中原中也那边肯定已经把身世谜团调查差不多了,珍香决定返回横滨问问。   他们是在一个平常的天气里回到横滨的,空气中充满了电子信号香甜的气息。   ——以上是夸张比喻。   总之,珍香做的第一件事是把神乐丢进一家正在举行大胃王比赛的饭店,叮嘱神乐吃好喝好,然后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电,开机。   在把电话打给森鸥外之前,珍香先联系了“漩涡”咖啡厅。   “漩涡”咖啡厅就是上次她与作之助谈保镖雇佣的地方,当时珍香因为喜欢咖啡厅提供的鲜奶,并且对那一带常见的红褐色砖砌建筑十分喜欢,就与店长多聊了两句。   得知咖啡厅选址的这栋五层楼里,二楼是一家法律事务所,三楼和四楼都空置着,五楼则作为杂物存放层,总体而言是个入住率很低的商务楼。   珍香当时心思就活络了。   她对“羊”那帮接了委托的孩子毫无信心,打算自己私下再重新选个新宅邸。废墟虽然是好地方,但再让别的人在废墟建房子很容易被“羊”发现,造成纠纷就麻烦了,所以珍香把视线投向了横滨市。   市内买房住必定要登记身份,捏造一个假身份虽然不算太难,可是要把假身份维护下去却非常费劲,而且不常住的话也挺浪费,珍香更倾向于租房。   咖啡厅所在的五层高建筑外表十分坚固,据说一开始是按照预防大炮轰炸的标准修建起来。   珍香仔细观察后,认为就算让鬼舞辻无惨亲自破坏,这里也能撑上许久,建筑外观又足够低调,十分符合需要。   于是在离开前,珍香就特意与咖啡厅老板交换了电话号码,并拜托对方帮忙向建筑的权利人传达一下租赁三楼的意向。   这么多天过去,也该定下这件事了。   电话打通后,咖啡厅店长直接给出了建筑的权利人的电话,表示对方同意直接谈价格。珍香便又打过去,与对方交流得十分愉快,三言两语定下了双方都满意的租金。   这倒不是“钞能力”发挥了作用,而是对方居然知道产屋敷家族,还十分善意:“四楼将来大概会入住特别的组织,产屋敷先生不介意吧?您不在这里常住的话,只用支付低廉租金就可以了。”   就这样,珍香在横滨也算得到了一块落脚地,便立刻划出卧室洗手间之类的地方,雇佣工人去进行简单的装修。   尽管如此,一整层还是过于空荡,珍香联想到作之助的个人追求,不禁开始考虑是否要在横滨办个出版社,或者文学杂志社之类的组织。   仔细想想,这样做真的有利可图。新思想与新风尚正不断冲击著名为横滨的港口城市,人们愿意更多的关注文学,这是理所当然之事。   那就这样定下了。珍香愉快地想。   举办大胃王比赛的饭店老板一脸惴惴不安,走到作之助面前小声道:“那个,您是神乐的监护人吗?比赛已经结束了,神乐是第一名,奖金我们会奉上的,因此可否请她停下来?这样吃下去实在令人害怕……”   珍香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许多食客正众星拱月一样围绕着神乐,各个脸上都是膜拜神灵的狂热表情,而神乐几乎要被面前的空碗完全挡住了。她至少吃下了超出体型六倍的食物,毫无疑问突破了人类极限。   被当成监护人的作之助轻轻摇头:“抱歉,我不是神乐的监护人。”   饭店老板顿时露出崩溃的表情,好像人生最后的指望也被无情抹除了。   老板已经不是害怕食物被吃光了,他现在很怕神乐吃出个三长两短,当场去世,他要惹上人命官司。   真是没有我就不行啊。珍香无奈地想,主动站出来用三言两句安抚好了老板。   这一次珍香倒是用上了“钞能力”:她许诺放弃领取奖金,并鼓励老板用省下来的钱再举办一次大胃王比赛。   自然的,她提前为神乐报了名。   保镖的吃饭问题解决了,之后当然是珍香与友人的吃饭问题:“作之助想吃什么?”   “咖喱,很辣的那种。”作之助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人倒真是对咖喱念念不忘。   珍香自然不会拒绝,便带著作之助又换了家西餐馆去吃辣味咖喱。   西餐馆的店主年近五十,有个很突出的啤酒肚,头发稀少脾气和蔼,做出来的咖喱意外的辣,也意外的香。   珍香吃着吃着就忍不住一边灌水,一边感叹:“活着真好,总能吃到惊喜的食物。”   店主听到了,笑她:“小小年纪,怎么感慨这么老气横秋?”   “并非老气横秋,而是珍惜光阴。”珍香微笑着,“请问有牛奶吗?我快要撑不住了。”   “抱歉啊,但是可以把卫生间借给你。”   “谢谢,但是倒也不必。”珍香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稳着呼吸回答。   [系统,我好想重新投胎换个能吃辣的身体呜呜呜,辣死我了。]   [说什么傻话呢,撑不住你就别吃了。]   [那不行,这个超好吃!如果是过去的我就好了,这种辣度根本不在话下。]   [你以前会吃人类的食物?]   [当然会吃。感觉很奇怪吗?]   [稍微有点。]系统老老实实地承认道。   珍香思索了一下:[啊,没办法跟你形容这种乐趣,毕竟你是个没有实体的系统,真可怜。]   [喂!]系统觉得自己被攻击了,[说不定我以前就有过实体呢。]   [“说不定”是什么意思?你格式化过?失忆了?]   [差不多……]系统含糊起来,[我也不确定,就是感觉,我应该有过一个过去……]   珍香心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测。   她一直很很奇怪系统为什么那么人性化,就算是强人工智能,也没必要设计成这种傻乎乎的亚子啊……虽然这么想很对不起系统,但系统真的不够聪明,竟然能把发布任务的权利都输给她。   所以说,系统……也曾活过?   珍香把这个想法塞到心底,表面不动声色:[系统,我必须再确认一下,你真的算女性吧?我是绝不接受有男性能随时观察我的身体的。]   [我当然是女性你别老怀疑我!而且谁随时观察你身体了?不要血口喷人!]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珍香顿住,换了个语气,[系统,生气了吗?]   [肯定生气了!]   [咳,我就开个玩笑嘛,咱俩关系这么好我哪有不信任你的,所以能不能帮我找个解辣的白卡用用啊?我好想把这顿咖喱吃完,真是拜托你啦!]   总之,最后珍香与作之助都光盘了,还收获了西餐馆店主佩服的眼神。   离开时作之助问珍香:“你吃咖喱的时候好像一直在走神?”   珍香回答:“因为太辣了,所以想一些别的事情来缓解。”   “这样啊,辛苦你了。”作之助用没有任何讽刺含义的态度说。   虽然听起来就是在讽刺。   珍香表示理解:“不辛苦,很美味。下次再来吃?”   “好。”作之助难得表现出了可以被肉眼观察到的喜悦情绪。   这之后,珍香才拨通了森鸥外的电话。   那一边传来了森鸥外不怎么意外的声音:“产屋敷君来横滨了?请直接到诊所找我吧,关于中也君的调查已经有结果了。”   嗯?珍香的眼神犀利起来。   森先生说“中也君”?为什么不是“中原君”?说名不说姓,这叫得也太亲切了吧?   她丝毫没觉得自己双标。明明她才是叫“中也”叫得最亲切的那个。 第37章   当珍香与森鸥外见面的那一刻,两人不约同地露出假笑。   珍香发誓这是自己的脸在自作主张, 她才不想笑那么虚伪呢, 但一见到森鸥外就情不自禁了, 所以这必须是森鸥外全责。   在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小诊所里, 森鸥外仍然披着那件旧白大褂, 脸上带着没刮干净的胡茬子, 一副庸医模样,随手接了杯白开水端给珍香, 就当是常规招待了。   考虑到自己其实是想打探中也的私事,珍香没有带着保镖和朋友一起过来, 而是打发朋友去照顾保镖,顺便让两人到“漩涡”咖啡厅楼上监督工人装修。   因此, 这时候的诊所里只有珍香与森鸥外两人,很清净,适合交谈。   “产屋敷君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杀鬼吗?”森鸥外笑眯眯地问。   “的确在操持杀鬼的事务,不过都是剑士们在拼命。”珍香笑眯眯地回答, “我因为没有挥剑的才能而无法亲自参战, 常常因此感到愧疚。”   森鸥外笑眯眯摇头:“杀鬼是保护人类的伟大事业, 您能主持鬼杀队真的很了不起, 实在太谦虚了。”   珍香也笑眯眯摇头:“这世上比我了不起的人多不胜数,比如森先生就不但开诊所拯救伤者,还心怀整个横滨,珍爱这座城市。”   [你们这商业互吹有点尬啊。]系统看热闹还不愿意闭嘴,非要点评两句。   [就你话多。]珍香先嫌弃了一句, 然后又忍不住接上话茬儿,[我现在看森鸥外超不顺眼。]   [为什么,上次见面不还好好的?]   [我怀疑森鸥外想釜底抽薪,把中也拐成他的手下。]   这系统就不明白了:[你又不是“羊”的人,这有什么可不爽的呢?]   [诶?是哦。]珍香突然发觉系统说得很对。   那么问题来了,她为什么会不爽呢?莫非正应了那句名台词:“明明是我先”?   珍香思索着,手指搭在杯子上轻叩,唇边含着浅笑,紫色眼眸温和而沉静,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森鸥外身上,仿佛方才说那几句没营养的商业互吹其实颇有深意。   森鸥外也确实按照颇有深意的方向去理解了。   这段时间森鸥外并不只是帮中原中也调查身世,他还专门查了鬼杀队,花费大价钱调查出来的结果十分耐人寻味:   鬼杀队确实存在,也确实出没于山野,自称是专门斩杀食人鬼的组织,其中成员曾有过因为带刀而被当成嫌犯拘捕的经历,后来又私下放走了。   鬼杀队不是官方机构,却与官方有着难言的默契。政府对于鬼杀队的活动听之任之,从不过问,鬼杀队也从不主动和政府打交道,自觉拉开距离。两边就像是存在于平行世界,不可思议的融洽。   以上就是能查到的全部了,至于鬼杀队有没有在哪设置总部、和政府是否存在某种程度的秘密交流、默契是如何产生的、产屋敷这个姓氏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一概查不出来。   查不出来只有两个解释,其一是相关信息压根没人留心,其二是相关信息保密等级过高。森鸥外认为这两种可能都有。   在大城市里调查山野间发生的事情,其实本就找错了地方,什么都查不到才是正常。   真正让森鸥外惊讶的是,他居然确实查到了这样三言两语的信息。   官方与一个民间武装组织互相心照不宣,甚至暗行方便,这是什么概念?   如果他将来能当上港口Mafia的首领,所要追求的境界也不过如此了吧。   同样是人,别人年纪轻轻已经走到自己暂时能设想出来的终点,实在叫人羡慕不来。   若鬼杀队的势力一直不涉足城市,这倒也没什么,说明其确实在一心杀鬼。但如今产屋敷君却频繁进入横滨,还准确接触了好几位异能者,如果说没有什么长期目的,森鸥外是绝对不信的。   尤其是产屋敷君主动牵线搭桥,叫他帮中也君调查的事情,那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孤儿身世之谜,牵涉之大就连他都忍不住惊讶了许久。   而现在,产屋敷君一来就明确指出了他的野心——心怀整个横滨。   这种别人听了绝难平静的事,产屋敷君说出来倒是一副坦荡模样,丝毫不避讳。且这次来身边没有带着剑士,显然也是表达诚意。   既然产屋敷君已经把话挑明,是不是意味着某种长期友好关系、也能够以默契的形式在双方之间达成了?   “产屋敷君还真是看得起我啊。”森鸥外笑着说,“要看看中也君的相关记录吗?”   这正中珍香下怀,她差点就忘了矜持,想要疯狂点头:“可以吗?但这事关中也的**。您如果告知我他此刻的位置,我会亲自去向他询问。”   说白了她还是不太乐意跟森鸥外讲话,更想赶紧见见中也。   但森鸥外直接拉开抽屉,取出来一沓资料:“无妨,调查的时候我就问过中也君,是否该把调查结果转告您。中也君说可以,并且说要对您毫无隐瞒。”   珍香点头感谢,接过了资料开始翻看。   [系统,我突然感觉心里舒服了。]   [怎么又舒服了?]   [中也说要对我毫无隐瞒呢!]   [这就舒服了,好轻易。]   [我不舒服的也很轻易啊,所以不奇怪。]   资料只浏览了几行,珍香就跟系统聊不下去了,她沉默着开始逐字阅读,读完又反复看了几遍确认自己没理解错,微微蹙起眉头。   秘密设施……政府插手调查……能量与生物结合……研究……人工异能……“试作品·甲二五八号”……   原来如此。中也不是她想象中那样某天从天而降,向流星一般坠落到这个世界,轰轰烈烈砸出一个大坑。   中也是一个实验的成果,他是庞大能量的容器,是荒霸吐的安全装置,是刻印于虚无外表的装饰。   他是人也非人,虽然仍然具备人类的一切生命体征,也具备人类该有的人格、意志、思想,但他的内里早已被纯粹的异能量所占据。   “这似乎是不可逆的实验,没有任何手段能将中也与荒霸吐剥离,他将一直是荒神的囚笼。”珍香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得出结论。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闪烁着颇有几分怪异,谁也不知道她在这短短时间里究竟想到了些什么。   系统只是觉得宿主的灵魂又冒出来一股寒气。那是并不针对某个目标,而是纯粹对一切事物都充满恶意的威压。   但只有一瞬间而已,快到系统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荒神的囚笼么?很有趣的说法。”森鸥外十指交叉搭在腿上,微微一笑。“其实荒霸吐只是目击了爆炸的人们所起的名字,在那个研究设施里,除数字编号外它还有另外一个俗称。”   “是什么呢?”珍香表示洗耳恭听,这是纸质资料上不会记录的东西。   “阿尔塔纳能量。”森鸥外说。阳光从他身后的窗子落进来在室内漫反射,他的面容拢着一片稀薄的阴影,唯有紫色眼眸微微发亮。   那是凉薄的光彩。   ——   [珍香,你又发呆了。]   [你怎么知道我又发呆了?我可没再不小心撞到人。]   [但是你走错路了,研钵街在你刚过的路口要拐弯的。]   [哦,下次早点说。]   研钵街,也就是爆炸后的废墟,拾荒者给它起了这么一个形象又好记的名字。   珍香离开诊所之后,就打算直接去研钵街看看,因为听森鸥外说中也这两天都在“羊”里忙活,说是要给什么人修房子,那无疑就是珍香委托的秘密宅邸了。   虽然不想承认,但珍香在走出诊所之后还是感到心事重重。   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开导一下宿主:[你心里要是实在不痛快,不如我就帮你一起杀了中原中也吧。]   [傻了吗你?说什么屁话呢。]珍香觉得系统简直不可理喻,[中也没招我没惹我,也没挡了鬼舞辻无惨的长生路,杀他做什么?]   系统试着问:[难道你没有因为他是“荒神的囚笼”而觉得不舒服吗?]   [莫名其妙,这跟我又没关系,我不舒服什么?而且你别学森鸥外,把我随口说的词儿记下来念叨,不觉得中二吗?]   [不觉得呀。]系统耸了耸不存在的肩膀,[但是你只要不介意就好。所以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那些资料。]珍香一边和系统聊,一边注意看路,[里面提到了“最初的一个”、“长生”、“不死”等等,像是暗号一样,语焉不详不清不楚。也许那只是某个研究员追求理想,所虚构出来的完成上限……但我在怀疑,研究设施如此目标明确地搞实验,是否一直有一个具体参照。]   系统试着理解了一下珍香的意思,然后发现这很没劲:[所以呢?想这些跟我们有啥关系。]   珍香简直没脾气了:[你的咸鱼令我倍感欣慰……拜托,你忘记鬼舞辻无惨的毕生追求了吗?是长生!不死!活下去!]   [诶诶知道了你别吼这么大声。]系统委屈巴巴。   [不大声点我怕你睡过去。闭嘴别反驳,我知道你是系统不用睡觉。]   珍香终于走到了研钵街。   一段时间不来,这里已不再是最初那种荒芜了。陆续有无家可归的人看中了这里,搭建起简陋的棚屋。   因为研钵街是无人监管的土地,所以不管什么人,只要能住进来就成了住民,只要能占到地,就算是地的拥有者。   整个研钵街呈现出一股野蛮生长的蓬勃劲儿。   珍香发现自己还蛮喜欢这多出来的人气儿。   她幽幽道:[系统啊,想想吧,假如这世界上存在一个“人”,这个“人”长生不死还很强,是阿尔塔纳能量的化身,以至于有人眼馋到推行秘密研究来尝试复刻。那么你觉得,假如让鬼舞辻无惨知道了,它是否会对这个情况乐见其成?]   系统沉默不语,它理解珍香的意思了。   是啊,鬼舞辻无惨究竟会感到开心,还是会分外震怒呢? 第38章   珍香提出告辞时有些匆匆,森鸥外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早已知道了他稍后会有访客, 才特意为他留出空间。   几乎就在珍香离开没多久, 一个卷卷头的大哥就被几个卷卷头小弟簇拥着进来了。   他们当然就是班池组的老大和手下们——或者说是前班池组。“羊”的报复行动已经成功让班池组除名。   这帮大男人曾经张牙舞爪, 利用超能打的神乐在横滨黑色世界占据一席之地。而现在, 他们个个身上都带着伤, 狼狈不堪, 神情委顿,眉宇间锁着火拼经历雕琢而出的戾气。   森鸥外一身白大褂坐在椅子上, 被高大的卷卷头们团团包围,气势却分毫不弱。他从容地望着他们:“诊所面积有些小, 你们太拥挤了。”   卷卷头老大立刻回头对着身边的小弟们低声呵斥:“还傻愣着干什么?都出去等!”   小弟们讷讷着,犹犹豫豫地挨个挤出诊所。最后出去的留下一个担忧眼神, 礼貌地关上门。终究没谁提出反驳。   看样子即便是班池组已经被除名了,前老大也仍保有着一定的威信。   这很好。森鸥外想。当时并没有看错呢,这确实是可以使用的、有价值的棋子。   “你……咳、您,总之, 感谢您帮了我们。”留下的卷卷头前老大脸上增添了新疤, 从眉骨到鼻梁扭成蜈蚣的模样, 这是“羊”里名为白濑的孩子所伤的。   卷卷头心中有怨恨, 但他也输得起,他认。失去了神乐的班池组干不过“羊”,这是弱小的过错,人总要为弱小付出代价。   他差点就失去一条手臂,但眼前这个名为森鸥外的男人却暗中出手帮了他一把。他不相信森鸥外是真的乐于助人, 这个世界上一切帮助都有价格。   他告诉自己大男人毁容不算什么,在黑色世界混就该有一股子狠劲儿,同时也要懂得审时度势。   便如此刻,就要说懂事的人会说的话:“今后我们的命,就是您的了!”   森鸥外露出满意地笑容。万事开头难,他总算迈出这一步了。   产屋敷君当领导当的那么优秀,实在是太给压力。目标港口Mafia首领的他可要努力加油、努力赶超才行。   “那么,我的第一个命令是……”森鸥外沉吟了一下,“你们把卷卷头都剃了吧。”感觉怪没格调的。   “诶?”   连毁容时都没有落泪的卷卷头心神巨震,跪倒在地,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青春……结束了。   ——   珍香找到中也时,中也正在用十分帅气的动作把一根木柱砸入地面。   几个无所事事的“羊”成员围在一边拍手叫好。他们一开始是积极主动来帮忙的,但是发现中也一个人就能搞定几个人的工作后,他们便顺势放松下来,转而嘻嘻哈哈地当监工。   所谓监工,当然只是开玩笑。随口吆喝两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监工话,就像街头模仿秀一样好玩逗趣。   中也纵容着他们,偶尔停下来叫他们递工具,他们便远远抛给他。谁抛的不准就迎来一片嘘声,谁抛的准就迎来一片喝彩。   他们似乎并不是在修房子,而是在休闲地玩游戏。   珍香只看两眼,就明白了这帮孩子对中也的依赖和信任。   仅仅让中也一个人做建筑主力,当成游戏一样漫不经心地对待委托,这种乱来行为还真是只有一帮孩子能做得出。   真可怕,房子建好后,她死也不会住进来。   “是你,产屋敷先生?”中也掂量了一下手里看上去过于巨大的木桩。   “中也,叫我箴乡就好。”   “你是来看委托进度的吗?”中也把木桩放下,跟同伴们招呼了一声,离开工作场地走向珍香。   珍香笑着和那些孩子遥遥点头致意,发现与中也心生嫌隙的省吾并不在这里。她不动声色,口中对中也道:“我是听说你已经升入“羊”的‘评议会’了,来恭喜你的。”   中也笑了,有些腼腆,像是个受人夸奖的大男孩。其实他也确实是个大男孩,只不过平时都一副靠谱又强大的样子,总是帅气地做着耀眼的事情。   评议会是个有点像圆桌骑士的制度,成员限十三人,理论上由最德高望重的十三人共同管理整个“羊”组织,遇到分歧就进行投票表决。   这大概是最初的成立者们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中二点子,稍微一分析就知道肯定会沦为形式主义。“羊”是个依赖强者保护的组织,所以只要中也一直是最强的那个保护者,他就会成为实质上的羊之王,而非权利的十三分之一。   “中也要做“羊”的首领吗?”珍香直白地问。   “拥有‘强大’这一手牌,不过是负起这份责任而已。”中也坦荡地回答。   两人边说边走,选了一处适合讲悄悄话的背风地方。   刚刚搬砖许久的中也出了身汗,珍香只是靠近就感觉到一股热气儿。细小的汗珠挂在中也鬓角处,被阳光一照,就像是用闪粉化了妆一样好看。   对于颜狗而言,不好看的人出汗只是一身臭汗,而好看的人出汗就叫湿身诱.惑。   珍香承认自己是个颜狗,所以她觉得此刻的中也很帅气,以至于就算明知中也是个超强的存在,也忍不住打起了和森鸥外一样的主意。   [系统,我想把中也挖到鬼杀队来。]   [不,你不想。]系统冷冷地说。   这根本没得讨论。中原中也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几次接触下来就算是系统也能看出一些,它知道此人如果站在了鬼舞辻无惨的对立面,会造成多大的麻烦。   [好吧。]珍香表示遗憾。有时候颜狗就是得对现实低头,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她调整好心情,对中也温声道:“关于你的过去,森先生已经都告诉我了。”   “嗯,这件事很谢谢你。”   “上次中也已经说过谢谢了,不用和我这么客气的。”珍香轻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中也眨了下眼睛,他大概猜到珍香会问什么了,但还是说:“可以。”   既然可以,那珍香就不客气了:“你现在如何看待自己呢?”   果然是问这个啊。   中也感觉到几分困扰。他并不是不愿意回答,在告诉森先生可以对产屋敷箴乡毫无保留时,他就已经做好被询问的心理准备了。   只是这个问题他自己想了许久,也还有些茫然,一直未能得出准确的结论。   不管是谁,突然得知自己是力量表面的装饰,都会感觉很混乱的。   “我不知道。”中也说。   珍香理解地点点头:“我个人分析,你和你体内的阿尔塔纳能量已经无法分割,因此不管曾经你是什么人,今后都会一直如此了。”   “关于这个,我已经想到了。”   “那,不会觉得痛苦和怨恨吗?”珍香轻声说,“你本该是个正常的人,没理由背负毁天灭地的力量。如此沉重的命运强加到你身上,你却连拒绝它的权利都没有。”   中也的表情稍微变化了。   珍香又说:“导致研钵街出现的大爆炸为什么会产生?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从此,横滨这座美丽的城市身上多出一片丑陋疮疤。对于自己会给周围造成的伤害,你就不感到恐惧么?”   珍香原本不想说的这么尖锐,但话到嘴边却有点收不住,她是真的在好奇中也会怎么想。   中也握了下拳头,随后又松开了。   箴乡的问题蛮扎心,这让他回想起曾经被箴乡的哥哥质问时的场景,但那时因为急着去帮助与鬼战斗的剑士,他没有给出回答。   该说不愧是亲兄弟么?虽然箴乡比宇智波恭弥温柔善良了无数倍,却也会问出这样具有攻击力的问题。   但他不会试着逃避这些问题。从一开始、从他意识到自己活着时,他就没想过逃避。   “我的记忆,是仅从人生中途开始的。”中也以平静的声音说,“是爆炸发生的那一天开始,整个人生才存在于世的。在那之前,我感觉自己悬浮在一片黑暗中,被关在一个设施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   珍香凝视着中也钴蓝色的双眸。   那双眸子十分澄澈,里面没有任何负面的东西。不论是恐惧、痛苦、怨恨还是其他,都没有一分一毫,就像天空一样纯粹。   “我想知道自己为何存在,所以才努力调查自己的过去。或许正如你所说,我本该是个正常的人,但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即我的人格是因为阿尔塔纳能量才诞生的。那家伙沉睡在我体内,在我感受到‘自我’之前就与我绑定了。”   中也就像是在娓娓道来一个故事,他的讲述平静而从容,当中并没有什么激烈的东西。   他的身上有着一种不好形容的“开阔感”,就像是……就像是神明。   “我明白了,中也。”珍香缓缓笑起来,“我的想法实在太狭隘了,中也是完整的中也,我却要把你看做残缺,还说了非常失礼的话。可以原谅我吗?”   “本来就没怪你。”   “谢谢,其实……我哥哥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不介意的话我就代他问了。”珍香随口把锅扣到自己马甲身上。   将要问的问题比刚才那些都冒犯得多,所以不应该由产屋敷箴乡问出口。但如果是阴沉的哥哥发问,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没想到当初被迫认下来的马甲还挺有用呢。   珍香感觉美滋滋。   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中也,你认为你是人类,还是别的什么?”比如神明?   “哈?那家伙还真是让人火大。”中也毫不掩饰自己对宇智波恭弥的讨厌情绪。   但他不会因这份讨厌之情迁怒箴乡,所以还是非常配合地回答了:“我当然不是人了。我这份人格就是个安全装置,不过是在那熔矿炉一样的巨大力量聚合边缘、贴着的装饰而已。这不是很明确的事实么?”   “诶~是么?可我觉得你就是人类呢。”珍香紫色的眼眸里都溢满了笑意。   虽然中也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人,但他分明就把自己视为人嘛,脸上这不太痛快的表情真鲜活,而且明明在为自身的存在苦恼着,却还是选择毫无保留,对帮助他查清身世的人坦诚相待。   不必听中也说什么,只看他的行为就知道了,他是眷恋着这个世界的。   那么,就请怀抱着这份眷恋之情,好好活下去吧。   “话说中也,你确实是想要做好“羊”的首领吗?”珍香眼波流转,话题忽变。   “怎么了?”   “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之前你的同伴,那个叫省吾的孩子私下找过我。”珍香毫无心理负担地说。 第39章   一贯把领导格调摆在首位的珍香,难得做了件没品事儿, 她把省吾背后说中也坏话的事情当面捅给中也了。   背后议人是非, 这是省吾都知道不太好的行为, 所以他当时犹豫再三, 想到是为了产屋敷先生不要受骗才能说出口。   可是被省吾十分仰慕的产屋敷先生本人, 却压根不觉得亏心, 轻轻松松就做出了同样的事情,直接出卖掉对其有好感的省吾, 也真不愧是被系统寄以厚望的邪恶之徒。   但就算是败人品的行为,珍香也做得十分清新脱俗, 她态度坦荡而恳切,眼眸温柔有深意, 像是在隐晦的指教些什么,让人很容易忽略掉实质。   最后,珍香用一个疑问轻巧转移了关注重心:“这些省吾的想法,你有察觉到吗?”   中也没回答。   他像是什么都没在想, 听完后表情空白一片, 钴蓝色的眼眸满是茫然, 有一瞬间居然显得脆弱, 让珍香下意识地想出言安慰。   但中也很快就回过神,脸色立即变得相当难看。   察觉?怎么可能会察觉啊!   他狼狈的简直想扭头就走。他脸颊在发烫,手指却发凉,一瞬间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很复杂。   他听到了始料未及的内容。   在查清身世后若无其事返回“羊”、像往常那样对同伴们有求必应的这段时间里, 中也以为自己再听到什么消息都不会激动了。   他基本搞明白了自己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还有几个问题没有答案,比如阿尔塔纳能量从何而来,比如那个研究设施的成立者是什么人,又比如是否曾有人像父母一般祝福并期待过他的降生……   但这些问题就不是短时间能得到答案的了,他也已经做好永远得不到解答的心理准备,于是生活短暂的失去了目标。   他不断思考着又不断迷茫着,直到他突然发觉自己已经习惯性的回到了同伴们身边,还产生了今后要好好领导“羊”、好好保护同伴们的期待。   于是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安稳了。这不是说失去了进取心,而是指有了个明确的奋斗方向。所以思考“我为何活?”一类的哲学问题也变得没什么意思。   他全心全意的爱护同伴们,从不介意把自己的所有弱点和强大都摊开在同伴们面前,同伴的存在令他特别放松……   真的是放松过头了!哪还有什么“察觉”可言啊!   珍香凝视着中也,猜测道:“中也生气了么?”   发现信任的同伴在背后说自己坏话,任谁都会火大吧?   “啊。”   中也发出一声压抑的、轻而沉的短促音阶。他的手指有些无措地攥了起来,好像不克制一下就要往地上砸个大坑。   这实在有些出乎意料,珍香发现中也现在的反应居然比她问扎心问题时还大。   难道她那些扎心问题的分量,在中也看来还比不上一个省吾?   她只能猜测中也那声“啊。”是代表肯定的意思。   “中也接下来会做什么?”她问。   “当然是去找省吾了。”中也回答。   难道是去质问吗?好冲动,这么一来不就暴露了她在背后告密的事实?   珍香这么想着,平静地又问:“找到之后做什么呢?”   “当然是向他道歉了!”说到这里中也已经有点咬牙切齿,光看表情真像是气急败坏要揍人了。   但这样的表情又转瞬即逝,消融成了平常模样。   珍香突然看懂了。   是的,中也确实生气了,但他不是生省吾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他气自己忽略了省吾的感受。   珍香简直目瞪口呆。   这家伙居然这么真情实感?   这比她以为的更夸张!她顿时决定收回之前对中也的看法。   中也怎么可能是个人啊?这心态绝逼是神,都已经超神了!   ——   当蝴蝶忍第N次把太宰治从树杈上的绳套里面解救下来时,她已经彻底见怪不怪,且深刻体会到了习惯的力量。第一回 见到太宰治作死时,她曾倍受惊吓,难以置信对方会嘻嘻哈哈一副心血来潮的样子就直接跳进河里。   这与想象中的自毁倾向颇有不同。若说不同在哪里,大概就是太宰治一点也没表现出来负向的情绪。   不,也不能说是没有,太宰治一天至少能念叨八百遍“无聊”,而且不是均匀分配在一天的各个时段中,真的十分恼人。   他总是沉默很久,然后突然就开始“无聊无聊无聊……”的吟唱,并随机在某次吟唱时毫无征兆地作个大死。   而他作死总是非常突然,叫人难以防范,常常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已经处于创新自杀的进行时了。   一开始蝴蝶忍真的决心要好好照顾太宰治,她知道自毁倾向是一种多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大多时候苦难不会帮助人成长的更坚强,而是会摧垮一个人的意志。   她在蝶屋见多了伤员,深知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出困境。她曾亲手帮一名断了双腿的剑士包扎,然后第二天那名剑士就躲在卫生间自杀了。为什么要躲起来自杀呢?因为一旦被人看见就一定会被阻止。   任何人都应该承认,这世界并不是纯然由鲜花与阳光组成的,世界很残酷,所以人才需要像蝴蝶一样拼尽全力的追求鲜花与阳光。   所以蝴蝶忍特意拿出了自己最温柔的态度,收敛起坏脾气,学习姐姐那样微笑,决心好好治愈太宰治,她也考虑到了这会是个长期的事情,要拿出耐心来。   但实际情况与她所想的实在是偏差太多。比如说,太宰治并不会躲起来自杀,他好像都不在意周围会不会有人搭救他,也全不去考虑自杀的成功率,兴致一来就果断作死,极有效率。   被救了之后,他情绪也相当稳定,还会笑嘻嘻地开个玩笑,再抱怨两句,好像一点不把生死当回事。   如果不是有主公大人事先叮嘱,蝴蝶忍会毫不犹豫地认为:太宰治是装的,他就是靠表演吸引别人注意力,是个超级混账熊孩子。   但因为主公大人的叮嘱,蝴蝶忍着实耐心了一回,她把太宰治带到蝶屋之后都不急着出门杀鬼了,就老老实实守在蝶屋里研制药品,努力陪太宰治谈心,并发现太宰治非常不喜欢讲述自己,倒是很乐意把她的过去了解个七七八八。   几天之后,太宰治热爱自杀的事情就被整个蝶屋的人知道了,接着就有好奇的小护士专程跑去找太宰治聊天。   蝴蝶忍以为这样多和人接触,一定易于太宰治敞开心扉,结果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小护士们都表示很喜欢太宰治,甚至到了提起名字就会脸红的程度。   平心而论,蝴蝶忍真觉得太宰治是个讨厌的人,总在添麻烦,但小护士们全都瞎了眼,都觉得这个少年好好哦!好值得心疼哦!好需要大家爱护哦!   于是蝴蝶忍又疑心自己是不是对太宰治太有偏见了?于是她更努力地阻止太宰治作死,就算超级火大也硬是柔柔笑出来,小护士们都说她越来越像姐姐了。   这难道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蝴蝶忍很喜欢自己的姐姐,也总是努力收敛脾气向姐姐靠拢,但光是克制怒气就很费神了,再模仿姐姐的温柔太过为难,有时能憋的脸抽筋。   这回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明明心里还是那么容易生气,但表面上却真能似模似样地假笑出来了。   “小忍笑得好假啊。”太宰治有时会非常直接地抱怨出声。   但有时他又会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朵很漂亮的花,轻轻别到她发间:“感觉这朵花和小忍的笑容很相配呢,非常美丽。如果收下了它,小忍就一定会原谅我把药品库翻乱的事吧?”   蝴蝶忍就大概猜到太宰治为什么这么有女人缘了。   所以她忍无可忍揍了太宰治一拳,从对方身上搜出来被私藏起来的毒,然后跑去药品库任劳任怨规整好一切,再换上一把新锁。尽管她对新锁的防盗效果已经不抱任何期望。   在想出帮太宰治敞开心扉的办法之前,她首先开始害怕太宰治会敞开所有小护士的心扉,然后在蝶屋广开后宫,当上少年种马王。   好在太宰治终究没有太过分,这少年似乎知道别人的底线在哪里,就踩着线天天载歌载舞。   蝴蝶忍感觉到很苦恼。   她发现太宰治太聪明了,会藏起所有不希望被人知道的心思,光看这外表和整日干下的破事儿,根本无法想象此人曾在十二鬼月手中逃脱。   他太不着调了,蝴蝶忍想象不出他认真起来的样子,也很难把常人的苦难带入到他身上。   不过……   可能他是真挺想死的吧?   产生这个想法时,香奈惠刚带着几个伤者回到蝶屋。实弥陪同香奈惠一起过来,只坐下喝了杯茶水就离开了。   蝴蝶姐妹俩一起合力救治了伤者,研制出解药。   有一个少年叫中岛敦,身体很健康的呼呼大睡着,香奈惠说他是强大的异能者,只是可能存在自我认知方面的心理问题。   另两个则是下弦之伍的受害者。一个状态好的,用了解药之后大概卧床半月就能恢复正常。而另一个状态很糟糕,解毒之后会永远保持畸形,后半生将以令人憎恶的模样生存下去。   太宰治无所事事地晃悠过来,难得主动提议帮忙照料。   “毕竟我一直在这里白吃白喝嘛,总是受可爱的女孩子们关照,也要稍微回报一下才行。啊,不要急着拒绝嘛,我以前跟随森先生经营诊所,对护理这方面并不是外行哦!”   真的不是外行吗?   蝴蝶忍自问并不能给予信任,但姐姐香奈惠却乐观地同意了。   既然姐姐说可以,做妹妹的自然不好扫兴,便暂且默许了这件事。 第40章   中岛敦睡醒时,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舒爽。   周身暖洋洋的、软绵绵的, 鼻子能捕捉到似有若无的紫藤花香气, 浑身有劲儿。   他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正躺在类似病房的地方, 旁边病床上还倒着两个人——不对, 应该说是一个人和一个怪物?   总之, 他们都在昏睡中,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性, 所以中岛敦只是小小的惊了一瞬就冷静下来。   他认出来了志村新八,接着立刻回忆起自己的处境。   那田蜘蛛山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他现在到了属于鬼杀队的地方?太好了, 他和志村新八都得救了,只是不知道中间都发生了什么?   病房的门被人轻轻推开, 一个鸢色眼睛的黑发少年走进来。少年手里端着托盘,托盘上有水和食物,中岛敦瞬间感觉到饥肠辘辘。   黑发少年轻笑:“醒来了?我猜你也该醒了,所以端了些吃的来。”   中岛敦立刻想坐起身, 但是被少年制止了:“别忙着动, 你睡了好久, 坐起来要慢慢的, 当心眼前发黑。”   接着少年就把托盘搁到床头柜上,伸手帮忙把中岛敦扶起来,十分温柔。   其实中岛敦认为自己根本不用被这么关照,他浑身有劲儿,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但他还是感动坏了, 忍不住连声道谢。   狼吞虎咽吃完之后,中岛敦知道了对方的名字和年龄。少年叫太宰治,竟比他小了五岁。   居然被比自己小的人照顾了,意识到这点的中岛敦顿时很害羞。   太宰治的鸢色眼眸中洋溢着羡慕的光彩:“敦君已经十八岁了吗?真好,我也想快点到十八岁!这样就可以做到更多事情、帮助更多人了。敦君感觉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呢?放心吧,这里是救治伤患的蝶屋,你已经安全了,所以不用拘束哦!”   这纯然的善意让中岛敦一阵无措:“啊,是,那个……”   “叫我太宰就好了~或者随便什么你喜欢的称呼,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吧!”太宰治笑眯眯的,极具亲和力。   自从主动揽下护理任务,太宰治就给自己整了一件崭新的白大褂,穿在身上能完美融入蝶屋环境,像个年轻医生。   蝶屋的伤员总是有来有走,最新来的伤员因为信息不畅,都会先入为主的以为太宰治其实是这里的医生,并且脾气很好,跟护士们相处的非常愉快。   现在中岛敦也产生了同样的误解。   “谢谢你,太宰医生,我感觉没有哪不舒服。”中岛敦说,“对了!后来发生什么了?虎找到了吗?是不是已经被消灭了?”   太宰治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兴味,他安抚道:“别着急,慢慢说。”   安全而舒适的环境叫中岛敦忍不住放松,眼前又有一名如此和善亲切的医生,倾诉欲顿时冒出来了。   大约一刻钟后,太宰治一脸感同身受,握着中岛敦的手连连点头:“这太可怕了,敦君你真的很不容易啊!幸好你遇到了主公大人,真是得救了。”   原本,提到鬼杀队时,中岛敦是真心以为自己误入了黑恶势力,他想逃,却又想不出逃离后还能去哪,心情挺沮丧的。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说不定误会了,能有太宰治这样热情和善的医生,鬼杀队怎么会是个坏地方呢?   于是他也很受感染地点头:“是啊,真是得救了。”   这时候的中岛敦怎么也不会想到,太宰治很快就会极有效率地吓他一大跳。   “敦君安心休息,你的问题我知道了,我会去问清楚告诉你的,不过白天我还有工作,所以要到晚上了。”   中岛敦当然是连连点头。   “那晚上的时候你悄悄出来,我们到没人的地方聊,不然会打扰其他病患们休息。”太宰治补充道。他笑得特别善良,简直像个圣父。   ——   听完小忍针对太宰治的一连串抱怨,香奈惠忍不住直乐,乐得小忍气鼓了脸:“到底哪里好笑啊!”   香奈惠一边乐一边说:“哎呀哎呀,只是难得看到小忍对一个人这么没办法,所以感觉很稀奇嘛。”   “姐姐!”   “对不起啦,小忍就原谅我吧,我刚刚看到小忍养的金鱼了哦,很漂亮也很健康呢,小忍真厉害。”   这种哄孩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确实在很用心的养金鱼啦。也确实想被姐姐夸啦……   总之,小忍好气,但是小忍不说。小忍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剑士了,才不会随便动怒呢!   香奈惠乐了一会儿,有些疑惑地说道:“既然小治是个这么喜欢自杀的孩子,为什么我回来之后,小治一直都好好的,一次也没有见过他自杀?”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虽然摆出一副不想管的样子,其实小忍也感觉疑惑极了。   作为全程盯着太宰治的“监护人”,小忍绝对是整个蝶屋里对太宰治变化体会最深的人。   一个作死狂魔突然就收敛起来,似模似样地搞护理,这真的正常吗?   小忍总觉得不安心。   香奈惠梳理了一下鎹鸦乌黑的羽毛:“先不说这个,我和你讲讲我这段时间的经历吧。”   姐妹俩一直聊到深夜,香奈惠催促小忍赶紧去睡觉,小忍嘴上答应,心里却开始胡思乱想,并且越想越精神。   她在思考主公大人的用意,也在思考自己今后该如何对待太宰治。   不过光是瞎想,很难想出一个章程,她最终蹑手蹑脚地爬到了房顶上,准备盯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发会儿呆,或许能稍微酝酿睡意。   没一会儿香奈惠也上来了,跟小忍并排坐到房顶上:“睡不着吗?”   “嗯……”   “小忍就是太喜欢给自己压力了,偶尔也要放松一下嘛。”香奈惠一把搂住了小忍的肩膀,“呐,我把肩膀借给你了哦~”   小忍扭了扭身子,没挣脱,低下头别扭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笑了。   与人前模仿姐姐的笑容不同,此刻小忍展露出来的是只有面对姐姐时才会有的笑容。很灿烂,一点都不温柔,非常像个耀眼的混小子。   香奈惠一直觉得小忍笑起来特别好看,她心满意足地和亲妹妹一起笑了一会儿,抬眼看向远处。   “嗯?”   月光下,太宰治与中岛敦站在一起,正在交谈什么。   这是……   在稍微远离病房区,有月光落满的空地上,中岛敦惴惴不安着:“那个,太宰医生,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白天笑得一副好心肠的太宰治,此刻正一脸严肃,甚至显示出几分压迫感:“敦君不是想知道虎的情况吗?”   “我知道虎一定已经被消灭了,我已经安全了,因为鬼杀队超厉害啊,哈哈哈,对吧太宰医生?”   “嘘。”太宰治伸出食指比在唇前,示意中岛敦闭嘴。   不妙的预感令中岛敦不想闭嘴,但这一刻太宰治身上升腾起来的气势却那样凝重,像是一直藏在阴影里的可怕魔鬼终于伸出了獠牙。   中岛敦感觉自己背上冒出了冷汗。   “虎已经找到了哦,并且没有死掉,这点敦君应该最清楚了吧?毕竟是敦君嘛。”   “什、什么……”中岛敦感觉自己的牙齿在发抖。   太宰治稍微凑近了中岛敦两步,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果然呢……其实啊,我原本不想多事的,但我又觉得人总该有起码的知情权,只有你自己不知道真相也太可怜了。明明无论是主公大人还是可爱的蝴蝶小姐都很清楚的事情,却独独瞒着你,这多糟糕啊。”   中岛敦的冷汗从脸上滑落,危险的直觉尖叫着让他逃走,但表现在行动上却只是脚步向后挪了一点。   太宰治不打算给出逃走的机会,所以直接指出了真相:“敦君,你是异能者,是能够化为饥饿的虎的月下异能者——”   一瞬间,中岛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健硕白虎,咆啸着扑向太宰治。   黑发少年面色如常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有闲情逸在心里评价一下这只白虎的模样。   别说,威风凛凛的,比本人有出息多了。   “当——!”一把日轮刀出现在太宰治身前,架住了白虎的扑击。   蝴蝶纹样的羽织扬起又落下,像是真的有一只大蝴蝶翩翩飞来。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看到是香奈惠。   香奈惠很快就挥动着刀剑与白虎交战起来,并将白虎向远处无人的开阔地带引走。   这意外的是很美一幕画面,白虎扑蝶,蝶戏白虎,生动活泼。   太宰治正觉得有趣,冷不丁就被人一巴掌甩在脸上。   蝴蝶忍的双眼因为盛怒而闪闪发亮:“你是真挺想死的,对吧?”   哎呀。太宰治想。好像稍微有点做过头了。苦恼。   不过,这可真的是有意思极了,鬼杀队当主并没有把他的异能力告知给剑士们,蝴蝶姐妹是真的认为中岛敦能伤害到他,因此才在这时候冲出来保护他。   这不合逻辑。   所以,他心中隐约的猜想被证实了:小箴乡把他塞进鬼杀队里,其实另有目的,而不是希望他赶紧帮忙杀鬼。   “啊嚏——!”珍香打了个喷嚏。   神乐侧过头盯着她:“老板你怎么了?牛奶喝多了吗?”   “不是,我这两天都没喝过牛奶。”   作之助也表达关心:“是感冒了吗?我去买点药吧。”   “不用。”   珍香揉了揉脸,对自己的保镖和朋友表示无奈:“这种时候应该首先猜是有人在想我吧?你们没听过‘一想二骂三感冒’这句话吗?”   两颗脑袋齐齐摇晃,表示没听过。   “算了,走吧,横滨暂时没啥事了,我们去蝶屋看看。”珍香兴味索然地说,最后回头又检查了一遍自己在“漩涡”咖啡厅上面租来的新居所。   靠近电梯门口的地方,立着一块木头牌子,上面用装修后剩余的白色涂料写着这里的暂定名:紫藤花文学。 第41章   在意识到中也是怎样的神人之后,珍香开始对“羊”、以及“羊”与中也之间的联系感兴趣了。   她甚至开始期待, 这个幸运到能拥有中也的少年组织将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如果没有中也的话, “羊”大概很快会溃散掉, 或者被更明白现实的人领导整改。但是因为有中也, “羊”似乎就可以继续保持天真, 并用一种离谱的方式发展壮大, 直到终于出问题那一天。   而等到那时候,中也又会怎么做呢?   真是太好奇了, 珍香简直想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看。她把自己这种心理解读成想找乐子,就像遇到好的连续剧, 恨不能马上充VIP看全集。   可惜系统并不接受:[珍香你忘了你的本职吗?]   [哎呀我不想上班我想休假嘛。]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珍香还是决定动身离开横滨, 去蝶屋转一圈,一方面是看看中毒的伤员后续恢复如何,而另一方面则是看看太宰治有没有成功把黑泥传播出去。   考虑到面具卡的冷却早就好了,不用白不用, 珍香决定重新披上宇智波恭弥的马甲。   毕竟产屋敷箴乡是走神秘路线的领导, 这段时间在剑士们面前存在感已经够高的了, 再到处晃悠就要人设崩塌。   神乐与作之助都对珍香的马甲接受度良好——   “老板要用假身份称霸世界吗?没问题, 我会配合的阿鲁。”神乐一副随时会掏出墨镜的样子,表情酷酷的,“世界上充斥着不关心别人,只做对自己有利之事的人渣,不如就从横滨这片肮脏的黑暗开始清扫吧。”   “要进行大清扫吗?”正在思考什么的作之助立即回神, 认真道,“我知道一家杂货店卖清洁工具很好用。”   “不必,就只是去蝶屋,别的什么都不做。”珍香把跑到天边去的话题拽回来。   她戴好面具,随手给自己挑了一顶全新礼帽。新礼帽上有掐着银丝的漂亮花纹,令她身上的贵气增色许多。   在抵达蝶屋前,珍香先叫了只鎹鸦去蝶屋传话,说哥哥会到蝶屋待一段时间,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让哥哥拿主意,哥哥性格比较沉,但是很可靠,另外请帮忙一起隐瞒哥哥是产屋敷家的人。   有当主亲自背书,算是给宇智波恭弥的假身份过了明路。   [系统,咱先预测一下,你认为黑泥精在蝶屋造成的破坏力指数是?]   [猜不到诶。]   [我是这么想的,他在蝶屋虽然待了些天,但还处在人与人之间互相了解适应的阶段,所以可能咱去看了之后发现没发生什么。甚至还有可能,黑泥精一去就隐藏自己,跟蝶屋的人打成一片,看上去其乐融融,其实那都只是表面假象。]   珍香非常有预见性地给系统打了预防针。   作为一个谨慎的人,珍香总要往坏的方向想一想,也非常明确自己的真正目标。   黑泥精的杀伤力究竟如何其实都无所谓,只要系统继续保持对她的信心,那她就站在了不败之地。   [所以系统,咱们就秉持着平常心去,不要太期待黑泥精的作为。]   [嗯,好的。]没有什么主意的时候,系统总是倾向于听宿主的。   珍香觉得自己什么场面都考虑到了,连太宰治在蝶屋开后宫的可能性都有心理准备,毕竟她是见识过太宰治的撩妹技术的,有相应预期。   又或者,太宰治被过于给力的剑士们给感化了,变身成阳光少年。虽然如此相像感觉有些恶心,但的确也是一种可能性。   总之,珍香认为自己考虑很全面,必定是稳稳的。但真抵达蝶屋之后,那里的气氛还是深深震撼了她。   实在出乎意料。   黑泥精不是太失败了,而是太成功了。   在踏入蝶屋的第一时间,珍香就感觉到一股浓烈的凝重与压抑。   明明是大白天,却无人走出病房在室外恢复锻炼。穿着白衣、头戴蝴蝶发饰的小护士们也没有叽叽喳喳欢声笑语。珍香的确看到了几名小护士们在晾晒被单,这说明蝶屋还在正常运转,但她们都心事重重的样子。   发生什么了?   蝴蝶香奈惠接待了珍香三人,这位平时最爱笑的花柱今天也难得没笑。   “请简略讲述一遍发生的事情,我正是为此而来。”珍香语调平板地说,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是这个情况,所以面容波澜不惊。   实际上她严重缺乏想象力。   ——   在太宰治主动引出白虎之后,中岛敦去投奔桑岛慈悟郎的行程就暂且搁置了,这倒不是中岛敦自己拒绝,而是蝴蝶忍认为中岛敦应该多在蝶屋待两天。   “总觉得一旦告诉中岛敦,送去培育者那里就意味着要学习杀鬼的技能并最终走上杀鬼的道路,他一定会逃走。”蝴蝶忍这样说,“所以送他去之前,让他先在蝶屋和受伤的剑士们聊聊天吧。”   因此中岛敦就和太宰治一样在蝶屋暂时逗留下来,变成了临时工,专门负责打扫清洁。   这项工作需要每天都在各个病房进出,免不了要和伤员们发生对话,中岛敦很快就会对鬼杀队产生正确的认知:这并不是个邪恶反派组织,也绝非强大无匹岁月静好的地方。   至于作了个大死的太宰治,当晚就对蝴蝶姐妹乖乖认错了,第二天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仍然尽心尽力做护理,并被各色人等误会成医生。   没多久,志村新八就与邻床另一个不知姓名的倒霉蛋一同苏醒了。   志村新八是个普通少年,他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在被蜘蛛鬼吊到空中昏迷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居然是把眼镜放在身上妥善保护好。   一般人在生死关头还有余地去考虑眼镜吗?   “一副眼镜不便宜。”这是志村新八给出的解释,说的也确实没错。   无论是眼镜也好,还是手机也好,但凡山野间得不到的事物,都属于不便宜的稀罕东西。   甚至香烟也是。珍香曾偶然发现作之助会吸烟,但作之助与她认识之后没多久就戒烟了,理由也是香烟不便宜。   脱离杀手行当对作之助来说似乎不仅仅是断了财源。为保证没有后患的抽身而去,作之助似乎还额外付出了不小代价,他现在完全没有积蓄。   总之,普普通通的志村新八重新戴上眼镜后,向蝶屋的大家进行了普普通通的道谢,也讲述了一下他自己的普通情况。   他家本是开道场的,父母都死去后道场就衰落了,剩下姐姐志村妙与他相依为命,为了赚钱只好四处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邮差的工作,结果没两天就在那田蜘蛛山险些送命。   如今这么久过去,工作理所当然也丢了。   “在这个时代,武士可以做的工作已经不多了。”志村新八如是说。   如果不是还得继续卧床休养,他大概会马上问蝶屋缺不缺人。   在志村新八邻床,身体严重畸形的倒霉蛋虽然也恢复了意识,却一直不愿开口说话,他的四肢严重萎缩,手指和脚趾都消失了,腰侧伸长出好几条蜘蛛才有的节肢,头顶光秃。   闭着眼睛时还好,当他睁开眼看向谁时,那眼神总叫人不寒而栗,里面满是虚无和绝望。   恢复到可以进食之后,人体理所当然的会有排泄需求,但倒霉蛋宁可把床弄脏,整出一屋子臭味,也不愿开口叫人帮忙。   一开始护士猜测倒霉蛋的声带因为中毒萎缩,已经无法发声了。但有一次太宰治帮他喂饭时,他突然用蜜蜂的尾针般能蜇痛人的眼神死死盯着太宰治,口中发出嘶嘶的可怕声音:“医生,杀了我,杀了我吧。”   太宰治恍若未闻,维持着温柔医生的模样坚持喂完了饭。   这件事发生时,志村新八和中岛敦都在现场,没有保密需要,所以很快整个蝶屋的人都知道了,压抑的气氛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   但原本也只是有些压抑而已,鬼杀队的人早已习惯了面对死亡和挫折。大家都理解,总有人是救不了的,所以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乐观起来,并努力把积极态度传播给更多人。   真正导致整个蝶屋都气氛低迷的,是珍香抵达这一天清晨才刚刚发生的事情。   倒霉蛋死在了病床上。   ——   珍香稍微扶了下礼帽的帽檐,目光落在木格的窗棂上,问:“他是死于自杀吗?”   “不,实际上解毒后他的恢复就一直不理想。当毒素侵害终止,糟糕的身体状态才彻底暴露出来,他的心脏和肺部都出了严重的问题,部分蜘蛛的器官已经彻底融入身体循环系统,无论是选择摘除还是选择保留都会出问题……总之,他最终是因为心力衰竭死去的。”   “这样啊……”珍香把嘴边不合时宜的话咽了回去。   她其实想说:既然只是普通的死掉了,大家有什么可挂心的呢?   “但小治在他死前做了一件事,那时他的状态还算稳定。”香奈惠说,“小治从药品库偷拿了一瓶葡萄糖水,撕掉标签骗他说是剧毒,只要喝下去就能得到解脱,于是他激动的道谢并全部喝掉,接着就真的死了。”   葡萄糖水当然喝不死人,这绝对是药品库里对人体最无害、甚至有不少益处的东西。   经过事后检查,那不知名的倒霉蛋是心力衰竭而死。   很难说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某一刻强烈的求死意志引发了身体配合,让原本不由思想指挥的心脏听话地松懈了。   珍香沉默。   虽然明知道太宰治是黑泥精,她还是感受到震撼。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人如此积极主动,要把他人不相干的死亡揽到自己身上?   莫非太宰治也绑定了个罪孽深重的系统? 第42章   在见太宰治之前,珍香先单独见了中岛敦。   神乐则和作之助一起离开, 去熟悉蝶屋的环境。   “让我见见敦。”向香奈惠提出要求之后, 珍香也给了理由, “至少先送这孩子去培育者那里, 蝶屋的环境不适合他待下去了。”   其实这当然是借口, 真正原因是系统在她脑海里不断催促, 她觉得很吵,所以要赶紧满足系统。   [珍香你太厉害了!猪队友计划太成功了!既然一号效果显著, 那就快点把二号送去桃山祸害更多人!我都等不及啦!冲鸭冲鸭!]   系统的想法非常简单直接。既然太宰治确实是造成蝶屋一片愁云惨淡的罪魁祸首,那它就不在乎整件事是如何发生的, 也不关心每个人的心路历程。   “为什么”的部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疗效”。   系统甚至不在乎这种现象里, 太宰治的黑泥到底有没有被传播出去。它直接默认了是黑泥的作用,没有去假定其他可能性,或者它完全考虑不到。   这种不求甚解的态度其实蛮可爱,于是珍香愿意纵容。   再次见到中岛敦时, 这孩子的气色比记忆中好了许多, 但发型还是奇奇怪怪, 总让珍香怀疑是不是村口Tony老师的手艺。   他今天依然是蝶屋的清洁工打扮, 套着从背后穿脱的罩服,里面是一身陈旧的鬼杀队队服,裤管短了一截,所以露出两段细瘦的脚踝。   披上马甲的珍香像是中岛敦的同龄人,只不过稍微矮点, 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很有压迫力,让少年紧张不已,手里攥着一块抹布不由自主地绞来绞去。   珍香也不指望自己能散发出什么亲和力了,事实证明面具对她的压迫是全方面的,无论是温柔微笑还是温柔声线还是温柔眼神,都全部锁定冻结。   一想到中也对她这身马甲的深刻误解,珍香就悲从中来,表现在脸上是更加沉郁的冷意,像个没有感情的杀手:“敦。”   “是!我在!”中岛敦吓得一个机灵。   这反应也太大了,珍香感觉自己好受伤。她决定把每句话都尽量说慢一点,希望缓慢的语速有助于别人发现她是和善的人。   “如果感到害怕的话,鬼杀队可以帮你介绍其他的工作,并且是远离鬼和各种危险的安逸工作。我是宇智波恭弥,在这儿还算有些话语权。”   “什么?”   [什么?]   系统和中岛敦同步惊讶。   [这叫欲拒还迎、呸、是欲擒故纵。总之系统你别打岔。]   珍香慢悠悠地说:“箴乡嘱托我要关照你加入鬼杀队,你也知道原因了,你是可以变身白虎的异能者,所以他很看重你。但我个人有不同的想法,我觉得强迫人为鬼杀队卖命是没意义的事情,所以我给你选择。”   关于中岛敦居然是异能者这件事,珍香和系统是今天才知道的,香奈惠在讲述太宰治的情况时顺口提了下,这才没直接错过。   当时真像晴天霹雳,系统“嗷!”的一嗓子就叫起来了,强烈要求赶紧把中岛敦杀掉。白虎不是鬼就算了,死掉也不能当剑士。   珍香认为这个“杀掉”听着就像“沙雕”,所以她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中岛敦并非正常的强力异能者,在被点醒之前,他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还恐惧自己的异能会吃掉自己。   太宰治能把白虎引出来作死,就说明白虎根本不受控制。   异能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也罢,不受控制的力量永远不会带给人帮助,反而必定成为人的负累。   [所以这样才好,系统你想啊,中岛敦不是讲过他在孤儿院的经历吗?不知什么时候白虎就自己出现了,对着周围大肆破坏,最终导致孤儿院宣告破产。]   [中岛敦没说孤儿院破产了。]   [我就是夸张一下,你意会呗。当时听说孤儿院只赶走他一个,现在也有合理解释了,原因就是白虎在孤儿院吃人。]   [吃人?]   [对啊,孤儿院为了经营下去,就要隐瞒有孩子被吃掉的事情,不然哪还有孤儿敢待?但中岛敦好巧不巧出现在白虎吃人之后留下的现场。他傻乎乎的不理解状况,但孤儿院却容不下他了。为了防止他传播白虎吃人的事情,索性随便想个理由把他赶走。]   系统理了理逻辑,发现很对:[是了,毕竟白虎就是中岛敦变的嘛,偶然一次变回人时正好留在现场是大概率事件。孤儿院的人没有见识,肯定想不到白虎其实就是人变的。]   [而且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那么害怕被吃掉。因为他变成白虎之后就吃过人,潜意识里有相应的血腥概念。]珍香补充着。   系统连连点头:[那他在孤儿院的时候,不是鬼也胜似鬼了。]   [现在他到鬼杀队来也是一样的,这里只有挥剑的人才,却没有心理医生,所以不会有人帮他,他也成不了鬼杀队可以指挥的力量。]   系统被说服了。是啊,无法控制的异能有什么好怕?   异能根本不是二号猪队友的减分项,反而是加分项才对。   它决定期待一下桃山的所有人类和树木都被白虎糟蹋的未来。   中岛敦完全不清楚自己在某些存在眼里已经是合格的麻烦精了,并且还是制造过血案的恶徒,他被珍香的提议说得心思浮动:“是什么样的工作?”   珍香平淡说道:“你可以自己提要求。也许是西餐馆学徒,也许是咖啡厅店员,你想去大城市吗?不想去的话你也可以选择在乡下,邮差或是理发师都不错。”   “总之,就是和鬼无关,和鬼杀队也无关的工作?”   “不错。”   中岛敦陷入了沉思。   他的脑海里尽是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历了这样多。   许多回忆挨挨挤挤地同时冒出来,有曾对他表露善意却被他误解的志村新八,有好可怕的满山蜘蛛,有死在病床上的畸形的可怜人,有拿他当诱饵的主公大人……   对了,还有当初主公大人那句对他的承诺:“我们会接纳你,把你视作家人。”   中岛敦小小地吸了口气:“在你们眼里,我真的很有用?”   “当然,你很有才能。”珍香肯定道。   这是中岛敦所无法理解的肯定,明明他自己都不认可自己。但是一个阴沉的可怕之人愿意表达肯定,当中所蕴含的信心就毋庸置疑,中岛敦完全生不出反驳的心思。   所以……   “我不走,我要留下来,加入鬼杀队。”   “你该知道你如果加入鬼杀队会面临什么吧?你要与鬼正面为敌。”   “我知道。”中岛敦攥了下手指,给自己打气。   珍香审视着面前的少年:“这样的话,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你是怎么想的?”   阳光从细细的窗棂上跳下来,蹦跶到中岛敦金色的眼眸里,燃起几点细小火星。   这双眼眸并不总是金色的,在阳光照不到的时候,反而会呈现出不怎么明晰的灰紫色,是没什么力量感的弱小色彩。   中岛敦微微垂下眼眸,手指拉了拉自己的袖口。   他身上这件有些短的旧队服整体很完整,但袖口处有一道很长的缝补痕迹,是这衣服原主人的手艺。   缝线的针脚很糟糕,长出来的线头总是扎得他发痒,但他从没想过动手把线头剪掉。   “赠给我这身衣服的那位剑士昨天痊愈后就离开了,急着要继续战斗。”中岛敦一边回忆着一边说,“在手臂这里,有一道很长的旧疤痕,他说是第一次出任务时遇到鬼留下的。”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和鬼战斗呢?那时候他问。   被询问的剑士呵呵笑着,因为牵动伤口而痛皱了脸,接着就不小心打翻水杯,害他又要去拿拖把重新拖地。   对不起啦,都怪我剑术不精受了伤,这才给你增加工作量。剑士特别羞愧地连连道歉。   其实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努力杀鬼的话,就能保护更多人了,我失去了家人,所以想保护更多人。   这就是剑士的回答。   中岛敦忽然打了个寒战。   孤儿院院长先生的脸闯入了他的脑海,用他一贯恐惧和仇恨的声音说:“无法保护他人的人,没有生存的价值……”   “敦?”珍香出声打断了中岛敦的神游。她看到中岛敦脸色越来越差,整个人要抱着头蹲在地上惨叫似的,实在是怪吓人的。   好在中岛敦立刻就恢复正常了,脸上还浮现出浅浅的笑意:“那位剑士临走的时候对我说加油,约定下次见面请我吃章鱼烧,他真的是个好人。”   “哦……所以你想留下是为了吃章鱼烧?”珍香点点头,觉得自己可以理解。   初次见面时这倒霉孩子就跟神乐一起表演饿死鬼投胎,她可是记忆犹新。   食物成为执念嘛,她完全明白的。   中岛敦感觉脸上滑下几道黑线。   怎么可能是为了吃章鱼烧啊?   话说他也没吃过章鱼烧,那很好吃吗?   一开始还觉得宇智波先生一直冷着脸很吓人,结果想法居然这么呆,突然感觉不可怕了。   “很好,那就这么定了。”珍香确认了中岛敦的心意,立即很有效率地安排,“你现在就收拾一下跟‘隐’的人出发去桃山吧,我会通知桑岛慈悟郎先生准备章鱼烧欢迎你的。”   不,我真的不是贪图章鱼烧。   中岛敦有些无力地想,然后说道:“那个,宇智波先生,我可以出发前再见一面太宰医生吗?我想当面和他道谢。”   太宰医生真的是个好人,不管发生什么,自己作为年纪更大却受过照顾的一方,都该当面去说一句:“太宰医生,我挺你!” 第43章   当中岛敦与珍香找到太宰治时,太宰治正和蝶屋里名叫寺内清的小护士谈话。   也不知道双方在谈什么, 总之珍香刚一出现, 寺内清就慌忙告退了, 头上两侧的蝴蝶发饰晃悠着, 仿佛振翅欲飞。   太宰治坐在一张小凳上, 一条腿伸出去, 另一条腿蜷着,一只手用手背撑着脸, 另一只手搭在腿上,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坐没坐相”。   他的护理权限已经被剥夺, 暂时不允许进入任何一间病房、见任何一名病人,但他仍然穿着医生的白大褂,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坚持如此。   珍香个人猜测这是要和森鸥外抬杠,因为她还记得当初太宰治非常嫌弃森鸥外交给他的行李箱,断言一定全是黑色系的衣服。   “太宰医生,我要离开蝶屋了, 之后会去桃山学习剑术。”中岛敦说, 像个同老师汇报学习计划的学生。   此时的太宰治已经没兴趣继续扮演热情和善的好医生, 尤其面对的还是无聊的男性, 所以他只是冷淡地抬了下眼皮,语调敷衍地说:“是吗?可真是一件好事,恭喜你。”   中岛敦发现了太宰治的态度变化,但并不丧气。   他觉得太宰医生现在这个样子是正常的,任何人经历了清晨的事情都会变得消沉吧?他现在只要把感谢的心情都传达到就好了。   “我是来向你道谢的, 太宰医生,谢谢你这些天一直照顾我,还让我知道了关于虎的真相。老实说,真的吓了一大跳,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表达感谢比想象中要容易很多,中岛敦发现自己非但没有预想中的那样结巴,还忍不住吐露出更多的话。   “对你来说也许只是尽到了医生的责任,但对我来说真的很难得。”他的金色双眸闪闪发光。   “你不知道,像我这种人在孤儿院一直被叫作‘废物’,没有人在乎我睡的是否安稳,也没人关心我是不是吃饱了,有时候我甚至在想,就直接被虎吃掉而死是不是更好?但这样的我居然也可以得到你的照料。明明比我还小,却已经是医生了,你是我憧憬的目标,我很想……”   眼见中岛敦越说越收不住,絮絮叨叨的要没完了,太宰治慢慢变了脸色,微微瞪大眼睛,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你等下。”   太离谱了。这个中岛敦。怎么回事?   珍香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假装自己只是个雕像,就连听到太宰治被认定成蝶屋的医生这种误会时,她也保持沉默,没有进行澄清。   理由很简单,这实在是太好笑了。   [太宰治好像真的很吃惊。]   [哈哈黑泥精一定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种品种的笨蛋。]   黑发的少年有点头疼,语气里藏着一般人听不出来的咬牙切齿:“你到底想说什么?”   中岛敦握住拳头,铿锵有力地回答:“我想说,关于今天清晨的事情,请不要为此而否定自己,我会一直相信你是好人的!”   [发好人卡了啊哈哈哈哈!]珍香在脑海里笑得嘎嘎的。   其实中岛敦自己也很惊讶,他居然也有试图鼓舞别人的一天。   不论是最初在孤儿院,还是被赶出来之后的流浪生活,他所能做的仅仅是挣扎着思考自己的事情,完全没有余力去考虑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但或许,他还是能够佩服什么人的。   他觉得自己很佩服太宰治,这少年热情善良,还小他五岁,他希望太宰治能一直好好的。   如果说谁拥有生存的价值,太宰医生是一定有的!鬼杀队的这些人都一定有的!大家与鬼战斗,不断保护他人,做到了院长先生认为他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才不要输给院长先生!才不要让那双看向他时轻蔑又厌恶的眼睛得逞。   然后,他希望太宰医生也不要输。   被中岛敦寄以厚望的太宰治已经眼神死了。   这披着白大褂装医生的黑发少年幽幽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又放弃了,最后只道:“好,谢谢你了。”   等中岛敦离开后,太宰治立刻从小凳上跳起来,扒下白大褂揉成一个疙瘩抱在手上,长长地松了口气:“虽然我早就知道他是个笨蛋了,但没想到竟然笨到这种地步。”   珍香不知道这是太宰治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她说话,总之她选择假装没听见,不接这个话茬。   现场只有两个人,太宰治的目光自然而然地移动到珍香脸上,双方互相审视了一会儿。   “你好,我是宇智波恭弥。”珍香先礼貌的开了口。   啧,来的居然不是小箴乡。太宰治失望地下了判断。   虽然身材一样,容貌也有五成相似,但分辨人的方式只看这些是不够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紫藤花海一般治愈的眼眸是很难被掩盖起来的,越是气场强烈的人越难以装作平凡。   小箴乡拥有着天生的领导者气质,说话时语调都会不自觉散发出令人舒服的韵律,这些不是能够轻易被伪装或者抹去的特质。   更何况还有“气息”上的差异。“气息”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常人察觉不到,非得是极端敏锐的人才能偶有感应。   太宰治向珍香伸出了右手:“幸会。”   握手是种西式礼节,在横滨那样的大城市流行,山野之间就几乎见不到。比如鬼杀队,从没人试图握手,如果有谁试着伸手了,别人只会以为在讨要东西。   珍香倒是很自然地跟着伸出右手,和太宰治握了下。   这就是太宰治的最后一步确认了,通过身体接触的方式,排除掉小箴乡利用异能伪装的可能性。   他的本意是做些出格的事情把小箴乡引来,好当面试探小箴乡的态度,但小箴乡似乎已经料到了他的目的,故意对他避而不见,转而指派了另外的人来。   他有些没趣,晃晃悠悠又坐回小凳上,懒得做那个主动开口.交谈的人。   反正宇智波恭弥肯定是专门来见他的,不会什么都不说,他只要随便听听就行了。   [珍香,你要和太宰治说什么啊?]   [先肯定一下他传播黑泥的正确性,再适当满足一下他的要求吧。]   珍香觉得这个指导思想不错,但要实际执行还是需要灵活变通,比如不能一开口就说“干得好!”那会显得脑子有问题。   先闲聊几句?但是看太宰治的样子就知道他没有闲聊的兴趣,那就说点太宰治应该会感兴趣的事情吧。   “你来鬼杀队之后,似乎一直待在蝶屋,并没有出去见过鬼。知道鬼是怎么来的吗?”   太宰治一脸无聊,不回答。   “你是知道的吧,人的伤口淋到鬼的血,就会变成鬼。”珍香道,“其实这只是个宽泛的说法,准确来说,要有鬼舞辻无惨的血,或者如十二鬼月那样,体内鬼舞辻无惨的血液浓度够高,那样的鬼血才能将人转化为鬼。并且这是个概率事件,也有转化失败导致人惨死的情况。”   太宰治还是不说话,但他明显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珍香就知道说这个太宰治肯定会感兴趣,因为这些是大部分鬼杀队成员都不清楚的情报,单凭太宰治这些天在蝶屋四处打探,可没法掌握到。   “小治,我知道你曾与下弦之肆接触,你觉得人与鬼之间不同在哪里呢?”   太宰治的眼神波动了一下。他发现从小箴乡开始,越来越多人坚持喊他“小治”了,这是什么奇特的模因传播吗?   他稍微抬起头,鸢色的眼睛深深望入宇智波恭弥的双眼,试图从对方眼里寻找出一些东西。可无论怎么观察,宇智波恭弥的眼睛都足够木然,简直像是石雕一样,什么情绪都透不出来。   太宰治突然产生了兴趣,他发现宇智波恭弥并不是表面上那样无聊。   “鬼靠吃人生存,人生存却不靠鬼,这不是很明显的区别么。”他随口说道,想看看对方接下来又要说什么。   珍香习惯性牵动了下嘴角,意识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之后立即平复下去,像是无意识间做了个轻蔑的表情。   她不相信黑泥精想法会这么简单,但是愿意聊就好:“的确区别明显。但我还知道你拒绝转化为鬼,这又是为什么呢?”   太宰治蹙起眉来。他首先回忆了一下当初拒绝变鬼时周围是否有旁人?   显然是没有的,所以恭弥的情报从何而来?掌握情报类型的异能吗?   此外,在他那样回答了恭弥的第一个问题之后,这第二个问题问的相当奇怪。   他说:“鬼可是要吃人的,恭弥觉得这还不足以成为我拒绝的理由吗?”   “普通人的话,的确会因为不想吃人而拒绝变成鬼,但小治不是普通的人。”珍香肯定道。   太宰治乐了:“恭弥的意思是,我根本不介意吃人吗?”   “不,我只是认为,你并不会单纯因为鬼吃人就厌恶鬼。这个世界上吃人的野兽很多,豺狼虎豹都会吃人,你会仅仅因鬼由人变化且拥有人的智力就歧视鬼吗?”   “谁知道呢。”太宰治耸耸肩,“不过你说对了,我确实有一点点厌恶鬼。所以,是怎么发现的?”   珍香当然不会说自己和下弦之肆共情的时候都看到了,当时你这黑泥精拒绝的可果断了,隽秀的小脸上还明晃晃摆着轻蔑和讥讽,而且还辛辣的说鬼比人更可悲。   那种情绪不是厌恶还能是什么呢?   “就稍微调查了一下。”珍香含糊地说。   太宰治点了点头,心中关于情报类异能的猜测进一步肯定了。   他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就认识下弦之肆,那时候下弦之肆还不是鬼,而是个小姑娘,名字也不叫零余子。   他与她之间的交集并不深,也称不上朋友,但互相认识,能叫出彼此名字的程度。   太宰治还记得有一次自己自杀失误,在脸上磕出道小口子,走在路上正巧遇到她,她红着脸把一个创可贴偷偷摸摸塞进他手心里,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跑开。跑出一段再偷偷回头望他,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于是又好一阵窘迫脸红,恨不得钻进地底下去。   后来小姑娘就消失了,再见面时已经成了鬼,能够面不改色的吃人,且完全不认得他了。但没有改变的是,那只鬼仍会在看到他时脸红。   “没办法不厌恶啊,毕竟鬼是那样可悲的生物。”太宰治嘀咕了一句,“不过真惊讶,你会和我聊鬼的事情,我还以为你要问我为什么拿葡萄糖水给病人喝呢。”   珍香满意了,现在话题愉快地过渡到了她计划中的部分:“的确要问的。为什么呢?你明知道什么都不做的话,病人也会死去。”   关于这个有些像兴师问罪的问题,太宰治保持着平静,不过他的瞳孔深处却微弱地闪出光彩,仿佛看到了十分憧憬的事物。   他也用很憧憬地语调说:“因为很明显啊,那家伙太不走运了,维持那个样子该多痛苦呢?一定像是地狱一样的折磨。我的话肯定受不了的,而且他也请求我帮他解脱了,我总不好什么也不做。”   “所以你是出于帮助他的好心肠咯?”   珍香决定了,只要太宰治回答“是”,她就完全无视掉太宰治的黑泥属性,顺着话语赞扬太宰治善良慈悲。   哪怕她一想到把“善良慈悲”这个词套到太宰治身上,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但太宰治却没有直接回答“是”,反而像是很愉快似的说:“他让我见识到了死亡这贵重的东西,我是想报答这份恩情的,所以就让他死得开心点了,你能理解吗?”   [系统,这家伙黑泥程度见长啊!我要打哆嗦了。]   [珍香你也给他黑泥回去!不要输给他!]   [好嘞。]   黑发少年见恭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有些不满意,他很想逼迫这个人露出点麻木之外的表情,所以又催促道:“呐,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可以啊。”因为得到了系统的指示,这回珍香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肯定,“死亡是相当奢侈的事情,那位病人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死去,所以你很嫉妒他。”   不就是比黑泥么?这种调调的话有什么难说的?身为运筹帷幄的领导,自然是张口就来。   珍香认为自己说的很不走心了。死亡怎么会奢侈呢,鬼杀队的剑士可没少死。   太宰治却不反驳,反而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珍香,好像看到了什么超乎想象的奇观,惊得他目瞪口呆。   然后,他忽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 第44章   蝶屋的小护士寺内清迈着两条小短腿,吧嗒吧嗒蹿回到姐妹们身边。   一群聚在一起心事重重的小护士全部露出非常关切的表情。   “小清怎么样啊, 小治他还好吗?”   寺内清回忆了一下, 表示情况并不乐观:“刚才没说什么就被打断了, 但我感觉小治好忧郁啊。”   那个黑发的少年有着一双多么美丽的鸢色眼眸, 那张隽秀的脸平静无波的样子多么招人怜爱, 那一个人缩在小凳上的身影多么孤单又弱小。   小护士们全体发出了“唉……”的叹息。   “真是的, 都怪我没有看好药品库,让小治偷偷拿到了葡萄糖水。”双马尾的小澄十分自责。   麻花辫的菜穗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这才不怪你, 小澄,我们都没想到小治会那么做。”   “但是……早该想到的, 毕竟小治是那样好的人啊。”小清感到十分失落,低声说道。   这句话又引起了小姐妹们的一致赞同, 大家长吁短叹着表达肯定。   “小治他就是太好了,已经好过头了,这样一定会受伤的。”   “是啊,小治真的太善良了, 对不认识的病人太有同理心了。”   “因为听了那个病人的请求, 他就自作主张用葡萄糖水去安慰……啊, 结果病人正好死在眼前, 小治一定吓坏了。”   “会有心理阴影吧?好可怜。”   “我觉得他不适合当医生,也不适合留在蝶屋,他太心软了。”   小护士们抱在一起彼此诉说着,很快眼睛里都有了泪意。   蝶屋是个治愈伤患的地方,总是会创造出生命的奇迹, 同时也不可避免的会遇到死亡。   比起通过争取得来的生的快乐,那些无能为力的死总是太过沉痛。如果无法用平常心接纳这些,人是很难在蝶屋待下去的,要承受的心理压力太多了。   蝶屋的小护士们年纪都不大,寺内清和和她的小姐妹们只有十三岁。这是个很好的年纪,是拥有充足的积极心、能够乐观面对一切的年纪。   她们也很明白什么样的人是不适合这里的。   伤患因为太痛了,挣扎着嘶吼着只求一死,这是时常发生的事情。作为蝶屋的护士,她们绝不会心软同意,而是全力帮忙救治,就算遇到明知救不了只能等死的情况,她们也不会尝试让伤患尽早死去,以减少折磨,反而会尽心尽力去施救、去延长伤患的痛苦。   理由有很多,但要做到是不太容易的,说是需要铁石心肠也不为过。   当痛苦的人用请求的希冀目光看过来时,当那蜜蜂尾针一样刺痛人的眼神避无可避时,当粗粝沙哑的声音不断苦苦哀求,谁的心不会颤抖呢?   她们都很理解太宰治,所以一致同意第一时间剥夺了太宰治继续出入病房的权限,那太过心软的少年不适合再与痛苦的伤患们接触了,他的心必定会受伤流血的。   “那个……”作之助迟疑着靠近过来,“你们需要帮助吗?”   小护士们吓了一跳,连忙抹眼睛遮掩情绪:“你是谁?”   作之助介绍了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与宇智波恭弥一起来的。”   寺内清眼珠一转:“是那个代表主公大人过来的人,嗯……”   小护士们彼此对了对眼色,很快就达成共识:“织田先生,我们确实需要帮助,我们想请你去开导太宰治。”   ——   珍香总觉得太宰治狂笑不止的模样像是发了什么癔症,她心里发毛,又害怕这是被她引发的疯病,那她可真是难辞其咎,所以连忙溜走跑去找小忍玩,好缓解一下内心的压力。   虽然穿了哥哥马甲,身份已经不再是主公大人,但小忍的头该摸还是要摸,毕竟小忍又不会还手。   被骚扰的小忍额头上冒出了大大的十字路口符号:“您还真是……”真是主公大人的亲哥哥,都这么爱摸头,什么毛病?   虽然心里愤愤不平,小忍还是决定忍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名字里有个“忍”字,又或者是她把对主公大人的尊敬分出来一点,也匀给了主公大人的哥哥。   珍香并不是纯粹没事逗小忍玩,占完便宜之后就摆起了正经态度,认真开导小忍:“你觉得不知该怎么和小治相处,对么?”   “是。他内心的防备太严密了,我很无力。”   “我的建议是,别对他太有责任心了。”   小忍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主公大人把小治交到你手上,并不是希望你对他的人生负责。没有人能对另一个人负责,人只能把握自己的人生。”   珍香说完叹了口气,想要加强语气,结果发出的是干巴巴一声“唉”,多少显得有点二。   为了掩饰尴尬,珍香只好又补充一句:“小治是很有主意的孩子,他并不需要你的责任感。”   “所以……”小忍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懂了。   她这段时间是不是太给太宰治压力了?   自从发现太宰治很喜欢作死,她就花费很多精力盯着太宰治,连外出杀鬼都暂时停了,根本不给太宰治留出多少私人空间。她最黏着姐姐的时候都没黏人到如此程度。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能成功杜绝太宰治的作死行为,甚至被太宰治两次偷溜进药品库,做出了让她越来越头疼的事情。   她是不是用错了相处的方式呢?她是不是该给太宰治更多的信心呢?   “他虽然一直在作死,但至今为止都没有死,甚至连缺胳膊断腿都没有,曾经还从十二鬼月手中逃生。”小忍沉思了一会儿,得出结论,“所以他是个令人操心的混蛋,但也值得信任,他一直在和自毁倾向斗争,并没有自我放弃。”   “正是如此。”珍香缓缓点头。   现在太宰治被限制进入病房,这很不好,黑泥的传播是需要与人接触的,所以得赶紧劝人解除限制。   “别再剥夺小治出入病房的权利了。”前面都是铺垫,这句才是重点。   小忍点点头,同意下来。   珍香放心了,之后的几天就在蝶屋安稳居住。   太宰治没有再离奇狂笑,也没有再搞出什么事端,珍香原本还注意着躲他,但很快就发现太宰治似乎没有刻意来纠缠的意思,好像那段伴随着狂笑与黑泥的对话根本没有发生过。   这还是很值得松口气的,所以珍香也就不再特意躲闪,大大方方把蝶屋里外转了个遍,每天用鎹鸦追踪梳理鬼杀队上下的情况,确认几名柱都足够乖巧,没突然砍个十二鬼月吓人。   珍香恍然发现,以前一直严防死守的粂野匡近,如今也安静了很久。   [系统,我觉得可以下结论了,粂野匡近并没有主角光环。]   系统仍然不太放心:[也会有那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主角光环。就是一个人默默无闻很长时间,实际上是在猥琐发育,然后突然大放光彩吓所有人一跳。]   珍香无奈:[如果这样也算,根本就防不胜防啊。咱们猜测的是粂野匡近有奇遇流主角光环,奇遇流的特点就是升级快,新鲜感足,这你同意吗?]   [唔……]系统勉勉强强的,暂且接受了这个说话,[好吧,那就好。]   [那,我以后不用再跟粂野匡近老待在一起了吧?]不管怎么说,珍香是拒绝谐星化的。   [还是要盯着的。]系统强调。   [没问题,我会像盯着柱级剑士们一样盯着他的。]   珍香感觉浑身舒坦,系统的退让意味着她掌握了更多主动权,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过去她是系统的舔狗,而今后,嚯嚯~她是不是能期待一下系统当宿主舔狗了呢?   珍香心里头想着美事儿,保持了很久的好心情。   作之助与神乐这些天也在蝶屋过得不错。   神乐跟志村新八认识了,两人莫名很聊得来,珍香问神乐对志村新八什么印象?想不到神乐居然说:“我讨厌眼镜仔。”   行吧,珍香把这理解为傲娇。   作之助则和蝶屋的许多人都认识了。他实在是个沉稳可靠的好男人,答应要写关于鬼的书,就真的开始用心收集写作素材,抱着一个小本子每天认认真真搞采访。   大家听说这是为了写小说,都十分积极踊跃地响应,还有口才比较好的人趁机开故事会,把自己的杀鬼经历讲得波澜起伏惊心动魄。   虽然目的不同,风格也完全迥异,但作之助确实干了和前段时间太宰治一样的事情,那就是打探每个人的过去。这么一来,大部分人还没什么感觉,太宰治倒是对作之助感兴趣了,开始主动接触。   “呦~织田作,今天又记录到好故事了吗?”少年人清亮的嗓音摇摇晃晃飘过来。   作之助合上手里的本子,因为“织田作”这个奇怪的称呼方法感到些微苦恼:“还好。小治,你今天心情如何?”   自从被小护士们拜托之后,作之助每次见到太宰治都要问一下心情,他其实不太懂怎么开导人,就觉得应该就是关注心情吧。   太宰治撇了下嘴角。因为别人的称呼而苦恼的又何止是作之助呢?太宰治也很不习惯被叫成“小治”啊。 第45章   在最初快乐了几天之后,珍香发现生活还是要给予她沉重的压力:   蝶屋的氛围似乎越来越好了, 正逐渐从之前的沉重低气压里走出。明明说好要天天自杀搞事的黑泥精居然也叛变了, 成了个四处逗小护士开心的肤浅少年。   幸运的是, 系统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还沉浸在猪队友计划很成功的喜悦之中, 并不断催促珍香快些出发, 去捡更多猪队友回来。   珍香原本是有点懒得动的,但眼看蝶屋的欢声笑语逐渐变多, 便意识到还是早些离开好,免的再过几天这里满是快活的气息, 系统回过味儿来再找她麻烦。   这么一想,珍香就顺势答应系统继续外出捡人, 这次她不打算再主动找鬼了,决定只要鎹鸦带来疑似有鬼的消息就直接回避。考虑到这样危险性应该不高,珍香就把保镖神乐留在了蝶屋。   她已经看出来了,神乐在蝶屋混得如鱼得水, 这时候如果要硬带神乐走, 肯定少不了被一顿埋怨, 而且又要整天操心去哪里给神乐吃饱饭, 真是想想就头疼。   为了躲清净,珍香完全忘记了自己要保镖的初心,宁可出门冒风险。   不过在她动身时出了个不大不小的意外——太宰治突然缠上她,强烈要求一起去。   “一直缩在蝶屋里好闷啊,连游戏机都没有, 太无聊了,恭弥也是想出去散心的对吧?带上我一起嘛~”   珍香正思考要怎样拒绝,一帮小护士涌了过来,一张张小脸凑在一起,看起来软乎乎的令人想捏,各自脑袋上的蝴蝶发饰都忽忽悠悠地晃着翅膀。   她们如鸟儿一般可爱地叽叽喳喳着:“请答应小治吧。”“拜托您啦。”“宇智波先生,可以吗?真是麻烦您了!”   作为头脑清晰的领导者,珍香怎么会轻易被可爱到头昏目眩、然后失了智答应下来?   她完全不为所动,一张冷脸面无表情地对着小护士们。   果然没过几秒,小护士们就被冷到了,纷纷打着退堂鼓向后缩。   蝴蝶忍走了过来,看着这一幕不禁失笑:“您还真是,简直像富冈先生了。”   珍香感到疑惑,不清楚究竟哪里像。   但蝴蝶忍丝毫没有解释一下的意思,转而说道:“其实我也建议让小治出去走走。我仔细想过了,小治确实不是需要被保护起来的孩子,我不该拘束他,如果是您带着他,我也放心。”   这份信任之情有些叫人难以感动啊……   珍香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找小忍谈话说的是不是太过深刻,以至于矫枉过正了?她只是希望太宰治能继续自由的进出病房,无拘无束散播黑泥,并不是希望小忍放黑泥精出去跑啊?   就在珍香试图酝酿一个委婉的拒绝理由时,作之助也发话了:“我们就带着小治一起吧。”   这下,如果再想不到有人在背后策划就是傻瓜了。珍香很想苦笑,可面具阻止了她,她只能淡定地问:“作之助,是不是小治提前让你帮他说话了?”   作之助老实点头:“嗯,是啊。”   这个作之助,说他什么好?态度竟如此自然的就承认了。   珍香彻底没有脾气,她转头看向太宰治,太宰治一脸萌哒哒地对她笑,还狡黠地眨眨眼睛,仿佛觉得她是个很适合的撒娇对象。   老实说,有点可爱,同时也有点恶心。   最终珍香无可奈何地从了,毕竟众愿难违。   于是在一个明亮的早晨,珍香、太宰治、作之助三人一起离开了蝶屋。   作之助是作为朋友结伴同行的,他随身带着个小本子,不走路的时候就随便坐到哪里,埋头整理上面在蝶屋记录的故事。   太宰治通过小心机跟出来之后,就像个把人用完就丢的渣男,达成目的就翻脸不认人了,完全忽略掉珍香,开始围著作之助晃来晃去,天天“织田作”长“织田作”短的叫,听着还挺洗脑的。   珍香简直怀疑太宰治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不然这个本该对男性不假辞色的撩妹能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黑泥精是不是把作之助当爸爸了?]珍香试图与系统探讨这个严肃的问题。   [有可能哦,我们都知道,织田作之助一直很有老父亲的气质。]系统附和着。   珍香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她与作之助是朋友,两人平辈论交,那这是不是可以认为,她也能把太宰治当成儿子辈的人看待?   这样一来,她与太宰治其实是同龄人的事实就大可忽略不计了。   毕竟占人便宜的好事谁会不喜欢呢?   珍香顿时兴致勃勃,就要找个机会说服作之助把太宰治收为义子。   她选的第一个开口机会是在一次晚饭后,但不巧,一只扑棱着翅膀昏头昏脑飞进碗里的鎹鸦打断了她,并带给她一个消息:有个名为“万世极乐教”的宗教在这附近的村庄暗中发展着,教众约有两百人左右。   秘密宗教这种东西,一想就知道是邪教,是立场贴近反派的组织。虽然鎹鸦带来的信息并不具体,连这个教的具体教义都不清楚,系统也来了兴趣:[这里面说不定会有合适的人才。]   [嗯,确实有可能。]珍香想了想,这次出门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原本就是四处走走,现在把挖掘邪教当成目标也不错,反正怎么想邪教都跟鬼扯不上关系。   珍香与鬼舞辻无惨可是神交已久,她很肯定这位鬼王大人对宗教信仰毫无兴趣,是不信神道的唯物主义者。   考虑到鬼王自己信奉猥琐发育,于是就强令所有鬼都不能嚣张不许浪。那么同理可知,它也会要求所有鬼都不信神。   珍香和系统一致认为这个逻辑无懈可击。   做下决定后,珍香把自己打算调查邪教的事情与作之助跟太宰治一说,就在当地村镇租了个空房子住下。她挑中了一栋修得挺好的小二层楼,一人可以分到一个单间。   三人租住进去的时候,里面连一张床都没有,可谓家徒四壁,还是收了钱的当地人临时从别处拉来三张床和一套桌椅,才让人能暂时住下。   不过好处就是,这里因为太过空荡,连蛇虫鼠蚁都不愿造访,十分干净。   珍香第二次试图和作之助说收太宰治当义子的事情,是在住进来的当天晚上。当时晚饭早已结束,太宰治出去消食了,而作之助还守在桌前,点着油灯翻笔记,没有立即睡觉的意思。   珍香觉得机会来了,就凑到作之助跟前打算开口。结果太宰治正好回来,仿佛故意掐好了时间似的,一进门就十分没眼色地大声说:“我听说了关于这栋小楼的很有意思的故事。织田作,恭弥,你们想不想听听看?”   如果说不想听,你就不会讲了吗?珍香怨念地想,到底跟著作之助一起点了头。   于是太宰治就直接坐到桌面上,利用油灯的光线制造恐怖气氛,用说书人的腔调幽幽讲述起来:   据说曾有一个外乡来的生意人想在当地定居,于是雇佣当地人盖房子,但房子刚刚盖好,尾款都没来得及付清,那生意人就意外在大雨天摔下悬崖而死,留下一名妻子以泪洗面。   生意人是个过分小心的守财奴,生前把钱财都藏在秘密的地方,连妻子也不知道藏在哪里,因此成为寡妇的妻子没钱支付房子尾款,只能用自己身上最后的现金为丈夫买下一口薄棺,自己则在夜色中独自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当地人盖好房子却收不到钱,房子暂时的归属权自然就到了当地人手中。大家都说这房子邪性,夜晚靠近会有女子的哭声久久不散,加上具体归属权其实并不清晰,便无人敢住,但是人们也再没等到看中这里愿意接盘的外乡人,新建好的小二层楼就这么空置了。   太宰治讲完之后,询问两位听众有何感想:“你们怎么看?我觉得说不定生意人藏起来的钱就埋在这栋小楼下面哦!”   珍香摇头:“这里都被当地人搜刮干净了,唯独不会藏在这里。”   作之助则发出感慨:“大家都过得很不容易啊。”   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话触到了太宰治笑点,他哈哈笑着从桌子上跳下去:“我在鬼杀队白吃白喝好久了,稍微也做点什么回报一下吧~”   珍香暗暗提起警惕:“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调查“万世极乐教”啦。当地人有些排外,如果是你们俩的话,大概花费好久都问不出有用的消息,所以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   太宰治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好正直,正直得珍香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不知道话题为什么忽然就变动到这里,明明前面还在说房子的历史趣闻,这两者之间存在什么关联吗?   直觉告诉她,太宰治还另外发现了什么却隐瞒没说,不然太宰治不会突然这么积极。   [系统啊,你看这能答应吗?]   [答应呗,太宰治说得没错啊,你和织田作之助确实都没有跟人套话的才能。]   这珍香可就不服气了:[谁说我没有套话才能了?]   [当然是我说的。]系统嘲笑起来,[你不戴面具的时候,全靠别人对你的尊敬、还有你使人舒服的嗓音才能成功套话,你想想你带上面具之后的实际套话才能是什么样子?我就提一件事,就是你初次遇到省吾的那回,当时你怎么做的,回忆起来了吗?]   还用问么,这肯定回忆起来了啊,当时省吾还秀了一套假装被掐窒息的优秀演技呢,这怎么会忘?   现在回想起来,这真是黑历史了,珍香觉得就是因为这件事,中也对她马甲的第一印象才会那么差,就算请吃饭都没扭转过来。   [那次是哪次?我不记得了。]耍赖是领导的必备技能之一,所以珍香选择耍赖,[还不是面具限制了我的发挥……总之你同意让黑泥精去调查?这次我完全听你意见。]   [同意。不管他查没查到,咱们都不损失什么。]难得被宿主问主意,系统十分高兴地说。   [嗯,也对。]   很好,这样不管后果如何,锅都推给系统了,就算最后太宰治搞出什么事端,系统也没法怪宿主。   稳稳的。   珍香为自己的机智悄悄点赞,表面冷漠地说:“那就交给你了,小治。”   不过如此一来,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珍香是彻底没心情叫作之助把太宰治收为义子了,一个原本绝妙的好主意就此胎死腹中。 第46章   珍香以为放太宰治出去搞调查,她就能多少清闲一阵子了。   一开始也确实是这样没错。太宰治早出晚归, 一日三餐都自行解决, 一点也不让人操心。但仅仅三天之后, 太宰治就扛了个大.麻烦回来。   “小治, 你开始贩卖人口了?”珍香心情复杂地问。   作之助听到了, 放下手中的本子探过头来, 表达关心:“为什么要贩卖人口呢?”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赞同。   珍香欲言又止。   我就是开个玩笑,作之助你别马上信了啊?这样我很尴尬诶。   太宰治气喘吁吁地把一个昏迷的人扛进屋里, 转身关上门,手一松将人丢到地上。   他的疲惫毫无表演成分, 因为他扛进来的是个身量很高的成年男性,有一头披肩长发, 虽然并不壮硕,却有着结实的肌肉,五官看上去很年轻,柔和与锋利互相夹杂, 是令人印象深刻的长相。   作之助见太宰治那么累, 就倒了一杯水端给他。他仰头一口饮尽, 又喘了好一会儿才能吐出完整的句子:“真是超乎想象的沉重啊, 好后悔,早知道就随便丢在河里了。”   珍香盯着他:“到底怎么回事,说吧。”   太宰治笑了笑:“放心,不是贩卖人口,这个人是我救出来的哦。”   “你说具体点。”   “那我就从头说起, 第一天我在镇上闲逛——”   “很长?那你长话短说。”   “哎呀。”太宰治摆出了很困扰的表情,“恭弥你这就是没有道理的为难人了。”   珍香冷冷地瞅着他,不为所动,发出一声:“哦。”   太宰治举起双手比了个投降的动作:“我知道了,总之别担心,我身后没有尾巴跟上来啦,这里现在很安全。我说啊,还是先把这位失忆的吉田松阳先生扶到床上去比较好哦。”   “失忆的吉田松阳先生?”   虽然并不知道那是谁,但珍香立刻就有了一种粘到大.麻烦的危机感。   “只是我的推测啦,因为长相和身材都完全一致。”太宰治轻松地说,“但也有可能是孪生兄弟,毕竟我听说在战争末期,吉田松阳先生早就死掉了。”   珍香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疑问需要解答,但也意识到三言两语大概是讲不清楚了,她与作之助合力把昏迷的男性搬运到太宰治床上,然后围坐到桌边盯着太宰治,等他交代。   太宰治好像完全没感受到这逼问的咄咄气氛,他一手撑在脸上,慢吞吞地叹口气,说:“话说恭弥你经常收到鎹鸦,其中有没有蝶屋送来的思念呢?也不知道可爱的小忍,还有小清,还有小……她们有没有想我。”   太宰治一连报出了多位女性的名字,表情要多讨打有多讨打。   不过,他说的那些思念……还真有。就离谱。   “是有来自蝶屋的对你的问候,我已经代你谢过了。”珍香木着脸道。   “那怎么行?”太宰治连连摇头,“关心和问候都得本人亲自回复才行,这可是很珍贵的女孩子们的心意啊,恭弥你真是太敷衍啦,这可不好,你如果一直这样就要孤独一生了。”   珍香有理由相信这是太宰治在没事找事。但是显然,如果她不顺着满足一下,太宰治一定不会配合的交代一切。   考虑到实在没必要在小事上多做纠缠,珍香索性直接唤了一只鎹鸦过来:“你有什么要和她们说的?直接让这只鎹鸦送过去就行了。”   太宰治立刻像是变魔术一样变出一卷折好的纸筒,绑到鎹鸦腿上。   这很明显是早有准备,上面已经提前写好了字,并非太宰治临时起意,珍香顿时觉得自己有被套路到。但这时再后悔也晚了,太宰治手一抬就把鎹鸦放飞出去,珍香完全不知道纸筒里究竟写了什么,直觉肯定不是单纯的问候语。   “已经满足你了,现在总能说了吧?”珍香相当不爽,盯太宰治的眼神就像盯着一具尸体,语气倒是平淡如故。   太宰治完全观察不到珍香的情绪变化,很遗憾地摊了摊手:“恭弥真是泰然自若,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生气呢。”   不,我生气了,只不过脸上表现不出来而已,都怪面具太碍事了。   珍香稍微眯起眼睛:“你很遗憾?如果你需要我对你生气的话——”   “哎呀这倒不必。”太宰治连连摇头,“其实是这么回事啦……”   太宰治是个一旦要做什么,就相当有办法的聪明人,他外出晃荡的第一天,就从人群里精确找出了一名“万世极乐教”的教徒。   这个教的性质虽然是秘密的,但本身并不是多么紧密的结构,成员被禁止随意对外传教,但并不等于每个成员都生有一张严密的嘴巴。   教是秘密的教,人却不是秘密的人,所以太宰治稍微迂回一点,就轻松得知了该教的教义。   “以平稳的心态快乐生活,没有必要做令人苦恼的事情。真是很有意思的教义,对吧?”太宰治心情不错地说。   作之助认真点评道:“正常人是做不到的吧。每个人总会遇到苦恼,这是无法避免的。”   “说的是呢。”太宰治深以为然,“所以那位教祖大人一定不是什么正常人。恭弥你觉得呢?”   为什么非要我也发言啊。   被点名了,珍香只好应付两句:“自古以来邪教都是这么回事,塑造一个看上去很美好的概念,实际上完全是空中楼阁。被虚幻引诱的人类会轻易失去理性,以为自己也拥有了旁人无法企及的价值。”   “价值啊……”太宰治意味深长地拖出长音节,鸢色的眼珠危险地微微眯起。   他稍稍侧过头,视线对着珍香,又从珍香的肩膀上越过去,轻声问道:“你真的以为,人活着存在某种价值吗?”   这是在问我吗?不。   珍香灵光乍现,立即回头,看到那个原本在昏迷的长发男性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但是在太宰治点出来之前,她没有一点察觉,耳朵没有听到声音,灵感也没有给她任何提醒。甚至侧坐着的作之助也同样没有察觉,这位前杀手是与她一同扭头看的。   这个人醒来的太快了,快到珍香开始怀疑刚才费力把他搬到床上去躺着到底有没有意义。   珍香另外还注意到,陌生人在听到太宰治那句意味深长的发问时,双眼短暂的迷离了,似乎这种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哲学问题能带给他特别的触动。   而下一刻,迷离消散开去,转化成一双平平无奇的眼睛:“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没有哦,你醒来的正好,我正要说到你呢,松下先生。”太宰治语调轻快地说,“第二天,我想办法顶替了那个教徒,混进教团见到了教祖。那位教祖的眉毛好粗啊,还有神奇的七彩眼睛,我就说可以靠近看看吗?教祖超级好脾气地答应了我。”   “等下。”珍香拖着凳子向旁边靠了靠,发现那位“松下先生”或者说“吉田松阳先生”的目光果然追着她转了过来。   这是一种无意识的目光追逐,其本人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系统,我觉得有点瘆得慌。]   [谁说不是呢,他到底为什么一直盯着你看?你脸上沾米粒了?]   珍香抬手摸了下脸:[屁话,明明没有。系统你不知道这人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啊,你知道吗?]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珍香没好气地选择闭麦。不想和系统聊了,这破系统没一句有用的还骗她摸脸。   不过珍香并没有和系统说实话,她其实正慢慢的有所感应:   一股庞大的、似乎牵动了整个世界的恶意能量,正与长发男子融于一体。   不,应该说,这长发男子似乎就是从恶意能量之中诞生的,是与人和鬼都有差异的另一种生物。   对珍香来说这恶意是那样熟悉,熟悉到像是空气一样自然而然的存在着,人在呼吸空气时很少会想到空气的存在,所以珍香一开始完全没感觉到,等她发现长发男子莫名其妙老盯着自己时,才终于有所感应。   她的感应也是很模糊的,就像如果人去了空气稍微稀薄一些的环境,顶多觉得自己呼吸有些急促一样,单凭自身的感受很难确定是不是真的空气稀薄,难免疑心会不会是自己累了。   现在珍香也并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她只是考虑到了这么一种可能性,随后觉得这个长发男子果真是个麻烦。   如果可以,她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她会在太宰治进门的一瞬间就把长发男子和太宰治一起丢到天边、丢去永远也遇不着的地方。   给珍香引来了大.麻烦的太宰治托着下巴:“恭弥突然让我等下,是有什么问题吗?”   珍香问道:“你混进教团,还要靠近看人家教祖,人家都发现不了你是冒名顶替的吗?”   “当然发现了呀。”   太宰治露出一个“你为什么问这么浅显的问题?”的表情,珍香顿时有点被气到内伤。她确信太宰治是在故意气她,而她麻木的脸什么情绪也表达不出来。   “虽然发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教祖没有揭穿我,还直接放我走了,真是好心肠啊。”太宰治没什么诚意地说,“然后第三天,我就把松下先生从我顶替的那个教徒的地牢里解救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作之助说,一副已经完全明白了的样子。   珍香:“???”   不好意思,我是听漏了哪一段吗? 第47章   珍香深深吸了口气:“小治,如果你肯好好说话, 我以后就管你叫太宰, 行么?”   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讨好到这个黑泥精。如果金钱是万能的, 她一定会重金买一个能好好说话的太宰治, 可惜太宰治明显不是拜金那一款的人物, 用金钱根本无法收买。   幸好她早就发现黑泥精对“小治”这个称呼颇有微词, 她用马甲许下承诺也不亏,以后面具一摘照样可以温柔地呼唤“小治”。   太宰治果然意动了:“那我就再说具体点好了。”   太宰治锁定的教徒是个已经到了中年的女人, 有着一双沉默的眼睛和平凡的五官,她无论行走坐卧, 目光都会虚浮着飘向远处。   在第一天下午,太宰治利用女人外出的间隙, 撬锁进入了女人家里,发现女人在家私挖了一个小地牢,地牢中关押着一名长发男子。   男子自称松下先生,这是男子自己根据一些模糊的印象给自己取的名字, 他因为失忆了所以无处可去, 一天被女人骗进家中用麻药放翻, 醒来就已经在地牢中了。   女人每天会给松下先生送饭, 并倾诉自己对松下先生的爱慕之情,无论松下先生说什么女人都充耳不闻。   当太宰治讲到这里时,珍香内心简直有一万个槽要吐。   这种情节是真实存在的吗?居然还是调查第一天就发生的,太宰治当晚回来睡觉的时候可是没有一丁点表现啊,真够沉得住气的。   另外, 如果太宰治描述属实,那松下先生一定没完全说实话吧?   反正珍香觉得无法相信。她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松下先生在骗人,但她就是不信。   调查的第二天,太宰治尾随女人找到教团,然后在女人进去之前打昏了她,冒名顶替与教祖见了一面。   于是在第三天,苏醒过来的女人神经兮兮、疑神疑鬼、坐立不安,她又用麻药放翻了松下先生,然后紧闭门窗急匆匆去找教祖,大约是觉得能从教祖那里得到佛祖启示。   太宰治事先和松下先生约定好会帮忙解救,就趁女人不在时打开地牢,把松下先生一路扛了回来。   “嗯……原来是这样啊。”听完讲述的珍香觉得自己应该发表一下感想,但实际上她无话可说,只好干巴巴地学著作之助讲了句废话。   她觉得这个前因后果很悬浮,大概只能说明太宰治的开.锁技巧十分高超,是溜门撬锁一把好手。   比起赞叹太宰治是个偏才,珍香现在更想问,太宰治之前说的“失忆的吉田松阳先生”是什么意思?   但太宰治明显不打算当着本人的面聊这个,珍香就不好询问了,也许这里面有什么不便言明的隐情。   松下先生终于从无意识地盯着珍香的状态里抽离出来,对三人点头道:“不知我该怎么感谢你们?”   太宰治说:“你再找两个椅子回来,我们晚上开个座谈会,这样就算你偿还恩情了哦。”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要求?   更莫名其妙的是,松下先生微微一笑,居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点下头就出门去了。   珍香靠到窗边探出头,看到他是真的走远去找椅子了,接下来会有一段时间听不到屋内的对话。   “太宰,你说的座谈会又是怎么回事?”   “机会难得嘛,就想给织田作创造出好的取材机会。”太宰治摆出热心肠的模样,“你们难道不觉得松下先生是个很有故事的人吗?”   珍香关上窗户:“你说他失忆了,这是怎么回事?”   “以前曾见过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就像是在说一件无聊的小事,太宰治随手把玩着桌面上的水杯,“大概两三年前吧,自称吉田松阳的他找到我,希望我能帮助他死去,我答应了,可惜最终失败了。”   珍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原来最新的流行设定并不是缠绷带,而是自杀狂?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就这么想吐槽呢?   “失败了,然后呢?”作之助问。   “然后他就很失望的走了,再后来就听说是死了,我还真心实意羡慕了一阵子,可现在看来他还是没成功啊。”太宰治摇摇头,“我觉得他当初能主动找上我,一定不至于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所以就想他大概是失忆了吧。”   “那他当时有说过他是做什么的吗?”作之助又问。   “是私塾老师哦,教授文化的同时也传授剑道。不过那所私塾早就毁在战火里了,当时的学生也都不知飘零四散何处。”   “他为什么想死去呢?”   “说是对人类彻底失望了,找不到活下去的价值。”太宰治忽然一笑,“不管是谁,想死的话理由都差不多呢,但是千万不要把我和他类比哦,我和他可完全不一样。如果死亡向我张开怀抱,我会很开心的投过去。他不一样,他是一定要拼尽全力去挣扎的,非常虚伪。”   作之助再问:“那他现在失忆之后,还想死去吗?”   “不知道,所以晚上开座谈会试探一下好了,如果他连想死这件事都遗忘了,对他来说一定是件大好事吧。”   珍香听不出来太宰治是在讽刺,还是真觉得这样好。不过她发现太宰治和作之助还真聊得来,两人聊起来她都不太能插上话了。   太宰治介绍完这些因果,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一样,对珍香道:“恭弥别怪我自作主张,我可是好好调查了“万世极乐教”的,很辛苦啊。”   珍香一点没觉得太宰治有哪里辛苦,顶多就是扛人回来辛苦:“我不怪你的前提是——告诉我为什么让松下先生找两个椅子。你还想叫谁来?”   “恭弥你果然注意到了啊,但是注意到了也别直接说出来嘛,本来应该是个惊喜的。”太宰治抱怨着,好像这还成了珍香的错处。   他随即又换上宣布惊喜消息的振奋语气:“当当当!是“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大人!”   他一脸邀功:“我之前不是见了教祖嘛,因为觉得很好说话就顺势试着邀请了一下,没想到他真的一口答应下来,果然相当好说话呢。”   “的确。”作之助深以为然地点头。   珍香稍微有点被镇住了。   太宰治原来是个行动力这么强、效率如此高的人吗?   恐怖如斯!   “呐,恭弥不夸夸我吗?因为你对这个教派很感兴趣,我可是直接把教祖都请来了哦。”   “好,夸你,太宰你真棒。”珍香棒读。   太宰治的脸顿时垮下去,小声嘀咕起来:“啧,果然还是不该指望恭弥的夸奖话,毕竟恭弥说话永远都没有语调,像是机器人一样。恭弥自己也清楚的吧,既然知道就不要用语言夸人嘛,买台续航加强版的游戏机作为奖励多好。”   他嘀咕完,转头又看向作之助,十分期待地说:“织田作,你觉得我做的怎么样?”   作之助也用像是棒读一样的平稳语调说:“很厉害。”   太宰治满意了:“还是听到织田作的夸奖感觉舒服。”   所以你就不觉得你双标的有点严重吗?   珍香真是太想吐槽了。她的棒读跟作之助的棒读之间有什么差别吗?不都是没有感情的平铺直述?怎么就她背负上了买游戏机的责任?   也许她该重金买一个吐槽役?这才是正确的应对之法?   [系统我太冤了,黑泥精为什么非要针对我啊。]珍香忘记了自己刚刚才决定不跟系统说话。   [我倒觉得可能是你这个马甲自带嘲讽。]系统很有逻辑地说,[中原中也不也很针对你这个马甲么?]   [这倒确实,原来是马甲的错么?]珍香半信半疑,[那我改天让这个马甲死遁试试。]   死遁是一种经典的退场方式,永远不会过时。   对此系统没有什么建议,就和宿主换话题:[你觉得松下先生算不算适合的人才?]   [哪种人才?适合搞我心态的人才吗?]珍香忍不住控诉。   [不是,他和太宰治一样不想活了,我觉得可能也是个黑泥精,能给周围的人传播负面情绪。]   [但太宰治自己都说了不一样,不能与他类比。反正我是不看好,再观望吧。]   [好吧,今晚座谈会你精神点,我有点期待那个教祖,好想知道能当邪教教祖的人是不是真的好脾气。]   [怎么可能真好脾气,那个一定是装的。]珍香没好气道。   她开始观察太宰治,从那双鸢色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浮动着的兴味盎然,表明对于晚间的座谈会十分期待。   若论起在脸上隐藏情绪,这个少年绝对不比戴着面具作弊的她差。   她解读不出太宰治搞这一出的更深层次用意,只知道太宰治绝不会无缘无故促成这件事,他一定是想要探究些什么的。   以后无论去哪都不能再让太宰治同行了,这孩子太能搞事,也不知道森鸥外是怎么忍下来的,真佩服他啊。   ——   蝶屋,蝴蝶忍的圆圆的金鱼缸前。   香奈惠抬手接住鎹鸦,解下一个纸筒展开阅读。 第48章   当夜晚来临,“万世极乐教”的教祖应邀而来参加座谈会。   珍香原本对这个教祖是没什么特别期待的, 可她只是抬起眼看了一瞬, 就感到眼前一亮, 醒目非常。   并不是教祖太有排场, 而是教祖的模样太神奇了。   他看上去二十来岁, 有着一头象牙白的炸开的刺猬头, 头上戴着类似毗卢帽的帽子。但僧人的毗卢帽上都会有毗卢佛像,这位教祖的帽子却只有莲花外形, 本身是没有图案的黑色,包着金边。   他戴着含有佛教元素的帽子, 本该显得宝相庄严,给珍香的感觉却更近乎于一个炫耀着时尚单品的精神小伙儿。   这就更别提他异常浓密的眉毛和七彩色的眼眸了, 还有那一身设计奇诡的教祖服装。倒也真不愧是一位秘密的、不与正经大宗教接轨的、地方小邪教头目,简直土味十足的同时又莫名炫酷。   怪不得之前太宰治会给出那样的点评,听的时候珍香没什么感觉,实际见到真人之后, 感觉马上就来了。   她不免产生了些敬意, 由衷道:“欢迎。”   教祖笑着招招手, 十分快活的样子:“你们都不是信徒啊, 那就叫我的名字好了,我是童磨。”   太宰治笑眯眯地拍了拍手:“欢迎童磨,这真是个好名字呢~现在人都到齐了,那我们的座谈会就这么开始吧!”   接着大家互相介绍了自己,客串主持人的太宰治开始宣读规则:“很简单, 我们每人讲述一个自己知道的故事,然后通过所讲的故事向大家解释自己对‘人之价值’的理解。”   原来所谓座谈会,只是这么一个说法,实际上就是五个人坐到一起聊哲学,开故事会。   珍香稍微放松了些,她这人可是很会编虐心段子的,稍微扩充一下就能形成故事,不算什么难事。   “对‘人之价值’的理解……”童磨伸出食指点着下巴想了想,“很有趣啊,最后是要决出一个说服了所有人的胜利者吗?”   “怎么会,这又不是辩论赛啦~”太宰治摆手,“制定这个规则的目的是要大家彼此增进理解,也许最后我们都会成为朋友。所以谁都不能说谎哦。”   “是这样吗?”童磨惊喜地两手一拍,“能交到新朋友的话就太好啦,我完全同意,可以马上开始了吗?”   松下先生点点头:“谁先开始呢?”   “抽签决定吧!”太宰治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圆圆的签筒,放到桌面上。   签筒里不多不少,正好插着五支竹签。   大家一人抽出一支,珍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签——“壹”。这要单纯是运气造成的结果,她就……嗯,她就也不咋样。挺好的。   她去看别人,发现太宰治抽的是“肆”,松下先生抽的是“伍”。   太宰治对她双手合十,祈求道:“拜托啦恭弥,要给我们的座谈会开个好头哦~”   “我尽量吧。”珍香没什么压力地说。   她可没有在座谈会上交朋友的想法,但太宰治要求的不能说谎这一点倒是很不错,如果大家都能遵守的话,她就能轻松知道童磨算不算适合鬼杀队的人才,也能稍微对松下先生了解一些。   “我要说的故事,主角是个普通的女孩……”   女孩生在普通的家庭,接受普通的教育,有着普通的父母亲人。不过小孩子少有肯承认自己普通的,比如这个故事中的女孩,她就一向认为自己是世间最特殊的那一个。   她也确实有些才能,在其他孩子爱玩爱闹的年纪,她深深爱上了阅读,她喜欢沉浸在虚构的故事中,为书里的人物笑与哭。   稍微长大一点后,女孩开始尝试自己写作,她听说只有悲剧才能隽永,描写人性的故事才最深刻,于是专心于创作人与人之间的悲剧故事。   可一个没什么人生阅历的女孩,生活中接触不到那些足以冲击、乃至摧毁人心的事物,又能写出多么隽永深刻的故事来?   当她邀功一样把写好的故事拿给父亲看时,父亲看得一脸懵逼,读了三遍才勉强看懂,就差画个思维导视图。   那确实是个非常复杂的故事,人物一二三四五六七纠缠在一起,两两相遇就会发生悲剧,虐心和虐身情节交替上演,结局时已经像混乱的毛线团一样,纠结到极点,也悬浮到极点。   女孩的父亲不懂故事,也看不出好坏,只是单纯为自家孩子会编故事感到高兴,转头就去跟朋友们炫耀:“我女儿会编故事,可厉害了,你们孩子行吗?哈哈哈!”   女孩自己也觉得美滋滋,就又把故事拿给母亲看,母亲看得嘎嘎狂笑。   虽然母亲在大笑间隙还记得要称赞她:“你写得特别好!”但对情绪感觉敏锐的女孩总觉得那是嘲笑,称赞的话语也只是出于怜悯。   女孩心中对于这个故事的期待,是读者看过都能痛哭不止。她明明没有加入任何幽默元素,每一个标点都是沉重的基调,所以这故事没有使人发笑的道理。   她备受打击。   在忍不住自我怀疑的不安中,她把故事拿给小伙伴们分享。小伙伴们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懒得看,有的看不懂,有的热情提出修改意见……总之,就是没谁看哭。   女孩彻底自闭了。   后来她又闷头写了很多故事,写完自己总觉得有问题,又弄不清问题出在哪里,直到有一天她学会一句辛弃疾的词:“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她好像懂了些什么。   父母看出她心情不好,连续好几天都没动笔写过东西,便带着她外出散心,一家人一起去了一个山清水秀的美丽地方。   “这叫取材,小说家经常要外出取材的。”父亲乐呵呵地说。   “什么样的故事都尝试写写吧,不要闷头冲着一个方向闭门造车,自己凭空想是很难想出好故事的。比如你要写这朵花漂亮,照着它的模样写,是不是觉得很轻松呢?”母亲耐心地劝告她。   女孩释然了,所以也就不介意父母明明是自己想出门旅游,却非要虚伪地打着帮女儿走出自闭的旗号。更不会介意父母为了省钱选择环境糟糕的住宿,结果害她被蚊虫咬出一身包。   甚至在途中被野狗咬了小腿,女孩也不觉得难过。   那之后女孩调整心态,不再刻意写什么悲剧什么人性了,她开始编织平凡中闪闪发光的快乐,记述生活中避让不开的烦恼。   慢慢的,越来越多人开始欣赏女孩的作品,当她逐渐长大,成了二十岁的大姑娘时,她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文学女青年了,她的人生目标也已经确立,就是成为知名小说家。   “我明白了,这是个立志的故事,真好!”童磨七彩的眼睛亮亮的,浮夸地做出了深受感动的表情。   “并不是。”珍香用木然的语调予以否认,“女孩很快就死掉了。”   “诶?”童磨露出有些懵逼的可爱表情,似乎反应不过来这当中的转折关系。   太宰治举起手:“让我猜猜看,是不是因为被狗咬了?”   “是的,狂犬病在女孩身上潜伏了许多年,然后突然发作,短短几天就夺走了女孩的性命。”珍香面无表情地讲述,“直到最后她都没能达成童年梦想,没有写出隽永的人性悲剧。她的亲人和朋友为她落了泪,但并没有更多人记住她。”   “我就知道,我最讨厌狗了。”太宰治嘟囔。   童磨不开心地摇摇头,眼眶变得湿润:“这样不就死的毫无价值了嘛。”   “是啊,可以这样说。”珍香点头。   她在讲述过程中一直观察着其他人,发现谁都没有表现出受到触动的样子。   ——童磨的表现不算,那明显是演的。   看样子她选错了故事。这个故事太平淡了。   [感觉有点尴尬。]珍香在脑海里叹气。   她讲的时候其实挺投入,自己都有感动到。听众们却完全是另一种表现,仿佛都身处在另一个次元。   对牛弹琴可真不得劲儿。   [别妄自菲薄呀珍香,你没有感动他们一定是因为你没法声情并茂的讲。]系统安慰了一句,[不过这个故事确实有点普通,还不如你平时编段的段子虐心。]   [谁妄自菲薄了?我是故意这么讲的,我讲这个又不是为了虐他们,是为了试探。]   [那你试探出结果了吗?]   [一点点吧。首先黑泥精是真的讨厌狗;其次松下先生比表现出来的样子还冷漠,一定有着与普通人非常迥异的过去;最后童磨是个戏精,他其实瞧不上普通人的追求和梦想,却会装作很有共情的样子,这大概就是邪教教祖的自我修养吧。]   珍香回答完,系统顿时沉默了。原来这就是“一点点”吗?   按照流程,珍香面无表情,用应付差事一样木然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人之价值’就是如此:人确有些价值,但很微小,需要自己赋予自己,而且很难长久保持下去,有太多外在因素会造成影响和波动。有时环境带来的是助力,但更多时候,只需要一场简单的灾难就能彻底摧毁并抹去人的价值了。”   “如果打比方的话,你会把‘人之价值’比喻成什么呢?”太宰治问。   ““珍宝”吧。大概。”珍香应付道。   按照顺序,第二个讲故事的人是作之助,他先是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很困扰地说:“抱歉,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讲的故事。”   “难道织田作是个需要完全保密的保密人?”太宰治活泼地怪声怪调。   “不是。”   “那织田作就讲个自己身上发生的故事吧。”   “不会有意思的,真的要听吗?你们听了要嫌弃无聊的。”   “这你别管,你就讲嘛~讲嘛~”太宰治开始撒娇了。   童磨也跟着鼓掌:“加油哦织田作,勇敢的讲出来吧!”   作之助无力招架,完全没办法,只好同意:“那我就讲了。”   他讲的是珍香已经知道的事,也就是他决定不再杀人的理由。不过这次讲得详细许多,还补充了更多细节和个人感想,珍香听得津津有味。   原来曾经鼓励作之助写小说的那个人叫夏目漱石,原来鼓励的方式是让作之助看小说,原来作之助会因为最爱的小说接近末尾的几页被裁掉而抓心挠肺,原来还有这么多个原来。   虽然没有证据,但那个叫夏目漱石的人其实是故意套路了作之助吧?竟然通过这种离奇的方法成功叫一个杀手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真是个非常有创意又了不起的人物。   珍香觉得,要论“妄自菲薄”,这个词一定非作之助莫属了。因为这故事不是非常有意思吗? 第49章   作之助说完故事后,并没有对“人之价值”这个题目讲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有些出乎大家预料的, 因为光是听作之助的讲述就知道了, 他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按照他的故事所传递出的丰富信息, 谁都能进行合理猜测:   也许作之助会说, 人的价值就是故事性;或者说, “反思”与“志向”等等元素组成了人的价值;又或者, “价值”就是热爱,然后用一生去求索。   怎样解释都很合理, 都有足够的说服力。   但统统不是,哪个可能性都不是。   作之助好像完全没有为一个故事拔高立意的才能。   他太朴素了, 他可以用心的讲好故事,却没法用一句哲学式的空泛话语去进行轻率总结。   “因为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还在发展着,所以无法得出结论。”他这样解释,“关于‘人之价值’,我还在进行思考和探索, 有答案之前都会一直保持尊重。”   珍香听了, 先是有点遗憾, 之后又觉得这其实很好。   作之助是个十分踏实的实干派, 从不夸夸其谈,现在只是暂时没有见解,将来一定会有的。她就与作之助一同期待那个未来,岂不美哉?   太宰治听完,则沉思了好一会儿, 轻声说:“那么,织田作会怎样比喻‘人之价值’呢?”   “也许是“救赎”吧。”红发青年木讷地回答。   太宰治缓缓笑了:“是救赎啊,那可真不错。”   珍香注意到了太宰治微微发亮的双眼。黑泥精难得有单纯觉得愉快的时刻,一下子就变得像是个小孩子了……不对,这家伙原本也不是大人啊。   果然是早慧的孩子都老得快吗?   一直沉默倾听的松下先生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他垂下眼眸,端起水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凉水,姿态仿佛是在居酒屋里闲适地享受清酒。顺滑的长发在他肩上扫过,将多余的心绪都一气儿扫去。   呵,救赎?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救赎。   ……   两个故事过去,座谈会的气氛也热烈起来,大家都进入了状态,虽已入夜,却谁都不困。   童磨甚至是神采奕奕的。   更进一步说,他其实兴致高昂。   这太有趣了!果然答应来座谈会是对的,瞧瞧这些人,多么有意思啊。太宰说可以因此交新朋友,这真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童磨完全不介意让这个座谈会顺利开下去。等结束了,它会根据自己的心意决定杀死哪些人,又将哪些人转化成鬼、变作真正的朋友。   如果最终能得到交心的好朋友就最好不过啦,就像猗窝座。它一直都当猗窝座是最好的朋友,虽然猗窝座实在是不够上进,实力弱小。   并且,它自信任谁与它交朋友都不会吃亏,因为它很懂得为朋友思考,很贴心,也很爱笑。   谁会不喜欢它这样的朋友呢?   其实在最开始,童磨会答应来座谈会,根本就没想过要配合什么,它只是发现了一个过分大胆的人在冒充教徒,而且冒充得十分不走心,一眼就能看穿。   原本直接杀掉就好,可太宰治却提出了座谈会的邀请。这说明太宰治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另外的同伴存在。   童磨可不想遇到什么走漏风声的情况,那样会被无惨大人训斥的,所以才决定亲自出发走一趟,解决后患。   但真来了它却发现,这儿比它预估的有意思太多,上演的根本不是什么“几个胆大包天的蠢材试图从邪教教祖身上获利”这种无聊剧情。   “啊,该我讲了吗?”童磨兴冲冲地搓搓双手,“前两个故事都和小说有关,我也应该讲个关系小说的故事才对,可我更想讲个关于一笔被隐藏起来的财富的故事,不知道你们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了,请快开始讲吧,卖关子可是会被人讨厌的。”   “诶,是这样吗?”童磨摆出有点慌张害怕的表情,好像真的在担心被讨厌似的,“那我现在就开始讲了哦。”   它展开一把金属扇,金黄色的扇面上刻着十分细腻美丽的莲花图,在烛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系统快看,又是时尚单品。真叫人眼馋,做工好精致。]   [你要复刻吗?我觉得很重,不方便携带。]   [复刻怎么配得上我这领导格调?我用的必须独一无二好吧。我记得以前自己做了一张银白面具,回头我再打磨打磨,刻点紫藤花图案上去。]   那边珍香跟系统聊着,这边童磨则像个说书人般把玩着扇子,眯起眼睛微笑:“呐,你们可知道这座二层小楼是怎样来的?”   ——   女人跌跌撞撞跑向教团。   无数纷乱的思绪在她头脑中左冲右突,平时会令她心情安宁的朝圣之路,今天行来却仿佛受刑一般痛苦。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她尾随着外乡人,在暴雨中爬上悬崖。   万世极乐……本该是极乐啊!   她至今还能记起那外乡人的容貌。惊艳至极,一见倾心。可是外乡人已经有了妻子,她只能把满腔思恋都压在心底。   如果可以独占外乡人就好了,如果外乡人的妻子能不幸死去就好了。   当她那么想时,她就把自己的心思全都告诉了她敬爱的、乃至于深深依赖的教祖大人。   “可怜,真可怜啊……”教祖大人叹息着落下泪来,行走人间的真佛用那双慈悲的七彩眼眸注视着她,仿佛在为世间万物流泪,又仿佛只是在独独为她流泪。   只是这样,她便觉得极乐世界正向着自己招手了。   她痴痴地望着教祖大人,跟着一同落下泪来。   她知道自己哭泣的模样丑陋极了,可无论多么丑陋,教祖大人都会包容她,帮助她排解内心的一切冲突。   “只要他的妻子消失就可以了吗?”教祖大人确认道。   “是的,只要这样我就满足了。”她虔诚地呢喃。   教祖大人点点头,任由溢出眼眶的泪水滑落到地面上,他的声音也那样慈悲,满怀安慰,清透得令她忍不住颤抖:“会实现的,可怜的人啊,都会实现的……”   可一转头,她仍是控制不住的每日都尾随在外乡人身后。看他与妻子恩爱,看他选中的居住地址上二层小楼一点点露出雏形,不紧不慢地施工。   她还听到那外乡人对妻子说:“将来我的孩子是睡在楼上好还是楼下好呢?”   妻子窝在外乡人怀里娇笑连连,却半天做不出选择。   好嫉妒啊。为什么不是她呢?为什么不能是她独占外乡人的拥抱,然后与外乡人生孩子呢?   终于一天暴雨,她看到外乡人撑着伞,避开妻子向悬崖走去。   这多不安全呐?   她心疼地想,情不自禁追了上去,甚至来不及给自己准备一把伞或者一件雨披,就直接冒着大雨尾行。   “出来吧!藏头露尾的鼠辈!已经跟我好几天了吧?”外乡人在悬崖上转身,冷冷地望着她。   被发现了!她惊慌极了,却无处躲藏。   “呵,原来还是个女人。真丑陋啊。”外乡人轻蔑地笑着,“你也是听说了我有一笔财富,所以想夺走它们吧?”   “不是的,我只是担心你,这里不安全!请回家去吧!”她解释着,声音因为无法抑制情绪而凄厉又尖锐,接着又被无边大雨的声音浇灭。   这很不体面,但她顾不上体面。   “还想狡辩!”外乡人对着她怒吼,丢开伞死死抓住了她的肩膀。   男性的双手如同铁钳一般有力,将她抓得痛极了。她拼命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   “你们都觊觎我的财富!我知道的!所以我今天特意出来,假装去藏匿钱财的地点,其实就是为了引你们出来啊!   “傻瓜!谁会把钱藏到这种地方!还大雨天出来找?   “这样明显都能受骗!你们怎么可能夺走我的财富!你们一辈子都做不到!!!”   她好害怕,她拼命摇头。   不是的,不是觊觎你的财富啊,我是爱你的!我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啊!相信我吧,我是爱慕于你的可悲之人啊!   她多么想把内心的话说出来,可看着外乡人癫狂的模样,感受着仿佛要被捏成碎片的痛楚,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暴雨敲击着湿滑的地面,全世界都在此刻发出怒吼,人类扭曲如恶鬼,腐殖土的臭气避无可避,混着水汽冲入心肺,将疼痛也带遍全身。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她好想回家!!!   ——终于!   外乡人摔下了悬崖。她可以回家了……   大雨洗刷掉了所有的痕迹,无人得知外乡人为何会在大雨天出门,又为何摔死在悬崖下。   只有外乡人的妻子真正试图调查过外乡人的死因。可最终,那名愚蠢的、空有美貌却无头脑的、到最后都一无所知的妻子,也在一天夜里消失了。   女人失魂落魄的回到教团,虔诚地跪倒在教祖大人身前。   教祖大人的声音一如既往慈悲:“你的愿望实现了吧?你现在快乐吗?”   “是的,已经实现了。”她听到自己说,“我很快乐。”   “这就好。”教祖大人心满意足地笑了,为虔诚的信徒终于消除烦恼感到由衷开心。他手中松松握着一支女人发簪,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   女人只要稍微定定神去看,就能马上认出来了,这支发簪原本属于外乡人的妻子,外乡人还活着时,常会笑着亲手为妻子戴上这支发簪。   教祖大人真是太慈悲了,这行走人间救赎一切的神佛啊。女人想。随即因为自愧形秽而再次哭了出来。   但这次一定不同,该是快乐的哭泣了,她确信自己行走在极乐的道路上。   直到……她又一次遇到了一个外乡人,又一次深深爱上了外乡人。   鬼使神差的,她决定把外乡人关到自家秘密的地牢里。   这地牢原本就是为外乡人准备的,她不会第二次犯错,她发誓不会再错过机会。   “我担心你啊,外面一点也不安全,所以就永远留在这里吧,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了,因为我深深爱着你,全心全意地爱着你啊。”   为外乡人送饭时,她就这样痴痴地表白了。   ——   童磨叹了口气,它想到自己来参加座谈会之前,到底勉勉强强的把女人吃掉了。   他不是很喜欢中年女性,如果是年轻漂亮的可爱女孩子就好了。可那女人跌跌撞撞冲到它面前,慌乱又害怕,怎么安慰都平静不下来,嚷嚷着非要他赐予永世的祝福不可。   毕竟是虔诚的信徒,也只好答应了。   不过,虽然年轻健康的女孩子最为美味,老一点的也依然是营养啊,鬼想要变强就不能太挑食,否则只会像好朋友猗窝座那般,被它这样的后来者赶超。 第50章   从某种意义上说,童磨的故事讲得很成功, 他居然完全没有掩饰自己是个杀人犯的事实, 甚至觉得杀害女性是挺不错一件事, 导致听众心内的湖水都多多少少泛起涟漪。   作之助明显是不喜欢的, 但他从不会评判什么, 这时候也就保持着沉默。   一开始珍香还觉得那一身怪衣服和童磨并不相配, 现在反倒觉得很和谐了,邪异的感觉完全把土味压制下去。   系统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兴奋起来:[童磨真棒!珍香快把他收进鬼杀队吧!]   [拜托, 一个邪教的教祖,还是个杀人犯, 你觉得鬼杀队到底有什么理由收他,就因为他长得玛丽苏吗?]   [但珍香一定会有办法的啦!]   [真谢谢你这么相信我的能力。]珍香有气无力地表示感动, [但你不觉得这种人才更适合当鬼吗?]   [诶?]系统一愣,它的思维早已形成定势,长久以来都是如何给鬼杀队输送猪队友,如何削弱激进的剑士等等, 已经完全钻入了牛角尖, 这时都不太能反应过来了。   珍香进一步解释道:[我们帮助鬼舞辻无惨的方法不一定是单纯瓦解鬼杀队, 提升鬼阵营的力量也是很有意义的啊, 如果童磨去当鬼,说不定只用几天就能升职十二鬼月了。]   系统恍然大悟:[对啊!是我想岔了。那怎么把他送给鬼舞辻无惨呢?]   [慢慢想吧。]   童磨把扇子从左手倒换到右手,又从右手倒换到左手玩弄着,愉快地讲到:“我觉得啊,人终其一生都在试图逃离痛苦, 追逐幸福,会本能的寻求着为人的价值,不过寻求价值这件事本身就很可悲呢,都是虚无缥缈的寄托啦。一旦幻想被戳破,那种幻灭的场面……真的是太可怜了。”   他说着,漂亮的七彩眼睛里流出了泪水。这是颇有些古怪的场面,因为少有人能一边轻快地笑还一边睁着眼睛流泪。   珍香觉得这样都有可能诱发别人的恐怖谷效应了,真是造孽。   不过对于邪教教祖来说,这或许是真正的优点吧。有时恐惧感是可以转化成崇敬感的,自古以来人总是对自己害怕的东西顶礼膜拜。   “人会寻求价值,这也是没办法的啊。”太宰治叹息一般轻声道,“若是连这种本能都失去了……”   后面的话语轻得无人能够听清,童磨不禁瞪大眼睛:“是什么?”   “没什么哦~童磨不用在意的。”太宰治脸上浮现出虚假的笑容,“而且刨根问底可不会招人喜欢。”   “好吧。”童磨很听得进去劝。   [珍香,你觉得刚才太宰治想说什么啊?]吃瓜的系统表示好奇。   [大概又是什么嘲讽的话吧。]比如嘲讽鬼之类的。   这方面珍香和太宰治是有同感的,她也觉得人变成鬼之后就连微小的价值都失去了,是非常没有意义的存在。只是这种正面嘲鬼舞辻无惨的想法,当然不能明白告诉系统。   最终,童磨也对“人之价值”进行了比喻:“是“烦恼”。”他这样说。语气算不上多么肯定,但又丝毫不见勉强。   至于在他心中烦恼又是否存在价值,就没人能揣测到了。   至此已有三人讲过故事,下一个终于轮到太宰治了,他好整以暇地端起水杯,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接着十分自在地娓娓道来。   珍香以为太宰治会说个以他自身为主角的致郁故事,结果并不是,太宰治的第一句话就明确了故事主角的名字是“吉田松阳”。   而且太宰治一边讲,还一边毫无掩饰地盯着松下先生,摆明了这个故事正是为松下先生而讲。   ——   吉田松阳是个来历十分神秘的人,在这个名字可以被追溯到的最早时期,他就已经是个长发飘飘的成年男性了。   他掌握着强大得深不可测的剑术,在曾经战火纷飞的年代四处收徒,以一己之力开办了松下私塾,并给予弟子们最妥善的庇护。   这是很了不起的成就。   吉田松阳传授弟子们剑术和文化,他的文化水平几乎同剑术一样高超,他温柔又有原则,强大又好脾气,受到了所有弟子的一致爱戴。   但是谁能想到呢?这样的人却背地里瞒着弟子们私下研究如何死去。   普通人若想一死了之,找个高处鼓足勇气跳下去就是了,但吉田松阳不行,他从再高的地方摔下来也得不到死亡。他是个不死之人。   “听说吃了人鱼肉就会受到诅咒,变得长生不老哦!”太宰治竖起食指,给听众们补充课外小知识。   而听到这里的童磨则像是椅子坐得不舒服似的,扭了扭身子,注意力完全被调动起来了:“那这个吉田松阳现在在哪里呢?”   “不要急,我正要往下说呢。”   吉田松阳认为自己的不死能力来自于体内源源不断的阿尔塔纳能量,这种能量遍布于天地之间,肉眼不能看见,却像是粘稠的胶水一样附着一切。   无法消除,无法切断,无法利用。   阿尔塔纳能量对吉田松阳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只会无限次的叫他活下去,无论他多么抗拒。   实际上这世界被阿尔塔纳能量影响到的人还有不少,对另外那些人来说,他们获取到的是“异能力”。   阿尔塔纳能量在每个人身上都表现出不同的性状和作用,于是有的人因此可以化气流为刀刃,有的人则能凭空制造出战斗人偶,还有的人能从纸张里取出武器。   经过不断的寻找,吉田松阳终于找到了一个最特别的异能者,他相信这位异能者非常有机会帮助他达成死亡。   那被选中的异能者就是太宰治。   珍香听得呀然一惊:[卧槽异能者?!]   系统也是大吃一惊:[卧槽太宰治居然是异能者!!!]   [卧槽我裂开了!]   [卧槽我吓尿了!]   [……不是,系统你用词文雅一点。]   [哦,好的,如花似玉的我被吓得花容失色了!]   [……]好恶心。   系统与宿主之间的话题就此终止,谁都不愿意再聊了。   毕竟,就算知道了太宰治是异能者,又能怎么样呢?把人赶出鬼杀队吗?   可太宰治到现在都没用异能做过什么,他散播黑泥的能力也有目共睹。就算有异能,对这种人才来说也只是小瑕疵了,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日子凑合过就行了,太较真是无法感到幸福的。   再者换个角度想,能让不死者看到死亡希望的异能力,总该是很邪异很反派的类型吧?说不定正巧对鬼没有害处,反而会对鬼杀队不利呢?   “那太宰的异能是什么啊?”童磨特别好奇地问。   太宰治连连摇头:“这是保密项,不能告诉你。”   无情拒绝之后,太宰治又继续往后面讲。   但他讲得并不怎么样,在对自己异能进行隐瞒的情况下,所有关于两人一起尝试追求死亡的方案都模糊起来,成了让听众连想象都难去想象的空洞。   珍香能听出来的只有那个过程应该比较短,导致太宰治来不及更进一步去了解吉田松阳,不知其过去,也不知其内心。   在明确的求死失败之后,吉田松阳就挥别了太宰治,返回松下私塾继续教学生了。   吉田松阳临走的时候,太宰治问他:“你的那些弟子都是你的精神寄托吧?你确实在殷切期待他们未来的成长吧?”   “嗯,确实如此,天下所有老师都希望弟子成才,我也不能例外。”吉田松阳笑眯眯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死呢?”   “有时候求死就是求活。我向往美好的事物,喜爱这个世界,所以才要拼尽全力去终结痛苦。”   “这么说,你认为你的生命是痛苦的?”   “不是痛苦,是个错误。”吉田松阳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但偶尔,在某些很美好的瞬间,我又会觉得我的生命是奇迹……所以,真希望将来会有更大的奇迹降临。”   讲完故事的太宰治两手一摊,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们说这个吉田松阳先生是不是很讨厌?到最后都不把话说清楚,害我后来独自猜测了好久。他说的奇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热爱生命还是憎恨生命?他怎么能把求死与求活归为一谈?”   抱怨完,黑发少年又摇头晃脑道:“不过总结来说,既然连强大的长生者都在追求一死,那么我觉得啊,值得延长这沉闷的生命去拼命追寻的东西,当然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我认为‘人之价值’要打比方的话,一定是“虚无”一词最为合适了。”   瞎说。珍香想。如果不是知道太宰治这么说别有目的,她一定会当场打断。   她没记错的话,太宰治曾经对下弦之肆说过:“如果能被你吃掉的话,我的死亡也算是有了一星半点的价值。”这种十分黑泥的话。   黑泥精分明是一直在很认真的寻求人生价值,他现在这种轻视价值的言论更像是单纯在说气话。   或许算不上谎言,确实是某一刻的心中所想,但一定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得出的结论。   太宰治鸢色的双眼毫不掩饰地直直盯住松下先生,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啧,失忆就是轻松呢,性格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当时问我借的钱肯定也还不上了吧。”   “不用再试探了。”一直挺沉默的松下先生终于主动说话了,“我了解自己,也了解吉田松阳,他没有问你借过钱。”   关于这个发展,珍香觉得非常能理解。   任谁被凭空污蔑欠钱了,都一样会按耐不住着急辩白的。 第51章   松下先生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在给自己起这个新化名之前, 他名为虚。   虚, 长生不死的怪物, 由富集的阿尔塔纳能量赋予永恒生命, 和误食人鱼肉导致长生的故事不同, 虚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余地, 当他产生意识时,他就已经是个不死者了。   长久的生命对虚来说从不是幸事, 他不断被人类伤害和背叛,每当他对这世界有所期待时, 这世界就回赠他重击。如果他能够死亡,那么他已经被人类杀害了千万遍。   痛苦的折磨令虚不断人格分裂, 渐渐的人格数量就多到不可思议。但不管怎么论,那些人格都是无法摆脱痛苦的自己。   终于,虚对这世界彻底失望了,他决心毁灭一切, 让人类与自己一同消散。   要达成这个目的, 他就需要破解阿尔塔纳能量无法消除, 无法切断, 无法利用的特性。因此他暗中推动了一项秘密研究计划,在横滨设下一个专门研究阿尔塔纳能量的秘密设施。   “我名为虚。十三年前,吉田松阳这个人格从我体内诞生,然后抢走了身体的控制权,虽然我当时无法奈何他, 但我非常了解吉田松阳,就像他也非常了解我。”   虚按照座谈会的规则讲故事一样讲道。他主动脱掉了松下先生的马甲,因为他觉得再坚持穿马甲已经没意义了。   在座的各位显然都已知道他是谁,之前所谓的讲故事,其实就是用语言暗示他,等着他自己承认,因此看破这点后再装模作样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旁听的珍香感到稀奇:[系统,这人真的就是不死者吗?外表看着也没啥嘛。]   [我哪知道是不是,是的话珍香你可就神预言了。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猜过,研究机构有可能参照阿尔塔纳能量的化身制造出中原中也?瞧,这不就是那个参照咯,和你讲的完全一致啊。]系统态度戏谑地调侃了一句,深觉此事巧到没边儿。   珍香认为自己真该敲打一下这个棒槌,她想要的是舔狗系统,不想要一个把宿主当玩笑对象的二货系统:[你别不当回事,如果他真是不死者,那他身上就说不定会有青色彼岸花的线索。]   青色彼岸花,这可是鬼舞辻无惨数百年来最渴望得到的东西,是能让鬼克服太阳的希望。系统顿时精神一振,原本在吃瓜的态度端正起来。   “吉田松阳与我有不同的志向,为了阻止我可谓相当努力,也许向太宰治你寻求死亡的蠢主意也是他的诸多努力之一,不过我确实不记得了。”   虚点了下太阳穴。   “吉田松阳做了一些手脚,把最近五年的记忆完全抹去了,因此对我来说确实是有五年失忆。”   其实并不只是五年失忆而已,虚在夺回身体之后发现自己变得很容易被迷药迷昏,这在过去是不曾有过的。显然吉田松阳的诸多努力并不完全是无用功,至少他的体质已经不那么“完美”了。   而前段时间,设立在横滨的研究设施又莫名被巨大的爆炸摧毁了,最好用的手下全部死在爆炸中,之后又由这件事产生了一系列洗牌和格局变动。总之,他最后成了个孤家寡人,再没有合用的手下了。   为了培养起新手下,虚开始四处行走,然后不慎被一个女人关进了地牢。   这其实无所谓,他早就习惯被人类伤害,这种程度才哪到哪啊?轻微得比羽毛拂过还不如。他打算等迷药的麻痹效力从体内完全消退再离开,这大约需要几天时间。   但就是这个时候,太宰治出现了,还许诺会解救他。   虚并不相信人类,他认为这是个圈套,不过他并不畏惧圈套,于是他要看看太宰治究竟想做什么。   就这样,虚一直保持着配合的态度,假装什么都没意识到,太宰治让他搬椅子他就搬椅子,太宰治说开座谈会他就同意开。而现在,他已经完全搞明白太宰治的目的了。   这又是吉田松阳留下的后手吗?还真是阴魂不散……   虚勾起唇角毫无温度地笑了一下,眼眸里是凝结如顽石的死寂。   既然已经不需要表演,虚也就懒得再表现出普通人的样子了,他真实的气场展露开来,沉郁晦暗,如白纸上的墨点一样刺眼。   珍香不禁闭了闭眼睛。如果还拿空气来形容,那么她此刻的感受就是有气流吹了下眼睛。   “就像吉田松阳对你说的那样,我是不死的。”   虚死寂的眼眸平淡地望着太宰治。   “你听说他已经死了,这没错,因为这个人格已经被我彻底消灭了。而现在,已经确认了这个消息的你又要做什么呢?你要再一次尝试杀死我吗,就像曾经他拜托你的那样?”   这真是诛心之语。珍香觉得如果自己是太宰治,听了这话一定气得想砍人。   所以——血花飞扬起来,又砸落下去。   出手的不是太宰治,而是童磨。   在短短一瞬间,童磨伸手洞穿了虚的胸膛,他露出颇有些可爱的、仿佛无忧无虑的笑容,沉稳而柔和地说道:“原来那个不死者就是你啊,机会难得,就让我试试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不死之身吧。如果我能杀死你,我会好好吃掉你给你带去救赎的。”   它的七彩眼眸变化了,一只眼珠上出现了“上弦”,另一只眼珠上出现了“贰”。   是上弦之贰!   珍香惊得差点原地起跳。   她居然从一开始就和一只十二鬼月待在一个屋里!还什么感觉都没有!还想着把这家伙整到鬼的队伍里!结果人家早就是上弦之贰了根本不需要她帮忙提拔!这也太尬了吧!   系统比她还惊,以至于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靠谱的好朋友织田作之助动了,他两手一捞,一边一个捞起了太宰治和珍香,像是幼儿园老师帮忙搬运小朋友一样,携着两人迅速后撤,直接撤出了二层小楼。   小楼中传来了战斗的声音,但外面的人很难想象出里面那是什么画面。   珍香咬牙切齿了一会儿,扭头看向太宰治:“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太宰治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现在珍香终于弄懂太宰治为什么这么积极举办座谈会了。一边是十二鬼月,另一边是不死者,这种配置暗搓搓凑在一起弄个座谈会,哪个搞事精会不兴奋呢?   这么一小会儿过去,系统冷静些了,总算找回了交流的能力:[珍香快去帮童磨!]   我傻了吗我帮它?[我总不能冲进去帮吧?]   珍香生怕系统再瞎指挥,立刻又道:[趁现在,快让我看看童磨的过去。]   熟悉的昏眩袭来,布置着许多莲花屏风的敞亮和室晃动着成型。   年幼的童磨因七彩眼眸十分神异,被发展“万世极乐教”的父母包装成神子,他是那样可爱的小男孩,却从小就要肩负起人们情绪垃圾桶的职责。   如果是一般人,一定会很痛苦吧?幸好他不是一般人。   后来,他目睹了疯癫的母亲捅死父亲然后又服毒身亡。父母的鲜血铺在地上,尸首扭曲着一动不动。童磨蹙起眉,他只是嫌脏、嫌臭。   一般人会觉得悲伤或者寂寞吧?但是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如果能感觉到什么就好啦。怀着这样的期待,童磨二十岁时遇到无惨大人,顺从地低下头颅。   无惨大人强大的手放在他发顶,就像在为他册封加冕一样,五指洞穿了他的头颅,血顺着发丝落下,从此象牙白的纯色头发上多出了泼血一般的图案。   那之后它继续当“万世极乐教”的教祖,继续每天倾听信徒们的苦恼。他的大部分信徒都是人生失意者和贫苦百姓,有着诉不完的苦与痛。   它想,这些人真蠢啊,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天堂地狱神明佛祖,全是人的幻想罢了。   人编出这种谎言来,为的不过是自我安慰,如此才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上继续活下去,实在太蠢太可怜了。   反正蠢人活着就是白受罪,被它吃掉彻底解脱不是更幸福吗?还方便它填饱肚子,真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于是,它从一只单纯的情绪垃圾桶进化成了超度者。   如此百年过去,人类的情感对它来说仍旧是事不关己。原来就算变成鬼,它也依然什么都感觉不到啊……   在与往日毫无不同的无聊一天,童磨遇到了一位抱着孩子跑来求助的母亲,那位母亲叫琴叶,因为被家人殴打瞎了一只眼睛,简直不成人形。在教团里养好伤之后,竟展现出了惊人的美貌和纯善的心灵。   琴叶常常为自己襁褓中的孩子伊之助唱拉钩歌,童磨很喜欢听她唱。   应该是喜欢吧?它认为自己喜欢美丽纯洁的事物,喜欢莲花的寓意,喜欢母亲保护孩子的伟大本能,所以它也喜欢琴叶。就像佛祖怜爱世人。   每当琴叶唱歌、快活地撒花瓣,或者做其他事,它都会笑眯眯地在一旁听着看着。有时琴叶的孩子也会用纯净的笑声应和,那真的很棒。   也许……这样愉快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到琴叶寿终正寝那一天?   童磨突然产生了很不错的期待之情。   虽然琴叶一看就知道很美味,等年华老去就该不好吃了,它也决定不动琴叶,仅仅留在身边,并一直一直留下去。   一天夜里,童磨挑选了一位生活不幸而凄苦的教徒,打算帮这名教徒远离世上一切痛苦,得到永恒的救赎。   琴叶迷迷糊糊地睡醒了,听到动静,疑惑地伸手扶住拉门——   “别去!”珍香叫了一声,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瞎叫什么。   但就是很突然的,她发现自己的意识抽离出来了,她不再与童磨的内心同步,视角也一下子漂移出去,转到了琴叶的身后。   “谁在那里?”琴叶回过头望着珍香的方向,疑惑道。   珍香不敢再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琴叶能听到她的声音?这怎么可能?   冥想盆里记忆中的人是不能发现看客存在的啊,果然,在人与鬼战斗的世界套用魔法界设定不靠谱。   [系统?你在吗系统?]   没有回应。   这还是第一次,珍香在呼唤系统之后得不到回应。   她差点就慌了,努力稳住心神感受了一下,发现系统还好好的与自己绑定着,并没有突然解绑无声无息跑路,才长长舒了口气。   不过这到底什么情况?难道她并不是带入了童磨的记忆,而是思维进入了以童磨记忆为构架形成的幻境里?所以她的话才能被幻境里面的人物听到并做出反应。   她迟疑着清了清嗓子:“咳,琴叶,还能听到吗?” 第52章   珍香又试着呼唤了一声,但这次琴叶却没有反应了, 似乎刚才能听到只是由于一个偶然的BUG, 现已被程序员紧急修复, 并且系统对于这个BUG没有任何公告说明, 希望用户就当无事发生。   用户想投诉都没处投诉, 因为客服不理人。   拉门被童磨从室内拉开。它在听到琴叶声音的时候已经迅速收拾了现场, 所以一身干净的出现,冷静问道:“怎么了?”   “总觉得听到了什么, 应该是幻觉吧。”琴叶说,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又露出了童磨最喜欢的单纯干净的笑容。   于是童磨也很放松地笑起来:“是没睡好吧,要好好休息哦。”   这之后童磨吃起人来越发小心了, 虽然他认为自己做得不是什么坏事,分明在助人为乐,但一想到琴叶就莫名有些心虚。   尽管童磨很小心,但一段时间后, 敏感的琴叶还是发现了这个“鬼吃人的小秘密”。   愤怒和失望让琴叶第一时间忘了害怕, 竟大声与童磨争吵起来。   琴叶怒斥童磨是骗子, 童磨便努力解释自己是出于善心。   [天呐, 难道它真的相信把人吃掉就是给予救赎吗?这只鬼怎么连自己都要骗?]珍香在脑海中抱怨。   [……]系统持续无声无息着。   由于和童磨失去了同步,现在珍香只能单纯用旁观者的视角看待一切,无法再和童磨感同身受,于是她就忍不住想嘲讽童磨。   她原先还奇怪鬼舞辻无惨为什么能看中一个邪教领导,现在她倒是知道了, 童磨只是在装模作样而已,实际本质上还是唯物主义的。   一个唯物主义者领导宣扬万世极乐的邪教,这不是很讽刺么?明明没有感情却时常流泪,打着救赎的旗号杀戮人类,这也太滑稽了吧?   珍香就这样一边腹诽一边旁观着。   争吵声让伊之助不舒服的哼唧了一下,琴叶顿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她抱起伊之助跑出教团,一路昏头昏脑地狂奔。   “别往那边去,那边是悬崖,快点换个方向!”珍香再次试图重现之前的语音BUG,但是没有效果。   琴叶听不到,所以还是跑到了悬崖边上,无路可退,只能抱着最后一点期望把伊之助抛下悬崖。   “至少也得让伊之助活下去才行……对不起,伊之助……”琴叶一头是汗,一脸是泪,狼狈极了。   珍香望着落入悬崖之下的河水中的孩子,又看了眼后面追上来的童磨,低声道:“请放心吧,如果他活下来了,我一定会保护他。”   琴叶没有失明的那只眼睛瞳孔微缩——她听到了!   她张开嘴——血飞溅出去,有几点血珠落入了河中。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再说。她死去了……   明明是杀人凶手,童磨七彩的眼眸却又开始落泪了。   ——   [没想到上弦之贰居然是情感缺失者啊。]系统深深感慨,觉得自己有被童磨和琴叶的BE虐到。   不过因为全程带入了没感情的童磨,所以系统并没有被虐到想哭的程度,只是多少有点想长吁短叹的程度。   珍香稍稍晃了下脑袋摆脱昏眩,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系统不知道?   她之前有两次开口说话,琴叶似乎都听到了,并且当时她根本联系不上系统,莫名其妙就通讯中断。珍香还以为现在系统会主动解释一下原因,或者同她一起大惊小怪一番。   结果都没有,系统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到。   珍香决定试探一下:[咱们每次看的内容都一样吧?]   [当然了,都是沉浸式体验,完美代入感。]   [的确很完美,所以我一直好奇,这个原理是什么呢?]   系统有点被问住了:[嗯……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能行,也不花能量,也许是免费的出厂功能吧。]   懂了,系统确实一无所知。   珍香的心思活泛起来,展开各种思量,连童磨与虚的战斗状况都不太注意了,直到她惊讶地看到了三道人影由远及近奔行而来——是蝴蝶忍、蝴蝶香奈惠、炼狱杏寿郎。   其中,如同吃了“烧烧果实”的杏寿郎在夜晚也一样耀眼,珍香不禁错开眼神。   [系统,我刚刚想到一个梗。]   [……什么?]从刚才起就在紧张战况的系统无意识问道。   珍香特意换了个低沉的声音,用心演绎自己突然想起的梗:[兄弟,传火吗?]   [传不了传不了!]系统听得狠狠打了个哆嗦,[不是,你怎么突然说这么吓人的梗?]   [诶嘿,就是突然想到的,帮系统你放松一下心情啦。]   [我要怎么放松心情啊!你倒是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两个柱啊!]系统抓狂。   另一边,童磨从二层小楼里走了出来,它身上沾染了大片的血,表情却一贯轻松,挂着仿佛无忧无虑的笑容:“松下、啊不,是虚先生,他真的是不死者呢,有点迫不及待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那位大人’了,所以你们可以稍微让让路吗?”   虽然表现得很轻松,实际上童磨为了控制住虚还是费了一番手脚,它使用血鬼术制作出结晶之子,然后让结晶之子不停地攻击虚的心脏。   虚手中没有刀剑,也没有其他任何武器,只能空手应战,顿时吃了被远程攻击的亏,这才让童磨较为自在的摆脱了战斗。   但这也是暂时的,等太阳升起童磨就要去往安全的地方了,结晶之子保持不了太久,所以在那之前它需要立刻把消息带给无惨大人。   确认外面多了三个鬼杀队剑士之后,童磨顿时明白过来,有人已经早早通知了鬼杀队,也就是说这场有趣的座谈会大概本身就是针对它的圈套,而不死的虚就是圈套里面的诱饵。   真厉害啊。它看向太宰治,太宰治笑着对它招招手。   它便也笑着招手:“很棒的计谋哦太宰,但一开始不是说好了交朋友的吗?你这样算计我,我好受伤的。”   “童磨才不会真觉得受伤,我知道的~”太宰治笑眯眯回应。   接下来就又是战斗了,鬼杀队的三位剑士都没有和鬼多费口舌的兴致,就连碰到鬼一贯喜欢先聊聊的香奈惠这次都作风大改,挥刀就上。   童磨的血鬼术都与冰有关,而杏寿郎正好使用炎之呼吸,冰火相克,顿时,童磨大部分的范围群体攻击都失效了。   “哎呀,这可难办了。”童磨一手一把亮晶晶的扇子,表情烦恼地挥舞着,施展出各种漂亮的仿佛冰雕艺术品一样的血鬼术,然后统统在撞到炎之呼吸带起的灼热风浪中消散。   香奈惠如同一只漂亮的蝴蝶,在炎浪与冰霜的间隙上下腾飞,花之呼吸制造出同样绚烂的光影效果。   矮小又没气力的蝴蝶忍很快跟不上战斗节奏,一脸不甘心的提着刀退了下来,咬牙站在旁边死死盯着战场,准备一有机会就冲上去帮忙。   珍香侧头观察了一下太宰治,发现黑泥精也看得聚精会神。   当战况逐渐焦灼起来的时候,虚突然自己走出来了,不知他通过什么方法迅速消耗掉了结晶之子,此刻身体完完整整的,脸色都没有苍白一分,只是衣服已经破烂到仅能遮住关键部位,裸露出了大片光洁的皮肤和健硕的肌肉。   珍香努力忍了忍,才硬撑着没有吹口哨。   真不是她思想有问题,实在是这个场面太色了。   很快珍香的心情就放松不起来了。虚盯着战场,沉声说道:“童磨,我们合作吧。”   一句话平平淡淡,却像是往湖水中投下了一颗大石头,掀起惊涛骇浪。   这不是虚突发奇想或者脑子坏了才说的话,他刚才在室内一遍又一遍死去活来时,就已经反复考虑过一切。   必须承认,他对这次座谈会存在一定的误解,他以为另外四人是一伙儿的,是个以太宰治为首的四人团队,共同的目的就是从他这里问出吉田松阳的下落,或者是想出了什么新点子要试着杀他。   但原来童磨代表另外一个势力,并且是把杀戮不当回事的恶势力,和太宰治那边互相敌对,现在还打起来了。   经过简单的权衡,虚认为自己可以和童磨冰释前嫌。他已经发现了,童磨在确认他不死之后就不打算杀掉他了,这是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的表现,他很熟悉这个,他最擅长和这种贪婪之辈打交道了。   世人是那样丑陋,总是贪婪而肤浅,他对此感到厌恶,但又习惯和这样的丑陋打交道。过去招收手下时,他就总是偏爱使用最贪婪最肤浅的人,因为很好掌控。   现在,在两个势力互相抗衡的时候走脱确实容易,但他为什么要急着走脱呢?   他正处于没有手下的烦恼时期。想要毁灭世界一个人是无法成事的,他很需要听他指挥的力量。与吉田松阳有渊源的太宰治一方当然不可能,但童磨这一方却是机会。   喊出所谓的“合作”只是一个接触的借口,他挺满意童磨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所以他的终极目的是把童磨所代表的势力收入囊中。   也就是——他要取代童磨口中的“那位大人”。   深陷苦战的童磨觉得很有趣一样笑着说道:“合作也不是不行啦,但是要怎么合作呢?”   “你用你那造冰的能力给我造一把趁手刀剑,我帮你一起杀死这里的所有人。”虚说,“至于再之后的事,你我就到时候再论。”   “好,那就这么办!”童磨笑着,随手捏着扇子在战斗间隙轻轻一扇,将一柄冰晶刀剑送到了虚的手上。   这下糟了。珍香想。 第53章   如果可以,珍香其实希望童磨能干脆一点死掉。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 珍香十分喜欢香奈惠和小忍, 杏寿郎虽然长得挺晃眼, 性格也乐天得有点叫人头疼, 但只要和实弥对比就会觉得很可爱了。   所以总体来说, 珍香希望这里的三位剑士都能好好活下去。   人类个体的生命拥有着微小的价值, 就像星星点点的小火苗,她希望这样脆弱的价值不会被毫无意义的鬼轻易掐灭。   但珍香是无法绕过系统直接用一束日光灭了童磨的, 所以她多少感觉到了糟糕的心情。   虽然平时她可以各种姿势欺负脑子不大顶用的系统,仿佛已经可以骑到系统头上去了, 但实际上她仍然受系统管制,是被约束的领导。   和珍香内心的不爽相比, 系统就很快乐了:[太棒了!虚真是个好人,他竟然愿意站出来帮助鬼!]   [是啊,真是个代善人。]珍香努力克制自己的阴阳怪气。   有虚加入之后,战斗就从焦灼演化成了一边倒。不死者不愧是不死者, 施展出来的剑术强大到让人绝望, 那是完全不同于呼吸术的可怕剑术, 竟有足以压制住呼吸术的威势赫赫。   在生死相搏中, 如果连气势都被压制,那必定是离死不远了。   鬼杀队的剑士们身上逐渐多出越来越重的伤,鲜血使一切都越发惨烈。   太宰治忽然问道:“在一看就知道赢不了的情况下,鬼杀队的剑士为什么不选择撤退呢?这是很简单的权衡吧,不能及时止损的话也只是在平添无谓的牺牲。”   珍香瞄了太宰治一眼:“没人会不懂这个道理, 但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没听说过基于理性判断而选择撤退的剑士,只有出于恐惧而崩溃逃跑的剑士,那之后逃跑的剑士无一例外都失去了再次挥刀的能力。”   “那,为什么呢?”太宰治抱着讨教的态度问,他难得很正经。   “你知道各种文学作品里,人们是如何形容飞蛾扑火的吗?人们说它奋不顾身,又说它自取灭亡。”珍香忽然说起似乎并不相关的话题。   “如果出于理性思考就会知道,飞蛾会飞到火中完全是由于这种生物本身的缺陷,每只飞蛾其实都在拼尽全力逃离被烧死的结局呢,但在人看来飞蛾却是主动投火的。”   珍香看着越来越惨烈的战斗,看着流血越来越多的剑士,夜晚有月光、星光、刀剑反射的光、冰晶折射的光、呼吸术的光……各种星星点点的光亮落入珍香眼眸里,却无法让面具遮掩的眼眸亮起一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最平淡不过的木然语调说道:“你问为什么剑士不会撤退,因为啊,对身处黑暗中的人来说,光就是一切的意义。”   为了光可以舍生忘死,为了光可以粉身碎骨,鬼杀队里塞满了会主动投火的笨蛋飞蛾,作为这个组织的领导真的很心累。   如果大家都能学学中岛敦的求生欲,或者太宰治这种理智的得失判断,她能少操多少心啊?   太宰治微微怔了一会儿,他望着战场,看到杏寿郎即使身受重伤也死撑着用炎之呼吸抵消血鬼术,看到香奈惠口中吐血也毫不畏惧地同虚拼刀,看到蝴蝶忍明知自身弱小也不断试图拼上自己为同伴制造反击机会。   这样的场面其实没有出乎太宰治的推测,是早就预料到的数种可能发展之一,但他仍然被深深撼动了心灵。   很多事仅用脑子去想象,和实际用眼睛去看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不经历一次,再聪明的人都会有理解不了的部分。   其实即便是现在,太宰治也依旧不能彻底理解,但他多少感觉到了……并且他为之动容。   自从接触到鬼、接触到鬼杀队之后,他就开始想寻找某样东西——虽然他还说不清那是什么——但他想,只要去贴近这些人、贴近这些光,他一定可以更进一步看清人类的本质,从而为自己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光就是一切的意义?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个令他心脏颤抖不已的说法啊。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小箴乡。”太宰治笑了下,接着便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一头冲向童磨。   珍香被太宰治突然冒出的“小箴乡”这一称呼给吓得够呛,差点左心房内壁出血膨胀以致血管膨胀爆开拉开心脏瓣膜让血液在心房乱糟以致失血过多窒息休克。   用简练的话来说就是,她差点吓死。   作之助的反应比她快多了,追在太宰治身后就跑了出去,试图把莫名其妙往危险里钻的太宰治拉住。可太宰治早有准备,有心算无心,又怎么会让作之助得逞呢?   [珍香,太宰治这是要干啥?]系统表示很懵。   [我他喵的哪知道啊!]   也许对于真正的淡定大佬来说,掉马就只是掉马而已,但对珍香来说,掉马约等于原地去世。   死了算球!这跟预想中的马甲死遁可太不一样了!   她觉得自己的全部理智都在这一刻原地升天,羞耻感排山倒海一般冲击过来,她几乎失去了站稳的力气,摇摇欲坠,天旋地转。   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太宰治是从什么细节里得出结论,又等待多久才揭穿她了,因为所有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涌上头顶,她不敢深思,一切都变得那样难堪和无法忍耐。   也许黑泥精一开始就发现了呢?之后一直在内心暗搓搓地嘲笑她,用戏谑的态度在暗处观察她蹩脚的精分表演?   不不不不要再想了!!!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珍香甚至感觉到手脚发麻,头脑发沉。   因此她也就没能注意到,在这一瞬间正与香奈惠拼刀的虚忽然分神向她看了一眼,这绝非是出于本意的分神,而是忽然感应到了某种吸引,致使挥剑的动作都被打断了。   香奈惠抓住机会猛攻,虚顿时回过神连连后退。   完全是同一时间,系统则是再次感受到了从珍香灵魂传播过来的、让它战栗的恶意,并且比以前几次感觉要更加清晰。也许它的宿主真是注定的灭世者,等到任务完成那一刻,它将功成身退,而宿主毁天灭地,一切都是定局。   太宰治趁机泥鳅一样蹿到了童磨面前。   杏寿郎目眦欲裂,就要舍命挥刀去砍童磨——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死在自己前面!   [珍香!快想办法啊!]系统尖叫起来。   珍香被这尖叫震得只能靠直觉大喝:“杏寿郎!停下!”   刚被太宰治突然出现而吓到有所分心的杏寿郎听到了,他的动作下意识卡顿,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积蓄起来的舍命的气势顿时就散了。   本就重伤的杏寿郎吐出一口血,几乎陷入半昏迷状态,失去了继续挥刀的力气。   如此正好便宜了太宰治,他轻松挥手向童磨打招呼:“要和我做朋友吗?”   童磨笑:“真的吗?我却觉得你过来是想找机会杀我啊。”   “诶,你居然这么想我,我太受伤了。”太宰治摇摇头,伸出一只手递到童磨面前。   他全身都是破绽,简直毫无防备:“抓住我的手,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如果你不想和我做朋友,那么直接杀死我也可以。”   童磨摆出了意外的表情。   太宰治又道:“我没有说谎骗过你哦,刚才座谈会上我说的故事,还有我认为人之价值只是虚无,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童磨你的观点和我差不多呢,所以我觉得说不定你是可以理解我的。”   [珍香,太宰治这是要投奔鬼了吗?]系统迷迷糊糊地问,对事件的发展它感到应接不暇,以至于思维都不转了。   [你觉得太宰要投奔鬼了?呵呵,那他最好是!]珍香憋不住地阴阳怪气。   如果太宰治是要投奔鬼可就好了,她一定第一时间召集剑士把这个看破她马甲的混蛋乱刀砍死,亲手把这段尴尬的经历永远埋葬。问就是记仇!   太宰治再次靠近童磨,他已经突破了人与人之间安全的社交距离,从远处看他与童磨是那样亲密,作为人类的太宰治似乎是义无反顾投向了鬼的阵营。   作之助追上来的脚步都迟疑着停下了。   “呐,童磨,你是理解我的吧?”太宰治说,眼神希冀,“你一定是理解我的吧?”   在不管何种语境下,一句话反复复读都是强调的意思,意味着情感的层层加深。   到了这个程度,一向以救赎世人为己任的童磨是绝不会拒绝的。它从来都不会拒绝向它求助的人。   “我理解你。”童磨温声道,脸上浮现出慈悲的笑容。这是百年来教徒们虔诚信仰着的笑容,是从极乐世界投映到人间的幻影,是琉璃器皿上偶然掠过的光彩。   很虚假,但是又如此具有神性。   幻影总是转瞬即逝,童磨却让一道幻影在人间留存百年。谁又能说它不信自己的慈悲呢?   太宰治望着这慈悲的笑,呢喃:“谢谢你,童磨。”   冰锥在太宰治背后的空中成型,那是末端有莲花造型的漂亮冰锥,纯净的透明尖端则直直指向了太宰治的心脏。   当那冰锥刺入太宰治背部的同时,童磨暂停舞扇握住了太宰治的手,像是要通过这个动作给予太宰治力量,帮太宰治分担死亡必然会带来的痛苦。   浑身是血的杏寿郎哪怕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身体也不曾摇动一丝,他强打精神立下誓言:“你休想杀死在场的任何人!”   同时,杏寿郎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挥出一刀。   【炎之呼吸——奥义】   【九之型·炼狱】   仿佛来自地狱的熊熊烈火吞噬了童磨。 第54章   太宰治产生要在鬼杀队寻找某样东西的念头, 是从他发现自己竟真在蝶屋安稳住下时开始的。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一直保持着警惕,从各种蛛丝马迹里找出小箴乡的目的,或者他会很快被安排参与杀鬼的任务。   这才合理,不是吗?   他那少为人知的异能力“人间失格”, 是只要接触就能够消除他人异能的被动能力, 曾经吉田松阳就是看中了他的这项能力, 才会专程找到他尝试实验, 期望能用这项能力消除不死。   但最终的结果是失败的。   那个人实在很奇怪, 异能无效化并不管用,但太宰治又明确知道自己的无效化是一定会起效的, 这样就只有一种可能。   “不死”在吉田松阳身上并不是异能, 而仅仅作为一种特别的状态存在。   当意识到这世界上其实存在着就连他都无法消除的“异常”之后, 他不免更进一步的理解了这个世界的“异常”。   从十多年前开始,异能者如雨后春笋一般从世界各处陆续出现。而在那之前异能是否存在?如今仅是少年的太宰治无从得知。   但他认识吉田松阳之后了解到,阿尔塔纳能量在这世间已经至少存在了数百年。   那么阿尔塔纳能量与异能究竟是不是一回事呢?   经过实验之后可以得知, 的确是同源同质, 但表现不同。对太宰治来说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可以消除别人发动的异能,却不能消除遍布世间的阿尔塔纳能量, 也不能直接把异能者消除成无异能者。   简单打个比喻, 就是他能消除烧水时从水壶嘴冒出的蒸气,却无法消除水壶中的水。   从此以后,太宰治就明确认知到了自身异能力“人间失格”的局限性。也正是基于这点, 他才会在之后对宇智波恭弥的观察中意识到,也许宇智波恭弥就是小箴乡。他没能在握手礼时消除掉小箴乡的伪装,是因为那伪装并非异能。   关于如何识破小箴乡的马甲,各种蛛丝马迹对太宰治来说一点也不难发现,这不是指小箴乡的伪装很糟糕,而是指小箴乡在某方面非但不掩饰,仿佛还在刻意展示马甲的异常。   太宰治数次试探之后发现,宇智波恭弥无论遇到什么事都面不改色,无论说什么话都是一个语调,仿佛永远不会生气,永远不会动容,眼神永远不会波动,任何情绪都不在脸上有细微体现,淡定木讷到已经违背常理的程度。   作为对照,同样淡定木讷的织田作就是典型的正常人标准。   在计划开座谈会的时候,太宰治已经肯定了“宇智波恭弥”是一种伪装,但他还不能完全确认这就是小箴乡的马甲。   一直到最后,他刻意询问鬼杀队剑士们为何死战,宇智波恭弥给出的回答才彻底让他确认心中所想。   只有小箴乡会在那种时刻、那种情况下给出那样的回答。那是鬼杀队当主才会拥有、且必须拥有的品质、格局和思想。   “光就是一切的意义。”   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只能是鬼杀队当主,也必定是鬼杀队当主。   老实说,即使成功揭破了小箴乡的马甲,太宰治也觉得自己依然不能完全看懂小箴乡。   从他在蝶屋安稳住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常常感到迷惑,小箴乡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把他从森先生身边带走呢?   不怕脸红的说,若是对他这个人有什么兴趣,那一定要多多创造相处机会才是,小箴乡却毫不在意的把他交给了小忍。   但若要利用他的“人间失格”对付异能之鬼,那就没道理对所有剑士隐瞒他的异能,甚至不让剑士带他去杀鬼场面。   只叫他待在蝶屋生活,这有什么利益可言?   难道小箴乡的目的其实是让森先生感觉不痛快?   若如此倒是非常值得高兴啦,但想也知道不可能。   在不断的提出猜想又自我否定中,太宰治开始刻意搞事,试图把小箴乡引来。之后发生的一切证明他确实成功了。不过在当时,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个谜题上。   他花费掉很多心思去了解蝶屋、了解那些负伤的剑士、了解小护士们、了解蝴蝶姐妹……等等人,且这些人毫无戒心地配合了他。   越是了解,太宰治越感到触动。   他从鬼杀队这些人身上发现了特别的东西。不同以往接触的人,鬼杀队这些人虽然性格各异,有粗鲁的有温柔的、有乐天的有深沉的,但不管是谁,都具有某种同一性。   他们重视生命,却又总是毫不犹豫地不断贴近死亡。这或许就是鬼杀队的凝聚力所在,是让不同的人走到一起共同战斗的核心精神。   太宰治并不喜欢殉道者,他以为自己该是同情这些人的,但实际接触之后他却发现自己受到了吸引。   他想要亲眼看看剑士与鬼战斗的场面,他想知道会在生死之间迸发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但大家压根不打算让他参与战斗。   那就自己创造条件吧。他这样想。于是他主动抓住了离开蝶屋的机会,随时关注各种传闻,当他从二层小楼的来历中察觉出或许有鬼的蛛丝马迹时,他知道,就是这里了。   为达成目的,只爱给别人添麻烦却不爱给自己惹麻烦的太宰治,难得一次主动揽下调查“万世极乐教”的活儿。   于他而言,通过调查接触到教祖童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在地牢发现松下先生却是个意外之喜。   他其实一直对两三年前遇到的吉田松阳感到耿耿于怀:“求死就是求活”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对世间充满眷恋却非要找出死掉的方法?为什么觉得长生不死就是错误?   吉田松阳简直太矛盾了!   太宰治其实不是那种遇到谜题就必须解开的性格,但这种关乎生死的谜题实在太抓心了,送上门来的解谜机会他是不会随便放手的,于是他调整计划,把这位松下先生也纳入了局中。   当太宰治顶替信徒进入教团,亲自确认教祖是鬼并发出邀请,最后写好求援字条让鎹鸦送去蝶屋,一切就都布置好了。   之后只要巧妙的拖延时间,等剑士赶来,他就可以近距离看到人与鬼之间充斥着露骨的暴力和死亡、本能和**的较量。   仔细想想,安排长生不死之人与鬼相遇,一定也是很有趣的场面吧?   太宰治不但想更进一步看清人类的本质,也想看清鬼的本质,看清长生不死的本质。   鬼啊,这种可悲的生物,究竟如何看待曾经的同类、而今的食物呢?   若是一般人同时面临这么多疑问,大概只能做出取舍,一个一个去寻找答案。太宰治就不一样了,作为聪明的少年,他全都要。   于是带着这样多的疑问,太宰治主持了一次很有意义的座谈会。   期间他让童磨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从而自愿参与;诱导松下先生产生误会自爆猛料;暗中示意恭弥与织田作配合流程……就这样通过各种细节堆砌,不但成功拖延了时间,还得到了困扰已久的问题的答案。   原来吉田松阳是虚的善良一面,是分裂出来的人格之一。   虚试图毁灭世界,为了阻止虚,吉田松阳才会做出那些矛盾至极的事情,才会在留恋人世的情况下主动求死。   在童磨被消灭之后,虚手中血鬼术变化的刀剑也一同消失了。虚判断败局已定,直接撤退,半句多余的狠话都没说,倒真是个非常干脆利落的人物。   “你确定虚的目的是毁灭世界?”小箴乡在事后这样询问了太宰治。   “确定,虽然虚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他也不曾掩饰自己的想法。”太宰治回答。   小箴乡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关于虚想毁灭世界这件事,还请不要告诉更多人。”   “好。”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主动做了这么多事情呢?”小箴乡就那样平淡地望着太宰治,哪怕已经明白一切都是太宰治的策划,却丝毫不觉得胆寒,仍然用原本的态度去对待太宰治,好似这一切都不值一提。   “我记得你有机会自杀时,总会自杀,但这次你没有任由童磨杀死你,还主动帮忙救了你所不认识的杏寿郎。”   “只是稍微对鬼杀队的工作产生了点兴趣。”太宰治说道。   他鸢色的眼眸中泛起点点光亮:“在表面的世界、光明的世界中,死亡一般都远离日常被隐藏起来,因为是被人们忌惮的东西。但是在鬼杀队里不一样,死亡是日常的延长线上的一部分。我想这样才是正确的吧,‘死亡’不是‘活着’的反面,而应该是拼凑成‘活着’的众多机能的其中一个。如果不在近旁观察死亡,也就无法掌握生存的全貌。”   “是这样啊。”小箴乡点了点头,由于还继续披着马甲,所以太宰治看不出小箴乡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但太宰治猜测,小箴乡此刻的心情一定是平静的。虽然成功策划并把控了整件事发展的人是他,但他觉得那个真正因一切尽在掌握而从容不迫的人该是小箴乡才对。   当他问小箴乡要鎹鸦给蝶屋传讯时,表面看是他成功套路了小箴乡,但事后想想,那时小箴乡其实是顺势而为吧,看破却不点破,纵容着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任他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答案。   还有他冲向童磨时,小箴乡什么都不问就默契地帮他叫住炼狱杏寿郎,打断了炼狱杏寿郎舍弃性命的无谓牺牲。   这或许是小箴乡对他的信任,又或许是小箴乡能够撑起一切的气度。   甚至于,小箴乡这一路会带着织田作同行,也是故意的吧?小箴乡知道他一定会和织田作相处愉快。   怎么说呢……太宰治觉得自己已经搞明白了。   不是他之前以为的那些功利的东西,不是阴谋论也不是放长线钓大鱼,更不是为了让森先生不开心。   小箴乡会把他从森先生身边带走,并对大家隐瞒他的异能力,为的是让他自己亲眼看到这一切,感受这一切,从而主动说出现在这番话语。   他这段几乎相当于宣称“我想活下去了”的发言,才是小箴乡的真正目的吧?   他完全被料中了,但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微妙开心。   想到此处,太宰露出放弃般的笑容:“总之我就是想试一试啦,也许最后什么都找不到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不,他知道一定能找到。嘴上非要多说一句留有余地的话,是因为太害羞了——诶,他真的会害羞吗?   “所以我想加入鬼杀队。而且——”如果追随小箴乡这样棒的首领,就连太宰治也会忍不住期待一下美好未来的。   “而且?”   “而且……小箴乡可千万不要忘记,你已经答应喊我‘太宰’,再不喊‘小治’了。”   结论:在关于称呼的小问题上,太宰治大获全胜了。 第55章   “好吃!真好吃!”   外形如同烈焰猫头鹰——或者更像金鱼?总之, 就是那么一个显眼的炎柱炼狱杏寿郎,他穿着病号服,全身打着绷带,坐在病床上手捧一份地瓜饭吃得起劲。   他的吃饭习惯相当扰民,每吃一口就声音洪亮地大喊一声:“好吃!”   在同一间病房里养伤的志村新八忍无可忍, 吐槽着:“才治疗了两天, 就算咱们这是虚构的作品, 也不能让重伤员两天就恢复到这种地步吧?已经突破科学极限了。”   一旁在摆弄紫色大伞的神乐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对呀, 都两天才恢复到这种程度, 这个国家的人类还真是虚弱呢阿鲁。”   “不要当面说别人弱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恢复能力靠吃——啊噗!”志村新八的脸被神乐一脚踩进枕头里。   橙发的红衣女孩面无表情, 连眼神都很平静, 她将伞的尖端瞄准了志村新八头部。伞帽被机关激活打开, 一段反射着寒芒的剑刃从伞架里伸出,那是由炼刀师村的能工巧匠特意用猩猩绯沙铁和猩猩绯矿石所打造,与日轮刀具有完全相同的作用, 蕴含着太阳的力量, 是对鬼利器。   在原本十分朴素的伞帽周围,还另外多出了一圈蕾丝一般层叠的漂亮领花,神乐握着伞柄的手巧妙一抖, 领花就外翻出去, 变成十几片随时可以飞射伤人的暗器。   要说这把伞还有哪里与过去不同了,那就是一圈伞扣也变得暗藏玄机,触动机关就能飞出淬了紫藤花毒的细针, 每根细针上的紫藤花毒都由蝴蝶忍友情提供。   神乐在蝶屋居住下来的第二天,就把伞交到炼刀师村改造,之后十分不安和暴躁的缩在室内好多天。等终于拿回来之后,她又进入了过度兴奋的状态,具体表现为没事就想用新武器在别人身上试试。   现在她居高临下俯视着志村新八,用一贯带着微妙讽刺的语气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志村新八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冷汗淋漓地回答。   话说,这女孩的性格是不是暴力过头了?!就算是玩闹也不要老抓着他一个人欺负啊?而且这种一只脚站在地上,另一只脚踩到床上来的动作也太不淑女了!简直像野蛮人一样粗鲁啊!   “好吃!好吃!”   面对这等发生在眼前的闹剧,杏寿郎不为所动,端起第十份地瓜饭狂吃起来,并用不打任何折扣的洪亮声音宣告对美味的赞赏。   如果要从蝶屋选出一名大胃王,目前杏寿郎绝对是神乐的有力竞争者。   神乐侧目看着杏寿郎,脚一抬轻巧地放过眼镜仔,转身坐到杏寿郎面前:“比赛吧,就用剩下这二十份地瓜饭一决胜负阿鲁。”   “好吃!好吃!”杏寿郎充耳不闻。   神乐提起大伞就向杏寿郎招呼过去,杏寿郎本能地闪避,动作迅速到根本不像是不久前还身负重伤的人。   这火焰一般耀眼的炎柱总算从玄妙的进食入定境界里出来了,他朝气十足地对神乐大笑:“嗯!是小神乐啊!”   “蝶屋只能有一个大胃王。”神乐指了指还没被吃掉的二十份地瓜饭。   杏寿郎秒懂,嗓音洪亮地回答:“原来是这样!又要比赛了吗?我会全力以赴的!”   接着便又是一串“好吃!”这方面神乐才不会输,所以她端起饭来也开始一边吃一边喊:“阿鲁!阿鲁!”   大概吃饭时发出的噪音是否响亮也要计入综合评分。   “拜托重伤员就别往撑里吃了吧!小神乐你也是的,别再鼓动炼狱先生猛吃了啊!”志村新八终于不堪忍受地发出呻.吟。   在一片吵闹中,珍香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她忽略掉志村新八脸上的鞋印,对杏寿郎淡定说道:“看来杏寿郎恢复的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珍香今天依然披着宇智波恭弥的马甲,因为虽然被太宰治揭穿了,但当时听到的只有自己和作之助两人。   作之助是早就清楚马甲的知情人,之后太宰治也再没宣扬这件事,所以暂时还不必直接舍弃马甲。   太宰治是聪明人,发现了把柄当然会捏在手里,所以不需要给封口费就知道自觉保密。   珍香打算过段时间就找机会让宇智波恭弥死遁,如果到那时太宰治仍旧什么都没说出去,她就大度地放过太宰治,不再计划灭口的事情。   [我可真是善良啊,都被这样欺负了,还想着放黑泥精一条生路。]   [你醒醒吧。]系统很想翻个白眼,[掉马本来就是你的责任,你还怪别人。]   [怎么就我的责任了?]珍香一万个不服。   [当时太宰治问你那个问题,很明显就是试探你,你还非要说那么符合当主身份的话,什么光什么飞蛾的,不就是主动暴露吗?]   [系统你装事后诸葛亮还挺有一套。但我当时那么回答是非常符合人设的,你别忘了作之助知道我的马甲,当时也在旁边,我那时候只能那样说,那才是一个带着面具的鬼杀队当主该有的反应。]   系统努力盘了盘逻辑:[所以你在太宰治面前掉马也有故意的成分?那你还气什么。]   [很简单,我可以给别人发现的机会,但别人要是真发现了,还表现出来,那就是别人的错!]   [呃……]系统沉默了。这不就是强盗逻辑吗?   就这样,宿主与系统进行了日常的友好交流,双方都默契回避了关于上弦之贰的话题。   童磨最终死了,虚也跑了,太宰治还非要加入鬼杀队,想当个剑士,当时珍香厚着脸皮装没听见忽略过去了,之后提心吊胆的,幸好太宰治没旧事重提,应该是自己脑补了个什么结果,珍香也不敢多嘴去问。   总结:在童磨这件事上,珍香作为叛徒来说真是完败。   但系统没法指责珍香,它自己也很羞愧,因为当初珍香让它拿主意时,是它亲口要求太宰治去调查“万世极乐教”。   那时谁又能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呢?真是造化弄人。   所以只好当成无事发生。   杏寿郎注意到了珍香,放下手里的地瓜饭笑着打招呼:“宇智波先生来了啊!”   神乐可没有公平竞技的意识,她看到杏寿郎居然停了,顿时加快速度狂吃,争取扩大自己的优势。   “阿鲁!阿鲁!”叫声也更响亮了。   珍香真想温柔地笑,眼前这场面太适合她像个大家长那样笑了,大家都是幼稚的小孩。   可惜珍香只能保持面瘫:“我刚去看过了小忍和香奈惠,她俩恢复的也很好。”   这时的大家互相都已经认识了,所以杏寿郎还关心了两句太宰治。珍香没表现出一点对太宰治的不满,应付的四平八稳。   志村新八起初觉得宇智波恭弥不苟言笑,是个严厉的人,但现在已经大为改观了,便把自己对于伤员的健康担忧说了出来:“恭弥先生,你也劝劝杏寿郎先生吧,他不肯好好养伤还非要和小神乐进行大胃王比赛。”   “是这样啊。”珍香点点头表示了解,“既然是比赛就要加油了,杏寿郎,你已经落后许多了。”   开玩笑,如果杏寿郎能单纯靠暴饮暴食就失去健康,那系统都能乐疯了,她有什么理由剥夺这种美好的可能性?   “当然!我会用火焰一般的热情加油比赛的!”杏寿郎爽朗地说,端起饭又开始吃了,“好吃!”   所以这个鬼杀队里都是些啥人啊?难道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志村新八感到浑身无力。   此起彼伏的“阿鲁!”和“好吃!”魔音灌耳,似乎注定了要在接下来数日都留存在听者脑内,单曲循环。   珍香多少感觉有些难耐,她抬起眼,正巧看到作之助从窗外路过,就起身告辞不再打扰大胃王比赛,出门去找作之助说话。   作之助在病房外面搬了个椅子坐着,正手捧笔记本回顾之前记录的东西,他的表情宁静而专注,有种叫别人也跟着淡定下来的感染力。   “那晚之后作之助就一直不怎么开心的样子,我原本以为你会很高兴的。”珍香凑过去说道。   作之助困惑地看她:“为什么你以为我会很高兴?”   “因为太宰揭穿了我的身份,你就不用再在他面前帮我掩饰了。我知道作之助不是擅长说谎的人,之前几天被太宰纠缠肯定很有压力,现在总该觉得松一口气了。”   “原来是这样。”作之助听懂了,便点点头,“其实还好,小治没有问过我这些,而且对我而言保守秘密并不难。”   毕竟如果一个杀手无法做到保密雇主的信息,那这个杀手的性命也就到头了,作之助曾经当过顶尖的杀手,口风再紧不过。   珍香从另外一个角度理解了作之助的话。她和太宰治都发现了,作之助这个人并不喜欢与人高谈阔论,并打心眼里认为自己的事情特别不值一提。他如果对别人有什么意见,多半也是埋在心里不说的。   与其说这是杀手的职业操守,倒不如说作之助就是这种性格,很闷。   珍香叹了口气:“我刚才说的,其实只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   “原来是玩笑啊。”作之助露出学到了的明悟表情。   “不过接下来就不是玩笑了:麻烦作之助跑一趟,去代替我狠狠地给太宰一拳吧。”   作之助顿时又茫然了,眼神都呆呆的。看来要老实人作之助跟上珍香的思路还是太为难了些。 第56章   面对有些茫然的作之助,珍香认真说道:“你其实也想打太宰的对吧?那晚他过于乱来了, 在没有明确自己的异能必然会对血鬼术起效的情况下, 就大胆跑去童磨面前。当时冰锥刺入太宰后背的场面把我都吓了一跳,虽然事后太宰什么事也没有, 但果然还是感觉火大。”   珍香试图煽动作之助的情绪,虽然她的话语没有音调变化,但内容准确说中了作之助的内心。   是啊, 最后小治平安无事, 证明那少年确实拥有着匹配其搞事能力的精明头脑,并是非无知者无畏的冲动行事。但这才是最令人火大的。   作之助并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 但他内心很不赞同小治的行为。   再怎么聪明的头脑总会有出错的时候,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人竟热衷于在生死边缘试探, 这让身边的人怎么想呢?   在那一晚, 作之助确实冒出过痛打小治的念头,但他没有实施。   硬要说理由的话, 是他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做这件事。   他不是小治的长辈亲人,也称不上是交情深厚的朋友,更非有资格管教小治的上级。   微妙的间隔感让作之助选择留在更远的地方,这或许就是他的处世之道。   珍香观察著作之助的表情, 知道自己成功了。   她进一步说道:“森先生把太宰托付到鬼杀队,这孩子却不告诉任何人就做出那么吓人的事情, 我身为鬼杀队当主,想必是有资格管管他的,可我现在不想看到他, 所以就来拜托作之助了,麻烦你代替我给他一拳。或者多几拳就更好了,哪怕上脚踹也没关系。”   珍香眨眨眼,试图传递狡黠的信号,然后想起自己还带着面具就又放弃了,转而哥俩好一样拍了拍作之助的手臂,使用肢体动作表达鼓励。   “去吧。”她说。   于是作之助就迷迷糊糊地真去了。   [珍香,你这是又为了什么要报复太宰治啊?]系统有点看不懂。如果是掉马甲的事情,之前不是已经有定论了么?   [他能自由的叫我小箴乡,我以后却只能叫他太宰,不报复一次可真是浑身不舒坦。]珍香在心里咬牙冷笑。   称呼其实不是问题,问题是这等于在变相提醒珍香,是她自己坑了自己。原本小号承诺的事情,现在因为掉马也要算到大号头上,这该怪谁呢?珍香怎么想都觉得怪黑泥精准没错。   但她绝不会表现出输不起的样子,那太掉价儿了,所以她愿赌服输,将来脱掉面具也依然会保持喊“太宰”,交出这份称呼姓氏的特权。   她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当自己作为当主一脸温柔地笑着,如同呼唤孩子一样呼唤了自己的剑士们,然后轮到太宰治时忽然称呼一转,变成喊姓氏不喊名字。大家都会注意到并暗暗记在心上的,这可真是让太宰治出风头的倍儿有面子的事情。   仅是想象,珍香就已经足够愤愤不平了,不想办法出口恶气怎么行呢?   对了,等作之助打完还要再去提醒一句,一定要坚持喊太宰“小治”,坚持一辈子,最好带动所有人都永远喊“小治”!   然后再每天都和太宰待在一起,索性就直接当太宰的临时监护人得了,反正太宰总需要人看着的,又不能一直关在蝶屋让蝴蝶姐妹照顾。   作之助也不能老是跟着珍香到处跑,一方面容易直面打打杀杀的情况,另一方面也不方便他写书。   反正这俩人看上去相处得不错,应该很乐意待在一起,两全其美。   如此在心里安排好,珍香就坐到了因为作之助离开而空出的椅子上,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   那天晚上,珍香做梦了。   梦里出现了一望无际的白。那是个看上去纯白无垢的世界,甚至于白到晃眼。   她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这么白,与人们一提起白色就喜欢联想的什么“无垢的世界”或者“空白的精神”都没关系,这里是一片巨大而恢弘的盐田。   细腻的盐粒沉积在一起,表面覆着一层浅浅的水,平滑得没有任何起伏。如果光脚踩进去一定会觉得很好玩,能感觉到盐粒细沙一样流过脚趾,并荡漾起清澈的水波。   仔细回忆的话,似乎也确实有别的地方把盐湖开发成了旅游景点。   去这种景点旅游绝对要做好防晒,不然晒脱皮都是轻的,想来应该也会有患上雪盲症的风险吧?所以还需要一副墨镜。   漫无边际地想着,她抬头向上看,看到了七根围绕成圆形的石柱,每一根石柱上都遍布着复杂又精美的浮雕。   如今的她闭着眼睛都能默写出来那些图案,所以就算在梦里,石柱上的浮雕也是具体的,纤毫毕现。可就算全都背下来了,她也从没看懂过。   也许当初设计浮雕图案的人,就是冲着让人看不懂的方向努力的吧?   她半是无奈又半是戏谑地垂下视线。   盐田之下藏着东西。   那或许可以称之为一颗“珍珠”。但没人真的会把直径100千米的球形空间与珍珠划上等号,它实在是太大了。   在这巨大到不可思议的球形空间里,蜷缩着更加叫人难以置信的巨大的……   她不想再看了,于是收起视线。   哪怕在梦里,这一切仍旧维持着叫人厌烦的模样。她也不是真的用眼睛去观察,在这里她“看”就是“感知”,而感知的能力可以轻易穿破盐层,所以什么地方有些什么,她都清清楚楚。   这是个荒凉又讨厌的地方,整片盐田都是被有意分隔出去的世界。这里没有居民,只有囚徒。   在这里她连没事走两步的自由都没有,她感觉身体僵硬又难受,却顶多只能轻微地动一动。   “哗啦……哗啦……”是锁链摇动的声音。   寂寞的时候,听听这种声音似乎就能稍微好受点了。   ……   珍香并没有把梦境里的情绪带到现实,她在蝶屋逗留两天,确认剑士们都恢复得不错、太宰也确实被揍了之后,便心满意足地一个人离开了。   这次单独行动的正当理由是她要去见见父亲。   父亲由于身体状况不佳,不方便时常更换宅邸,所以对住所保密性的要求尤其高,任何疏漏都可能引起鬼舞辻无惨的注意,珍香觉得还是自己一个人行动最能保证隐秘。   她离开蝶屋后没有着急赶路,先是去附近的镇子上转了转,买了个自己觉得外形恐怖、可别人都说可爱的市松人偶娃娃,挂到腰间。又挑了两样寓意平安的当地手工艺品包起来,多少算是心意。   产屋敷家提倡把钱花在刀刃上,所以珍香没买什么贵重的礼物,轻装上路,钻进了山里。   她有意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原地等待片刻,对着空气朗声道:“既然是找我,为什么还不出来一见?”   喊完她又等了会儿,发现没人回应,便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大约又走了一阵子后,她再次停下来,这回多给自己加了点心机的小动作,在不经意间凹出造型,然后故技重施:“跟了我这么久,何不出来一见?”   等待一会儿发现还是没动静,她就又继续往前走,一段时间后又停下,再次朗声复读……   系统很快就憋不住了:[珍香你到底在干啥呀,真的有人正跟着我们走吗?]   [我哪知道有没有人跟着。]珍香发现系统总在这种感知方面很高看她,虽然穿越来之前她确实可以做到,但现在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啊。   这种系统总是对她寄以厚望,而她却无力回应的情况,虽然她知道自己没责任,但多来这么几次却真的挺没面子,以至于她都想翻白眼了。   [我只是觉得虚有可能会来找我,所以谨慎行事罢了。]   [虚为什么找你?他不是跑了吗?]系统傻乎乎地问。   一阵风吹来,吹得地上的野花晃晃悠悠,珍香回想起上次和神乐作之助一起编花环的趣事,兴致忽起,便蹲下身采摘。   [虚主动与上弦之贰合作,为的一定是进一步接触鬼,和鬼王当面对话。但最后上弦之贰死了,虚肯定不甘心,有可能会想办法找到当时在场的我或者别人,问出更多关于鬼的情报。]   [我懂了,珍香你是要主动给虚机会,如果虚不打算这么做就最好,如果虚打算这么做就一定会找到你,你就能通过提前说话的方式装逼了!]   光听系统前半句说得有条有理,珍香本已打算附和一番,听到后半句她一声“对啊”瞬间卡住,硬是没在脑海里说出去。   她的内心不禁对系统十分赞叹:这到底是什么脑子居然首先想到的是装逼?虽然她也确实想装逼没错啦,但这时候不应该首先想到是为了掌控主动权,与虚单独对话吗?   [总之……系统你开心就好了。]   带着点“系统傻有傻福”的微妙心情,珍香把摘好的花枝一条一条理顺,放在手中细心地弯折。   当一个面无表情的冷峻青年戴着礼帽开始编花环,那场面莫名就会很意蕴丰富。有的人能看出高深莫测,有的人则能看出来反差萌。   一个珍香就算承认也不会良心疼痛的事实是:她又骗系统了。   她才不会因为猜想虚贪图鬼的那点情报,就要自己亲自出来搁这儿对着空气装逼。太跌份儿了,好像她就很缺这点逼格似的。   她心里至少有八成把握虚会特意来找她。她觉得就像自己能感觉到虚的特别,虚也能从她身上感知到什么,否则不会初次见面就无意识地盯着她看。   虚一定会想要私下见见她,虽然她对虚没有兴趣,但特意躲藏就太费劲了,与其一直躲着、藏在蝶屋当宅女,倒不如主动出现。   系统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不太开心:[你还有什么深层次思考?别藏着不说。]   珍香没有多卖关子,解释道:[虚长生不死,他自己说是因为阿尔塔纳能量造成的,但又没有证据,也许是谎话呢?为了隐瞒青色彼岸花的情报撒谎可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所以我打算成全虚,帮忙把他送去鬼舞辻无惨身边,相信鬼舞辻无惨一定能从他身上榨取到想要的情报。]   [原来如此!]系统恍然大悟,接着便是对珍香细腻又善于发觉和把握机会的心思感到佩服。   系统和宿主并没有定位鬼舞辻无惨的能力,但关于鬼舞辻无惨的其他方面倒是颇有了解。利用产屋敷家族多年积累下来的情报经验,加上系统掌握的一部分宏观概述,可以得出一个很有趣的结论:鬼舞辻无惨能读取到十二鬼月的死亡记忆。   也就是说,现在鬼舞辻无惨应该已经知道童磨的具体死法,并且对有意合作的虚感兴趣了。   这也是虽然太宰治强烈要求当剑士,系统却不怎么紧张的原因:鬼舞辻无惨已经知道太宰治的异能了,肯定会马上开会告知所有十二鬼月,下次太宰治再想伸手碰到十二鬼月就没那么容易了。   珍香很有闲情逸致的把花环编完,轻轻搭在手上,抬起头淡定道:“还不肯出来吗?那我可走了。”   “你知道我在?”虚从近旁的一棵树后走了出来。   [卧槽他什么时候藏到那儿的?!]珍香备受惊吓。   [卧槽我也不知道啊!]系统也备受惊吓。   珍香虽然有话音落下虚就出现的心理准备,但绝没有虚从这么接近的地方出现的心理准备。   说实话,刚才虚如果打算直接出手暗杀,她可能真的反应不过来。   [幸好幸好,这个虚是被社会毒打了几百年的倒霉老头,不是混社会几百年的老油条,否则吾命休矣。]   虽然心里慌得一批,但珍香表面稳如老狗。她仅仅平淡地看了虚一眼,就又低下头继续摆弄花环,姿态十分放松,全身都是破绽。   反正戒备起来也肯定打不过,不如装逼。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不如长话短说?”   “哦?请讲。”   “我直接告诉你去哪里能等到鬼王,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行了。”   虚也不问珍香为什么知道他想见鬼王,因为这其实是明摆着的事情,他直接道:“答应你什么?”   “你也知道,我的立场站在鬼的对立面。鬼王曾经是人,现在却转化为吃人的鬼,我很痛心,所以我希望你能给鬼王致命一击,帮助人类杀死它。”   系统:[喂,珍香你在说什么呀?你居然让别人去杀鬼舞辻无惨!]   珍香:[瞎激动什么,这种话我还少说了?反正我不信虚能做到。你想想,虚才什么段位?鬼舞辻无惨又是什么段位?你对反派大BOSS也太没信心了。]   系统想了想:[也是。我就是关心则乱。]   虚凝视着珍香,发现珍香的表情没有一丝破绽,他最终慢慢点头:“可以。”   珍香表示满意:“你只要回到那个二层小楼继续住下,鬼王会在夜晚找到你的。”   虚微妙地迟疑了一下。他记得那个二层小楼里面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他曾经死去活来留下的痕迹。当然他其实不会特别介意,只是想起来难免觉得微妙。   “放心,'隐'已经打扫过那里了。”珍香像是能读出虚的心思一样说道。   这下虚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他点点头转身离开,很快就消失不见。   其实,他原本是打算来审问或者探究一下这个宇智波恭弥,看这人究竟和阿尔塔纳能量有什么联系。   现在他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面对宇智波恭弥,他有一种无可匹敌的感觉,仅仅直视就会有莫名的压力,同时还伴随着无法解释的亲切感。   这是种很矛盾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提起警惕,同时又觉得宇智波恭弥是“自己人”。   对方与他说话的态度也是,并没有分毫敌对的感觉,倒像是要帮助他,姿态也很放松,却同时故意向他展现出强大,会在他藏匿行迹时直接开口点出,又能直接预言到鬼王下一步会出现的地点,这既是善意也是警告。   而且他还注意到了那个花环——上面肯定会有迷药吧?对方拿在手里就是明摆着在威胁他,否则为什么没事要编花环呢?他可不信只是一时兴起。   虚现在的体质对迷药没有足够抵抗力,面对普通人时大意一点就算了,但面对一个很给他压力的神秘人物,还是要谨慎为上。   毕竟来日方长。   [珍香,这个虚先生好好说话诶。]系统感到十分快乐。   珍香想了想,点头:[有一说一,确实。]   她心里也觉得蛮意外。不知不觉间,她的装逼功力已经提升这么大了吗?还是说单纯在虚面前有加成?真是顺利过头了,感觉都不够真实,像极了梦还没醒。   不过这是好事一件,虚没有说多余的话,她也就不必对系统多解释什么了。   保持无知的系统才是好系统嘛。   珍香颇有些期待地对系统说道:[希望鬼舞辻无惨能利用好我给它创造的机会,一举问出青色彼岸花情报,自己学会成为世界最强,我就能早早功成身退了。]   [祝福!]系统挥拳呐喊——如果它有拳头的话。   [此间事了,该去就见见父亲了。]珍香伸了个懒腰,把花环挂到礼帽上。   因为这个花环编织得尤其精致仔细,所以和礼帽混搭起来也很好看。   [系统,给咱把【潜行·普丑】安排上。]   潜行卡是防跟踪神器,也是珍香真正敢于一个人出门的底气所在。 第57章   仔细算来,珍香其实已经与父亲有半年没见了, 虽然时常会通过鎹鸦沟通, 但她认为大家都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   想到半年前父亲就已经不良于行,她深深做好了看到一具奄奄一息的骷髅架子的准备。   但实际情况却比她想得好不少, 父亲有半张脸都被病毁,但呼吸和说话交流却没有障碍,说明头部的问题只集中在眼睛和皮肤上。   至于肢体上的问题倒确实严重许多, 但还没有到彻底瘫痪的程度, 坐在轮椅上时仍能坚持腰背挺拔,虽然一看就知道十分疲惫。   “觉得累就好好休息啊, 硬撑着对你的身体又没好处。”珍香对父亲大声抱怨着, 把礼物放下, 把花环送给了母亲。   此时她已经解除面具, 恢复了真容,披着当主专用的白紫两色羽织, 小小年纪已经有几分父亲年轻时的风采了。   母亲把花环戴到头上,她像是花妖一般美丽,望着珍香慈祥而柔美地笑:“这半年辛苦你了,珍香, 我都听说了哦,你做得很好。鬼杀队的柱不曾减少, 上弦之鬼却消灭了一个。”   珍香微妙的有点心虚。说实话童磨的死跟她真没什么关系,要不是太宰治不知道想通了什么,愿意给她面子, 这回童磨一口气就最少能杀俩柱。   珍香移开视线嘟囔:“夸我就不必了,别因为我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望你们而生我的气就好。”   父亲摇头:“珍香,你做到了我一直没能做到的事情,上弦之鬼已经有百年没有变动,你却只用了半年就令我们成功打败上弦之贰,一句夸奖是绝不为过的。”   但珍香可不想听夸奖,一想到自己还有个“叛徒”的隐藏身份,她面对自己正义的家庭成员时,就总觉得不怎么自信:“我什么也没做,发现上弦之贰和打败上弦之贰的都不是我,我甚至也没参与指挥战斗,就只是运气好点,坐享其成罢了。”   说完,她怕父亲还不肯放弃夸她,又要赞她谦虚自省,便故意加上一句阴阳怪气的话来转移注意:“我不是需要鼓舞激励的剑士,您还是放松腰背多歇歇吧,装得这么精神强大给谁看呢?”   母亲顿时被逗笑了,父亲也无言以对。   饭点时,粂野匡近傻乐着端来饭菜,向珍香汇报自己最近的工作情况。他没有玩忽职守,很沉得住心,不但遵照吩咐一直留在这里帮忙,还给身边的人带去了许多欢声笑语。   珍香想了想,发现这其实是好事,爱笑的人运气总是不错的,或许她父亲笑口常开就能活更久点。   如此,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了顿顺心饭。   饭后,珍香刻意避开粂野匡近对父亲告了一状,说不死川实弥如何如何不听话、如何如何偏激,根本不爱惜身体,没有团队精神就知道横冲直撞等等。   实际上她这么说就是暗中试探下,看如果她想给鬼杀队当主加一个开除柱的权利,父亲有没有可能接受?   听完告状,父亲表示感情上非常理解:“有时仇恨会冲昏人的头脑,让人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我也常担心那孩子。”   “那……”我可以直接开除他了吗?   这个想法在珍香脑海里转了一圈,其实也只是个玩笑罢了,她很清楚就算自己能开除不死川实弥,这复仇流的孩子还是会自己去当杀鬼独行侠的,甚至可能因此变得更强,某一天就不小心砍死几个十二鬼月,而那时她将一无所知,还以为鬼舞辻无惨的优势特别大呢。   所以,珍香想说的其实是:“那,有什么办法改变他吗?”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意味深长地说:“珍香,你知道吗?鬼舞辻无惨的咒束缚并非绝对不可违抗,曾有鬼成功摆脱控制,成为了自由的鬼。”   “竟然有这种事?”珍香的眼睛微微睁大。她怎么不知道呢?   但父亲没有再多说,显然是打算继续为那只不知名的鬼保守秘密:“我这半年一直在收集信息,希望能找到使用初始呼吸的高人的后代,现在总算有了结果。那个家庭中的父母都过世了,只剩下一对兄弟,其中弟弟今年只有十岁。”   珍香回忆了一下关于初始呼吸的知识:“是继国家的后人?”   “是的,如今改姓时透了,哥哥名为有一郎,弟弟名为无一郎。”   这名字起得够敷衍啊。珍香腹诽着,问:“是继国岩胜的后人吧?”   “是的,珍香猜到了?”   “嗯,直觉。”   父女俩又就这件事聊了会儿,珍香得知父亲已经拜托母亲去接触过那对兄弟一次了。哥哥有一郎嘴很毒,弟弟无一郎则有一副热心肠,兄弟俩相依为命,依靠劈柴当樵夫生活。   “他们拒绝了拿起刀剑,也没有答应接受鬼杀队庇护。”   “我知道了。”珍香点点头,“虽然如此,我想还是应该专门派人暗中保护他们,毕竟在山林中生活遇到鬼袭击的几率很大。继国家的血脉就算现在不肯拿起刀剑,未来也一定会再次出现能使用初始呼吸的剑士,所以不容有失。”   什么血统论当然都是瞎说的,她只是为了——   [正好用这个理由浪费一波鬼杀队人手,美滋滋。]系统很满意珍香这种时刻能抓住机会的能力。   [可以啊,系统,你都会抢答了,为你点赞。]   父亲没有对珍香的血统论发表意见,只是道:“你现在是当主,你决定就好。”   说着,他伸出因为生病而苍白虚弱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某处:“时透家就住在这里。”   珍香仔细记下。   这之后父亲又问起了许多剑士的近况,珍香都从容地一一回答,做到了对鬼杀队全员信息掌握,证明自己确实是合格的当主。   最后他们还多聊了两句炼狱家的情况。   现任炎柱做得很不错,热情十足,而前任炎柱仍旧没有振作起来,那对父子之间的问题显然也没有得到解决,实在可惜。   “若是哪日你路过炼狱家,不妨开导一下槙寿郎,就算没有效果也无妨,代我看看他,告诉他我一直很担心他。”   “是,我知道了。”珍香点头,“就算不顺路我也会专门去一趟的。”   瞧这话说的,谁听了能不感动呢?   “珍香啊。”父亲温和地低声唤道,轻轻握住女儿的手,露出微笑。   他大概是想要给个鼓励的眼神的,可惜侵蚀了面部的疾病令他双眼一片浑浊,因此一双曾经十分温柔的眼睛如今只能空洞地不知望向何处,令人不免生出几分痛惜心情。   “辛苦你了。”他说,“作为女生却要以男性的身份活下去。”   “我乐意。”珍香声音闷闷地回答,“这样生活我更自在。”   要知道横滨还好些,乡镇和山村里性别歧视是十分严重的,比如一个家族只能由男性当继承人,等等,此类事情再正常不过。认为女性柔弱无力,只能被男性保护更是主流思想,根本不会有人觉得哪里有问题。   珍香懒得去和这些旧思想对抗,也没有什么为女性发声的责任意识,所以她选择了最省心省力的应对办法,就是以男性的身份活下去。   这对珍香来说没什么辛苦的,倒不如说是因此变得轻松了才对,整天思考人与鬼的事情就已经够费劲了,她完全不想再操心女性会遇到的那些无聊问题。   老话说得好,逃避可耻但有用。珍香觉得自己女扮男装,正算是一种有用的逃避。   “我知道你乐意,所以当初你提议要女扮男装掩人耳目时,我才会同意。”父亲拍了拍珍香的肩膀,他的手那样无力,哪怕刻意掩饰也藏不住虚弱的微颤。   在父亲的衬托下,珍香那副小身板竟也显得结实了不少。   “你从小就很有主意,那就好好干吧,我相信你。”最后父亲这样说,没再多言其他。   有些话他不会直接对珍香说,因为担心会给女儿太大的压力。   上弦之贰被消灭的消息实在令他亢奋了许久,如果女儿没在蝶屋逗留,而是直接来看望他,大概就要撞见他兴奋不止脸色涨红的丑态了。   但那也是没办法的,要知道百年来上弦之鬼从没减员过,柱级剑士却死了那么多,多到墓碑都组成了一片墓园。   在听说没有任何人牺牲的情况下就打败了上弦之贰,他难得一次任性,明知道自己的身体需要静养,还是强行要求妻子把自己推去墓园里扫墓。   那天他和死去的剑士们聊了好久,回来后身体状况果然糟糕许多,他知道多休养两天就能缓解,但就是休养的这段时间正巧被前来探望的女儿给赶上了。   女儿明显把他的病情想夸张了许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不管怎样,他有很强烈的预感:产屋敷家的千年诅咒极可能会终结在珍香这一代。这或许就是上天只让他有一个女儿的原因。   他不会把这个预感说出来,那太给压力了。   说一句“辛苦你了。”也只是因为他很心疼自己的孩子。   一定是非常辛苦的吧?他身为前任当主再清楚不过了,坐在那个位置上是不可能轻松的,但珍香回家探望他时,却故意做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不让他担心。   珍香从小就是这样子,有什么心事都憋着不说,十分早慧懂事,虽然他也为此感到自豪,并相信只有这样才能胜任当主的工作。但更多时候,他还是希望珍香能多点童心,多点快乐。   珍香在家稍微待了两天,安排好第二次柱合会议的召开地点和准确时间,才启程离开。   柱合会议半年一次,常常每次召开都出现人员变动。这半年柱级剑士竟完全没变化,无一人减少,是有史以来十分罕有的情况。   因此当珍香以主公的姿态现身会议时,就发现会议上流淌着一股喜气洋洋的氛围。   [系统,你说他们在笑什么呢?]   [他们想起了高兴的事情。]   [什么高兴的事情?]   [他们……]系统卡壳了。   珍香也不指望系统能把梗好好接下去,毕竟这些柱基本都没有老婆,就更别提生孩子了。虽然音柱一人就娶了三个老婆,十分争气,但那三个老婆都不曾生育,这在鬼杀队的历史上也是蛮罕见的情况呢!   就拿前任炎柱炼狱槙寿郎来说,他就是早早结婚生子的柱,否则也没有现任炎柱什么事儿了。   珍香想着些有的没的,对剑士们露出了慈柔的微笑:“你们来啦,我可爱的剑士们。”   很好!终于把这句台词说出来了!   珍香老早就想学父亲,用“可爱”这个词儿去修饰“剑士们”。经过半年酝酿,她终于成功装出这个逼,真是爽到!   “今天很晴朗啊,能在成员未发生变动的情况下举行柱合会议,我真的很高兴。”她笑眯眯地跪坐下来。   面前大小高矮胖瘦都不一样的八个人一起单膝跪地,低头行礼。   “主公大人!看到您十分健康有精神,人家也非常开心!祝您一直健健康康!”这次是恋柱甘露寺蜜璃抢到了向主公大人问好的的机会,开心得脸颊上都浮起两团红晕。   “谢谢你,蜜璃。”珍香微微点头。   要说用“可爱”一词修饰的柱级剑士,大概只有甘露寺蜜璃是真的贴切,她皮肤白皙,有一张十分可爱的脸蛋,双眼眼底各有一颗小小的痣,头发是梦幻般的粉色,到了发梢却过渡成葱绿色,制服前襟敞开,露出丰满的深深沟壑……   咳,珍香绅士地收回视线。她不能再看了,不然真的很想扑过去蹭蹭。   那个负责给剑士们制作制服的恶趣味前田正夫,真是大胆又有才,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至今还没被打死,一定是个很抗揍的人吧?   柱合会议的议题每次都差别不大,当主要与柱级剑士们一起分析鬼的出没地点、鬼舞辻无惨可能的现居地、最近又有什么阴谋动向。   此外,还要讨论有没有谁潜力突出,有望成为下一代柱,以及鬼杀队的风纪问题和能力平衡等内容。   林林总总很是杂乱。但越是规程好的事务,珍香应付起来越得心应手,她依靠自己平时接收鎹鸦掌握了最多情报的便利,将话题限制在不怎么出挑的框架内,这样她甚至能直接安排好下一个半年全鬼杀队的动向,做到操盘全局。   不过当会议进行到讨论上弦之贰时,大家就不可避免地要提起太宰治的名字。   “拥有能消除血鬼术的异能?”音柱宇髓天元简直眼睛放光,“那可真是华丽!不知道他是否愿意当我的继子?”   所谓继子,就是由柱亲自培养的顶尖弟子。   香奈惠说道:“我问过小治,他似乎没有这方面的兴趣。”   “那你对他说了藤袭山选拔的事情吗?”   “说了,小治当场就决定报名参加,但他拒绝接受培育者的训练,说有自己的杀鬼办法。”   宇髓天元颔首:“他要自学成才吗?够华丽!”   蛇柱伊黑小芭内缩在角落,微微摇头:“这样能行么?听上去是个很自大的家伙,感觉派不上用场。”   杏寿郎中气十足道:“关于这点我能肯定,小治绝对不是自大的家伙!”   就这样,柱们一起愉快地讨论起来,并逐渐热火朝天,话题也开始四处发散,从大家现在的继子谁最好讨论到各自将来会选择在什么地方居住并担任培育者,甘露寺蜜璃甚至偷偷和悲鸣屿行冥聊了两句关于猫咪的话题,引得伊黑小芭内阵阵侧目。   大家真的很开心,因为还有什么比零伤亡消灭掉上弦之鬼更能鼓舞人心呢?那大概就只有鬼舞辻无惨晒到太阳原地暴毙的消息了吧?   珍香听着听着,感觉多少有点尴尬,这种尴尬完全是因为系统的存在造成的,想必现在系统也在同样尴尬吧。   真是的,不就死了个童磨么?也没见死得多有难度啊,怎么事件影响力还这么大呢?柱们真是振奋过头了。   又听了一阵子,珍香发现大家高兴起来真就没完没了,只好出言打断:“马上又该召开藤袭山选拔了,我预感一定会出现很多有潜力有天分的新人。”   于是大家的话题就迅速歪向了接下来的选拔。柱们都知道主公大人拥有神奇的预感能力,因此每当主公大人提到产生了什么预感,大家都会非常重视,并将简单的话语上升为战略高度去探讨。   [珍香,你真有这个预感?]   [我没有,你要相信我的毒奶水平。]   敷衍完系统,珍香心里却微妙不安起来:她不会正向奶了吧?不不不,一定不会,她可记得自己每次奶自己十连抽必出金卡时,就从来没有出过。 第58章   当柱合会议总算结束时, 珍香长长舒了口气。   她实在没想到大家会如此闹腾, 真是失策, 运筹帷幄的领导形象都遭受了严重挑战,差点动摇, 幸好她最后稳住了。   [这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她十分感慨道。   [你也就只带过这一届吧?]系统嗤之以鼻。   会议之后, 珍香很快就确认了去暗中保护时透兄弟的剑士人选。她认为,如果只派出一两位剑士, 是无法达到浪费鬼杀队人手的目的,所以珍香一口气选出了十来个人。   但如果都选择高级别剑士,那接到命令的剑士一定会很有疑问, 觉得这件事有问题,所以珍香选的大部分是低级别剑士, 而且专门挑了那种就算心里对任务有疑问,也不会主动问出来的老实人,比如富冈义勇。   [还挺巧的,都是当初咱们打赌那一届选拔.出来的剑士呢。]珍香道。   [那不都是混子吗?]系统稍微有点不满意。拖住几个混子能有什么意义呢?   珍香解释:[人都是会成长的,这么些年过去了, 已经有一部分人成功脱离混子队伍, 在慢慢变得可靠, 我现在选出来的十几个都是这种情况。]   [原来如此。]系统明白了。   把交代任务的鎹鸦派出去之后,珍香顿时觉得自己又完成一件大事。   她重新梳理了一遍自己这段时间的成就,却发现好像也没特别大的成就,便有些意犹未尽起来。   [我觉得伊黑小芭内和甘露寺蜜璃之间似乎有点情况。]   系统顿时警觉,八卦的小天线发出“滴滴滴”的警报:[什么方面的情况?]   [恋爱方面的情况。]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八卦, 珍香又做出一番像样的分析:[我记得甘露寺蜜璃是为了找个好丈夫才来鬼杀队的,如果她成功结婚,是不是就可以开除她了?她应该不会像不死川实弥那样,无论在不在鬼杀队都想着杀鬼吧?]   系统感觉这是个建设性意见:[对呀,顺利的话或许能连带着把伊黑小芭内一起踢走。珍香你说吧,咱该怎么做?]   [多用鎹鸦和他俩联络感情,先旁敲侧击一番。]珍香稳重地说,[我暂时还没看出来,他俩究竟是双向暗恋还是单向暗恋还是在搞暧昧,这个要先确定。]   系统很兴奋:[对对对,言之有理。]   宿主与系统就这样披着谈正事的外衣大聊八卦,十分尽兴。   但多聊了八卦,珍香不免觉得自己过于没正事儿,便又说道:[这届选拔我还是亲自去盯吧。]   原本藤袭山选拔是不需要当主出场的,产屋敷家奉行神秘主义,各种场合都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以前主持选拔的事情会交给当主的子女去办,也算是对下一代人的锻炼,但在这一代珍香是独生女,就有点不好指定选拔主持者的人选。   现在正好有个所谓的“哥哥”马甲,珍香觉得自己可以穿过去,亲自到藤袭山现场监督。   [我可真是个有责任心的好领导,原本不用我干的事情都抢着干。]珍香深深被自己感动了。   重新披上马甲戴上礼帽去藤袭山前,她特意找出自己以前做的银白面具,在上面添加了十分精美的紫藤花雕刻,并用漂亮的紫色颜料勾勒花瓣,用银丝点缀枝条。   新绘的面具雅致又别具一格,与掐着银丝花纹的礼帽彼此协调统一,凝聚着珍香的心血,让人一看就印象深刻。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   当珍香把银白面具扣到脸上时,感觉自己的逼格都升华到一定境界。   系统问她:[你要戴着这个面具主持选拔吗?]   [不,如果戴着面具遮住脸,岂不是白白浪费了面具?]珍香这话有些绕。她前半句是在说自己的银白面具,而后半句则是在说【劣质面具·贫困】。   “档次”和“贫困”是绝对不能兼容的,二者互斥,仅能存其一。珍香十分有觉悟地想。   她把面具放到身上,与黑色斗篷藏在一处,在一个晴空万里的白日登上藤袭山,又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宣布选拔开始。   她还是自称宇智波恭弥,但没有直接公开自己“当主哥哥”的人设,就摆着一张冷峻帅脸站在繁茂的紫藤花海前,随便别人去猜。   这一届新人有福了,进去出来都不用看到产屋敷家市松人偶的诡异笑脸,就算有什么沉重的心情,也不至于被额外因素气着了。   这样的话,也就没人再想打她泄愤了吧?   选拔开始前,参选者的名单先一步送到了珍香手上,名字有很多,她也就没着急先看。等选拔顺利开始之后,她有了大段空余时间,才把名单拿出来慢慢读。   “……灶门炭治郎,培育者是前任水柱鳞泷左近次。这孩子需要注意,鳞泷左近次培养出来的剑士实力都很不错,尤其是现任水柱锖兔……但灶门炭治郎这名字为什么怪眼熟的呢?对了,想起来了,之前鳞泷左近次有写信来特意和我提过……嗯,是他啊,这样就不担心了。”   珍香一边读名单一边自言自语,读到灶门炭治郎时想起来了一件往事。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她普通地收着鎹鸦传递来的消息,一边看一边悄悄打哈欠,然后就被鳞泷左近次寄来的写着“愿切腹谢罪”几个字的信给吓精神了。   也不能说是被吓到,总之任何人看到这种信都会很容易精神一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死亡预告呢。   所以珍香就很有精神地读了。   信中描述一位叫炭治郎的少年有个叫祢豆子的妹妹变成了鬼,但他没有放弃妹妹,反而带着妹妹找到狭雾山想要加入鬼杀队,好找出帮妹妹变回人类的方法。   这是很匪夷所思的,因为人一旦变成鬼,首先就会陷入理智全失的饥饿状态,在那个状态下鬼不可能保持清醒,是必须要马上本能地吃掉几个人,补充了足够的营养才能平复下来的。   但是在信里,变成鬼的祢豆子却从没伤害过任何人,连一根人类手指都没吃到过,就这样还说它仍然保留着强韧的意志和人的理性,与身为人类的哥哥待在一起,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鬼要是饿不疯,那一遇到可能被发现的情况就饿着苟下去,饿个几十年拖死对手,岂不是永远无敌?   在信的最后,鳞泷左近次表示愿意为灶门兄妹担保,请求主公大人允许炭治郎携带成为鬼的妹妹行动,如果日后祢豆子发狂袭击了人类,他就会与炭治郎一起切腹谢罪。   谁都知道死亡根本不能挽回任损失,只能用性命去担保的事情总是最没保障的事情。切腹谢罪不过是惨剧发生后的追责罢了,连补救都不算。   这种信该怎么回复呢?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同意了。   这种对一个鬼杀队叛徒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不同意是脑子有问题吗?   当时珍香还与系统细细分析了各种情况:   [首先考虑到鳞泷左近次的性格特点,他就算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选大冒险,也不会给我寄信来开这样过火的玩笑,所以他至少写了他自己认为的事实。   [那么有可能炭治郎是一个很高明的骗子,他妹妹其实吃过人填饱了肚子,所以才能维持人性,只不过吃人这件事成功对鳞泷左近次瞒了过去。那祢豆子将来一定还会吃人,放在鬼杀队就是个不定时炸.弹。   [又或者,是祢豆子成功骗到了炭治郎和鳞泷左近次,它有能力背着身边的人悄悄进食,那它就还是会祸害鬼杀队,不过时间问题。   [再一个可能是谁也没有撒谎,祢豆子真的不用吃人,那它肯定是变异之鬼了。变异这种事很少有完全良性的结果,大部分生物变异的故事都是血泪史,所以祢豆子将来多半会出大问题。   [不是变异的话,那祢豆子就是天赋异禀凭借毅力了。毅力是最不牢靠的东西,可能它哪天一个控制不住就破戒吃人了,比如遇到稀血。   [就算祢豆子不出问题也没关系,鬼杀队可是个仇恨鬼的气氛非常强烈的地方,炭治郎加入进来后,如果哪天不小心暴露了妹妹,大家一看,好啊,这个炭治郎居然与鬼同行!那情绪一上来肯定要发生悲剧的。比如不死川实弥,那家伙绝对二话不说就上去一刀把祢豆子秒了,绝对不会给解释的机会。那样的话,炭治郎一定会怀恨在心,鬼杀队就会发生内斗。   [最后,还要考虑到信里所写的内容存在误会的可能,也许祢豆子不是变成了鬼,而是其他什么生物也不一定。但就算那样,我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同意,这于我们不会有任何损失。   [总之,我们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珍香的一通分析啰哩啰嗦,一下子就把系统给侃晕了,它像是动画里眼睛转成蚊香的卡通人物,晕晕乎乎找不着北,只知道佩服宿主想得周到。   但这又哪里是真的周到呢?珍香根本没把可能的风险说出来,那样会影响她在系统心目中的高大形象,十分扫兴,何苦来哉,不如不说。   所谓变异这种事,的确大部分时候是向着不好的方向变异,但也确实存在向很好的方向变异的情况,那时祢豆子说不定会成为鬼杀队一员强大的战力,甚至有可能变成克服阳光的鬼,狠狠扎鬼舞辻无惨的心。   但这样的可能性太小了,珍香觉得还是保留不说好。毕竟,系统诚心诚意的拍马屁可是非常动听啊。   回忆完这件事,珍香拿著名单又继续往下读,竟看到了不死川玄弥的名字,感觉非常惊喜。   [系统,这就是咱们之前想过要找的实弥的弟弟啊,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弟弟主动来鬼杀队找哥哥了,那是不是实弥心态爆炸的美妙时刻已经指日可待?   [太好了珍香,现在我相信你真的是毒奶啦!被你一奶,这一届全是我们自己人了!连着两个好消息,接下来是不是还有?]   珍香觉得系统这话虽然是在夸吧,但听着怎么就那么不对味呢?自己说自己毒奶时还不觉得,被系统说毒奶,打心底里就想反驳,就有给自己正名的冲动。   珍香稍微压制了这股冲动,默默往下读,很快又看到一个由桑岛慈悟郎训练出来的我妻善逸。   她觉得中岛敦送过去有一段时间了,凭中岛敦虎化的战斗力,这次竟没来参选,应该说明训练并不顺利?   但至少没不顺利到毁了桃山的程度,否则这届也不会有我妻善逸参加。   这样想着,她有点分心地看向名单上紧挨着的下个名字——太宰治。   呃……   珍香默默抬起头,把名单收了起来,不想再看下去,想必后面也不会有什么特别需要关注的人物了。   [系统,老样子,用【潜行】加【分.身术卷轴】,进山里瞧瞧大家战况。]   这次目的主要是看看玄弥能行不,如果有困难,珍香不介意暗中帮点忙放点水,给玄弥开后门。   另外如果能幸运的遇到太宰治,只要有机会坑一下她就绝不客气。那混蛋居然真跑来参加选拔了,属实干啥啥不行,添乱第一名。   这样愤愤不平地想着,珍香就一心二用,令分出来的一个自己穿戴好斗篷面具,向着藤袭山顶潜去。   她还发现,自己分为两人之后,【劣质面具】的效果也成了两边共有,如果这边遭遇攻击,那另一边就会一同失效。 第59章   我妻善逸抱着膝盖坐在一棵树下偷偷泛泪花, 因为不想参加选拔而被桑岛爷爷揍过的脸还没有消肿, 此刻感觉脸颊烫烫的, 烧得脑袋也轻飘飘了。   周围似乎很安静,又似乎有着稀稀疏疏的声音, 是风声吗?是别的参选者在跑动?还是鬼在吃人?好可怕, 偷偷顺着声音看过去却什么都发现不了,偶尔从远处还会传来隐隐约约的惨叫声。   真是的, 一切都像是噩梦一样了啊!   “要死了要死了……就算今晚能活下来,到最后我也肯定会没命啊,根本不可能存活七天的。”他惨兮兮地嘀嘀咕咕着, 无措地用手指抓着头发,非常发愁。   我妻善逸有一头很有特色的黄色头发, 那是被雷劈了之后才变成的黄发,曾经是挺普通的黑色。   尽管发色变得奇怪,但爬树被雷劈到的人竟能好好活下来,这种幸运又或者说不幸的事情落在我妻善逸头上,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好好爱惜头发的, 不管怎样黄发都比秃头要好太多了。   所以乱抓一通之后他就收手了, 转而擦干眼泪, 抱着自己在树下缩成更小的样子。   好困,又累又困,反正已经死定了,拜托老天就让他睡一会儿吧?能好好睡一觉就满足了,他绝对会很感恩的!   这样想着, 他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啊——!”   “怎么了怎么了!”我妻善逸惊醒过来,原地起跳就想往树上蹿。   “喂,冷静下来吧,那是远处传过来的声音,离这边还有一段距离,但你要是现在还不走可就来不及了。”有人在旁边说话。   我妻善逸紧张兮兮地扭头一看,看到是个戴着银白色面具、披着黑色斗篷的怪人:“你、你是谁?”   怪人像是对他很无奈,叹了口气,但那叹气的声音十分呆板,让他想起了进山之前宣读规则的宇智波恭弥,好像那个人也是这么说话的。   所以他果然不该来参加选拔,到处都透着诡异的气息,在这种讨厌的地方到底要怎么生存啊?   “我只是个路人,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怪人明显不打算多解释什么,“总之跟上我。”   “诶?要去哪里?”我妻善逸慌慌张张地问,赶紧跟上了怪人。这对他来说倒不难,因为怪人走得并不是很快。   “去找人,在找到之前我会保护你两个小时,之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我妻善逸十分惶恐:“为什么只有两个小时?一晚上至少有八个小时啊,而且你为什么没有带着日轮刀,你的刀是丢掉了吗?这样你根本不可能保护我啊,我们两个都会死掉的。”   怪人脚步一顿,转身给我妻善逸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是慈悟郎的弟子没错吧?那就别再多话给他丢脸了。”   我妻善逸感觉有点被吓到,怂怂地点头,不敢再多言。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一阵子,似乎很喜欢沉默的怪人突然主动开口:“你认识敦吧?”   “你是说中岛敦吗?”黄发少年小心翼翼地眨着双眼,“我当然认识了,他是我师弟。你怎么会知道他啊?你认识桑岛爷爷吗?”   “不要我问一个问题,你就返回来更多的问题,我不会回答你的。”   我妻善逸觉得自己大概是被凶了,但怪人的语调太平稳,他根本猜不出来是不是有对他不耐烦。越是这样他才越是害怕,总觉得一旦回答错了什么就会被杀掉。   “我再问你,你是自愿来参加选拔的吗?”   这次我妻善逸只敢回答问题,不敢多嘴:“不是,怎么可能是自愿的啊,我根本不行的。”   明明是特别没出息的回答,正常人听了都该连连摇头叹气,怪人却像是挺满意似的,还赞许一般点了点头:“很好,你是个诚实的好孩子,现在可以问我一个问题了。”   居然还可以提问吗?这个怪人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我妻善逸想着,问道:“你不是参选者吧?进来之前集合的时候我没有见过你,你是来保护活不下去的人的吗?一定是这样吧!不然这个选拔也太可怕了,我的话就一定会死在这——”   “闭嘴。”   我妻善逸顿时又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首先,我不是来保护活不下去的人的。其次,我也确实不是参选者。”   怪人正说着,一只鬼就从暗处扑了过来,我妻善逸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张嘴就要发出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怪人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就塞进他嘴里,将一句“啊——!”严严实实堵住。   也看不清怪人究竟做了什么,总之手一抬就有一道光柱突然出现,鬼被光柱照到,当场就消散掉了。   我妻善逸咳嗽着弯下腰,艰难地将袖子从嘴里扯出去。   口水把袖子浸得湿漉漉,狼狈极了,我妻善逸实在没忍住飙出眼泪:“呜呜呜呜——太过分了吧?居然对我做这种事,我也不想尖叫的但是没办法啊,你是神官吗?你一定是神官吧,居然能召来阳光……”   他哽咽着,说得断断续续,抬起手抹了把朦胧泪眼。因为手上沾到了尘土,和着泪顿时糊成一张大花脸。再加上他的脸还没有完全消肿,看着真是要多惨就有多惨。   他自己是顾不上这些的,但抬起眼睛时,却看到怪人拿出一条干净手帕递到他面前。   “是……是给我的吗?”他可怜兮兮地问。   “是,送给你了,擦一擦吧。”   “唔啊啊啊谢谢你呜呜呜呜……”他终究是没忍住嚎啕大哭。   有时候掉眼泪究竟会不会演变成爆哭,差别就在旁边是不是有人递上手帕。   怪人很小声地嘀咕:“最受不了别人哭了,怎么又是一个爱哭鬼呢,倒霉啊,本来看这染的一头黄毛,还以为是个非主流精神小伙,是刺头呢。”   嘀咕完,怪人又安慰性地拍了拍我妻善逸的肩膀:“省点力气吧,哭泣是很消耗体能的事情,会让你更容易死掉的。”   这真是安慰人的话语吗?我妻善逸不禁哭得更厉害了。   但有一点他倒是发现了:怪人其实是个好人。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出表情,但他哭的时候,怪人那些肢体语言都说明其实对方也很无措。   表面看着冷漠,实则是个热心肠啊。   我妻善逸总算不害怕了,他很快止住眼泪,在怪人的引导下慢慢讲了些自己与师兄弟们的日常,通过这种方式让心情平复下去。   最近一段时间,我妻善逸和中岛敦相处得蛮愉快,虽然这个新来的师弟一变成白虎就很吓人,每次都需要爷爷想办法制服,但平时特别听话勤奋,也愿意和他玩到一起去。   师兄狯岳很快就像讨厌他一样开始讨厌中岛敦,有时会同时对两人口出恶言。   他一开始感到很难过,但后来不但不难过,还偶尔会在心里偷笑两声,因为有一次狯岳不断挑衅中岛敦,居然引得中岛敦当场就变身成了白虎,白虎纵身一跃,把狯岳扑倒,压在身下,咆哮着不肯起来。   当时狯岳的脸都吓白了,爷爷发现之后冲过去救下了狯岳,从那之后狯岳就开始躲着中岛敦走,因为他常常和中岛敦混在一起,所以连带的也成了狯岳躲避的对象。   这实在是开心的事情,但偶尔他还是会为此烦恼。因为尽管总是被狯岳嫌恶,他却一直期望有一天能和狯岳好好相处。   师兄弟之间就应该像亲人一样和谐友爱嘛,而且爷爷也会很开心的。   “这次爷爷没让敦来,因为敦学习剑术的时间太短,对雷之呼吸掌握得还不够好,也还没有学会控制异能力。爷爷说要等到敦能凭借意志虎化时,才让他来参加选拔。”   据我妻善逸个人推测,这大概需要好几年时间,那时候敦就有二十多岁了,算得上大器晚成。   讲完之后,我妻善逸又跟着怪人走了一段,远远看到一个独行的黑发少年时,那怪人就指着少年对他说:“你之后跟太宰一起行动吧,他应该能护你周全。”   我妻善逸顿时又想说什么,怪人就作势要再把他的袖子塞进他嘴里,他只好委委屈屈地闭嘴,眼睁睁看着怪人转身走远。   明明是个好心人,却很不愿意和他相处,这是为什么呢?   “请带上我一起吧!一个人真的太可怕了!”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我妻善逸冲到了黑发少年面前。   “诶?找我吗?”黑发少年萌哒哒地对他眨眼睛,“为什啊,我看上去很像个好心人吗?”   我妻善逸描述了一下怪人的模样和话语,黑发少年顿时露出了然地微笑:“那个人叫我‘太宰’是吗?我明白啦,那你就跟着我吧,我会保护你的。”   “太好了!非常感谢!”   “对了,我现在稍微有点饿,你去抓点螃蟹来烤熟给我吃吧。”   “诶?”   “怎么,莫非还不明白吗?”黑发少年像是很困扰似的,对我妻善逸的理解能力表示不满,“我让你跟着我,意思就是你要做我的小弟哦,老大吩咐小弟跑腿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我妻善逸不知道自己该从哪句话开始反对,只能说:“但这座藤袭山里根本没有螃蟹吧?”   “是的,确实没有哦。”黑发少年十分肯定地对他点头,一脸坦荡。那个眼神就像是在说:“你居然知道啊,真厉害,出乎意料了。”   我妻善逸悲愤不已。   所以明知道没有螃蟹还要他去抓吗?这就是故意欺负人吧?太过分了,简直和刚才那个用他的衣袖堵他的嘴的怪人一样过分!   但是在这个四处都有可能藏着鬼的危险地方,黑发少年竟然这么轻易就同意带上他这个拖后腿的人一起同行,真是太好了!   所以其实是好人吧?就和那个怪人一样是好人。表面看不出来哪里厉害,但怪人手一抬就能召唤出阳光,这个黑发少年也一样有类似的能力吧?   太好了,真是得救了!以后绝对要好好报答这两个人。   抱着满心感激,我妻善逸露出了不太好意思的表情,局促又傻乎乎地说:“抱歉啊,我真的很困了,能稍微睡一会儿吗?真的一小会儿就行。不可以的话也没关系,一夜不睡这种程度我还是能忍受的!但是你可千万不要丢下我啊!”   “你就安心睡吧。”黑发少年特别大度地摆摆手,“作为老大怎么能让小弟连觉都睡不了?那岂不是和鬼一样了。你只要记得欠我一顿蟹肉就好,我个人尤其喜欢北海道的毛蟹,那个蟹膏特别美味,我吃过一次就一直念念不忘呢。”   就这样,我妻善逸稀里糊涂地背上了一份关于螃蟹的债务。 第60章   珍香在藤袭山里转悠了好大一圈, 最终还是运气不好, 没有找到目标人物不死川玄弥, 也无从得知这个弟弟的战斗力水平。   但珍香与系统仍然都觉得这一趟没白跑,因为认识了爱哭鬼我妻善逸。   [真没想到桑岛慈悟郎会送上这么大一个惊喜, 这个前任雷柱以前明明一直很靠谱, 我就是因为剑士们都太靠谱了才一直这么难,被迫走上了四处收集祸害的道路。]   [对呀, 真的难以置信,想不到来参加选拔的人竟然能被鬼吓哭。]   [系统,你说同样是爱哭鼻子, 人与人之间差别为什么这么大?行冥会一边哭一边用可怕的强力消灭鬼,而善逸却温柔无害, 只会哭着缩在角落里等死。]   [不一样你还不满意吗?就想再来个岩柱第二?]   [谁会想要岩柱第二啊,中岛敦第二还差不多,都一样的怂兮兮。]   [反正,这个新人能通过选拔就再好不过,正好可以去污染剩下的新人们。]   [还有希望不死川玄弥也能好好活下来, 还指望他去祸害实弥呢。]   宿主与系统就这样轻松愉快地讨论着, 美好的未来似乎已经近在眼前了。   七天时间匆匆而过, 到了揭晓结果的那一刻,珍香难得十分激动,搓着手等在紫藤花海前。   但让她十分惊讶的是,第一个出来的居然是猪头人。   不,这个世界当然是不存在人兽种的, 所以对方并非真的猪头人,而是个把猪头戴在头上的人类少年。   按照经验来说,会这么干的不是变态,就是美男。   “本大爷通过了!哈哈哈!这么简单的选拔根本就难不倒本大爷!本大爷果然是最强的!”   猪头人挥舞着拳头发出粗鲁的声音,蹦蹦跳跳往外走。   很好,举止和声音都这么糙汉,还一身腱子肉,肯定不是美男,那就必定是变态了。   “等下!”珍香喊道。   “哈?木头脸,你叫住俺干啥?”   木头脸?那是在说谁?我吗?珍香暗暗咬牙:“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是?”   “俺的名字?嘴平伊之助!给本大爷记住了!”猪头人叫着,好像在宣告自己是世界之王,然后自顾自跑下山去。   伊之助……嘴平伊之助?!   是琴叶的孩子!   措不及防听到了这个名字,珍香一愣神,就这么把人给放跑了。   反应过来再追过去是不可能的,她这脚程根本比不上猪头人,只好赶紧召唤一只要分配给新人的鎹鸦,叫鎹鸦追上去把人盯紧。   然后珍香回想了一遍整个过程,感觉哪里都很诡异。   为什么她当初承诺了只要活着就提供保护的小婴儿,会以一个猪头人变态的形象从藤袭山里跑出来啊?!   而且他到底是干嘛来的?也参加选拔吗?那为啥出来之后就自顾自跑掉了?   简直莫名其妙!   趁着其他参选者还没有出山,珍香赶忙重新翻开名单,顺着太宰治的名字往下继续读,果然看到了“嘴平伊之助”几个字。   在姓名旁边的注释中,嘴平伊之助没有经过任何培育者训练,是和太宰治一样自己报名参加的。   [珍香好认真啊,还拿出名单核对。]系统对珍香内心的波澜起伏毫无察觉。   珍香若无其事地应付了系统:[啊,这是当然了,不认真怎么当运筹帷幄的领导呢?]   不管怎样,既然琴叶的儿子确实活下来了,她就会想办法兑现承诺,尽可能地为伊之助提供保护。   但仅仅一个照面就知道,伊之助是个非常好战的孩子,问题就来了:要如何保护好一个好战分子呢?   珍香就这样一直思考到了所有通过者到齐。   如果算上伊之助,活下来的总共是五个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巧,正好都是熟悉的名字:太宰治、我妻善逸、不死川玄弥,和灶门炭治郎。   趁这个机会,珍香仔细看了看不死川玄弥与和灶门炭治郎的长相。   不死川玄弥和实弥不愧是亲兄弟,有着一样绝非善类的凶煞气质,发型特别时尚,左右两边头发剃掉,就留下了中间一行,脸上还有一道横着的疤痕,仿佛没长眉毛,眼白很多,眼仁小小的。   [系统,破案了!这个弟弟没有超长眼睫毛!]   [那不死川实弥就是变异睫毛精实锤了!]   顿时,珍香和系统都有种隐秘的兴奋,仿佛两个狗仔暗中拍到了惊天大料。   大概闺蜜之间八卦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相比起来,灶门炭治郎的容貌就普通多了,一双温柔红眸,一对日轮花牌耳饰,微微泛红的头发向后梳,露出了精神的脑门儿,左额处有一片火焰状伤疤,除此之外就没什么记忆点了。   [感觉灶门炭治郎就是个普通的路人嘛,还以为养个鬼妹妹的人会是个狠角色呢。]   [也别太轻视嘛,不是经常会有最普通的人到最后一个大反转,变成大佬的情况吗?]   简单的观察之后,珍香例行公事进行宣讲:“恭喜各位平安归来。”   “然后呢?我接下来该怎么做?”不死川玄弥恶声恶气的,“刀呢?”   这孩子也太着急了,原来这一届的刺头担当是玄弥啊。   珍香直接无视玄弥,继续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向新人们介绍队服的准备、十个阶级的划分、鎹鸦的分配和挑选自己的钢材。   玄弥简直一万个不耐烦,竟然一把挥开了分给他的鎹鸦,向珍香大吼着要刀。   真是的,这孩子听不懂人话吗?不是刚才已经介绍了,要先挑好各自的钢材,然后等待锻刀师断刀吗?   玄弥走向珍香,已经急不可耐的要动手了。如果放在过去,珍香一定会像个人偶一样任打任骂,因为那就是产屋敷家子女该有的自我修养,是逼格塑造不可或缺的一环。   可今天不同,不管是为了现任当主这个实权身份的尊严,还是为了宇智波恭弥这个虚拟身份的安全,珍香都觉得自己面对这件同样的事情,应该变一变态度了。   挨打就会掉马甲,那她还有什么理由再挨打?   珍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玄弥,脸部大部分肌肉都纹丝不动,只微微牵起了嘴角,似笑非笑:“呵呵。”   经过长时间的摸索和适应,珍香已经知道自己在马甲状态时的表情极限,也弄清了什么情况会给别人造成强烈的压力。   面瘫是分很多种的,有的面瘫人畜无害,有的面瘫却阴森冷酷,甚至能让人晚上做噩梦。   玄弥的脚步顿住了,冷汗从他背上滑落,哪怕是面对鬼,他也从未体会过这样的忌惮。   那是种很难形容的压迫力,庞大、冷酷、而且满是粘稠的仿佛要毁天灭地的恶念……   下一瞬,那压迫又消失了,珍香恢复到往常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了接下来的宣讲安排。   而玄弥则出了一身冷汗,咬着牙硬撑才没有直接倒在地上。   [太帅了珍香!你真是太邪恶了!]旁观全程的系统陶醉至极。   [基本操作,不用吹捧。也就是面对这孩子才能有这样的效果,要是换成他哥哥那个真煞星在这里,被吓到冒冷汗的就该是我了。]   这是没错的,因为这次系统没有从珍香灵魂上感觉到恶意,珍香是通过对细节的把控和演绎,在模仿自己那恶意的状态。   系统不知道珍香这样自己仿冒自己究竟有什么意义,它只知道特别帅就是了。   [对了,珍香你打算什么时候让兄弟俩见面啊?]   [先等两天吧,如果不死川兄弟很快就相互见上了,我也不用在这件事里多插手留下痕迹。]   接下来再没发生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藤袭山选拔顺顺利利结束,大家原地解散,各回各家。   稍微有点引起珍香侧目的情况就是,我妻善逸不知为何非常佩服太宰治,竟然试图粘着太宰治一起走。   还有那随风传来的奇怪的只言片语也非常引人注意:“太宰可厉害了!我要让太宰保护我!!在我昏过去的时候太宰把鬼都消灭了!我会努力赚钱给太宰买北海道毛蟹的!”   怎么说呢?听上去感觉很腻歪。而且太宰什么时候有那么强了?   珍香虽然觉得凭借太宰的聪明才智,带着一个胆小鬼在藤袭山里生存七天不成问题,但太宰应该还没有掌握砍掉鬼的脖子的剑术吧?这家伙到底怎么洗脑了单纯小黄毛的?   啧,不思考了,越想越恶心,还是回蝶屋吧,保镖还留在蝶屋吃空饷呢。 第61章   柱合会议结束后, 蝴蝶香奈惠把会议上的好心情带回了蝶屋,也感染得妹妹小忍心情大好。   趁着太宰治跑去藤袭山参加选拔, 蝶屋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事情, 姐妹俩就一起出门短途旅行了。   她们出发前的打算是:如果中途能遇到鬼,那就问问鬼是否愿意改邪归正, 不愿意再出手消灭掉。遇不到的话也没什么, 旅行的目的本就是一切皆好。   但最后不知是什么运气,这次短途旅行直到结束都没有遇到鬼,却半路领回来一个木头人一样不哭也不笑, 被家人贩卖出去的小女孩。   由于本名不详,姐妹俩为这个孩子取名“香奈乎”,并由香奈乎自己挑选了“栗花落”作为姓氏。   她们三人一起返回蝶屋时, 藤袭山的选拔已经结束, 珍香和太宰治都先一步回来了。我妻善逸没能如愿变成太宰治的腿部挂件,最终只好委委屈屈回桃山, 和爷爷一起庆祝通过选拔的好消息。   “之后不必再为太宰限制自己的行动了。”珍香这么对蝴蝶姐妹说,“太宰已经是正式队员,将有他自己的事情做,而且作之助会看好他的。”   对于蝴蝶姐妹忽然带回来一个小女孩并要当成家人养育的决定, 珍香毫无意见。尤其是那个小女孩还明显有很严重的问题,系统甚至觉得应该强烈支持。   系统是这么理解的:[居然连吃饭喝水这种理所当然的事情都要听到命令才行动, 否则食物摆在眼前饿昏都不吃,这说明栗花落香奈乎根本就没有自理能力嘛,要有人寸步不离照顾才能生存, 正可以很好的拖住蝶屋人手,珍香你说对吧?]   [很对。]珍香对于系统居然学会了独立思考十分感动,决定不说一句打击系统的话。   但很快香奈乎的自理难题就被解决了:香奈惠把一枚硬币交给了香奈乎,让香奈乎通过抛硬币的方式决定行动。   另一边,志村新八彻底康复可以出院了,但他对于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感到十分茫然:“我已经拜托护士小姐帮忙和姐姐通信了,姐姐让我赶紧找个新工作赚钱,别想回家混日子。”   “所以就让新吧唧来当新的左护法吧!”神乐拍着志村新八的肩膀,把人推到珍香面前,像是前辈在热情地介绍晚辈,“本右护法认可新吧唧的才能。”   珍香忽略掉莫名其妙的左右护法设定,对志村新八问道:“新八想留在鬼杀队里工作吗?这里虽然工资很高,但经常会遇到生命危险。”   志村新八腼腆地挠了挠头:“我知道,和姐姐通信时也讨论了这个问题,姐姐鼓励我自己选择,我觉得我应该帮助大家。”   眼镜仔年轻的面孔上露出了坚毅的神色:“以前我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存在着吃人的鬼,既然现在知道了,也就没办法再坐视不理了吧。而且鬼杀队的大家不比我更年长,大家都在努力,我想我也可以。”   系统叫起来:[珍香!快阻止他!]   它语速很快,情绪很激动,仿佛遇到了什么紧急险情一样。   其实系统并没有多慌。鬼杀队总会有新人加入,拦是拦不住的,志村新八也不像多么棘手的优秀人才,根本无需反应过激。   但这种自愿加入的事发生在眼前时,系统就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就像是放纵了一样难受。   珍香决定宠着系统,对志村新八歉意地说:“但本次选拔刚结束,下次就是明年了,而且你也不会使用呼吸术,不知道你本身所掌握的剑术是否适合与鬼战斗。”   志村新八果然被难住了。   呼吸术可以学,他本身就是懂得挥剑的武士,要学起来也快,但直到明年才能参加选拔却是个大问题。他需要赚钱,需要工资,否则姐姐一定会很生气的。   幸好刚才神乐已经提了个解决方案,虽然感觉并不靠谱:“我可以和小神乐一样先当保镖吗?”   “当我的保镖吗?”珍香有些犹豫,她记得自己没有给自己加什么“必须用双保镖”的设定吧?为什么非得补齐这个双保镖呢?   神乐提示道:“新吧唧可是非常好用的吐槽役阿鲁。”   志村新八的眼睛瞪大了:“不会吧,原来你认可我的才能就是吐槽吗?太过分了小神乐!”   “不要叫我小神乐,要叫我右护法大人!”   “少看一点奇奇怪怪的武侠故事吧!”   珍香顿时眼前一亮:“好啊,那就拜托新八你当我的保镖了。请放心,工资一定会比你之前找的那些工作都高。”   志村新八赶紧道谢:“非常感谢你,恭弥先生……但为什么我感觉你也是看中了我的吐槽才能啊?”   珍香安抚道:“才没有那回事,我对新八的剑术才能也是很期待的。”   “恭弥先生,你说了‘也’对吧?”   “有吗?你听错了。”珍香语调平平地说,“说起来,既然你也成为我的保镖了,那么有件事就要现在告诉你。”   大概是珍香的面部太僵硬的关系,总之这句话听上去就像是要宣布一个惊天大秘密。   神乐特别配合地沉下脸色,用心照不愿的语气说道:“哦!是那件事啊。的确,既然新吧唧要加入进来,就不得不告诉他了呢。”   两个人态度都突然变得这么奇怪,志村新八实在忍不住慌了:“是、是什么事情?”   “就是那件事啊……要说的话,新吧唧你知道吧?我们鬼杀队的主公大人名为产屋敷箴乡。”神乐沉重地说。   “知、知道。所以是什么关于主公大人的惊天秘密吗?”   “别着急,这就要告诉你了,不过你必须答应保密,若是被我知道你说出去的话,就宰了你。”神乐面无表情地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大伞,蓝色眼眸清澈得没有一丝阴翳。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这是真正的死亡威胁!   志村新八冷汗直冒,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呢?他想要在鬼杀队工作这件事,真的是正确的吗?现在是不是应该逃跑?或者大声呼救?蝶屋的蝴蝶姐妹都是好人,不会对他见死不救吧?   在志村新八拿定主意之前,珍香就直接说道:“很少有人知道,宇智波恭弥是产屋敷箴乡的亲哥哥,但——”   “居然是亲——!”志村新八惊讶地死死捂住自己嘴巴,生怕自己不小心大声喧哗出去就要引来杀身之祸。   但这下他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要保密了。毕竟谁也想不到这么年轻的恭弥先生会是神秘的主公大人的哥哥啊,那主公大人又该多年轻呢?   志村新八消化了一会儿这个信息,小声道:“这种消息我当然会保密了,但也没必要故意营造吓人的气氛恐吓我啊。”   珍香摇了摇头:“还没说完。但,其实我就是产屋敷箴乡,宇智波恭弥只是我方便在外走动的伪装身份。”   “!”志村新八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就吓到不会说话了吗?看来眼镜仔的吐槽才能不过如此。珍香感觉有些失望。但是没关系,普通的吐槽役也能将就用用。   志村新八缓了缓,回过神来:“想不到恭弥先生阴沉的外表下隐藏着传闻中温柔强大仿佛太阳的主公大人。不可思议,就算是有保镖保护,这样也太危险了吧?鬼可是一直想铲除掉鬼杀队的主公大人的啊。”   “左护法,太激动会变成四眼仔的阿鲁。”   “情绪激动才不会变成四眼仔!倒不如说我本来就是!不对‘四眼仔’是蔑称吧?小神乐你不要用这么纯真的表情说这么恶毒的话啊!”   咦?这么一看倒是很合适呢,这样的吐槽役简直恰到好处。珍香顿时觉得自己又不失望了。   她拍拍手,将左右护法的注意力拉回来:“好了,你们两个都没有什么物品需要收拾的吧?那我们就出发了。”   “出发?去哪里?”   “吉原花街。”珍香回答。   “那不是——”   “不错,就是那种地方。”神乐一副随时会掏出墨镜的样子,表情酷酷的,“听说那里女人的滋味都很不错呢阿鲁。”   志村新八顿时又被引动地吐槽起来:“女孩子不要说这么粗俗的话啊!”   珍香会把目的地定在吉原,是因为有剑士在那里发现了可能存在鬼的传闻,但检查一圈却一无所获,鎹鸦送来消息之后,按照正常流程会把再次调查的任务分配给合适的柱级剑士,但珍香手一抬,就把这个任务暂时扣留了下来。   [珍香,这个吉原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当然特殊了,我分析过历史上尸骨无存的柱级剑士们最后都去了哪里。大部分是接到了某地有鬼需要前去消灭的任务,结果遭遇到无力对抗的上弦之鬼因而战死被吃。但有个别几位剑士却消失得很蹊跷,比如过年时消失的那一位,他似乎是想要到吉原寻找自己的老相好,结果去了之后就不明不白的没了。]   [所以?]   [所以我梳理了时间线,发现与吉原有联系的、类似的失踪情况,时间跨度至少有百年。会一直驻守一地并且可以悄无声息杀死柱级剑士的鬼,我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上弦之鬼了。]   系统仔细想了想,没想通:[那……我们继续装作不知道不就行了?]   [不一样的,你看,已经有低级别剑士怀疑那里并且成功把消息传回来了,接下来如果出现多名柱级剑士联合前去调查的情况要怎么办呢?一对一的时候柱级剑士打不过上弦之鬼,但多对一就不一定了。]   系统迟疑:[应该不会出现珍香你想的这种情况吧?]   [侥幸心理要不得,上弦之贰死掉的教训你还没吃够吗?]   这句话也太扎心太致命了,系统一下子没了声音。   珍香道:[所以我们要赶在剑士们之前调查清楚吉原,如果那里真的有上弦之鬼,就想办法警示它离开,然后我还能顺便安排马甲死遁。]   系统被说服了,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就算吉原实际上没有鬼,也只是损失了一点调查时间。但它还是觉得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这回不带太宰治了吧?]   [废话!当然不带他。]珍香没好气地回答。   又何止是系统想躲着太宰治呢?珍香也想躲啊。没人愿意和揭穿自己的人长期相处,那就像是学生把成绩最差的考卷摆在了桌子最表面一样膈应。在销毁考卷之前,真是连桌子都不想靠近了。 第62章   吉原是个四方被高墙包围的“城郭”, 幕府时期为了把这片区域跟其他地方隔离开来,特地挖掘壕沟设立高墙,便如同造就出了一座城郭, 因此吉原又被称为“游廓”。   珍香三人来此后首先抵达的是吉原花街对西北开的大门, 也是整个吉原的唯一出入口, 可以看到圆拱形的门楼和门前弯曲成S形的五十间道。   相传这种S形设计是有意为之, 为了将军去日光朝拜先祖的途中看不到吉原里面腌臜的样子,之后便一直保留下来。   五十间道两侧开着许多茶屋,珍香三人选择了一家茶屋坐下。在这种风月场所行走,还是男性的身份比较合适,所以神乐换过一身行头乔装改扮,如今很像个脑子有问题的年轻男学生。   “小神乐。”志村新八用手挡着嘴对神乐耳语,“别再往脸上贴七彩胡子了, 你以为我们是来玩的吗?我们可是有正经事要做的。”   神乐不为所动, 甚至开始尝试把七彩胡子贴满整张脸:“新吧唧, 男人就应该趁年轻多玩玩阿鲁, 不然变成糟老头子之后不是被年轻女人骗, 就是沦陷在奇怪的游戏中阿鲁。”   “这又是谁教你的话……总之别贴了,这样做很奇怪,别人都看过来了。”   “不要, 胡子可是最近流行时尚阿鲁!就像吉原的时尚是不穿足袋阿鲁!”神乐振振有词, 说得很大声。   志村新八还想再劝,过来添茶的一位紫发女子就笑着插话了:“这位小哥说得很对啊,吉原的确有不穿足袋的风尚呢, 不过这是专属女孩子们的风尚,对客人来说就大可不必了,所以我来帮客人除去这些碍事的胡子吧。”   说完居然就真的上手来拔了,神乐吱哇乱叫着开始躲闪,志村新八连忙劝阻,结果很快就莫名参与了拉扯,进而演变成三方撕逼大战,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莫名其妙。   珍香感到头疼,而且似乎确实有不相干的外人看过来了,她只得放下茶杯站起身,抬手摘掉了那位紫发女子佩戴的红框眼镜。   “啊!”紫发女子惊呼一声,不动了。   “是猿飞菖蒲小姐吧?我是宇智波恭弥,这两位是志村新八和神乐。”   “你认识我?”   “天元对我说过,你是生活在吉原的一流女忍者。”   “天元,是说宇髓天元吗?”猿飞菖蒲略微皱眉。   “是他。”珍香肯定地一点头。   猿飞菖蒲脸上顿时露出了一副难以言表的复杂表情,那大概可以称得上有几分嫌弃:“原来如此,所以你们是鬼杀队的么?怪不得会偷偷带着刀剑,还有一个扮男装一点都不走心的小丫头。”   “喂,你说的扮男装一点都不走心的小丫头是指谁?”神乐虚起眼睛。   猿飞菖蒲对着旁边的一根柱子说道:“当然是指你了,小丫头。”   神乐顿时没意见了。   看来猿飞菖蒲的近视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珍香赶紧把眼镜还回去:“听说菖蒲现在住在吉原,通过接取赏金任务赚钱生活?”   “是的。你们该不会还想劝我加入鬼杀队吧?上次宇髓天元找我时我就拒绝过了。”   猿飞菖蒲和宇髓天元是关系尚可的旧识,两人都是这个时代的最后一批忍者,但有所区别的是,宇髓天元曾一度因为这个时代不再需要忍者而感到茫然,猿飞菖蒲却非常干脆地自谋出路了,她对于自由的新生活非常满意,不愿再归属哪个势力并为之效力。   “当然不是为了招揽你。”珍香毫不犹豫地否定道。   队里有个忍者当音柱就够了,绝对不需要再来个女忍补齐九柱的位子。   为了表示诚恳,珍香从身上掏出一笔钱放到桌面上,猿飞菖蒲果然想都不想就伸手收走:“好吧,你们要雇我做什么?”   “先给我们介绍一下吉原的大致情况吧。”   拿到钱之后,猿飞菖蒲顿时靠谱许多,她先为三人斟满茶,无视之前撕扯时不小心把茶水洒到座位上的情况,很冷静地坐了下来:“吉原是个中心繁华、边缘阴暗的地方,这里最多的场所就是游女屋,分为大见世、中见世、小见世,另外边缘还有最低等的切见世……”   猿飞菖蒲意外的是个有文采的女子,又或者说是比较中二,在介绍吉原的过程中夹杂了许多听上去挺牛逼的诗歌,把新八和神乐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珍香仔细听完,对于鬼可能的藏身处没有任何头绪,总觉得鬼在大见世当花魁挺有可能,在切见世里隐居也有可能。   可能作为女子在某处当着游女、遣手、楼主,也有可能作为男子在某处当妓夫、帮间、喜助。   总之,吉原是个丰富的地方,不但有游女,还有许多其他职业者或商人,基本上这些人都可以一直理所当然的不在白天出门、不晒太阳,且并不会被任何人怀疑。   “你们鬼杀队的人来吉原,多半不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是要找鬼吧?”猿飞菖蒲很主动地说,“吉原一直会有游女出逃然后再也找不到的情况,我曾经接过寻找一位出逃者下落的任务,但是一无所获,对我来说这种无法完成任务的耻辱真是终身难忘,所以如果是鬼干的,请务必委托我,我尤其擅长杀手的任务哦。”   说完,猿飞菖蒲两手比划着收钱的动作。说到底果然还是为了钱,毕竟珍香的衣着一看就是那种不差钱的人,礼帽上都掐着银丝花纹。   珍香沉吟了一下,觉得可以先请猿飞菖蒲当一回导游,带着他们先把整个吉原逛一遍。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猿飞菖蒲忽然盯着窗外,眼睛都看直了。   右眼角有一颗泪痣的紫发女子两手一抬就撕开了碍事的外衣,露出里面的忍者劲装。   她单手撑住桌面轻巧地翻身上窗沿:“我有急事需要处理,你们随便去哪都行,我之后会找到你们的!”说完人就从窗口飞了出去。   这是有什么严重的突发状况吗?居然这么紧急,这就是自由赏金猎人的刺激日常吗?   珍香三人都感觉到几分赞叹,一起向窗外看去,看到猿飞菖蒲追着一个人跑远了。   劲装的女忍屁股后面还有茶水浸出的深色痕迹,就像什么很不雅的行为造成的痕迹一样,导致路人侧目连连。猿飞菖蒲本人却丝毫不在意,跑动时自然地迈着大步子,把水迹展示给所有人看。   一位年轻女子居然为了完成任务——肯定是接了任务——愿意付出到如此地步,这种淡然处之的敬业心态真是值得赞赏。   那个被追逐者是一名男子,有一头银色的天然卷发。蓝色花纹的白和服并没有老实穿着,而是像个小混混一样只穿一边。腰间还挂了一把木刀,跑的时候一颠一颠。   虽然没看到正脸,但应该是个长相不佳的人吧?   这个想法完全是偏见:因为总觉得那是个犯事儿的坏人,所以就一定是丑男了。   这里还有第二个偏见:认为被追着跑的一定是在吉原犯了事儿的人,一看那种小混混一样的衣着打扮就知道了。   “亲爱的!等等我啊亲爱的!”   咦?好像隐隐约约听到谁在喊什么,似乎是猿飞菖蒲喊的?在对那个卷发男人喊话吗?是叫那个男人束手就擒吗?居然没有直接通过武力制服犯人,真是太有礼了。   珍香想了想,没再深究下去。毕竟事不关己,还是不要太八卦的好。   总之,导游人没了,继续坐在茶屋里喝茶也没什么意思,珍香付完账,带着两个保镖到吉原里闲逛。   根据猿飞菖蒲介绍,吉原的最中心是一条装点门面的中之街,每年春天都会有植树人专门运送樱花树栽种,经常会有花魁游街,引得路人争相围观。   只要拐入道路两边的纵深,首先就能看到吉原最高级别的销金窟大见世。大见世总数常年维持在六、七家左右,用高雅装点出爱情的虚幻亮彩,用规矩营造起顶级的身份维度。在大见世不仅能享受到整个吉原最好的服务,还能充分满足虚荣心、夸耀身份与财力,因而年复一年吸引着一掷千金的尊贵客们。   总之,中之街就是吉原最适合观光的敞亮地方,虽然现在不是春季没有樱花可供观赏,但也绝对值得一看,走一遍就相当于旅游了。   就这样,珍香三人抱着闲逛的态度把中之街走了一遍,每一个路口的纵深也都看了看。   吉原真的是个很有特色的地方,古意十足的典雅小居与西式风格的门柱协调组合,暧昧的红灯笼与盘绕着蛛网一般的电线的木杆交缠在一处。   大大小小寻花问柳的场所鳞次栉比,挨挨擦擦,杂念丛生,女子脂粉的气息能顺着风吹拂入鼻子里,来往的许多男客脸上都挂着叫人烦躁的陶醉和迷离,但是通常在陶醉和迷离之外的表情才更叫人厌恶。   这里比不上横滨那样现代化,却又不似普通村镇一般老旧,各种元素拼撞在一起组成了特殊的风味,是新潮与陈腐相互杂糅的迷幻之地。   神乐很快就过了新鲜劲儿,觉得只是逛街已经没意思了:“随便进一家吃饭吧阿鲁,我已经觉得饿了。”   大见世消费太高,去那里吃饭完全是冤大头行为。中见世很有比小见世强的等级意识,不太乐意接待神乐这样衣着不够得体的客人。   因此最后三人就去了家小见世,让神乐美美吃顿好的。   珍香考虑到或许要在吉原调查差更久,就直接在这里付了三天的过夜费,三天不够的话之后再加钱。   但是光吃饭住宿却不点游女,这种行为实在古怪,一位喜助就凑过来问道:“客人们来吉原想玩些什么呢?”   说着,他仔细观察了珍香三人。   嗯,都很年轻,莫非是背着家里偷偷跑来见世面的?   “我们很好奇花魁游街的场面。”戴礼帽的少年平稳回答。   喜助连连点头。果然如此,他已经完全懂了。   喜助的工作就是解决客人们的各种问题,调解矛盾,或者帮些小忙杂事,所起的作用便是让大家都能玩得开心,因此他绽开了大大的笑脸:“真是巧了,今夜京极屋的蕨姬花魁就会游街,不如我领客人们去看看?”   珍香只好点头。本来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打发这名喜助,结果这人居然表现得如此责无旁贷,还笑得一团和气,如果直接拒绝就太不给人面子了。 第63章   当天晚上, 喜助就带着珍香三人再次踏上了中之街。   夜晚的中之街灯火通明,对比之下天空的星月都黯然失色,花魁道中在开始之前消息早已传遍吉原,因此道傍早早聚集起了许许多多要看热闹的闲人。   喜助帮忙挑到一处好位置,没等多久就看到京极屋的蕨姬花魁沿着街道款款走来的摇曳身姿。   她面容美丽到了令人感觉被压迫的程度, 艳丽得盛气凌人,一身看上去就很臃肿笨重的满是梅花图案的华服,足下蹬着三枚齿下驮,迈着标准的外八文字,看上去贵不可攀。   花魁道中是个排场极大的活动,蕨姬花魁被前呼后拥, 带领着京极屋的秃和振袖新造们列队游.行, 见世番在前提灯,场面仿佛皇帝出行一样盛大。   随着队列的靠近, 围观群众也越来越密集, 珍香觉得自己和保镖就要被人群挤散了,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这时, 一个银色天然卷突然逆着人流跑动起来, 甚至在对蕨姬花魁视而不见的情况下跑过了花魁道中的队伍, 直接横穿中之街。   现场顿时跟着大乱, 有胆子特别大的男人趁机伸出咸猪手,迈开步子试图冲撞花魁,但被肌肉结实的见世番及时一个抱摔制止了。   接着便是猿飞菖蒲踩着行人的肩膀从高处追来,她似乎搞丢了眼镜, 以至于随手扯住路边一个预防火灾的水桶,就声情并茂地温言软语:“亲爱的,你还是这么冷漠啊。不过,如果仅此而已的话,我是不会泄气的。”   试图钻入人群跑远的银色天然卷稍微顿住,大概是终于忍不了了,回头吼道:“你有病吧?!”   猿飞菖蒲红着脸使劲点头:“对啊,我得的是一种叫做银桑的病,只有死亡才能把我们分开。”   坂田银时实在不想继续和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纠缠,他转身就游鱼般迅捷地拐出中之街,将人群的一片混乱全部抛到身后去,也压根看不到蕨姬花魁瞪着他的背影时那想要吃人的凶恶表情。   好好的花魁道中就这么被搅扰成了一场闹剧,作为主角的花魁大人、在吉原简直万人之上的蕨姬怎能咽下这口气来?   而且,罪魁祸首竟对花魁的美貌无动于衷,甚至从头到尾都完全忽视掉了,这是怎样无礼的冒犯?   一想到这,蕨姬花魁那因为妆容而十分艳丽的眼尾都变得通红起来。   她要恨的绝不只是银色天然卷一个,还有紫发的女忍和刚才趁乱冲来想占便宜的男人,这些账一笔一笔都要算!   坂田银时对自己被一名花魁给恨上了的事情毫无知觉,只认定自己确实倒霉。   他已经被迫在吉原逗留好几天了,每次试图走出吉原时,都会被守在门口五十间道上的猿飞菖蒲逮到然后逼婚。   他是个还在为温饱挣扎的男人,完全不想把一辈子消耗在吉原这个不养闲人的糟糕地方,吉原一点也不懂慢节奏生活的美感,无论男女都要为了金钱和地位拼上全部奋斗,而他只想自己能躺着挣钱就好了。   ——啊,并不是指如同游女那样的躺下挣钱,而且游女躺下挣钱也完全不轻松。他目前想要的应该是躺着轻松混日子,当个什么都不用做也不差钱的小老板。   “原来你想要一个躺着挣钱的工作?”   冷不丁的,一道硬邦邦的死板声音在耳边响起,坂田银时连忙扭头看去,看到是个头戴礼帽的冷峻少年。   “我刚才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吗?”他不禁自言自语。   但现在要回忆的话,也实在回忆不起什么,坂田银时只能先应付着:“喂,小朋友,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吧,这儿是大人的世界,毛都没长齐就不要学肮脏的大人到处跑了。”   珍香抱着双手倚在墙边,稍稍歪了歪头。她刚才也已经趁乱离开中之街,摆脱了乱糟糟的人群,专门盯着眼前这个卷发男一起到达偏僻的地方。   要说这么做的原因,则是系统的启发:[珍香,你看这个人,好像是个挺不错的人才哦?]   再一分析,珍香也不得不认可系统这次的提议。它说的确实很有价值。   之前几次寻找猪队友人才,其实宿主跟系统都曾有过决策失误:珍香选定的太宰治太会搞事,招收进队伍本打算用来坑队友,结果虽然确实有效,却也不慎坑到了自己。系统指定的童磨则是反派过头了,一个邪教教主原来早就被鬼舞辻无惨看中,根本轮不到叛徒帮忙举荐。   综合以上两种失败,再加上只有中岛敦目前还很好的担任着分裂桃山的“钢材中的硫”,珍香总结出一套猪队友选择标准:[不能要喜欢搞事的,主观能动性应该低一些。也不能要太坏太强的,没有向上的野心最好,也别有担任过领导的工作经历。尽量无异能力,有异能的话不会控制也不错。]   系统对这套标准表示认可:[总之,我们就是要怂蛋、懒货、废柴,这样的稀缺人才。]   能总结出标准是个很棒的事情,既然有了标准当然就要实践效果,确认正确性。因此,系统十分积极地在吉原一直留心,迅速锁定了银色天然卷男。   虽然没怎么接触过,但仅凭借第一印象,珍香就觉得这次系统的指名很靠谱:[的确,这个人看上去在吉原犯过事儿,导致被猿飞菖蒲从白天追到晚上。多半是小偷小摸的问题,因为如果是杀人犯放火就该被警察追捕了。此为其一。   [其二,此人有足够的自保能力,还佩戴木刀,应该会几手剑术。这样把他收入鬼杀队就是合情合理的展开,不至遇到阻力。   [其三,此人有一种浑然一体的好吃懒做的气质,扰乱了花魁道中转身就跑,完全不想承担责任,显然很没责任心。   [我可以靠近去搭个话进行确认。如果他真的符合怂蛋、懒货、废柴这样子的标准,那他就是鬼杀队不可或缺的人才!]   就这样,珍香特意追上了银色天然卷,但她只来得及说一句话打招呼,就被鄙视成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了。   在珍香反驳什么之前,神乐找过来,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到了珍香面前,并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举着手,对银色天然卷问道:“混得很差劲吧废柴大叔?听说这个世界上只有缺钱到酒都买不起的废柴,才会最喜欢对别人指手画脚阿鲁。”   接着志村新八也挤出人潮过来了,同样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前面:“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被菖蒲小姐追捕?”   “我才是要问为什么呢……等等,你们该不会和那个紫头发变态女是一伙的吧?这是要对阿银我仙人跳吗?”坂田银时摆出害怕的动作。   他有一双红色的死鱼眼,此刻闪烁着无赖的光芒:“我告诉你们我可是很穷的,已经穷到连一周一次的甜食都吃不起了,无论是鞋底还是底裤里面都没有钱,就算你们抓住我也休想从我身上找到一分。”   [瞧瞧,这人说话多好听啊!]系统非常得意。它就说嘛,它果然还是能提出好意见的,上次指到童磨只是偶然一次失误而已。   珍香也表示同意:[这家伙是个标准的无赖了。本来还以为是个超级丑男,结果就是正常男性的长相嘛,这样我就放心了,完全可以收进鬼杀队来。]   虽然并不严重,但珍香总归还是个颜狗,有着几分属于颜狗的底线。   她对银色天然卷说道:“没人想要你的钱。正相反,我打算介绍你一个赚钱的工作,甚至能帮你摆脱掉猿飞菖蒲的追捕。”   坂田银时一点也不信:“现在的骗术都这么简单粗暴吗?一点铺垫也没有,我是不会上当的。”   “而且是一周能吃五次甜点的工作。”珍香开始加码。   坂田银时顿时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摆出若无其事实际上非常在意的姿态:“你先说说是什么工作?”   珍香立刻用最简练的话语介绍了鬼杀队。这种介绍做了几次之后,珍香已经十分熟练,说的时候都比说别的事情语速更快。   坂田银时的脸上留下一滴冷汗:“等等,你是开玩笑的吧?你是说鬼?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当然有,而且我怀疑吉原里现在就有一只,因此才会过来调查。”   坂田银时腿一哆嗦差点原地下跪,面如菜色,眼眸中泛起了惊恐。   [等等,不会吧,这人难道很怕鬼吗?]   “银桑!原来你在这里!”猿飞菖蒲猛然冒了出来。   珍香回头一看,看到猿飞菖蒲不知何时找回了眼镜,原本气质干练的女忍此刻脸颊绯红,像是陷入了桃色幻想的小女生,眼中根本看不到其他三人,只能看到银色天然卷一个。   银桑?银色天然卷的名字当中有一个银字?珍香暗暗留心。但为什么猿飞菖蒲这个表情并不像是在追捕犯人呢?   “银桑,请在我们的婚书上签字吧!还有,请收下我这如同纳豆一般缠绵的爱意。”猿飞菖蒲用暧昧的声音说着,一步一步向坂田银时逼近,手中捧起了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婚书。   如果说刚才坂田银时还只是面如菜色,那现在就是面如死灰,他一步一步后退,很快后背就顶到墙壁,无处可退。   大概人被逼迫到一定程度都会爆发,坂田银时一转身,脚蹬着墙仿佛也是个忍者般直接往楼上蹿,然后一头冲进了一扇窗户。   如果珍香没有搞错的话,根据她目前所掌握的吉原情报,这处建筑该是大见世里的时任屋,而那扇窗后面极有可能就是鲤夏花魁的房间。 第64章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 但珍香总算搞明白一件事:猿飞菖蒲一直所做的并不是追捕犯了事儿的天然卷犯人, 也没有领取过什么关系到天然卷的赏金任务, 单纯就是想找天然卷结婚。   这当中有着怎样浪漫的缘起故事珍香一点也不想知道,所以她就任由猿飞菖蒲离开了, 没有出声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 也没有理会时任屋里传出的骚动声音。   就算想要收人入队, 她也不打算掺和进如此显而易见的麻烦事里, 还是让天然卷自己搞定吧。   从某方面来说, 志村新八与神乐真是适宜的保镖, 这两人在没有接收到任何暗示的情况下,就默契地与珍香保持了一致。   不管各自心里怎么想,表面上都仿佛不知道天然卷去了哪里, 也不知道天然卷会不会被时任屋扣下, 更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天然卷遭遇误会或者挨打的情况。   总之,当天然卷闯入时任屋的那一刻开始, 一切就和另外三人无关了。   但志村新八也没有完全沉默,他对珍香邀请天然卷加入鬼杀队的行为感到不解, 所以要开口询问:“恭弥先生, 为什么要邀请那个人呢?”   为求省事,珍香决定把一切都推给产屋敷家血脉中神奇的预感能力,便画大饼放卫星道:“新八不要小看那个人, 在我的预感中,他会成为鬼杀队的第九柱——糖柱。”   志村新八不禁顺着展开思考:“因为他喜欢吃甜食,所以是糖柱?”   “不, 是因为他独创的糖之呼吸。”珍香信誓旦旦地说,“你注意到他腰间那把木刀了吗?那上面刻了三个字,是‘洞爷湖’。如果我所料不错,那正是他日常修行所使用的道具,是收敛锋芒的必要方式。一旦到了他需要拔出真正的刀剑的时刻,便会产生足以斩杀世间万鬼的无匹气魄。”   珍香吹别人的牛,根本不怕把牛皮吹破,吹完自己都信了几分。   可志村新八仍然不太信:“我平时修行也是使用木刀的,而且那个人看上去并不是很有担当很有责任感的样子。”   系统得意地叫着:[哈,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就对啦,不然怎么说他是现在鬼杀队的稀缺人才呢?]   如果不是带着面具限制了发挥,这会儿珍香也要和蔼地笑出来了:“知道吗?如果看人只看表面,就永远也无认清人的内心了。新八,请相信我吧,那孩子只是大隐于市,他一直很好的保护着自己闪闪发光的灵魂,那双红眸里蕴藏了正直的光彩。”   珍香用各种空话套话忽悠住志村新八,便带着两个保镖回小见世睡觉去了。   虽说调查鬼的行踪自然是在夜间更好,但珍香暂时还不想熬夜,来吉原的第一晚就稍微睡好点吧。   第二天,他们起床吃饭时遇到了昨天的喜助,喜助对他们连连道歉:“非常抱歉,我居然在混乱中被人群冲散,没有保护好客人们,这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珍香当然不会说自己昨晚是故意甩开对方的,便很理解地点头:“没关系,这次花魁道中被意外打断了,下次再看就是,我们不着急,几天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戴着礼帽的少年话语里回避了喜助失职的事情,就像是天真得什么也不懂一样,把关注点放在了花魁道中上。   喜助知道这是客人不打算追究下去的意思,很是感激:“我一定留心下次花魁道中的时间,然后第一个通知给客人们。”   大概是觉得被轻轻放过十分走运,喜助不禁又说了些多余的话:“其实昨晚客人们没看成花魁道中,早早就回来睡觉是件好事呢。客人们走后,很快发生了有人在混乱中失踪的案件,今日一大早警察就在挨家挨户进行盘问了,却一无所获。”   “莫非失踪的是个大人物?”珍香摆出了好奇的姿态。   这是很合理的猜测,因为吉原的警察可不是认真负责之人能担当的,基本都是些托了关系来捞油水的无能之辈。   这些人能一大早就被调动起来去调查单一失踪案,而不是随口说出“一定醉倒在哪只水桶里爬不出来吧?很快就会自己出现的,如果五天之后还是失踪再来找我们吧。”这种推脱之语,绝对算得上积极努力。   喜助回答:“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报警的人十分难缠,警察才不得不做足功夫。”   接着喜助又描述了失踪者的外貌特征,笑道:“这些天我可要好好留心,如果运气好找到失踪者,还能赚一笔赏金哩。”   “已经变成悬赏任务了吗?”   “是啊,不过只是小钱,大概真正的赏金猎人们都看不上吧。”   是这样啊。珍香觉得自己完全懂了。单听外貌描述,那个失踪者正是在昨晚试图趁乱冲撞堕姬花魁、结果被见世番毫不留情地放倒了的那个人。   如果真就是那个人,该不会是巧合,是否能够推测为是蕨姬花魁的爱慕者在为偶像报仇呢?   反正在吉原,爱慕花魁就像是追星,粉丝为偶像做出疯狂的事情是十分合理的。   那么,如今失踪者究竟是被关押在了某处,还是毁尸灭迹,还是被鬼吃掉了呢?   [也许鬼昨夜也去看了花魁游街。]珍香猜测道。   系统表示这根本是无用猜想:[昨夜中之街上那么多人,根本无法缩小调查范围。]   珍香假装自己是个好奇心强烈的人,对喜助问道:“除了这次失踪,吉原还有什么离奇的事情吗?”   “离奇的事儿?”喜助摸了摸下巴思考。   珍香很上道的就伸手递过去一笔小费,喜助连忙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个关于罗生门河岸的离奇事儿,但犹豫着要不要讲出来,怕污了客人们的耳朵。”   “这有什么污不污的?我们最喜欢听奇闻异事,来吉原就是为了寻些新鲜刺激。”   喜助的表情松懈下来,他听明白了。逃家的少年人会想追求什么新鲜刺激呢?   女人只是新鲜刺激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甚至都可以没有女人,但一定要有在家生活时难以触碰到的部分,比如暴力、血腥、恶心等等。   大人们越是回避什么,少年人就越是好奇。   他所知道的离奇事儿确实可以拿出来给这些少年讲讲。   “那我就说了,传闻罗生门河岸出了对常人惹不起的兄妹,妹妹还好,哥哥却特别能打。   “曾有个贫穷的愚民没钱找游女,看到妹妹时便打了坏主意,结果非但没能得逞,还直接被那哥哥砍下一双手,血飞出去好几米远,非常吓人。   “事后谁都说不清那哥哥到底是用了什么武器,被砍下手的人则直接吓疯了,大喊着‘罗生门打开了!恶鬼出来了!’绕吉原奔跑一圈,最终自己栽入河渠中溺死了。”   [留下活口只砍断一双手,这好像不是鬼的作风,一般鬼出手都会直接吃光。]系统积极分析道。   [这还用想吗?听说是兄妹就该知道不是鬼了。鬼舞辻无惨准许一个下弦之伍的累当特例就足够了,它对其他鬼的要求可一直都是独居。]   系统不是很服气,虽然它也支持不是鬼的观念:[也许那个妹妹只是普通人类呢?这就不算与别的鬼住在一起了。]   珍香:[那就更奇怪了,什么鬼居然要和人类扮成兄妹?癖好真是独特。]   [说不定本来就是真兄妹呢?哥哥运气好,关于亲情的记忆保存了大半,最饥饿的时候妹妹又正巧不在身边,所以之后就固执地以鬼的身份继续保护妹妹了。]   珍香在脑海中讥笑起来:[不会吧?我出发前的分析还不够说明问题吗?你居然还能提出这种猜想,真是……吉原的鬼绝对少说存在了百年,怎么可能还有人类妹妹健在,我说,这是什么百岁老人的长寿的秘诀吗?]   系统和宿主一阵争执不下,结果谁也无法说服谁,遂决定直接去罗生门河岸,现场找出那对兄妹当面对质。   明明系统和宿主双方都支持兄妹不是鬼的观点,现在却非要去亲眼证实,就算见到了又能如何?   不争馒头争口气,也真是好笑。   喜助意识到珍香打算前往罗生门河岸,劝道:“客人们可别去那里凑热闹,罗生门河岸绝对是整个吉原最乱的地方了。那里的游女名声极差,听说会直接明抢,强迫路人进屋掏钱,因为气魄犹如传说里的罗生门,所以那一段河岸才被称为‘罗生门河岸’,是我这种吉原本地人都不敢靠近的地方。”   “谢谢,我知道的,听说那儿简直就是吉原中的贫民街。”   珍香谢过喜助,把人打发走,转头就对两位保镖说道:“走吧,咱们今天去罗生门河岸看看,也许鬼就藏匿在那里。”   专业的调查员就该哪里都走走,不放过一个角落。   虽然鬼不可能是兄妹,但也可能正藏身在罗生门河岸。 第65章   正如小见世的喜助所说, 罗生门河岸绝对是吉原最阴暗的角落, 没有之一。   吉原是一个中心繁华、光鲜亮丽, 而四周边缘却藏污纳垢的“城郭”,“城郭”外侧有一条人工挖出的大沟渠, 其存在意义大概就是方便约束管理吉原内的游女们, 如同牢笼的栏杆。   沟渠沿岸聚集着整个吉原混得最惨的人群, 被称为“罗生门河岸”的一段更是其中之最。   那里是年老色衰和不幸染病的游女们最后的栖身之所, 也是有人生没人养的孩子们挣扎求生的好地方。在那里人类原始的恶欲根本无所遁形。   等级最低的游女屋——也就是不上台面的切见世于沟渠沿岸扎堆, 专门满足穷酸的贫民与浪人。   稍微良善一点且不算赤贫的人都不会靠近那里, 于是当珍香三人走去时,罗生门河岸衣衫破旧的住民都瞪大了双眼观察,切见世的游女们死死盯着珍香身上一看就很有档次的衣着和礼帽, 蠢蠢欲动。   但是当珍香冷着一张脸, 目光轻飘飘扫过时,那些游女就全部打了个寒战, 瑟缩着低下头去,歇了心思。   太可怕了, 会被杀掉的。   那是仿佛在看死人的冰冷眼神, 那个少年一定是地狱中的恶鬼!   珍香随意挑了个看模样比较老实的游女,问道:“我听说这儿有一对很不好惹的兄妹,你知道他们在哪里吗?”   那游女稍微有些犹豫, 旁边的另一个高个儿游女就挤过来特别主动道:“我知道我知道!”   老实游女意识到这是被抢生意的信号,顿时变了脸色,声音也尖利起来:“我也知道, 而且我还能带三位大人一起找去!”   竟然直接管三名少年人叫“大人”,这游女也是拼了。   珍香点点头:“那就两位姑娘一起带路吧。”   竟然管两个三十岁往上的游女叫“姑娘”,珍香也挺不要脸了。   五个人顺着杂草丛生的岸边走了一段,走到一个破破烂烂的棚屋前。   “三位大人,就是那边了,那兄妹两个都在。”游女压低了嗓音说道,目光中闪烁着忌惮。   珍香矜持地点了下头,给两个游女一人发出一笔小钱作为消息费。   两个游女也不多纠缠,拿了钱就转身离开。只是她俩来时像竞争对手,往回走时却成了好姐妹,不但并肩而行还彼此交头接耳。   珍香只能稍微听清几个词句,有“那个坏孩子没有心”、“不吠的狂犬”之类。   “不吠的狂犬”应当是个外号吧?听着就很凶残,含有明显的忌惮与畏惧的意味,拥有这外号的人多半会是个标准的“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   如果把这些事前后联系起来看:一定不是鬼的兄妹……谁都说不清用了什么武器……不吠的狂犬……啧。   [系统,我有个不妙的预感。]   [什么预感?]   [那个兄长说不定是个异能力者。]   只是转个场的时间,系统与宿主就和解了,之前的争执自然而然地消散无踪,好像从没存在过,大家又是一条船上的好姐妹。   系统并不存在的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那我们还要去找他们吗?]   [当然不,万一人家发现待在鬼杀队有钱赚有床睡有饭吃,上赶着非要进来,我都没什么特别好的理由拒绝。]   珍香脚步一顿,在距离棚屋只有几步远的位置停下,毫无征兆地转身往回走。神乐和志村新八都感觉莫名其妙。   “恭弥先生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吗?”   “是感觉害羞了吧阿鲁。”   “不,都不是。”珍香干巴巴地叹了口气,“我仔细一想,觉得还是别打扰人家兄妹俩的生活了。”   “是么?无妨,因为还谈不上是打扰。”一名衣衫陈旧的少年出现在了珍香面前。   他的速度很快,在珍香反应过来之前就挡住了珍香的去路,他有着十分纤瘦的身形,黑色短发在两鬓处变成了霜白,双瞳漆黑一片,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地沉着,好像在安安定定地注视着虚空。   他的眉毛让珍香不禁回想起不死川玄弥,都是看上去似乎没长眉毛,仔细一看又似乎长了的可疑类型。   虽然没有询问,但这少年一定就是那传闻兄妹当中的兄长了吧?真是糟糕,想走的时候被当场拦住,这下可溜不掉了。   珍香在心里懊恼着失策,表面则一贯的沉着冷静:“向你介绍一下吧,我是宇智波恭弥。我身边两位是我的保镖,神乐和新八。”   少年听了,回话道:“我叫芥川龙之介。”   咦,这孩子还挺有礼貌,知道别人主动通报姓名之后自己也要说出姓名。   不管怎样,掌握谈话主动权还是有必要的,珍香就又道:“你是这里的人们口中那只‘不吠的狂犬’么?”   “是。”芥川龙之介回答。他并不觉得被形容为犬类是一种侮辱,倒不如说在罗生门河岸,人与犬早就没什么分别了,都是为求生存挣扎着的肮脏动物。   他稍微侧过头以拳抵口,轻轻咳嗽了两声。   那显然不是在清嗓子,而是身体不大好的表现。   志村新八试探着问:“你是生病了吗?”   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地望了他一眼:“与你无关。”   这句话在珍香脑海里自动替换成“雨女无瓜”,她顿时一个没憋住笑了。   由【劣质面具】所伪装的脸上随之扭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冷笑,就像是在对芥川龙之介表达嘲讽。   一般人被这么嘲讽早就气得跳起来了,但芥川龙之介只是像个没有感情的假人一样,静静站在珍香面前,似乎在等着看珍香还会说什么。   不小心笑场的珍香感觉很尴尬,她只能假装自己刚才是故意那么笑的,假装自己就是想嘲讽少年,这样想她心里会好受许多:“那么幸会了,龙之介,可以把道路让开吗?”   芥川龙之介对于被人自来熟地称呼名字这件事无动于衷:“你们找来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直说是要找鬼,那少年就会从此知道鬼的存在,然后如果少年真的是异能力者,那今后说不定就会参与到杀鬼的事件里,命运能够将一切都通过机缘巧合关联起来……   总之不行,不能与这个少年提鬼的事情。   “偶然间听说了关于你的一些传闻,好奇之下来看看。”   这话不说出来待在脑子里时感觉还好,说出来顿时充满了2B的气息。   珍香感觉有些不适,便摸出一点钱递给少年,通过增加动作来缓解情绪。   她又说:“你让我看到了乐子,这点钱就是给你的报酬。”   正所谓以毒攻毒,在说出2B的话之后紧接着说出更加2B的话,那就不再是2B了,而是牛逼。   ——嗯,大概吧,总之这么想就对了。   芥川龙之介面无表情地盯着珍香看了两秒,伸出手接过钱。   珍香稍稍松口气:[这下总算能走了吧?果然冲动行事要不得,我现在感觉自己像个用金钱开道的冤大头。]   [不,你不像。]系统冷静地反驳,[冤大头撒钱都是大把大把撒,而你抠抠索索就给那么一丁点儿。]   [我给少些也是保护人家好不好?给多了别人眼红,可是会来抢的。]   [是吗?你会这么好心?]   [当然……不会。毕竟我是谁啊?我是系统你认定的宿主,怎么可能发善心呢。]   珍香与系统唠着嗑,眼睛盯着芥川龙之介,期盼少年能知情识趣让开路,理论上这就没问题了,但是她没想到自家保镖这时候却掉了链子。   “听说介绍名字这件事要自己做一遍才算礼貌,所以我是神乐,是主公大人的右护法阿鲁,你呢?”   珍香僵硬地回过头去,看到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怯生生站在破棚屋门口,有些羞窘地低声道:“我是……银。”   那少女长相并不是多么美丽迷人,但在罗生门河岸这种地方绝对算得上出挑。正所谓对比产生美,有许多瘦骨伶仃、因染过病而变得面目可憎的游女聚集在一起,就衬的普通清秀姑娘也国色天香起来。   神乐摆出大姐头的架势:“小银要来加入鬼杀队吗?听我说,你的身上存在着你哥哥所不具备的珍贵优点,来和我们混就一切都会好起来。”   不是,神乐你在说什么呢?我并没有动收人的心思啊?珍香心里当场就是一声“卧槽!”   志村新八捧哏一样问道:“小神乐,你看出来什么珍贵优点?”   “是眉毛阿鲁!小银拥有正常人该有的眉毛!”   “原来你也注意到眉毛了啊。”志村新八感叹。   原来你们俩都注意到眉毛了啊!珍香简直想捂脸。她没想到自己保镖偏偏是在这时候犯二,而且还一副要代她收人的架势,这是要造反了吗?要架空她的权威了吗?   喉咙处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感觉,像是有阵风吹拂而过,珍香转回头,发现十分离奇的场面:少年的衣衫长长伸出来一节,活物般凑到她面前,顶部像是刀片一样架到了她的喉咙处。   “你们对舍妹有什么企图?”那少年说,声音里夹杂着锋锐的坚硬质感。   如果说之前少年说话都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那现在这个机器人大概懂得了一些紧张之类的情绪。   但他到底是觉得妹妹受到了威胁?还是眉毛受到了威胁啊?   [这下可好,异能力者实锤。我怎么就老是摊上异能力者,说好的很稀有呢?系统,是不是你给我偷偷上debuff了?]   系统简洁地回复道:[放屁。]   “并非对你的妹妹有什么企图。”珍香非常无力地说,她知道现在光是这么解释根本不可能说服少年,但能够说服少年的那句话她却真的不太想说出来啊。   喉咙处的刀片威胁性地动了动,珍香知道再不能拖,不然面具不保:“实际上,我们是对你比较有兴趣,你是异能力者吧?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妹妹做什么,只是想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拒绝也无妨,我们绝不会做出打击报复的事情。”   只有这样说,才能以最快速度取得芥川龙之介的信任。这里指的并不是对人品的信任,而是对目的的信任。   少年冷冷看向还在与他妹妹攀谈的两人,珍香心领神会,对身后高声道:“别欺负人家小姑娘,回来了。”   左右护法应着声回来,与名为银的少女拉开距离。   芥川龙之介明显放松了些:“你们是什么组织?”   珍香试图糊弄过去,但左右护法却先她一步,你一言我一语就把鬼杀队给介绍清楚。   这下可好,担心的事情都发生了,颇有杀伤力的异能力者半只脚已经踩进了与鬼有关的世界。   [系统,这锅你可背好,都怪你硬要说哥哥是鬼。]   [你才该背锅,明明一开始是你用站不住脚的理论逼我跟你辩论。]   [怪我咯?]   [就怪你。]   系统与宿主之间友谊的小船再次说翻就翻。   芥川龙之介沉默了一会儿,他幽深的目光越过珍香三人,和棚屋门前的妹妹对视,进行无声交流。   片刻后他收起衣刃,那长出来的衣服像有生命的兽类一样挥动着缩了回去,他靠往侧旁让出路,对于加入鬼杀队的邀请却既不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珍香摆着高深莫测的姿态对他微微颔首:“那就改日再来拜访。”   说完,便带领两名保镖头也不回走出罗生门河岸。   等三个莫名其妙的来客离开后,芥川龙之介快走几步到了妹妹面前,问道:“没事吧?”   芥川银轻声回答:“没事,我觉得他们不是坏人。”   “即便不是坏人也应保持警惕。”芥川龙之介这样说,把藏在衣服下面的一块饭团掏出来,递给妹妹,“吃吧,今天不用节省,我们可以再买一些食物了。”   哪怕是在说这么温情的话语,他看上去也足够冷漠,漆黑双眸深不见底,似乎这具身躯里正关着一个没有感情的灵魂。   芥川银接过饭团默默啃完,沉默片刻后犹豫着小声道:“哥哥,他们是专门杀鬼的猎鬼人,来吉原应该也是为了工作吧。收集信息时听说了你我,才在好奇之下找来。所以……如果他们再来找我们,要告诉他们过年时的那件事吗?”   那件事啊……芥川龙之介也稍微沉默了一会儿。   “如果他们再来,就再看情况吧。”   ——   坂田银时缩在时任屋的后厨角落里,面无表情。   理论上他要在这里一直等着,直到时任屋楼主最终拿定如何处置他的主意。虽然善心的鲤夏花魁对楼主说了求情的好话,但以那个楼主的脾性,估计不会甘愿就这么轻轻放过,当成无事发生。   坂田银时才不会傻到乖乖等着听候发落,但要逃出去的话,眼前就摆着一个难以逾越的大.麻烦。   “对不起,银桑,我是个糟糕的女人,居心叵测利用了你落难的时刻,这样的我实在是太肮脏了,请用这跟鞭子狠狠地惩罚我吧。”   坂田银时面无表情,手里被塞入了一条粉红色的鞭子。   那当然不是正常鞭子,而是用柔软皮革制成,分出许许多多条“尾巴”,大概世界上已经很难找出搞不懂这种鞭子的使用场景的纯洁之人了。   猿飞菖蒲作为一名出色的一流女忍者,很轻松就潜入了关押坂田银时的后厨,现在因地制宜,捧起了一根萝卜,满脸通红地盯着他:“没关系的银桑,对我下再重的手都可以哦,无论你的**多么疯狂,我都会满足你。”   这到底是怎样的虎狼之词啊?真的不会被和谐掉吗?如果被和谐掉了算谁的责任?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该怪到阿银头上,阿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倒霉甜食控罢了。   被逼到无处可退,坂田银时反而不慌了,反正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留在时任屋的后厨还能混吃混喝几天,等实在混不下去了也许可以答应去那个什么鬼杀队。   不过一想到鬼杀队,坂田银时的脸色就有点发虚。他是真的怕鬼啊。世界上真的有鬼这种说法,一定是骗他的吧?   但是那个鬼杀队说吉原里有鬼……会不会就藏在时任屋里呢?会不会就藏在这个后厨里面呢?   想到这里,坂田银时可完全待不住了,冷汗顺着脖子就往下淌,他站起身想越过猿飞菖蒲离开。   猿飞菖蒲哪里会配合?不但不让路还碰瓷一样软了身子倒过去,两人顿时就是一阵拉扯,在后厨门口双双衣衫不整。   “我悄悄留了两块点心,你……”   静——!   坂田银时斜过视线,看到鲤夏花魁呆立在后厨门外,手中端着一个装糕点的小盘。   和京极屋蕨姬花魁盛气凌人的美貌不同,鲤夏花魁的面容毫无攻击性,脸小眼大,不笑时显得温柔贤惠,笑起来时则可爱淑雅。   在吉原这种吃人的地方,鲤夏花魁还保留着不合时宜的天真善良,对于莫名其妙闯入自己房间的人也怀有关切之心——会因为坂田银时在闯入后没有轻薄她,就在盛怒的楼主面前顶住压力为坂田银时求情;也会因为担心坂田银时的状况,就偷偷带了两块点心来探视。   但怎么说呢?现在似乎并不是感叹鲤夏花魁人真好的时候。   “抱歉,打扰了。”鲤夏花魁转头便走。   猿飞菖蒲的眼神犀利起来。   现在坂田银时的心意又变化了,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不那么怕鬼,只要有谁能来救他,今后让他去和鬼天天厮杀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第66章   那天之后的时间里, 珍香三人又在别处闲逛和探听消息, 结果几乎一无所获。唯一有所收获的人是神乐, 她看中一把小花伞,出钱买了下来。   吉原的人们偶尔愿意提一提昨晚的失踪事件, 但只要说到长期的多起失踪, 所有人就都保持了高度统一的讳莫如深。   各行各业自有禁忌, 游女这个行当的禁忌就是不对客人说“游女出逃”的事。   实际上吉原的“游女出逃”事件一直屡禁不止, 并且少有成功找回的情况, 那些逃走的游女总是音讯全无生死不知。但这种自家人关起门来都避免去讨论的话题, 更不可能说给外人听,给再多小费也没用。   经历了这种调查困难的挫折,珍香不得不转换思路:[系统你看, 要不我就换上女装得了, 把自己卖到一家大见世去。]   系统很惊讶:[你这么豁得出去?]   [当然不,我是在说气话啊。]   女装倒没什么, 反正她本来就是女性,但把自己卖进游女屋是绝不行的, 万一以后被人翻出来, 就是妥妥的黑历史,想想就窒息。   只是为了调查一只鬼而已,没必要牺牲这么大。   [如果实在没办法, 就只能再去罗生门河岸找线索了,切见世的游女为了讨生活是愿意丢开职业规矩的,如果连她们也不肯说, 就是给的还不够多。]   如此,第二天珍香就又带着保镖去罗生门河岸了,这回还买了些糖果之类讨人喜欢的小零食。   切见世的游女果然深明大义,知道客人来打听这些事情一定是为了吉原好,纷纷积极响应踊跃发言。   在切见世工作的游女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因为年龄大了,又没有特别的才能,不得不从正经游女屋里退下来,因为没有自谋出路的能力,只得沦落到切见世。   这样的普通游女最懂八卦,她们努力回忆着自己年轻时的往事,不但讲了各自亲历和听说过的失踪案、出逃案,还吐露了许多旁的事情。   珍香没有贪多,稍微问了一圈就停下来,告诉游女们自己明天还会来,再想起什么明天一定要说,之后便又去见了见芥川兄妹。   毕竟她都到罗生门河岸了,再故意不见芥川兄妹的话,反而显得可疑,俩保镖也会感到不解。   这次见面,芥川龙之介没再用异能做出威胁的举动,他只是全程和妹妹待在一起,然后用黑黝黝的眼睛漠然望着珍香。   这算什么?压力测试吗?   珍香可不会输给这种程度的眼神压迫,她果断与芥川龙之介回望,还抓了一把糖果塞给对方:“不知道你是否喜欢吃糖?我看好的另一个人就是甜食控,虽然表面看上去是没用的废柴,实际上却是位隐世高手。”   有压力了吧?小鬼,还不快拒绝加入鬼杀队?   但芥川龙之介只是接过糖果,说:“谢谢。”   他没有拨开糖纸吃掉,表现得似乎并不喜欢吃糖。这样系统倒是有些高兴,它认为芥川龙之介拿到不喜欢的食物,一定会降好感度。   实际上芥川龙之介是非常爱吃糖的,或者不能说是喜爱,而是渴求。   在这个贫民街一样的地方艰难生活,糖果永远是紧缺物资之一,人体需要足够的糖分才能有热量,缺糖是痛苦的事,他现在就想把所有糖都塞入嘴里。   阻止他的唯一原因就是谨慎,他需要在确认这个叫宇智波恭弥的人足够可信之后,再决定应该如何处理手中的糖,在那之前任何人想从他手中夺走糖果,都要面对被“不吠的狂犬”扑咬的威胁。   但明明已经把糖拿在手中,却要忍耐不吃的感觉真是糟糕。芥川龙之介原本对于这三个陌生人没有任何期待,现在却开始希望他们是可靠的人,这样自己就能安心吃糖了。   如此想着,芥川龙之介再看向珍香的眼神里便带上了一丝期望。   [系统,他瞪我的眼神更恶狠狠的了。]   [好事,说明他讨厌你了,那他一定会拒绝加入鬼杀队的。]   这样珍香就放心大胆起来:“龙之介,你已经思考了一夜,关于加入鬼杀队这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少年仍旧沉默。他只是看着神乐笑嘻嘻地将一把小花伞塞给小银,然后看着小银因为开心而稍微泛红的脸。   这是非常新奇的场面——他不知道该怎么准确形容——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才会发生的事情就这样轻易在眼前发生了。   他与妹妹一直生活在深渊里,并且从不认为深渊外面的阳光能照进来。   为了生存需要拼尽全力,但生存又意味着要遭受生的折磨。也许在外面的世界确实存在无知无觉的单纯善意,但是到了罗生门河岸,在这片残酷的幽深之地,那些善意都该如云雾一般迅速消融掉了。   这三个人也终究只是偶然闯入的外人,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此刻倾注到他与妹妹身上的目光又能维持多久呢?   根本没有什么可指望的,但……   一个他过去根本不敢想的念头冒了出来:但,他和妹妹是否有可能脱离现在这种深渊般的生活,过上另外一种或许很危险,但至少不用再为了一口饭、一件衣服就要拼尽全力的生活?   是否只需要试着伸出手,抓住眼前的这个机会呢?   胸腔中心脏一如既往地搏动着,就算不知是为何而跳,也从未有过一刻松懈。芥川龙之介任由三个外来者再次告辞离开,他看向小银,小银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犹豫,轻轻拉住他的手,传递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小银,你觉得与他们相处是否愉快?”   小银看了眼神乐送给自己的小花伞,肯定地点头。   “这样么,我明白了。”芥川龙之介点点头,又掩住嘴轻咳了几声。   ——   就像同切见世的游女们所约定的一样,在全新的一天,珍香又领着保镖到罗生门河岸收集情报了。   或者也可以说,是打着收集情报的幌子来听游女们讲故事。那些故事不完全限制在有人失踪的范围,各种发生在吉原的奇闻异事都叫珍香听了一耳朵。   比如有一个故事就很有意思:每过几十年,吉原就会出现一个艺名带‘姬’字的花魁,貌若天仙却极其恶毒,只要一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就会歪着头,眼睛自下而上地盯着别人看。   讲述这个故事的游女是个已经半疯的老女人,脸上因为疾病生出了溃烂的疮口,又因为无钱医治而任由烂疮继续发展,显出特别的丑陋狰狞。   没人知道这样的女人是靠什么活到今天,旁人只知道她对活下去有种特别的执拗。   那双因历经风雨而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了疯狂的光彩:“不只是故事哦,呵呵呵呵……我很小的时候,就亲眼见过呢,呵呵呵呵……”   珍香很难把这当中透露的信息视作单纯巧合:蕨姬花魁的名字里不就有个“姬”字吗?   [系统,你回忆一下我们看花魁道中的那个晚上。当时那么混乱,你有没有看清蕨姬花魁的动作?她是不是歪着头打量过那个失踪者?]   系统艰难回答:[呃……我不记得,当时光顾着看见世番抱摔失踪者了。]   [你明明是个系统啊,注意力却像人类一样容易分散,唉。]   系统想了想,好像的确是它的不对,便小小地道了个歉:[……不好意思。]   珍香大度道:[没关系啦,我不怪你,总之现在蕨姬花魁有重大嫌疑了,今天的调查很有收获,这就足够了。]   系统为珍香的大度感动了几秒钟,忽然回过味儿来:[不对啊,你不是也没注意到蕨姬花魁是否歪了头吗?不要说的跟你就是人类了一样。]   珍香哼笑:[我现在当然是人类,你敢说我不是吗?]   系统和宿主正在互相抬杠,就看到芥川龙之介过来了,旁边的游女们顿时作鸟兽散。   昨天这少年只是等在棚屋里,今天却主动出现,莫非是终于打算给出答复了?   “你们又来了。”少年幽深的黑眼睛看着珍香,面无表情,“已经是第三次了。”   “是的,还是那个问题,你考虑好了吗?是否要加入鬼杀队?”不愿意就直接说嘛,故意吊着人算怎么回事?觉得这样就是礼貌婉拒了吗?   但少年直接略过珍香这句话,第三次没有给出答案。他确认四下没有旁人,说道:“你们不是一直在找藏在吉原的鬼么?时间是过年的夜晚,我亲眼看到那只鬼把一名剑士吃掉了。”   仅仅只是看外形,大概就很难把它错认成人类,它有着瘦如鬼的男性形象,上半身的体型仅靠肋骨撑起,到了腹部就塌陷皱缩成一团,似乎只有一层皮肤包裹着脊柱。   当它站起身时,就仿佛只是一具行走的骨架,皮肤表面满是恶心的黑斑,面容更是丑陋到狰狞。   它看起来瘦到极致,可同时又充满力量,手臂上肌肉膨胀,双手各拿着一把镰刀,当镰刀割伤剑士时,剑士明显中毒了。   它与剑士之间发生的一切根本算不上战斗,因为它太过强大,根本没有挥动多少次镰刀就将剑士杀死了。   “原本那名剑士也不至于死得那么快,但是当时他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他来吉原本就是为了找女人玩乐,还能记得挥刀就已不错。”芥川龙之介有些尖刻地点评道。   这之后,丑陋的鬼就把剑士吃掉了。   芥川龙之介本以为自己和妹妹藏得很好,两人谁都没有发出一丝响动,但那只鬼还是发现了他们,并且在吃掉剑士之后嘲笑着出现在他们面前:“以为我发现不了吗?你们身上的味道我离得很远就闻到啦!”   芥川龙之介毫不犹豫地动用了异能,向恶鬼发动奇袭,但那恶鬼只是稍微抬手挥动一下镰刀,就轻易斩断了衣刃。   “呦,稀奇,居然是异能力者,真叫我嫉妒……不过劝你们还是别反抗乖乖让我杀了吧,怪只怪你们看到不该看的,我也不想做更多的麻烦事啊。”   “小银,跑。”芥川龙之介说。   这是十分简单的指令,如果不是完全信任,谁听到都会先犹豫一下,而芥川银什么都没想就听话地跑了。   芥川龙之介阻挡在恶鬼面前,他于夜晚的寒风中轻轻咳嗽,衣摆在身后组合成狰狞的野兽,发出了无声地低吼。   那恶鬼怨毒地盯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跑的是你妹妹?”   “是。”   “你们两个是在罗生门河岸生活的?”   “是。”   “哈哈哈,这可真是巧了,那就让我看看你保护妹妹的决心吧!”   双方战斗起来,芥川龙之介发誓自己已经拼上了全力,他从没有放松过自己的神经。   他知道该如何用异能战斗,知道该如何杀死敌人,他在每一场战斗里都不会保留。   为了一口食物,为了一件衣服,为了冬夜里冻死的人不是自己,他总是如同不会吠叫只会扑咬的野犬般战斗。   但他的表现却没有超越那刚刚死掉的剑士。他明明旁观了战斗,知道了恶鬼的战斗方式,拥有了更多准备的时间。他应该胜的,为了活下去他也只能胜,虽然他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为何必须活下去。   但恶鬼却对他咆哮着:“太弱了!你也太弱了吧!这样你要怎么保护妹妹?你就只会操纵衣服下摆的小把戏吗?我就算不用镰刀也能照样杀了你!”   然后恶鬼就真的不用镰刀了,它转而纯粹靠身体战斗,甚至没有释放毒素。但即便是这样,芥川龙之介也觉得很难。   恶鬼终于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算了,你还是让开吧,只要让我杀了你妹妹,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如何?你是个异能力者,还算有点价值,我可以把你转化成鬼,这样你就能活下去了,你要是聪明就该一口答应下来,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芥川龙之介没有回应,他只是再一次拼上全力去战斗。   任何关系到生死的战斗都是没有体面可言的,芥川龙之介已经不再考虑自己会不会活下去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回荡着,就是“杀了它!”   那是种很玄妙的感觉,有一股热烈的火焰从胸膛涌现,芥川龙之介第一次体会到了就要从喉头喷涌而出的强烈感情。   他因此而快活,甚至因为快活连身体都觉得轻盈。   在不知道究竟有何意义的活着之外,他首次拥有了愿望:他想战斗,他想杀死眼前的鬼,他想取得最终的胜利。   不是为了活下去,其实就算死掉也没关系,因为死亡并不可怕,反倒是在深渊里生存才叫折磨。   是为了复仇啊。   如果要问这当中究竟存在着什么仇恨?那便是对这整个人生的仇恨。他要向他所经历的荒诞的一切复仇。   他是没有感情的野犬?不不不,他已经得到了,这名为仇恨的感情。   他向着恶鬼发动了自杀式袭击。   恶鬼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你一点也不想再考虑活下去了吗?你知道的吧,我一直在让着你,否则随时都能杀死你了,就算这样你也不肯认输吗?”   见芥川龙之介的攻击丝毫没有犹豫,恶鬼终于败了一样叹气道:“好吧,我明白了,虽然你很弱,但这股保护妹妹的劲头倒是很好……那就算了,你们就暂且活下去吧。”   恶鬼躲开了芥川龙之介的攻击,向远处拉开距离,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之后芥川龙之介拖着疲惫的身体四处寻找,却再也没有见过那只鬼。   ——   珍香消化着这些信息,对芥川龙之介说道:“异能力者是无法转化为鬼的,它骗了你。”   芥川龙之介觉得这并无所谓:“鬼会欺骗人类是毫不奇怪的事。”   这话听着居然还蛮有道理,珍香不由信服地点头:“好吧,既然你主动告知我这件事,那你一定是想得到什么了,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一个亲手斩杀它的机会。”芥川龙之介摸了摸自己陈旧的外衣。   珍香惊讶地看到衣摆下方露出了一把日轮刀、不,应该说是被折断了一半的半把日轮刀。   “按照你们所说,鬼只有用日轮刀斩断脖子才能消灭,这把就可以对么?”   断刃上闪过一道光彩,似乎在应和少年的话语。   “那死去的剑士就是你们鬼杀队成员吧?我将他剩下的这半把刀保留至今,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使用这把断刃,战胜那夜折断它的鬼。”   少年黑色的双眸如深渊一般幽暗,语气却透出一股异样的偏执和热烈:“只要我最终能因为胜利而幸存下来,我就会同妹妹一起加入你们。”   [哦嚯,完蛋。]珍香对系统说道。   为了杀鬼而舍生忘死,这家伙的精气神儿也太契合鬼杀队了吧? 第67章   坂田银时捧着一块樱粉色的点心咬进嘴里。   啊, 得到了, 终于得到了!这名为糖分的美味!   “好吃吗?”鲤夏花魁笑着问他,“不要急,我这里还有一些。”   坂田银时点头答应,接着毫不犹豫地把视线所及之处全部糕点塞入口中。   旁边看着的新造敢怒不敢言, 只能恶狠狠瞪他,用眼神示意“你倒是给别人也留一点啊!”这种信息。   但这样的信息如果能被坂田银时接收到,那废柴甜食控也就不是废柴甜食控了。   一切转变是在昨天发生的,时任屋来了个打架闹事的人,因为机缘巧合竟一路闹到不对客人开放的内部。   大家全都被吓坏了, 但当闹事者风风火火一头闯入后厨, 却直接被坂田银时打倒在地。   坂田银时当时是这么说的:“够了啊, 阿银的食物已经像是节操一样就剩下这么可怜的一点点了!你居然还想抢夺吗?”   总之,利益至上的楼主从这次事件里品出了别样的滋味, 随即做下决定:“你就在时任屋里当妓夫吧, 既然是这样能打的人。”   于是坂田银时摇身一变, 从阶下囚变成了在时任屋工作的职业者。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没有薪水, 只能打白工。   “楼主真是想钱想疯了。”有些人捂着嘴窃窃私语, “为了能招个不花钱的妓夫使唤,连这种来历不明的男人都肯要。”   但不管别人有多大意见,坂田银时都成了能够在时任屋里光明正大走动的“自己人”。   “以后别再做那么冒失的事情了。”鲤夏花魁对他温声告诫,“想要大家都接受你的话,你可要好好表现才行。”   “大家才不会都接受我呢,你看我这头天然卷就知道了, 我不受欢迎都是天然卷的错。”   这是怎样连逻辑都抛弃了的狡辩啊。   鲤夏花魁只好微微蹙着眉叹了口气。毕竟妓夫不是她的直接下属,她没法强行要求什么。   但她不知道,正是她这软绵无力的为难表情,才导致坂田银时坐立不安:“哎呀突然就想去工作了呢,你今晚没有工作就早点睡吧,不要操心阿银,阿银绝对是熬夜冠军。”   说完就与新造一道退了出去。鲤夏花魁无奈地摇摇头,随后又不禁微笑了一下。   坂田先生可真是的,原来还是有羞耻心的啊,不过就是那方面的爱好……还有那个面生的紫发姑娘也……玩得真大。   只转过一个走廊,新造就不再装模作样了,她冷哼一声跟坂田银时拉开距离,摆明了自己耻于同废柴为伍。   但坂田银时却感觉良好。他的“洞爷湖”已经回到腰间,再没有比这更叫他安心的事情了。   月上树梢,吉原迎来了一个全新的夜晚,坂田银时溜达着向后厨的临时床铺走去——楼主还没来得及给他安排住宿——他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原来你藏在这里啊,真让我没想到,反而变得难找起来了,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吗?”蕨姬花魁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用隐含着恼怒的声音说道。   她歪着头,眼睛自下而上地盯着坂田银时:“那天搅扰了我的花魁道中的人就是你吧?”   “啊?肯定不是,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妓夫啦。”坂田银时冒着冷汗说,“您是不是走错啦?晚上光线不好确实容易迷路,不用解释的我都懂,您尽管放心,就让我来恭送您回京极屋去吧。”   “不,我可不会在夜晚迷路,也不会瞎到认错人。”蕨姬花魁冷笑,“你做了冒犯我的事情,也该知道要承担后果吧?”   满是梅花图案的漂亮腰带如活物一般飞舞起来。   蕨姬花魁伸出了尖尖的长指甲:“就你这样也能当妓夫?真是好笑。但你没必要害怕,我可不吃丑陋的废柴,一口都不会碰的,你最终只会被我摔成一团肉酱而已。”   坂田银时拔腿就跑。   嗐,傻子才等在那儿战斗呢!爱谁死谁死吧,总之他只能顾得上自己逃命了。   鲤夏花魁睡眼惺忪地拉开门,望向外面:“是什么声音?有谁在——”   她看到了蕨姬花魁,但蕨姬花魁已经变得与印象中完全不同了,虽然她对蕨姬花魁并不熟悉,但也知道不该是现在这样:头发张扬地散开,没有再穿着得体的花魁衣服,腰带在空中肆意舞动,脸上出现了梅花图案,眼眸中刻着“上弦”与“陆”。   “哈!我真是差点就忘啦。”蕨姬花魁盯着她大笑起来,“那便趁这个机会把你一起吃掉吧,否则转头又忘记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鲤夏?”   在鲤夏花魁反应过来之前,满是梅花图案的漂亮腰带便伸长出去,将她团团包裹。   逃跑的坂田银时停下脚步。   “我说,废柴才不丑陋呢,明明是时髦度很高的帅气属性啊!”   ——   珍香并没有想到,调查吉原的鬼这件事还能产生更多波折。   一边是名字里带“姬”字的花魁,另一边是丑陋的镰刀男,究竟哪个才是吉原真正的鬼呢?   分别看描述的话,两边都是十分符合,但鬼只能有一个,二选一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不过,吉原里一定有鬼这点倒是非常明确了。   [系统,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提前安排一下让马甲死遁的事情。]   [怎么安排?]   [你有没有那种卡?就是让大家都看到我被鬼吃掉了,鬼也觉得它把我吃掉了,可实际上我啥事儿也没有的卡。]   以此为目标,系统和宿主一起挑挑拣拣,最终选出来一张紫卡:   【脑洞成像技术·魅力】   【效果:预想一件即将发生的关于自己的事情,在之后1小时内指定一片区域,将预想中的场景展开覆盖,任何单位都会将该假象视作现实。一旦该场景中(自己之外)的任意单位意识到不合理之处,便会失效。】   [这回可大出血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要用到紫卡,这个马甲死遁还真有牌面。]珍香道。   [其实【视觉魔术·普丑】也可以用的,还更省能量。]系统道。   [那个不行,只能骗人却骗不了鬼,我得保证万无一失。]   [要是为了万无一失,该用【虚拟现实·巨富】才对。]   [这倒也不必,用橙卡的消耗太大了,我还是愿意稍微冒点风险的。]   打定主意要把马甲丢在吉原之后,珍香就和两个保镖通了气:“我会设计让‘宇智波恭弥’这个身份死掉,你们俩到时候不要过分惊慌,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志村新八惊讶:“为什么要让假身份死掉?”   “是不能直说的理由。总之为了保密,事后我会自己悄悄返回鬼杀队,你们俩就当‘宇智波恭弥’确实死了,而‘产屋敷箴乡’从没来过吉原。我相信你们能搞定之后的事情,等吉原事了,随便你们返回蝶屋,还是在哪个有紫藤花纹章的家族住下。等到了合适的时间,我会派鎹鸦联系你们。”   如此,珍香是打定主意让“哥哥”速死了。   也不知道这对产屋敷兄弟之间究竟什么仇什么怨,弟弟竟非要置哥哥于死地。   “您一个人行动没问题吗?”志村新八有些担心。   “当然没问题,我还没有脆弱到离开保镖就不活了的程度。”保镖的最大意义就是在她作死的时候保护她面具安全,但如果她不打算作死了,也就没有必要时时刻刻都带保镖出行。像是在赶路途中偶然撞见的那些危险,她完全可以自己搞定。   志村新八与神乐互相对了眼色,心领神会点头应下。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珍香所欠缺的就只有鬼了。   “决定了,今晚开始熬夜找鬼。”珍香在左右护法哀愁的抱怨声里拍板决定。   在不清楚芥川龙之介口中男鬼所处位置的情况下,先去确认蕨姬花魁是否为鬼最合理,珍香本人身手不好,就与神乐暂时留在芥川兄妹这边,派出志村新八作为找鬼代表,打发去京极屋消费。   “喏,这些钱都是你的活动资金,你先整一身有身份的体面衣服,然后去京极屋点花魁。第一次去他们不会让你见到花魁的,但你只要把钱给够,第二次他们就会同意了。”   “那……那见到花魁之后怎么做?”   珍香掏出一个密封起来的小小的紫藤花香囊。这个香囊由后勤部队“隐”制作,珍香考虑到来吉原是为了找鬼,所以特意将之进行了密封保存。   她伸手递给志村新八,说道:“见到花魁之后你把密封打开,看看花魁是不是非常厌恶并当场把你赶走。如果是的话,记得不要让她起疑,否则她可能会找机会杀死你。”   系统不禁问:[珍香,你觉得志村新八能行吗?]   [当然不行,我给的活动资金是绝对不够他点花魁的,而且他哪里知道大见世的规矩,不闹出笑话就不错了,我只是给他找点事做。]   系统有点闹不明白:[这么说,你是见不得他闲着吗?]   [屁话!我是那种没事找事的人吗?]珍香非常不能接受系统对自己的无理诽谤,[我们找鬼的目的又不是要消灭鬼,而是要给马甲安排死遁的同时警示鬼离开吉原。所以如果蕨姬花魁是鬼,那么首先面对她并揭开她身份的人应该是我。但大家都知道我不会打架,上赶着争第一名是非常可疑的,所以需要先吩咐别人在我前面行动。]   这么说系统就懂了:[你让志村新八冒险,大家才觉得你正常,但你又该怎么赶在他之前接触到蕨姬花魁呢?]   [笨蛋才遵守规矩,废柴天然卷不是已经做了个好榜样么?想进花魁的房间,自然是靠强闯了。]   [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想到!]   那当然因为你是笨蛋了。珍香在心底嘲笑一声。   [强闯的事情稍后再说,毕竟万一认错了鬼,我们多半会被直接赶出吉原。]   志村新八乖乖离开罗生门河岸去办事了,那小子好像并不懂争辩自己只是保镖,没有义务做更多的工作,真是乖巧。   天色渐晚,星月攀上高空,留在棚屋做客的珍香忽然灵光一闪,避开神乐对芥川龙之介问道:“你和鬼战斗的时候,有没有注意过它的眼珠,那上面是否有刻字?”   “有。”芥川龙之介说,“一只眼珠上是‘上弦’,另一只眼珠上是‘陆’。”   上弦之陆!   珍香精神一振:[看来蕨姬花魁那边只是巧合,真正的鬼是镰刀丑男。]   系统反而觉得有点愁:[但蕨姬花魁好找,镰刀丑男却要去哪里找呢?]   [系统,我们用那招吧?那招生效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确认十二鬼月中的哪个,二是要身处其附近。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成功了,说明鬼就在我们旁边,如果我们失败了,说明鬼在吉原的别处,那我们再换个地方继续尝试,这样总能排查出一个大概范围。]   系统为珍香的灵活头脑感到无比佩服:[好,就这么办,咱现在就开始尝试。]   于是珍香靠着棚屋的门口坐下,假装自己有心事要想,这样可以掩饰万一成功后她的异常表现。虽然她并不觉得第一次尝试就会成功。   结果是顺利过头了,以至于突然到令人惊悚的程度。   没有一丝丝防备,没有一丝丝顾虑,珍香就感觉到了头脑的昏眩与意识的盘旋。   哥哥……   身为哥哥,是必定要保护好妹妹的……   出生在罗生门河岸、生活在吉原最底层的孩子,大概自睁眼起就被打上了废物的标签。   要活下去太难了,更别说长成一副皮包骨的身体,他容貌丑陋声音也难听,谁见了都说是“没用的东西”,丢着石块如同驱赶野狗一般驱赶他。   他只有靠吞吃老鼠和虫子生存,把别人丢弃的镰刀当成玩具,一年四季蓬头垢面,满身跳蚤臭不可闻。   直到有一天小梅诞生了,名字直接取自于害死妈妈的性病,和他一样不被祝福就匆匆来到人世。   那是个多么漂亮的女孩啊!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惊人的美貌。   他决定当个好哥哥,而妹妹小梅就是他今生最大的骄傲。   慢慢的,他发现自己竟然非常擅长打架,可以去当个妓夫,做收债人的工作。   “那么从今往后,我就叫妓夫太郎了!”他这样宣布说,就算他很清楚“妓夫”本身并不是个多么光彩的称呼。   丑陋似乎也变得没什么不好,大家都说他的模样如同恶鬼,叫人毛骨悚然,哈哈痛快!那就都来怕他吧!跪在他脚下哭喊好了!   一次打架时遇到了狠角色,他花废不少力气才将人打服,当然身上也添了些新的伤口。   这无所谓,因为伤口就算不处理自己也会长好的。   “还是我帮你处理一下吧。”   妓夫太郎恶狠狠扭过头,看到一个矮小的人,戴着一顶掐银丝的礼帽,脸上扣着描绘了紫藤花图案的银白面具,衣着也明显是有钱人的衣着。   “什么人?藏头遮脸是想做什么?”妓夫太郎举起了镰刀。   “抱歉抱歉。”珍香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慢慢把面具摘了下来,“我带着面具是因为担心遇到能认出我的人,不瞒你说我也不太招人喜欢。”   妓夫太郎皱着眉,将珍香上上下下打量一番。   原来并不是矮小,而是原本就只是少年。   妓夫太郎举着镰刀一步步逼近,珍香只好一步步后退,最终背部抵在了墙上。   镰刀威胁性地架住珍香脖颈,只要一使劲就能割开珍香的喉咙。   珍香都无奈了。为什么这些罗生门河岸的孩子都这么喜欢威胁别人喉咙啊?芥川龙之介就做过几乎完全相同的事情。   “咳,那个,我以前的名字现在不敢用了,我刚刚给自己想了个新名字——忍野虚,你觉得怎么样?”   妓夫太郎细细观察着珍香的脸。   冷静,真是太冷静了,哪怕被他威胁性命都表现得无动于衷,没有丝毫畏惧,这少年是根本不懂得害怕吗?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平稳到了木讷的程度。   仔细想想,最近吉原并没有出现关系到少年的悬赏,可见这少年得罪的人并不打算为了捉住少年支付一笔赏金。   并没有机会赚笔外快,可真是无趣。   妓夫太郎低哼一声,收起镰刀转身打算离开。   但珍香立即把这个动作视为友善信号,跟着贴了过去:“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呢,我给你处理一下比较好。”   “别跟着我!”妓夫太郎火大地随手向珍香甩出一记攻击,而珍香凭借直觉先一步轻飘飘地躲开了。   “呵,你很能躲啊?”妓夫太郎愤愤咬牙。他刚与人战斗完,实际上很疲惫了,伤口也在拖累他,如果现在再战斗的话恐怕很快就要破绽百出,所以最好是避免战斗。   生人勿进的气场都开到这么大了,为什么这个给自己现场取名的忍野虚还一副感觉不到的样子?眼瞎吗?就不觉得他像恶鬼一般可怖吗?   珍香一脸淡定地摊开双手展示着自己的无害:“话说你还没有讲过你的名字,但我已经把我的名字告诉你了,虽然我说的是假名字,但你完全不说的话就太不礼貌了。其实呢,我并不多么在意礼貌,可最基本的礼貌我认为还是应该有的。”   屁的礼貌!为什么这小子这么多废话这么烦人啊?也太叫人火大了吧!   ……   结果最后珍香还是得逞了,她成功按住了不断狠狠瞪她、但身体倒是老实配合的妓夫太郎,为其处理了一身伤口。 第68章   珍香在妓夫太郎家住下了。作为代价, 她被迫交出了自己的面具。   “你害怕被人认出来?那很好, 这个面具就交给我保管了,今后乖乖呆在家里陪我妹妹,哪儿都别想去。”妓夫太郎这么说。   虽说是家,其实也只是许多长排棚屋中四面漏风的小小一间, 大小只有几个平方,非常局促。   之所以妓夫太郎愿意容忍珍香,是因为珍香发现自己并不会感到饥饿和口渴,无需食物和睡眠就能一直维持正常,甚至不用排泄和出汗, 仿佛变成了一个时间被彻底冻结的假人。   “居然不吃不喝就能活下去?你可真是个怪物。”妓夫太郎十分厌恶地评价道。   但与此同时, 他却又莫名对珍香付出了信任:“你就对自己是个怪物的事情感恩戴德吧, 如果你活着需要消耗珍贵的食物,我绝不会留你。”   工作时, 妓夫太郎会放心地把珍香留在家里, 代他照看妹妹。   珍香由此认识了小梅。那是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美貌姑娘, 妓夫太郎教导小梅什么, 小梅就只管学习什么, 从不考虑是非对错。   在一个阳光明媚温柔的慵懒天气里,珍香懒洋洋地枕着头说:“太郎啊。”   “别叫我太郎!”妓夫太郎皱眉。   “有什么关系呢?你也可以叫我小虚。”珍香十分无所谓地说,“我觉得你这样教你妹妹不行啊。”   “你有什么意见?”   “你不觉得小梅是特别容易受人影响的孩子吗?”   “所以?”   “所以我觉得最近小梅脾气越来越坏了,多半是你造成的。”   妓夫太郎向珍香丢出镰刀,珍香赶紧侧身闪避。   “不是我说,你净给小梅灌输些‘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类思想, 这样等小梅长大了可是会变成恶毒女人的。”   “那又怎样?”妓夫太郎火大地走到珍香旁边,踮起脚尖伸手去抓嵌入墙里的镰刀,结果够了一下竟没够到。   珍香清清嗓子,俯下身爬到地上摊平后背,妓夫太郎就气哼哼地踩上去,总算把镰刀拔了下来。   如此一来一回,妓夫太郎觉得自己挺没面子,充当踮脚的珍香却还是一贯淡定:“太郎啊。”   “别叫我太郎!”   妓夫太郎又有点想揍忍野虚了,他几乎每天都这么想,但自从他准许忍野虚住下来,就一直较着劲一样再生气也不会真的和忍野虚动手,刚才抛出镰刀都故意抛高,就怕伤了忍野虚,结果是不慎把镰刀钉在了高处。   可恶,这个忍野虚果然根本不值得他费心照顾!   妓夫太郎咬了会儿牙,说道:“我自己的妹妹,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人只有足够自私、去争去抢才能活得长久,这就是这个世界交给我的道理。我把我学到的再教给小梅,又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我只是觉得蛮可惜。”珍香望了眼窗外,小梅正蹲在杂草丛生的河岸边上自娱自乐。   也就是小梅不在旁边,她才敢和妓夫太郎这么说话,否则那个兄控可要尖叫着发飙了。   “小梅如果不是生在这罪恶的罗生门河岸就好了,她会成为一个好孩子的。”珍香轻声道。   妓夫太郎与珍香一起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他往地上啐了口痰:“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的确,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但珍香还是尽可能尝试了给小梅教导些积极向上的思想,可惜小梅没听两句就开始嘲笑她:“你也太天真了吧!幸好你不需要吃饭就能活下去,否则你很快就会死掉了!”   珍香试着打感情牌:“小梅,同居这么久,咱俩也算有点交情了,如果我真死了你会为我悲伤吗?”   “哈?开什么玩笑,没用的废柴就只管去死好了。”小梅毫不犹豫地说。   这说明虽然小梅很容易受人影响,但比起受珍香的影响,她还是更愿意受哥哥的影响。   珍香只好摇摇头叹气:“你已经完全是太郎的形状了。”   小梅就瞪她:“你在说什么呢?我长得超漂亮!和哥哥一点也不一样!”   珍香忧郁不已。   [系统啊系统,我好寂寞呀,开垃圾玩笑都没有人听得懂了,这日子到底还要过多久才到头?]   [……]   [啊啊啊好无聊,系统你是猪,你是丑八怪,你是世界第一蠢蛋,我迟早踹了你单飞。]   [……]   [其实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不要谁都不可能不要你,你就是我的命啊。你瞧,我为了你做过多少丧尽天良的事情?虽然最后都不算多成功,但我真的是尽力在敷衍你了,你就不觉得很感动吗?]   [……]   [可恶,我真的要得焦虑症了,总觉得听不到系统的声音,系统就会随时跟我解除绑定,那我这些年的辛勤努力可真是全白瞎了。]   [……]   珍香真的后悔了,上次和童磨共情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可以在某些状况下发出声音并让琴叶听到,事后她仔细回顾了所有细节,大致总结出一点经验。   在这次和妓夫太郎共情的时候,她就很快运用了经验,想看看是不是还能再次说话被听到。   结果没想到啊,她不但是说话能被听到,整个人也能被看到、碰到了。或者说,她是直接掉进了那个属于妓夫太郎的世界里,时间流逝也跟着完全保持一致。她没有任何办法出去。   被困在鬼的回忆里面也太痛苦了吧!而且她还和系统联系不上,不清楚现实那边是什么状况。   万一她的身体留在外面,这些天过去已经腐烂了呢?真是越想越绝望。   [系统!统统!姐妹!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啊姐妹!我再也不嫌你笨了,为了你我什么坏事都肯做,嘤嘤嘤嘤……我知道你最喜欢听我编虐心段子,我以后一天给你讲一个、不,讲五个!好不好姐妹?嘤嘤嘤嘤……]   但就算珍香已经开始胡言乱语,系统那边还是一片沉默。   [妈的,绝了。这也太无聊了吧?中也被关在设施里十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都不会无聊疯掉么?嗐,仔细想想,其实我过去也没这么矫情,在盐田里数盐粒儿的日子更无聊,但我还不是挺过来了?就是跟系统混的这些年才得上了臭毛病,脑袋里没点动静就忍不了,果然是坏习惯最好养成。]   珍香自娱自乐完毕,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小梅,想不想听故事?就是特别虐心的那种故事。我最会编故事了,是将来注定站在文坛顶端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没用的废柴。”   美貌惊人的女孩总算肯赏个眼神过来了,那双漂亮又无疑十分傲慢的眼眸中满是好奇:“什么故事?”   于是当天晚上,小梅大哭着扑进了下班回家的妓夫太郎怀里。   “忍野虚!你欺负小梅了?!”   “没有啊。”珍香非常无辜。   妓夫太郎紧张地低下头问小梅:“告诉哥哥,他怎么欺负你了?说出来哥哥给你出气。”   “虚……他说要给我……讲故、嗝儿、故事……”小梅哭地上气不接下气。   她断断续续哼哼唧唧了好半天,才总算抹着泪把事情给讲清楚。听完之后妓夫太郎非常无语。   珍香真没做什么,她只是讲了一个人间真实的故事而已。故事中互相扶持相依为命的兄妹经历了种种磨难一起长大,在终于看到可以过上好日子的曙光时,哥哥突然被转化成鬼,因为饥饿失去理智,吃掉了妹妹。   这是多么普通的BE啊,珍香都没有在这里面玩弄感情设置起承转合,只是简单讲述了她目前总结出来的属于妓夫太郎的故事。   事实证明最后成为鬼的的确是妓夫太郎,那么关于“姬”字花魁的吉原传说就变得耐人寻味了。珍香合理推测,认为这是成为鬼之后妓夫太郎太过思念妹妹,所以有意塑造出来的虚假形象。   反正鬼是可以拟态改变容貌的,也许妓夫太郎变成鬼之后就疯到精分女装了呢?   “我原以为只有小梅脑袋不大灵光,原来你也是这样。”妓夫太郎看向珍香的眼神十分复杂,“我们就生活在地狱之中,还能不清楚这世界上有没有鬼?我们已经是鬼了。”   珍香问他:“我说的是另外一种鬼,会因为饥饿吃掉亲人的那种,如果你有一天变成了那种鬼,你会吃掉小梅吗?”   “怎么可能?小梅是我的骄傲,就算我吃了全世界,都不会吃掉小梅的。”   一边旁听的小梅就一边流泪一边点头:“我也是!如果我变成了鬼,我就专门吃漂亮的人,反正绝对不吃哥哥。”   妓夫太郎觉得妹妹这话很不对味儿:“你是嫌我长得丑所以不愿意吃,对吗?”   小梅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珍香感觉心情十分微妙:“那我呢?你们俩变鬼的话,吃我吗?”   妓夫太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头:“当然不吃。”   于是小梅也跟着摇头:“不吃。”   珍香捧心:“我好感动,你们两个心里都有我。”   “不是因为这个。”妓夫太郎一口否定,“你是怪物,你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活下去,我怕吃了你我会拉肚子。”   小梅再次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哭不出来,珍香一定要学小梅那样大哭一场,或者再进阶到一哭二闹三上吊,看看妓夫太郎还会不会对她如此恶言相向。   “呵,那你们俩可要记住这个承诺,将来千万别吃我,我先声明我记性很好,不会忘的。”   “是吗?”小梅表示怀疑,“那你记得我昨天吃了什么吗?”   “……老鼠?”   “是一块抢来的年糕,笨蛋!”   虽说珍香并没能依靠言传身教改变小梅的性格,但她倒是教会了小梅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手法,这部分是她父亲教给她的,现在她又交给小梅,很有传承的感觉。   有一次,珍香等小梅手法熟练地给妓夫太郎包扎完伤口,问道:“有没有兴趣将来当个救死扶伤的女医生?”   “没兴趣。”小梅对珍香翻白眼,就算翻白眼也很美丽,“我要做吉原的花魁,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目标。”   “花魁可是什么都要会的,不只是花魁道中时能迈出标准的八文字步法就行,你还要学会乐器,懂得乐理,能和客人们畅聊历史,还要会一手好字,作华美的诗——”   “啊啊啊我不听了!”小梅堵住耳朵跑掉了。   其实就算小梅想听,珍香也说不出更多的内容了,她对花魁的全部认知都来自猿飞菖蒲的科普,并没有可以再卖弄的东西。   但是没关系,因为小梅并不知道,所以每当珍香觉得小梅很烦时,就故意摆出要教授文化课程的架势,很轻易就能把小梅逼走。   就这样,珍香和妓夫太郎和小梅一起生活了一整年。   夏天最热的时候,她不会出汗,小梅就特别喜欢粘着他。冬天最冷的时候,她体温不会下降,小梅就非要和她一起睡。慢慢的,妓夫太郎开始忍不住嫉妒她。   珍香认为这纯粹是妓夫太郎玻璃心,因为每当妓夫太郎呼唤小梅的名字时,小梅总是笑得最开心。   谁也不会怀疑这对兄妹之间的感情,越是如此,珍香越觉得惋惜。   当珍香给小梅讲了第N个BE故事之后,小梅终于爆发了:“你为什么就见不得美好的东西长存?”   珍香平静地解释道:“因为美好的东西就是注定不会长存,家人之间无法永远一起生活,兄妹之间也——”   “不!我不管!我就要永远当最美的女人!永远和哥哥生活在一起!还有你!”   “还有我?”   “对!你是我们家的一员,是……是我们家的仆人!将来我当花魁,你就负责代替我写字作诗奏乐聊历史。”   珍香哭笑不得:“那到底是你当花魁还是我当花魁?”   “当然是我了。”小梅特别神气地挺了挺胸膛。到底是个真正的十三岁孩子,就算生活困苦也拥有着十三岁孩子该有的蓬勃朝气。   珍香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小梅的发顶:“好,那就说定了。”   小梅心满意足地出去玩了,妓夫太郎后一步回到家中。   他今天难得摆出了复杂纠结的表情,看起来怪滑稽的:“忍野虚……你在我家已经待了一整年了。”   “是的。”珍香点头。   妓夫太郎慢慢从怀中掏出了描绘着紫藤花纹路的银白面具:“都一年过去了,和你有仇的人应该也不会再继续找你,这个面具我还给你,今天起你可以自由出去了。”   珍香没有立刻接过面具,她打量着妓夫太郎,问道:“你要赶我离开了吗?”   “不是那个意思。”妓夫太郎有些烦躁地抓了把脖子,“我觉得你是……嗯,你已经是、好吧,你就非要逼我说出来对不对?我认可了!你是我的家人了!”   珍香牵动了一下嘴角。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在这时候笑出来啊,就像她真的可以拥有这份亲情一样笑出来。   “太郎,这个面具就送给你了,因为我觉得比起我来说你更需要它,快用它挡一挡你的丑脸吧。”   “忍野虚!”   妓夫太郎气急败坏扬起了镰刀。   虽然明知是虚假的,但珍香还是多少产生了那么几分期待:这种生活会再持续多久呢?她是不是有可能阻止鬼的出现呢?她是不是可以试着去做更多的好事、期待更棒的未来呢?   答案是否定的。   因为她的视角很快就迅速上拉,飞到了高处,她没有任何办法控制这一切,就像是打游戏进入了不可跳过的剧情动画。   她看到小梅用发簪捅瞎了陌生男人的眼睛,看到陌生男人将小梅捆起来放火烧,看到妓夫太郎迟一步赶到,挥舞着镰刀为小梅报仇,然后抱着小梅奄奄一息的身躯向世界发出质问哀嚎,看到在吉原偷吃游女的童磨笑着分出血液,令兄妹两人一起转化成鬼。   原来珍香的担心从来都没有必要,就算变成鬼,哥哥也不会吃掉妹妹,妹妹也不会吃掉哥哥,因为哥哥和妹妹都成了鬼,他们可以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在这个有些残忍的童话故事里,并没有忍野虚的姓名。   珍香睁开双眼,她发觉自己脸上有点湿湿的,是什么呢?   [珍香,你哭了?]   珍香愣了好一会儿:[……啊,系统,是你啊。]别说,这一整年没见,感情都有点生疏。   [我没哭,眼睛里进沙子了而已。]她抬手擦掉眼泪。   系统不信:[你吹呢吧?看人家记忆全程可是闭着眼睛的。]   [这样啊,其实我有迎风流泪的毛病。]   [你是不是迎风流泪我能不知道?]   [好吧,我说实话,我是被丑哭的,妓夫太郎真的太丑了……我知道你不信,其实我在为打脸而哭,鬼舞辻无惨也太善变了吧?为什么就可以容忍兄妹两个一起当鬼啊?它真的有原则这种东西存在吗?它真的有要求过鬼不得群居吗?]   珍香悲愤着站了起来,缓缓挺直腰杆。   她现在又看到妓夫太郎了,时空交错的感觉真是奇妙,只是眼前这位妓夫太郎手里的镰刀看着更吓人了,眼睛上也多出了上弦之陆的刻字。   妓夫太郎盯着她,怨毒地发笑:“真难得,罗生门河岸也会来这么尊贵的人啊,真好,皮肤光滑细嫩,一点伤疤都没有,还戴着这么好的帽子,一定过着从来不为钱发愁的生活吧?你在打听鬼的事情吗?何必这么辛苦呢,我就直接来到你面前让你看到好了。怎么样,我就是你要找的鬼,你满意吗?”   “说实话,不是很满意……我叫忍野虚,你呢?”   “妓夫太郎。”它抓着脖子,制造出深深的血痕又很快复原,“忍野虚,你可以赶紧去死吗?因为我稍微有点嫉妒你啊。”   它挥起镰刀,割开了忍野虚的脖子。   一顶掐着银丝的漂亮礼帽落在地上,沿着不平整的路面滚动向远方。   珍香俯下身,伸手将礼帽拾了起来,拍去上面沾染的灰尘,静静看着妓夫太郎将“自己”吃掉。   【脑洞成像技术】完美的开始和结束,将宇智波恭弥的惨烈死亡映在每一个能看到的人的视网膜上,就连事先被提醒过的神乐都吓住了。   从头到尾,谁都没有意识到这当中的不合理之处,包括妓夫太郎,它真的相信自己是出于自己的主观意愿杀死并吃掉了戴礼帽的少年,它一点都没有起疑。   看吧,多滑稽啊?珍香对自己说。虚假的就是虚假的,亲情也好,承诺也好,若真的信了,才是大傻瓜哩。 第69章   鬼这种生物总是有很严重的记忆衰退问题, 如果它们真的还能保有几分人性, 大概会像人类烦恼脱发问题一样,长期遭受健忘的困扰。   无论是普通的鬼还是十二鬼月,“健忘女神”总是对它们一视同仁,慷慨地帮助它们像丢垃圾一样丢掉过去。   大概所有鬼中唯一的例外就是童磨了, 对它来说忘记的事情只要使劲搅动着脑花儿想一想,总能回想起来。这大概就是天生没有感情负担的优势吧。   反过来看,所有鬼的糟糕记性或许正是源自于感情,它们不断地遗忘就是在不断逃避着自己的过去,会尽可能地把人类时期忘个一干二净, 并且越是重要的、越能引起情感波动的记忆, 越会忘得彻底。   仿佛只要忘了, 那些过去就真的不存在了一样。   可这也不能怪它们,因为鬼的血管中流淌着鬼舞辻无惨的血, 那些血中携带着属于鬼王的记忆因子, 鬼或多或少会受此影响, 天然地厌恶人性、回避往事。   珍香原以为自己是无法越过这种遗忘机制的, 她和系统一起体验下弦之肆的经历时, 那些零余子人类时期的过去,模糊得就像是一团云雾。   但后来珍香发现,第一次的情况似乎只能归因为“不熟练”、“没经验”。第二次体验下弦之伍的过去时,她就已经可以了解到一些累自己都早忘了的、人类时期的重要往事。   然后是第三次,上弦之贰,她不但能看清童磨人类时的往事、体验到其内心的平静无波, 最后还能跟系统失去联系,说话被琴叶听到。   最后到了如今的第四次,她直接一头栽入上弦之陆的人类过去,参与了长达一年的贫苦生活。那一年间的细节太过详细、太有说服力,不可能是凭空虚构的。但做了上百年鬼的妓夫太郎绝对不可能还记得。   由此珍香可以肯定,发动这种能力并不会受到客观条件限制,不论鬼自己是否记得往事,她都能了解到。   并且这种能力是具备成长性的,每一次使用都会产生新的变化。也许再下一次使用时,她会有更惊人的发现。   之后的事情现在倒不必多考虑,因为还有近在眼前的事务需要她马上处理——   系统在催她了:[珍香,我们得向上弦之陆示警,吉原已经不安全了。]   老实说,这虽然本就是珍香自己提议的事项,可她其实并不知道还要再怎么进一步示警。她都已经这么明晃晃地带着人在吉原查鬼了,而且还连着查了好几天,真要是聪明的鬼早该明白了吧?   小梅又愚蠢又恶毒,肯定是不明白的,但妓夫太郎必然能懂,只是它不会因为懂了就立刻考虑逃走,因为吉原是它的家,除非死到临头,或者鬼舞辻无惨下了令,否则它绝不会轻易舍弃吉原。   综上,珍香认为自己早就完成示警任务了。   可惜系统就和小梅一样是笨蛋,根本察觉不到她的良苦用心。   但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直接开启嘲讽模式,羞辱系统的智商、并因为系统意识不到这种羞辱而心中暗爽。   因为她还记得自己联系不到系统时,曾经下定决心,再也不嫌系统笨。   她要珍惜系统,就像妓夫太郎很珍惜小梅一样。   于是珍香调整了一下状态,试着用宽和地态度对待系统:[上弦之陆已经接到我的示警了,但它们不会走的。]   [为什么?]   珍香很有耐心地讲解:[你也看到它们的经历了,在吉原它们有主场作战的优势,从心理上就充满自信。并且鬼舞辻无惨原本就安排它们驻守吉原。我想就算真的要死了,它们也宁可死在这里。]   [啊!]系统惊了,[这可怎么办?]   [你觉得现在吉原里这些人,有可能消灭掉上弦之陆吗?]   [这里连个柱都没有,当然不可能消灭上弦之陆了。]   [但如果能呢?]珍香又强调性地追问,对系统谆谆善诱。   系统开始不耐烦了:[如果能的话,上弦之陆就太弱了,活该被消灭。]   [这就对了,所以我们不用着急,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结束就行,之后回到鬼杀队我会想办法编造假消息,让大家相信吉原的鬼已经被消灭了。]   这正是系统所期待的展开,它差点就高兴地高呼“好好好!”但一种异样感在它心中飞快掠过,它停下来思考,将那个感觉抓住,犹豫起来:[要不……算了吧?这样很容易留下痕迹,被注意到的话,你会遭受怀疑的。]   珍香感觉到惊讶:[你竟然会为我考虑?不,不是嘲讽你的意思,我只是有点感动,有一种你变了,我需要重新认识你的感觉。]   [是我觉得你变了才对。]系统的声音有些闷闷的,[你突然对我好有耐心,像是担心我要离开你了一样。]   我表现得居然这么明显吗?被这么直接指出来,叫人怪不好意思的。   [这种变化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就是……虽然不知道你受什么刺激了,但我想说你一定要自信,我对你可是非常信任的,也非常认可你的才能,就算你出了什么失误也别怕,因为我不会怪你,我知道我不够聪明,帮不上你太多忙,但是给你加油打气还是能行的。]   糟糕,居然真的有点感动。珍香想。   这个傻子系统,关心我都这么笨拙。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你一直很喜欢指手画脚吗?而且我做的决定你总是非得问个因为所以,你要是能改正这种坏习惯,我该省去多少心理压力啊?   虽然有点想把这些心里话直接说出来,但珍香还是忍住了:[谢谢你,系统,但是加油打气就不必了,我很清楚不管过程多难,我都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倒是你才要顶住压力,你是我最大的倚仗,绝对不能出问题。]   [小瞧我?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抗压能力?]   珍香诚恳道:[说实话确实有点……信!我当然非常相信你!抗压能力强绝对是系统你身上最闪闪发光的优点。]   系统狐疑:[你是在暗示我没别的优点了吗?]   [不是啊,天地良心,我真没有。]   [真的?]   珍香感觉很疲惫。她发现自己突然转换态度果然很不可取,系统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了,她以前在系统心目中就是这种形象吗?感觉……真是一点也不意外呢。   [好吧,系统你不习惯我对你这么温柔就算了,你放心,我以后会继续毫不客气地嘲讽你的。]   [别啊!]系统顿时后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   [也不是哪个意思,就——]   [就只是对我随便意思意思?]   珍香开始和系统拉拉扯扯地说尖酸话,围绕着“你到底什么意思?”作来作去,并频频吐出“男朋友最害怕听到的质问”等金句。在有意要无理取闹的情况下,这种话扔给姐妹其实效果也一样爆炸。   没错,珍香是故意的。   虽然要承认这点会比较惭愧,但她就是想转移系统的注意力,不让系统把目光放在眼前的战场上。   她的毒奶似乎又选择性生效了,上弦之陆恐怕真要死在今天。   事情是这样的,首先,她考虑到假死要足够真实,就在来吉原之前事先在衣服里面套了一件特别薄的衣服打底,外面是常配给宇智波恭弥的那套英伦风着装。   当她开始假死的时候,她把外套、裤子、鞋子、帽子,甚至身上携带的少量现金——大部分现金已经事先转移给志村新八——等等几乎全部物品都送给了妓夫太郎,自己只保留一身打底和一件黑斗篷。   等看到只有礼帽幸存下来并且落到了无人注意的地方,她才给悄悄捡回来。   总之就是,为求真实,除了“躯体”这个部分之外,妓夫太郎吃掉的都是真的。   然后,除去交给志村新八的那个密封香囊,她这趟吉原之旅身上还藏了一样好东西,她自己其实并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好东西,装在盒子里一直不曾打开,是小忍在她离开蝶屋前神秘兮兮交给她的。   当时小忍对她说:“这个盒子请转交给您的父亲,也就是前任主公大人。”   珍香当然不会擅自打开查看,谨慎的人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所以就一直放在身上。   她也不知道小忍为什么要选中她进行转交,难道鎹鸦拒绝派送了不成?或者是看得起她“主公大人的哥哥”这一身份要抬举她?   总之,她趁着死遁的机会,把那个盒子也一起丢给妓夫太郎了。   原本想法是好的,她还准备闲下来之后和系统提一提,邀邀功,就说:“你瞧,我轻松给鬼杀队使了绊子。小忍想我转交给父亲的东西,肯定是对鬼杀队有利的东西,我趁着死遁给合情合理弄丢了,甚至丢到鬼的肚子里去了,不管里面是什么重要东西,都再也不可能找回来。这一招就叫因势利导、一举两得。”   结果,事实证明偷懒心理要不得,随便图省事儿是要出大问题的。   特别会用血鬼术制毒的妓夫太郎,本身似乎并没有修炼出百毒不侵的霸体。也许它确实挺抗毒,但显然存在着一个上限,超过上限之后它就受不了了。   它在变得虚弱,并且越来越虚弱,而它没能在这之前第一时间杀死芥川龙之介和神乐,那么再往后拖下去,他就更没有机会了。   就算系统情真意切地强调了对珍香的信任,珍香也万万不敢去赌:系统不会介意她间接害死上弦之陆。   要知道信任是经不住考验的,天下多少因出轨分手的情侣已经用血淋淋的例子证明了这条真理。 第70章   在今夜之前。   太宰治笑眯眯地哼着歌, 从袋子里抓出一大把鱼食投喂给金鱼们。   圆筒状的鱼缸漂亮又可爱,当傍晚的阳光从这一侧穿透到另一侧时, 金鱼的鳞片与水的波动都形成了十分好看的炫彩。   他看鱼食被抢得差不多了,就把手伸入袋子里又抓住一大把鱼食。   在他对面, 香奈乎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 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他动作, 似乎觉得很好奇,但她完全没有要表达什么的意思。   很快,发现太宰治意图的蝴蝶忍就跑过来低吼道:“太宰治!给我放下!”   “你想把我的金鱼们都撑死吗?”她质问着, 恼火地抢过了所有鱼食。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小忍,我对你的金鱼们绝对没有坏心啦。正相反, 这种只要多给一些食物,就能无知无觉吃到撑死的生物,我可是超级羡慕的……说起来,为什么今天小忍特别喜欢生气?”   “那都是因为你!我就想不明白,你也是正式剑士了, 按理来说总有正经任务分派给你,你为什么还能整天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赖在蝶屋?”   太宰治自动忽略掉了所有指责,只是执着地问:“但是小忍还没有说为什么脾气大呢?”   “难道还非要我说明吗?”蝴蝶忍对太宰治的厚脸皮感到憎恶——没错,就是【憎恶】, 如此形容毫不夸张。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就是能因为无聊的小事产生不亚于生死之仇的仇恨, 因为无聊的小事总是充斥了人的生活。   “从早上开始,你已经拉着香奈乎给大家制造多少麻烦了?到傍晚我以为你消停了,结果你又把魔抓伸向我的金鱼!”   太宰治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下蝴蝶忍的表情。好吧, 真的生气了,那也只好诚恳道歉。   “是我不对,就请小忍揍我一顿出出气吧,哪怕把我打到骨折我也不会喊痛哦?喏,手心伸给你了……啊痛痛痛痛!!!”   人不要脸就是可以天下无敌,蝴蝶忍才“啪!”地打了一下,太宰治就抱着手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倒在地上喊痛。光听他呼喊的动静,就仿佛他经受了什么残酷的刑罚。   蝴蝶忍深呼吸着调整了状态:“说吧,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   “因为今天织田作说他特别有灵感,关着门就写了一整天,我不好打扰,但是又好激动好期待。”   所以你就来折腾我们了是吗?蝴蝶忍深刻了解到蝶屋的大家是多么坚强,以及织田作又是多么重要的好人。   “还有呢?”   “小忍看出来啦?”太宰治摆出惊讶的样子,“哎呀,既然都逼问到这个份上,我也只好坦白了,否则我真的会被小忍打死在这里。”   说着,他做作地露出忧郁之色。   “?”   “我这么高兴,是因为今天晚上会发生好事呢。”太宰治期待地看了看天色,“最迟明天天亮,鎹鸦就会把好消息带回来啦。”   “你如果还是不肯把话说清楚,我就真的把你打死在这里。”   “好的,好的,小忍还记得我之前要你把那个“毒”托给恭弥吗?就是前任主公大人为你引荐了珠世小姐,然后你私下里悄悄和珠世小姐共同研发,但是因为缺少十二鬼月的血液而进展不顺,结果被我发觉,然后我又正好保留了不少上弦之贰——”   “你不用讲这么细。”蝴蝶忍不客气地打断道。   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一想到自己曾被太宰治轻易发觉了努力隐藏的秘密,她就非常不痛快。   “你当时拦住我不让我用鎹鸦,说一定要我托宇智波先生转交,所以你现在终于肯说理由了?那个“毒”终于送到了?还有鎹鸦到底有什么问题?”   太宰笑道:“尽管放心吧,鎹鸦什么问题都没有,是非常可靠的信使。那份“毒”也永远不可能送到前任主公大人手上了,麻烦小忍再做一份让鎹鸦去送吧。”   “啪——”蝴蝶忍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断开了。   幸好香奈乎及时丢了个硬币,看清硬币正反之后站出来以保护者的姿态挡在了太宰治身前。   “香奈乎?”蝴蝶忍觉得心脏很痛。这孩子只和太宰治相处了一天啊?一天就已经到了可以为太宰治舍弃家人的程度了吗?   香奈乎缓慢而认真地说道:“先听,小治,说完。”   幸运免去一顿毒打的太宰治十分快乐,笑眯眯地摇着食指:“小忍要记得这是你逼问出来的哦,绝对不是我故意透露,而且你听了之后也要保密。其实啊,宇智波恭弥就是主公大人的假身份,并且主公大人会在今夜安排这个身份被十二鬼月之一杀死。”   蝴蝶忍没有表情地望着太宰治。她有点迷茫,也许是因为她今天火气太大,加上没有午睡,所以脑子变得转不过来了。   “总之,明天起宇智波恭弥就死掉了,这不是重点。小忍不是很想试验一下那个“毒”的效果吗?我想十二鬼月绝对是最好的实验对象。”   太宰治笑着摊开双手,仿佛自己只是因势利导,助人为乐,做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十分好心肠而且不贪求夸奖。   在他看来这件事毫不复杂,从宇智波恭弥宣布要离开蝶屋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小箴乡是打算撕马甲了。   虽然不知道小箴乡具体怎么安排的,但既然小箴乡没有刻意隐瞒他,他当然就可以理解为,自己是有权掺和进去一脚的。   好不容易掌握了一个小箴乡的小秘密,他都还没想好要怎么利用呢,这个秘密就要失去价值了,不趁最后时刻恶作剧一下怎么行?   是的,在太宰治看来,用一份效果未知的“毒”去暗算一个素不相识的鬼,就只是个快乐的恶作剧而已。   ——   妓夫太郎刚刚睡醒的时候,就被妹妹委托了跑腿工作:“哥哥我跟你说,有一个超恶心的人试图趁乱冲撞我!我想杀了他,但我连碰都不想碰一下,他太恶心了,哥哥快帮我!”   行吧,你嫌恶心的事情就统统让我去干呗?还真是我的好妹妹。我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了。   妓夫太郎特别没有脾气地想着,按照妹妹的指示找到了那个男人,一口吞入肚子。   “其实还有一男一女,他们都搅扰了我的花魁道中!男的是银色天然卷,女的是紫头发。太可气了,但是我暂时找不到他们,哥哥也要帮我一起找,找到之后哥哥别碰,我要亲手杀了他们!”   妓夫太郎只能点头答应,然后在夜晚出去溜达。其实妹妹只描述了发色,信息这么笼统,它怎么可能找得到?   就随便应付一下,过两个晚上再哄妹妹开心吧。   妓夫太郎这一觉睡了有将近九个月,入睡时才刚过完年,睡醒后就到了夏末初秋,也不知道当时放过的那对兄妹有没有顺利活到今天?又是否还留在吉原的罗生门河岸生活?   也许过两天可以去找找看。真可惜那个哥哥是异能力者,否则它一定会帮助那对兄妹也变成强大的鬼,它可是很难得有欣赏人类的心思。   不过在那之前,它要先把吉原巡视一遍,这也是无惨大人交代给它的任务。   然后,这么一巡视竟真让它发现了问题:   似乎有三个人类正在吉原里找鬼?   找得还真是高调呢,四处同人打听吉原历年来的失踪案,碰壁之后就转而去找切见世的游女们。   能想到从切见世找突破口,倒也不算笨,但这种毫不掩饰的寻找方式是不是太看不起它了一点?   肯定是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鬼杀队剑士。就不打扰妹妹了,它自己去全部杀掉吧,正好也是在罗生门河岸,顺路的事儿。   结果,妓夫太郎的好心情很快就戛然而止。   它听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   它认可的那对兄妹居然在家里招待两个陌生人?居然有问必答地告诉陌生人它是上弦之陆?   这可真是!   妓夫太郎先出其不意吃掉了门口的一个,然后和剩下三个人对峙:“真有出息,真不得了,可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它怨毒地盯着芥川龙之介:“居然能搭上鬼杀队的线,这是要从此翻身了啊?真抱歉,明明是你们开心的好时候,我却突然冒出来扫兴,打扰到你们了。”   芥川龙之介的衣摆扬了起来,神乐也举起了手中的紫色大伞,小银则向后退了两步。   在这场战斗里小银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要做的就是不拖后腿。   妓夫太郎丝毫不在意自己要面对一打多的局面,甚至有些遗憾于自己没撞见第三个鬼杀队的剑士,这会导致它的工作量变多,事后还得再花时间对付漏网之鱼。   但它不会为此担心,它相信如果那个不在的人是去找它的妹妹,妹妹一定可以独立搞定。   “我是芥川龙之介。”眼珠漆黑的少年对它说,“上次未能通报姓名,今夜补上。”   “哦。”它伸手抓着脖子,有点没来由的烦躁,“虽然你们刚才应该也听到我和那个忍野虚自我介绍了,但为了基本的礼貌,我就再和你们说一遍,我是妓夫太郎。”   真奇怪,它干嘛要费这个口舌呢?似乎曾经被什么人强迫着互相交换姓名,强迫着养成习惯。   算了,这种小事有什么好在意的。   “芥川,我原本想放过你们兄妹,就让你们平淡的度过一生,但我现在改变主意了。虽然很遗憾,但要怪就怪你们自己选择了错路吧。”   “并非很遗憾,也非是错路,这样正好。”芥川龙之介说道,声音很冰冷,却又蕴藏着地狱中的业火一般叫人战栗的热烈,“因为我也不打算放过你。” 第71章   志村新八犹犹豫豫地走向京极屋。   他脑子还有些不清楚, 反复重播着诸如“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就让我一个去?”“我真的能做好吗?”等疑难问题。   一直快走到时, 他才恍然冒出一个新的念头:“我目前还只是一个保镖, 为什么要给我这种和保镖一点关系也没有的任务啊, 是一种提前的锻炼吗?但我还不会用呼吸术, 身上只藏了一把防身用的日轮刀而已。”   稍微一分神, 志村新八总算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根据吩咐购买有钱人的体面装束,而晚上这个时间段也不太有机会买到了。   是不是意味着今晚什么都做不了呢?   这个认知让他开始注意到周边的景物。   “恭弥先生也真是的, 为什么要下达这么不靠谱的任务……猿飞小姐?”   他看到猿飞菖蒲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女忍者没有戴眼镜,这似乎就是她一头往墙上撞的原因。   志村新八赶紧过去挡住她:“猿飞小姐, 还记得我吗?”   “你是?”猿飞菖蒲对着一盏亮起的灯笼满脸问号,“稍等。”   她从怀里掏出眼镜戴上, 总算找对了志村新八的脸:“哦,是你啊, 抱歉,这两天因为有私事, 忘记找你们了, 希望你们一切顺利。”   说完,她左右看了看, 奇!书!网!w!w!w!.!q!i!s!u!w!a!n!g!.!c!o!m 脸色顿时变差了:“糟糕,走岔路了,果然不能为了耍帅就随便摘掉眼镜吗?”   “那个,猿飞小姐是要到哪里去?”   “去时任屋找我的新婚丈夫银桑。”   猿飞小姐这么年轻居然已经结婚了?志村新八大吃一惊,接着突然意识到, 时任屋也是一家大见世,是普通人进都进不去的销金窟。   “祝猿飞小姐新婚快乐,请问你的丈夫是在时任屋工作吗?”   这句祝福显然让猿飞菖蒲非常满意,她笑得就像是真有这么回事似的:“对,所以我做了爱心便当,正要送去给银桑呢。”   都这么晚了,还要吃便当吗?   志村新八看了眼对方手中粉红色充满爱心图案的便当盒,决定不对此做出评价:“猿飞小姐知道怎么出入大见世吗?实际上我正在想办法见到京极屋的蕨姬花魁。”   “这个好办,等下我可以直接把你带进蕨姬花魁的房间,不过这之前我要先给银桑送便当,如果超时的话银桑可是会生气地用便当盒砸我呢,他是非常严格的人,对我也从不放宽要求,嘻嘻嘻。”   这……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吧?果然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我可以一起去时任屋吗?”   “当然可以。”   志村新八暗暗松了口气。能取得帮助的话,他也就不用花掉身上带着的钱,之后可以还给恭弥先生……对了,恭弥先生已经打算舍弃身份,那么之后就要称呼他主公大人了。   两人一起走到时任屋时,正好看到坂田银时从二楼窗口摔下来。猿飞菖蒲脸色大变,飞身扑过去接住了坂田银时,场面莫名有爱。   幸好此刻猿飞菖蒲是戴着眼镜的,不然坂田银时连说遗言都来不及。大概吧。   蕨姬花魁在二楼窗口向下俯视,厌恶地冷笑起来:“我还以为是谁多管闲事,原来是你啊,紫头发的,看来不用我再费工夫找了,你们两个今夜就死在一起吧。”   坂田银时咳出一口血,努力摆脱猿飞菖蒲的怀抱,扶着木刀站起来维护形象:“不行,阿银我坚决不同意。就算死也只死我一个人就好了,谁要跟女变态死在一起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银桑?死亡是无法分隔我们的,因为我是银桑的东西!”   蕨姬花魁顿时失去了再说话的兴致。梅花图案的腰带自上而下,如刀刃一般切过,把包括志村新八在内的三人全部囊括在攻击范围里。三人不得不各自翻滚闪避。   猿飞菖蒲被迫和坂田银时分开了,她盯着轻巧地翻上房顶的蕨姬花魁,还有那些在空中肆意伸展的腰带,声音变得低沉而冰冷:“你就是一直藏在吉原里吃人的鬼吧,不觉得自己很碍眼吗?打扰我和银桑亲热,不过是渣滓而已,你也差不多该察觉到了吧?”   只要嘲讽放的好,团战节奏慢不了。   志村新八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着参与了斩鬼行动,并在三人临时团队里担任起半吊子指挥位,和队友们讲解鬼的弱点与斩杀方式,哪怕他自己从来没有实践过这些理论知识。   ——   妓夫太郎察觉到自己在逐渐虚弱时,曾试着遮掩,但终于不慎被削去一片肩部的肉之后,就连一路退到极远处的小银都看出了不对。   “你在变弱,为什么?”   “不为什么,没吃饱而已!”   但芥川龙之介还是很快就看明白了前因后果:“你中毒了。”   谁下的毒呢?也只能是那位宇智波恭弥了。这个发现让芥川龙之介在战斗时越发沉默。   在他原本的设想中,妓夫太郎应该完完全全由他一个人迎战。他没想争夺功劳或者独占胜利果实,他想要的很简单,一对一从正面战胜并杀死妓夫太郎,以这种形式宣告自己的强大。   弱小带来的苦涩已经够多了,在罗生门河岸生活,没有人会同情他和他的妹妹。无论是食物还是衣服,一旦在争夺中落败,就要面临靠近死亡的窘境,所以他也绝不会原谅自身的弱小。   在将近九个月的时间里,芥川龙之介一刻不曾松懈地锻炼自己使用异能。他回忆着那一夜的痛与败,咬紧牙关提升自我。就像一名时刻准备面对大考的学生,拥有背水一战的决心与信念。   也许普通人在那一夜之后,会想尽办法离开吉原,逃离可怕的鬼。又或许,会对鬼善心大发放自己一命这件事心存感激,进而对鬼产生仰慕之类的感情。   但芥川龙之介却像是磨砺一把刀一样开始打磨自己。   他要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就是这么简单。   向鬼杀队的人透露消息,只是因为凭他自己无法把鬼找出来,但他不打算同鬼杀队的人一起战斗。   就算独自战斗的下场是死亡也没关系。   可事态从一开始就偏离了他的预设。   首先是宇智波恭弥。明显是指挥者的人竟然就在距离他那么接近的地方被妓夫太郎吃掉了。   虽然彼此没说过几句话,并不熟,芥川龙之介还是在摆脱了短暂的惊愕情绪之后,迅速回忆起关于宇智波恭弥的记忆,并因为记忆稀少而每一幕都特别鲜明。   那是个沉稳又自信的人,第一次见面时就仿佛已经笃定他会同意加入鬼杀队,被威胁到喉咙时也面不改色,仿佛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这不禁让他怀疑,宇智波恭弥如此简单的死亡,是否也在其计划之中呢?那个人在来到吉原时,是不是就已经预见了自身的死亡?是否就是为了顺利被鬼吃掉,所以才故意待在门外,待在神乐和他都无法第一时间支援的地方?   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程度呢?果断地牺牲自己令妓夫太郎中毒,而效果只是使妓夫太郎虚弱,并不能百分之百确保妓夫太郎死去。   也就是说,宇智波恭弥的一条性命不过是换得了几分胜算而已,在旁人看来或许根本不值得。   所以,这也是为了追求胜利么?   能有宇智波恭弥这样的成员,鬼杀队究竟是怎样的地方呢?   芥川龙之介突然对鬼杀队产生了些奇异的心情,那或许就是“归属感”吧?他相信由这份“归属感”为引,一定可以找到对自己的全新定位。   也就是他可以在鬼杀队得到——活着的价值。   在此之外,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拒绝已死之人提供的帮助。他不能抓着宇智波恭弥的衣领咆哮:“这是我自己的战斗!请把毒收回去!”   而第二个阻碍了他单挑计划的人是神乐。   理由就更加令他没脾气了:神乐真的很强。妓夫太郎也真的很强。以及,闭门造车式的锻炼了九个月的他仍旧不够强。   不管今后如何,至少在这一次,他只有与人联手才能取得胜利了。   ——   妓夫太郎发现自己要死了,并且它很清楚妹妹会一起死。   变成鬼之后,它与妹妹一体同心,不只是分享了上弦之陆的身份,也共同承担了命运。   这原本是一种优势,因为它与妹妹要同时被砍掉头才能死去。如果只有一方掉了头,另一方还能及时补救。   至今为止,一直都是妹妹负责掉头,而它负责补救。   但现在,它终于也当了一回妹妹的拖累。毒腐蚀了它体内大部分无惨大人的血液细胞,它能感应到妹妹也因此在不断衰弱。   它怨恨极了,怨恨这个不公的世界,也怨恨所有比它和妹妹生活幸福的人,更怨恨不慎中毒的自己。   虽然在同时与两个人战斗,但妓夫太郎把怨毒的目光主要聚焦在了芥川龙之介身上。   原因倒不是觉得芥川龙之介背叛了自己大半年前的好意。   它对“感恩”一向不屑一顾,所以也不要求别人具备这种品格。   它只是太嫉妒了。   为什么啊?为什么芥川龙之介的运气就会这样好?为什么就能和鬼杀队取得联系?还被鬼杀队看中?这也太幸运了吧!   只要杀死它,未来这小子一定会很幸福的,一定能带着妹妹小银一起离开吉原,去开启崭新的生活!   该死该死该死!它妓夫太郎又差在哪儿了呢?得到这样的命运的人为什么就不是它呢?为什么就偏偏是它最珍视的妹妹、美貌无比的小梅要被火烧呢?   对了!想起来了!它的妹妹名字叫小梅!它与小梅从小就相依为命,家里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镰刀刺透了衣刃,挥向芥川龙之介的胸膛,与此同时半把日轮刀从衣刃后面穿出。不断虚弱下去的妓夫太郎试图闪避,却被神乐死死拉住。   它被斩断了头颅。   这次没有办法再补救了,因为另一边的妹妹也被斩断了头颅。   果然,小梅没有哥哥护着就是不行啊。   妓夫太郎在消散的最后时刻,盯着眉头微蹙的芥川龙之介,忽然笑了:“呵呵,你知道的吧?刚才我只要想,你就死了。”   “知道。”芥川龙之介回答。“所以为什么收手了?”   妓夫太郎没有解释,它只是露出了复杂到永远也没人能解读出含义的眼神:“你就好好活下去吧,保护好你妹妹,别再像我这样……”   别再像我这样失败了。   我真的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做人时没有保护好妹妹,做鬼之后也没有。甚至做鬼之后还活得更失败了些,居然忘记了重要的家人,忘记了当初的承诺。   啧,怪物果然是不能随便吃的,吃了之后确实会拉肚子啊。   一面银白色的面具落到了地上。   这面具有上百年历史了,雕刻着紫藤花的精美纹样。花瓣部分曾经被漂亮的紫色颜料所勾勒,如今颜色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褪去大半,显出几分斑驳。 第72章   珍香把银白面具揣回怀里老位置, 去了距离最近的一处秘密宅邸。   宅邸偶尔会有“隐”的成员进入打扫, 保持基本洁净。通过一套复杂的人员调动机制, 除当主外没有任何人能独自找到宅邸位置。   接任当主之位后, 所有秘密宅邸就都归珍香一人自由处置, 她定下的新规矩是没有服侍人员, 连“隐”的成员也要求未得召唤不能靠近。   厨房已经备下了足够的食材,珍香不太会做饭,但是把各种食材放进一口锅里炖着吃还是没问题的, 所以能够独立生活。或许味道不佳,但绝不至于产生黑暗料理的毒害效果。   就这样她得到了一小段独处时光, 一天当中只有鎹鸦会来打扰她。   距离吉原的事情结束已经过去好几天,那些被上弦之陆储存在腰带里、没来得及吃掉的漂亮女孩们都被解救了出来。   这件事要尤其感谢猿飞菖蒲和宇髓天元, 因为负责善后的“隐”成员们无法钻入狭小缝隙抵达地下洞穴,就算能抵达也不知道该怎么把女孩们带上地面。如果使用炸.药炸开洞穴的话, 之后就很难和官方交代。   幸好忍者们都有些独特的小技巧,解决了这个难题。   蕨姬花魁也死了的事实令系统很失落, 它本以为兄妹鬼当中的妹妹至少可以逃走。   珍香倒是对这个结果接受度良好, 还很容易地说服了系统:[两只鬼待在一起分享上弦之陆的身份,不就是摆明了一边死去另一边也无法幸存吗?]   [唉,感人又充满害处的兄妹情啊。]于是系统发出感叹。   珍香没有在死遁之后消失太久,确认大家的伤势都得到妥善处理了,就直接换上当主的装束出面,假装正巧距离很近所以赶过来探望,同每个人都聊了聊。   妓夫太郎落下的银白面具最后是被龙之介捡走的, 所以珍香为了讨要回来,特意跟龙之介单独说了许多话。   当时先一步主动开口的人是龙之介:“主公大人,听闻斩鬼剑士的选拔要到明年,我可否提前入队,届时再补上选拔?”   [不可以!把他踢走!]系统大叫。   珍香温和地望着那仿佛一身是刺的少年:“在基础的锻炼还不过关之前,龙之介就想参与实战么?”   “提升自己的最快方式就是实战,我认为我可以做到。”   “鬼杀队与鬼的战斗的确很残酷,但还没到要少年人直接去送死的程度。”   见龙之介要反驳,珍香直接使出杀手锏,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发顶,对方果然被震慑到,下意识就后退一步。   “龙之介,若非最后妓夫太郎收住镰刀,你就已经死去了。你是打算之后的每场战斗都拼上性命,然后把自身生死的决定权交给鬼吗?”   这仿佛当时就在现场旁观一样的话语十分惊人,其中透出的尖锐之意让龙之介放弃了反驳。   他并不是感到惧怕,而是敏锐察觉到了一点主公大人的情绪波动。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也能看出来主公大人是一贯温柔和蔼的性格,突然话语中冒出尖锐的棱角,一定是因为触及到了内心重要的部分。   再联想到,听说死去的宇智波恭弥正是主公大人的亲哥哥,龙之介就沉默了。   珍香眨眨眼,像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失礼了,居然直接说出充满恶意的话语,是我不对,还请原谅。但是,关于龙之介想提前入队这件事,我并不同意。”   “为什么?”   “我认为龙之介还没有学会保护自己,也不曾牢记要保护亲人。”   龙之介猛然攥紧拳头。   这是在拼命克制脾气,否则名为【罗生门】的异能就要冲出去引发血案了。但他的眼睛还是死死瞪着珍香,显然对珍香的话语半句也不认同,衣摆躁动不安地晃荡着。   珍香就当没看见,说道:“龙之介勤奋锻炼异能力,却疏忽了自己的身体,明明这么年轻,却总在轻声咳嗽呢。”   珍香话语中的关切是那样明显,暖意融融,少年顿时没脾气了。   “我想知道,龙之介具备保护小银的意志吗?”   “那是自然。”龙之介不知道为什么主公大人要问这种废话。   珍香点头:“如此,我就更不能同意让龙之介参与杀鬼。你一心追求胜利,是无法顾忌到身后的妹妹的。”   “我没……”   “真的要反驳事实吗?”珍香温和地对少年微笑,就像是一位父亲在宽容对待不够成熟的孩子,“我想,一个人究竟是为何而战,自己总该最清楚不过。我并不觉得为胜利而战斗、为证明价值而战就是错误,但若是太匆忙,就会忽略掉很多旁的珍贵东西。”   龙之介没能再说出反驳的话。   “小银很担心你,在养伤这段时间,去问问她的意见如何?”珍香紫色的双眸里含着阳光,“我已经为龙之介想好了合适的培育者,是前任鸣柱桑岛慈悟郎先生,另有一位很强的异能者也正在他手下修行,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好好相处。”   龙之介无法评价这位主公大人自说自话的才能,他可完全没答应要跟随培育者修行啊?   但就像之前与妓夫太郎战斗时,他无法拒绝别人的帮助,这次他也无法拒绝主公大人的安排。   主公大人话语中的指向性太明显了,仿佛是透过他在和宇智波恭弥对话。虽然表面微笑着,但其实心里很悲伤吧?   他若再抗拒,就相当于是代替宇智波恭弥拒绝了弟弟。   “知道了,我会去问小银的。”龙之介说。   其实也就是变相同意去跟培育者修行,放弃了尽早入队杀鬼的打算。   [厉害呀珍香,你的话术水平似乎变强了!]系统十分满意。   [没有变强,不过是维持在平均水平。]珍香谦虚道。   总之,在成功稳住龙之介后,珍香也顺利讨回了自己的银白面具,名义上则是用以缅怀死去的哥哥。   她将面具捧在手里细看,在上面找出了许多岁月侵蚀的痕迹。这带给她相当奇异的感觉:世上能有几个人遇到这种事呢?竟然自己亲手制造了古董。   [系统,你觉得这个面具熟悉吗?]   [没什么印象,大概是妓夫太郎什么时候捡到的吧,觉得好看就留下了,不是很重要,所以看记忆的时候就略过了。]   [这样啊。]珍香不动声色地说,[那对兄妹从始至终都只有彼此,感觉还挺圆满的呢。]   [确实!但还是虐死我了。]系统嘟嘟囔囔。   原来如此。珍香想。她早就怀疑系统跟她经历的不一样了,否则早在结束共情的那一刻,系统就会质问她为什么出现在上弦之陆兄妹的记忆里。   系统看到的是一个没有忍野虚的过去。而忍野虚造成的影响其实非常有限,只留下个银白面具而已,所以到目前为止系统都没有察觉到问题。   可这样才是很有问题。系统连这面具是她亲手做出来的都忘记了吗?系统又不是鬼,不至于也得健忘症吧。   [系统,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进藤袭山里面时,我是什么打扮吗?]   [记得啊,黑斗篷和白面具。]   [那我那个面具后来放哪去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自己弄丢了。]   [你看我信吗?]   [你自己丢了还赖我啊?不至于吧,没必要吧,这都多少年了你才想起来要赖我吗?]系统完全震惊了,它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宿主还这样儿呢?   珍香懒得辩解,直接默认下来。   也就是说,不合理的地方会被这世界扭曲成合理吗?   就连身为【外来之物】的系统都会被扭曲认知,而且方式还这么简单粗暴,直接把错误节点解释成“弄丢了”和“捡到的”。   明明按照系统的智商也该发现疑点,鬼是不可能喜欢有紫藤花图案的东西的,但系统就是什么都察觉不到的样子。   这个世界的糟糕程度果然是越来越严重了。   还可以再拖多久呢?   鉴于笨蛋系统都中招了,珍香便放心大胆起来,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就把银白面具直接带回最近的秘密宅邸。   她要给自己放两天假。   入住后,珍香随手把面具放进了床头的柜子里,因为带在身上感觉并不安宁,她总是会回想起来妓夫太郎也把面具收纳在身上,而且随身携带了上百年。   但在柜子里放了差不多十秒后,珍香又觉得很不合适,就取出来悬挂到墙壁上,作为这处宅邸的独特装饰。   这一次坚持了大约半小时,她开始变得无法直视墙壁,于是又把面具锁入秘密的暗格之中。   值得纪念的东西就是要妥善收藏,然后抛在脑后。也许很多年后的某一天会突然有兴致找出来,拂去上面的灰尘追忆往昔。   但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珍香越想越觉得不踏实,频频起身去打开暗格查看,很担心面具自己长出腿逃走。   最终她认输了,还是把面具收在身上,并猜测自己晚上会做噩梦,梦到那对兄妹痛骂她:“忍野虚你这个怪物!这么多年都不来找我们!一来就跟我们同归于尽!我们三个里面最恶毒的明明是你才对吧!而且你的肉难吃死了!我们一起去地狱的路上你得给我们道歉一千遍!”   这个梦噩就噩在她其实没有同归于尽,甚至活得挺好。   忍野虚终究是个虚假的人,在虚假之上所产生的情谊就可以视为真实吗?   关于这个问题,珍香还是期待着能有一个答案的。但她没能梦到妓夫太郎和小梅,反而是再次梦回盐田,在望不到尽头的白茫茫世界里思考人生。 第73章   如果仅从盐田的表面俯视, 而不去观察盐田下方, 那这无垠的白色世界里除去七根石柱就再没有其他任何东西了。   这里没有人类生存, 是不毛之地, 但有趣的是, 这并不意味着没有人类造访。   实际上这一次, 珍香的梦境里就出现了来此举行仪式活动的人类访客。   总共有四个人,分别是两名守卫,一名司仪, 一名助手。守卫总是会特别警惕地盯着助手,时刻防备助手突然叛逃。   他们推开一扇能沟通内外空间的木门走进来, 不但带来了活鸡与圣水,甚至还携带着一个核装置, 大概一旦遇到危险就会选择引爆。   珍香常常觉得他们很搞笑,无论是他们对这片盐田表现出的忌惮, 还是他们所举行的仪式本身,都充满了异样的滑稽感。   司仪会围绕着七根石柱边走边撒圣水, 给助手身上泼圣水, 还会口中念念有词,用黑曜石刀杀鸡放血,然后把鸡血跟圣水混合起来。   而助手的工作可能被认为会更危险一点,要带着血和水的混合液体站到七根石柱围成的圆环中心,一边倾倒液体一边念念有词:“鲜血献给旧神,圣水献给新王。”   大概那助手打心底觉得这段咒语可怕,精神压力颇大, 所以念诵时声音都随着双手发抖。   珍香非常怀疑这些人到底知不知道,这种迷信活动除了逗笑她就再也没有别的用处了,他们与其指望举行沙雕仪式能够加固封印,不如老老实实想办法帮她达成永生。   不过当然了,对这片盐田空间而言,人类不管做什么都没法真的造成影响,他们就算放弃仪式选择核平,这里该是什么样子也还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珍香并不指望这些人能帮到她什么,她在仪式中全程保持了安静,连自己唯一能制造出来的锁链响动声都不敢发出。她唯恐脆弱的人类被声音吓到,一个激动就手抖炸了这里。   虽然真炸了她是无所谓的,区区核爆无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还能让她看场漂亮烟花。   但白白让四个人送了性命也很可惜,他们可是这寂寞又单调的世界里难得的调剂。   有时候珍香觉得,这四人专程从外面推门进来,就是为了帮她打发时间,或者说是为了安抚门外那些人的情绪。   就像“囚徒”与“牢笼”之间的关系可以互换,“做戏者”和“上当者”的角色也能共通。   也许,门外的人们早就知道做什么都没用了,这片盐田下的封印注定会破除,等最后的锁链也腐朽断裂时,无尽的恶意将毁灭一切。   等待末日来临却无力阻止的感觉一定很焦虑吧?所以知情者才要编造出一个无用仪式,用来安抚旁人。   说不定这四个战战兢兢举行仪式的人也正是被仪式安抚的对象。   多么可怜。珍香想。她大概是疯了吧?居然有空可怜别人,明明最可怜的是被困在这里的自己啊。   ——   独处休假计划没持续几天就终止了,倒不是因为出现什么突发状况,而是因为珍香被自己每夜的梦境折磨坏了。   心态调节是很受环境影响的,珍香认为自己老是梦到盐田,一定是因为生活太过孤单,她需要一些热闹和人气儿。   于是她决定出发去横滨,一方面是想去看看中原中也的状况,那个“一人盖房”的离谱工程结束了吗?另一方面则是要到横滨去见一个名叫与谢野晶子的女人。   这个名字是从坂田银时口中听来的,吉原事件结束之后珍香同每个事件相关的人都聊了聊,和坂田银时聊的内容是郑重邀请他加入鬼杀队。   “实在不好意思,银时更希望过平静的生活吧?但这个世界存在着以吃人为生的鬼,每过一天都会有无辜者遇害。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在道德绑架,但鬼杀队确实需要你的加入。”当时珍香这么微笑着说。   而坂田银时则像条咸鱼一样瘫在病床上想了想,问道:“只要加入你们,我就可以摆脱被变态纠缠的生活了吧?”   “这是自然。”   “好,干了。”   如此干脆的回答反而让珍香觉得不太对劲,一个会点剑术的废柴表现这么膨胀合理吗?   她不禁问:“银时就不挣扎一下吗?”   “有什么好挣扎的,我可是记得被人承诺过,只要加入鬼杀队,就每天糖分管够。这么好的待遇当然是要躺下来享受了。”   如此回答顿时让珍香放心不少,系统也表示十分认可:[这种废柴真是没救了,对鬼杀队的破坏一定是毁灭性的。]   于是珍香对银色天然卷微笑道:“银时记错了,并没有糖分管够的承诺,只是一周可以吃五次甜点而已。”   这话让坂田银时回想起自己跟宇智波恭弥的一面之缘。   当时他正处在跑路状态,和宇智波恭弥发生的对话简短到只有三言两语,留下的印象也并不深刻,只依稀记得确实有关于甜点的承诺。   但就是那样匆匆一面的人,不久之后连尸首都没有剩下。   明明战争已经结束了,可仍然有人还活在隐秘的战场上,为保护人类献出生命。   这算什么,男人的浪漫吗?   如果男人的浪漫都要靠牺牲和别离去追求,那他会用自己的方式向所有人证明,只有漂亮地活到最后才是真的浪漫。   坂田银时这样想着,挖着耳朵说道:“一周五次的甜食补充也很不错啦,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想按照我自己认为美的方式生活下去,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东西。”   他早已通过与人询问把鬼的情况了解清楚,知道那是由人类转变而成的生物。   当鬼之后就要忘掉做人的感觉吗?甚至会反过来对人命不屑一顾,这也太恶劣了。   他可是一直觉得人类很棒的,就算活得再怎么狼狈,痴呆也好,死了也好,留在人心里的记忆都是刻在灵魂上的,不管碰上什么都不会消失。   人就是这样真诚的生物,至少他是这么相信着的。   如果鬼会破坏这些美好的东西,就像侵蚀健康的病毒,他也只能挥动刀剑来保护自己的灵魂了。   坂田银时从怀里掏出一只蝴蝶形状的金属发卡,交给珍香:“其实我一直在找这个发卡的失主,最近才打听到她被隔离在横滨的某处设施里,主公大人帮我还给她吧,她可能不会很乐意再看到我,毕竟我在那个糟糕的过去里出现过。”   珍香接过发卡,瞬间脑补出十万字渣男辜负痴情少女的虐心剧情。   [系统,我竟然小看他了,这家伙不但是废柴,而且还是渣男啊!]   [啧啧啧!优秀!]系统觉得这个展开非常带劲。   “失主是什么人呢?”珍香温声问。   “是个小女孩,现在该有十四岁了,名叫与谢野晶子。”坂田银时说,“如果可以的话,就麻烦主公大人帮她把太阳拿回来吧。她是个跌进了泥坑的天使,很需要鼓励和振作。不管是谁,就算背负着痛苦也得学会咬紧牙关重新站起来,这样就算是天上的乌云也会主动让开、乖乖把阳光洒向天使的。”   总觉得说这种话时应该耍酷,所以坂田银时特意说出一连串比喻和形容,反而省略了事实情况。   在战争还未结束的过去,他偶然认识了在前线担当医生的与谢野晶子。那孩子懵懵懂懂,只觉得能用自己的异能轻松救人十分快乐,对战争的残酷还没有足够深刻的体会。   他也曾接受过几次与谢野晶子的治疗,感想就是异能可真便利啊。   虽然因此蒙受好处,但他还是觉得,居然让十几岁的天真小女孩上前线,这个国家真是没救了。   而后来,他听说与谢野晶子崩溃了,竟试图炸沉基地,以这种极端方式结束不得不无限救人的绝望生活,最终被逮捕关押起来。   战争结束后,他专门去旧基地寻找线索,虽然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寻找目标,也没抱任何指望,但最后还真的很幸运地找到了一枚金属发卡。   那就想办法把这枚发卡还回去吧。他想。于是就一直带着了。   珍香没能从坂田银时的含糊说辞里还原真相,怎么听都还是个坂田银时始乱终弃的故事。   系统也这么想:[就让他来鬼杀队继续渣!]   [好的好的,不过以防万一,有个问题还是要问问他。]   “银时,你是异能者吗?”   “如果我是异能者的话,我一定能过得很好的,可惜我不是。”   “那你身边有发生过比较离奇的事情吗?比如,总觉得有猛兽跟着自己之类的?”   坂田银时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阿银我精神很健康的!绝对没有被害妄想症!”   [系统,这次是真的稳了。]珍香安心道。   把“有异能”和“觉醒了异能却不自知”两条都排除了,能不稳吗?   系统满意极了:[直接给坂田银时开后门,让他免选拔入队吧。]   就这样,芥川龙之介积极争取而不得的直接入队资格,被珍香随手送给了坂田银时。   这大概就是不公的人生吧。 第74章   珍香发现自己虽然没去过几次横滨, 但已经有点要把横滨当家的感觉了。   这次再返回横滨, 莫名就觉得“近乡情怯”。   她稍作犹豫, 决定先去研钵街看看。   那个地方已经和过去大不一样,从一片荒凉破败变得热闹起来, 贫苦的人们在这里搭建起大大小小挨挨挤挤的房屋,将曾经的废墟完全掩埋。   珍香随意一看,就发现百分之七十的房屋都不够牢靠, 幸好只是平房或两层楼,如果加高几层绝对会垮塌。   这给珍香找出属于自己的“宅邸”增加了许多难度, 她只能大致跟着感觉走, 在并不平整的狭小道路上左转右拐,一路上不断被各种人行注目礼。   虽说这里已经成为了当之无愧的横滨贫民街,但住在这里的人并非完全是衣衫褴褛。也有些人虽然衣着土味, 但至少达到了吃饱穿暖的等级。甚至存在着走在路上就把武器明晃晃别到腰间的猛人。   因此研钵街如今最大的问题不是贫穷, 而是混乱。   作为一个崭新的无序地带,这里显然是各种罪恶的温床,一个洁白之人如果卷入这里, 多半是要被碾碎死去的。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珍香觉得自己一路上都在被人盯着——   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把她当成肥羊了吧?   [哇系统你看,第一波跟着咱的人已经被迫退出了, 第二波人还在和第三波对峙,争抢继续尾行的资格, 你说到底会鹿死谁手呢?]   [那肯定是死于你手啊珍香。]   [哈哈哈系统你这样说,我就要膨胀啦。]   但是没等珍香真的做什么,那些跟着她的人就全部跑掉了, 因为中原中也从另一边走过来发现了她:“产屋敷先生?”   仅从这点威慑力就能看出,中原中也已经是当地颇有名气的强者了。   少年看上去仍旧是老样子,钴蓝色眼睛干净又明亮,赭色头发纯粹又张扬,他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生机勃勃的气,像一株正在努力生长的向阳小树。   但他的身高实际上没怎么长。珍香原以为这样的男孩子过了某个年龄段就会猛蹿个头,现在她稍微有些怀疑了,也许重力异能的负面效果就是压迫身高?   “日安,中也,上次不就说了要叫我箴乡嘛,你对我太见外啦。在忙吗?”   “现在不忙。”   既然中原中也说自己不忙,珍香当然不会客气,直接要求对方带她去看房。   实际上建房子这个委托早已结束,珍香有另外在横滨安排跟进后续的人手,等房子建好后,她的人没有任何拖延和挑剔,直接就对“羊”支付尾款,钥匙也拿到了手里。   只不过珍香一直没自己亲眼来看而已。   在想象中,那应该是个尤其惨烈的场面:一栋歪歪斜斜的危房杵在地上,人走进去究竟会平安无事还是会被坍塌压住?这属于薛定谔的猫一样的状态,一定要实际走进去才知道后果。   但真的跟着中原中也走到地方时,情况却大大出乎珍香预料。   不是太糟糕了,而是太正常了。   它是一栋简单的一层楼,看上去普普通通,和周围建筑没有什么不同,该直的直该竖的竖,有窗有门,就像是被用正常方式建起来的一样。   中原中也挑眉:“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做‘像是被用正常方式建起来的一样’?”   咦?居然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吗?   珍香若无其事地微笑:“建得非常漂亮。我能请中也进家里坐坐吗?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中原中也点头同意。   房子内部只经过了最简单的装修,摆放着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正好够坐,但茶水方面暂时还处于没有的状态。中原中也并不介意这些小节,只是问道:“要对我说什么?”   珍香微笑了一下,错开视线换话题:“说起来,我记得上次临走时,中也说要去向省吾道歉,结果如何呢?”   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好说吗?中原中也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便稍微配合着回答:“他已经原谅我了,之后我也反思过自己的做法,不会再让同伴因为同样的理由难过。”   “这就太好了。”   珍香说的不是场面话,她真觉得好。她很喜欢中也这样积极向上的精神,因为如果是自己遇到同样的事情,就算不记恨,也多多少少会跟同伴们离心,无法像中也这么大度的看待问题。   但中也究竟是能一直如此好下去,还是会在压力到达一个节点的时候崩溃呢?   “中也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是什么?要带领“羊”发展壮大成横滨第一组织吗?”   “我还没有想那么远。”中原中也回答,“接下来我会履行承诺,去给森先生帮忙。其实之前就应该去的,但森先生知道我有“羊”的事务要操心,特意告诉我不用着急,一定要先安排好同伴们。”   森先生……珍香把这个称呼放在嘴里嚼了嚼,感觉一阵不痛快。   明明只是个普通称呼,但被中也用感激的情绪念出来之后,就多出些刺耳意味。   珍香很清楚是自己心态出了问题,却还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稍稍摆出些郑重姿态:“中也,拜托了,今后请务必称呼我箴乡。你喜欢的话,叫我小箴乡也可以。”   中原中也被这莫名的郑重弄得有点不自在:“干嘛突然……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既然箴乡这么在意称呼的事情,我会记住的。”   珍香顿时心满意足地破涕为笑——啊不对,她并没有哭。   中原中也盯着珍香有点奇怪的状态,蹙起眉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也没什么……”   珍香觉得很难说出口。   她真的要通知中也自己安排马甲死亡的事情吗?   为什么如此普通的一项决策,事后回想却这么难以启齿呢?   “你如果是遇到了难处,就只管对我说出来。”中原中也认真道,“我知道你是鬼杀队当主,所以习惯了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而我如今也算是“羊”的首领,可能这么想有些自大,但我也处在你的级别了对吧?所以,安心向我倾诉就好了,我会认真听完的。”   这……珍香忍不住很感慨。中也这个人也太好了吧?好到感觉要欺骗他时,自己心里会跟着疼痛。   珍香把掐着银丝的礼帽放到桌面上,慢慢推给中原中也。   “这是?”中原中也拿起帽子。   “这是家兄的遗物。”珍香低声说,“现在,我代家兄将此物赠予你。”   中原中也愣住了,瞪大双眼,花了几秒钟来理解珍香所说的话,然后十分震惊:“他死了?!”   “是的。”珍香望着一听就信的天真中也,心情如同被浸没到沼泽里一般沉痛极了,“要如何处置这顶礼帽,就全凭中也的心意了。”   ……   最后中原中也将礼帽直接戴到了头上。   他心中有很多感慨,但面对着沉痛的产屋敷箴乡,他不觉得自己应该随口说些轻飘飘的安慰话。   他与宇智波恭弥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深厚情谊,甚至互相有些不愉快,他实在想不通那个人为什么会把礼帽留给自己,又为什么很轻易地选择死掉。   但有一点是不曾忘记的:他曾被宇智波恭弥请了一顿饭。看样子是永远没有请回去的机会了。   “一起去喝一杯?”他发出邀请。   “酒吗?”珍香摇头,“我不喝酒,我距离法定饮酒年龄还早,还是去……就去“漩涡”咖啡厅喝牛奶吧。”   专门到咖啡厅喝牛奶是种什么操作?中原中也搞不懂,他也不打算去深究,反正就是陪箴乡散心了。   失去哥哥的感觉一定很痛苦,无论做什么,发泄一下是很重要的。   于是他们就离开研钵街,一路走去“漩涡”咖啡厅。   “是箴乡啊,你好久没回来横滨了。”咖啡厅老板笑眯眯,居然还记得珍香,“还是喝牛奶吗?”   “对,请务必让我多喝几杯。”   “那这位客人呢?”   “喝一样的吧。”中原中也无所谓道。   想不到老板很调皮地对他说:“小伙子,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多喝牛奶长个子。”   “啊,谢谢。”中原中也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两人一起坐到了阳光洒落的窗边,窗外是明亮美好的街道。   珍香用斯斯文文的动作一个人猛灌三杯牛奶,直到感觉肚子有些涨了才停下来:“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中也:如果有人从一开始就用假身份欺骗你,那么在这欺骗的基础上所产生的感情,可以视为真实吗?”   中原中也斟酌着回答:“身份是假的,并不等于感情就是假的,所以我想倒也没必要否认感情。”   珍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中也会原谅那个人吗?”   “我的话……应该会原谅吧。”   “噗——!”   “喂喂,这有什么好笑的,你觉得很滑稽吗?”   “不,绝对不是要嘲笑中也。”珍香含笑望着赭发少年,紫色眼眸中映照出一点钴蓝色的亮彩。   在色相环中,紫色与蓝色是邻近色。但蓝色是基础的原色,紫色却是混合了两种颜色的间色。所以在阳光下,中原中也的蓝眼睛总是最通透干净的,有着令珍香隐隐向往的的纯粹。   珍香感慨着说道:“我觉得很高兴,中也是这样善良的人,真的太好了。”   中原中也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你不会觉得我是因为心地善良,所以才要原谅骗子吧?”   “不是因为善良,又是因为什么呢?”   “我只是觉得我没法足够理智,无法把感情割舍掉而已。”中原中也皱着眉说道,“而且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的秘密就算面对同伴也不会主动告知,比如我就一直没对“羊”的同伴们说我和荒神之间的联系。”   当然不能说了,如果连这种惊天秘密都自爆出去,珍香就要怀疑中原中也是“圣父”了,那她一定会躲得远远的,因为她一点也不想和非人的存在交流。   “说起来,中也知道电车难题吗?”   “那是什么?”   “一辆失控的电车朝着五个被绑在轨道上的人驶去,这时你手里恰好有一个开关,能让电车转向岔道。可是,在岔道上也绑着一个人。你会按动开关让五个人活下来,宣判一个人的死刑,还是什么都不做,让命运沿着原本的轨迹发展?”   “啊哈?这算什么问题。异能力那么好用,我为什么不用?当然是用异能把电车扔到别处去啊。”   珍香轻笑:“听上去像是在找理由逃避问题呢。”   “这怎么能算是逃避问题啊。”中原中也的眉头从刚才起就一直皱着,没有松开,这让他看上去很不好惹,似乎随时会因为发火开始打砸。   但他实际上只是坐在珍香面前,乖乖地捧着一杯牛奶而已。   尽管是面对一个莫名其妙的恶意问题,他也进行了很认真的回答:“我觉得,任何问题都要拿到现实里讨论才会有意义吧?如果我在这个问题中不能动用异能,那一定存在着相应的理由。也许是有人通过什么方式威胁我,那我只要考虑怎么把那个敌人解决就好了。如果那个敌人我无法解决,那么也一定存在着可以解决他的人,我会尝试向他人求助。如果我也不能向……”   之后中原中也又说了许多假设,珍香已经没再听了,她只是看着少年澄澈的蓝眼睛微微出神。   真是奇怪,有种很难得的踏实感,仿佛只要多和对方说说话,不安的情绪就能得到安抚,隐秘的焦虑就能如风吹走尘埃一样轻易消失……   中原中也说着说着停了下来,他特别怀疑地瞪着珍香:“喂,你有在听吗?”   “当然有在听,我已经明白中也的意思了。”珍香回过神来,坦坦荡荡地温柔轻笑,“那么换一个问题吧,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什么也不做的话整个世界都将毁灭,但只要尝试做些什么,就会不断有无辜之人为你牺牲,你会怎么选择呢?”   中原中也听得一愣:“这不还是一个无法拿到现实里讨论的问题吗?”   珍香点头,表示确实如此:“但这个问题中也就没办法用异能力作弊了。”   “真是恶意满满的问题,但真要回答的话,也就只有一种选择了吧?毕竟世界毁灭之后,再谈什么都没有意义。”中原中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箴乡为何问这个问题了。   鬼杀队的主公为了消灭鬼,会不断让剑士们送死。宇智波恭弥就是为了杀鬼而故意牺牲的吧?   箴乡这是将自己哥哥的死也背负到自己肩上了。真沉重啊。   但是劝箴乡放下的话也很难说出口,因为那就像是无关者随口说出的风凉话,轻飘飘的没有任何意义,还有可能很伤人。   “我觉得这只是一个是否由自己来背负责任的问题,因为总有人要背负起它。”中原中也说,“如果已经做出选择,那之后只要坚定地走下去就可以了,毕竟除了继续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吧?”   珍香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头:“确实如此。谢谢你,你的回答给了我很大启发。”   “帮到你了就好。”中原中也微妙地移开视线。   他对箴乡的谢意感到几分不自在,因为觉得自己只是说了两句话而已,根本算不上提供帮助:“牛奶也喝完了,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中也。你是打算安排好“羊”的大家就去帮森先生吧,是不是需要去很长时间?”   “对,森先生说他那边比较棘手,可能要好几个月吧。”   好几个月?原来如此。珍香稍微垂下眼眸,敛去了眼中几分不合时宜的精明色彩。   她大概知道中也接下来有可能经历什么了,但她是不会主动提醒的,因为她也想知道,到那时候中也会如何选择。   “那就回见了。”中原中也站起身。   珍香抬起头来,又叫道:“中也。”   “又怎么?”   “你戴这顶礼帽的样子很帅气呢。”珍香微笑着夸奖道。   “突、突然来这么一句是干嘛……”中原中也僵硬地转身向咖啡厅外面走去。   他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狼狈,只留下很小声地一句话:“我知道了……我会一直戴着的。”   珍香捧心:[脸红了!系统你看他脸红了!好可爱!]   [是是是,可爱可爱,但你前面铺垫半天,浪费那么多口舌,就只是为了看中原中也脸红吗?]   [当然了,难道这还不值得吗?]珍香理直气壮。   [……颜狗可真是没救。]系统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只能如此小声嘟囔。 第75章   在见到与谢野晶子之前, 珍香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女孩的模样, 觉得该是个被情所伤的文艺少女。   据坂田银时描述, 与谢野晶子非常可爱,喜欢漂亮的花朵与和式点心。所以在前往隔离设施前, 珍香特意到花店买了一束鲜花捧在手里,又到点心商店里买了些点心。   当她带着这两样东西进入设施,便因为周身出现的明快气息与周围格格不入起来, 就像是把一张儿童蜡笔画插入了哥特风画集,十分突兀。   那是个专门用来隔离危险异能者的设施, 平常人别说进入, 就连地方都不可能知道,坂田银时不知通过何种途径明确了地址,但如果真是他带着发卡去, 大概刚走到门口就会被拦下来, 除非硬闯才能进入。   珍香直接报出产屋敷家的名号,用面子果实敲开门,走秘密渠道顺利被人领了进去。   接待她的是一个青年, 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额前的头发梳向后面, 左边唇角上方长着一颗痣,西装笔挺, 很有学者派头,同时又因为年龄而稍显青涩。   青年名为坂口安吾:“种田长官派我带您去接与谢野晶子。”   “那就有劳你了。”   设施的走廊狭直而空旷,明显是一处较为陈旧的老楼, 墙壁上染着看不出来历的斑驳污渍,珍香披着下半部分为紫红花纹的白色羽织,一手捧着鲜花,一手拎着点心,仿佛走错了片场,同时又因为过于淡然自若的气场而显得合情合理。   一路上坂口安吾频频打量珍香,动作则多少有些拘谨。   他是知道产屋敷箴乡的人,虽然过去没有见过面,但因为身处异能特务科的关系,他了解许多一般人无法了解的鬼杀队情报。   根据那些情报,他脑补中的鬼杀队当主该是个强大又神秘的领导者,高大威严,肩膀宽阔又坚硬,背负着日轮刀指挥一切夜幕中的厮杀战斗。   但实际情况的出入似乎太大了,他竟然看到了一位少年?   而且还带着花与点心,身上别说日轮刀了,根本就是什么武器都没携带,如果不是那通身的气场,他真的会以为有哪里搞错。   在大约半年前,前军医森鸥外曾通过复杂的方式接触到他,联合他一起对研钵街进行调查,之后调查出来的结果因为关系重大,由异能特务科接手跟进,尝试通过异能进一步追踪虚的踪迹。   当时种田长官曾说:“没想到会有敌人在横滨渗透如此之深,如果能证实虚是鬼的话,一定要把这件事交予鬼杀队处理。”   那时坂口安吾就知道,虽然鬼杀队在横滨从未有过事迹,但真正的高层都非常重视。   那之后坂口安吾对鬼杀队产生了好奇,便挤出些工作之余的闲暇,特意了解过一番鬼杀队跟官方接触的历史。   他发现鬼杀队的剑士们很少会主动接触官方,只有不小心暴露了刀剑导致被扣押时,才会不情不愿自报家门。   而领导鬼杀队的产屋敷家族更为神秘,偶尔接触官方的理由都是为鬼杀队招收人才。   那么这一次,产屋敷箴乡来到这个逐渐被人遗忘的设施,也是为了招收人才吧?   “安吾在想什么呢?”珍香仿佛是个自来熟一样问道。   “我在想,产屋敷先生愿意来把与谢野晶子接走真是太好了,她还年少,被这处设施关一辈子就太可惜了。”   我是来接人走的吗?珍香心里生出问号。她以为自己只是通过卖面子得到了一次探监资格,莫非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己还得到了把关押之人保释出门的权利?   珍香决定先暂时不反驳,多从坂口安吾身上套些情报再说:“如果我不带走她的话,她就会被关一辈子吗?”   “对。其实原本不至于这样,她的异能是很强的,如果她自己愿意的话,没人会把这样的人才关起来白白浪费,但她自己不愿出来。”   “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异能会伤害身边的人吗?”珍香猜测道。   坂口安吾点头:“对。”   [哎呀,珍香,这个好像不错哦!会伤害身边的人的异能者,放在鬼杀队里岂不是可以各种伤害剑士们?]   珍香觉得系统这个想法很赞:[嗯,而且她是自己拒绝离开这处设施,说明她有严重的心理障碍,正好可以同时给周围传播负能量。]   这大概就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原本只是为了给人还回去一个蝴蝶发卡,结果变成了把一个重要人才带回鬼杀队。   “很好,干了。”   “您刚才说什么?”坂口安吾有点想掏耳朵。   珍香若无其事道:“我刚才说,我一定会好好开导那孩子,鼓励她主动重新回到太阳下的。”   “您刚才说的明显不是这一句啊。”坂口安吾吐槽。   不过这样一来,他倒是不紧张了,面对珍香也不再拘束。走到地方开门时,他郑重地对珍香点了点头:“与谢野晶子就麻烦您了。”   “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珍香点头承诺。   推开紧闭的门,珍香走入了空旷的房间里,看到一个蜷缩在角落双眼无神的女孩,对于外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根本不用怀疑什么,那明显就是长期遭受精神疾病折磨的模样,甚至因为心理问题影响到身体健康,皮肤苍白四肢无力,以至于很难再正常行走。   坂口安吾推来了事先准备好的轮椅,珍香试着向女孩伸出手,露出慈柔的微笑:“晶子,坐上轮椅,我带你离开这里,如何?”   女孩慢慢转动眼珠,定定的看向珍香:“不要,我不能出去。”   “为什么?”   “在我的周围,性命会变得廉价……所以我不能再活在这世上了……”   与谢野晶子的发言让珍香稍微愣了一下。因为她发现,前半句话似乎完全可以套到自己身上?结论:这果然是一句适合安放给各种角色的废话。   虽然暂时不清楚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到底是啥,但珍香已经对接下来可以施展的谈话套路了然于胸。   “你真的认为他人的性命,会因为你有特别的异能力,就变得廉价吗?”   与谢野晶子因为珍香的话语而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当然!我的异能总是太轻易地拯救性命,无论是谁都无法解脱,十次、百次、千次、万次,永远没有尽头!这样大家的性命当然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嘘……”珍香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对着颤抖的女孩微笑安抚,“晶子要冷静下来才行。呐,晶子喜欢花吧?点心也很喜欢吧?都送给你。”   她蹲下身,把礼物交到女孩的怀里。脑海中悄悄发出疑问:[系统,她这异能到底是啥啊?听上去咋像是治愈类的异能呢?]   [治愈类异能应该不至于把人逼成这样吧……]系统感觉很怀疑。   珍香也觉得不至于,所以转变了思路:[那就是把人变成丧尸的异能?]   [好像这个可能性大点。]   一边和系统一起猜测着,珍香一边问道:“晶子觉得,是摘下来的花好看些,还是生长在田野中的花更好看些?”   “……”女孩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抱住花束和点心。这并不是因为小孩子什么都想要的贪婪之心,而是因为身体感觉到孤独和无助,下意识就想拥住些什么。   珍香爱怜地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发:“果然还是觉得田野里的花更好看吧?比起昏暗的灯泡,也果然还是明媚的阳光更美好。比起唾弃自己、悲伤的死去,也还是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做想做的事情更有意义。”   她握住女孩冰冷的手,将自己手中的暖意传递过去:“我可以向晶子保证,只要晶子不愿意使用异能,就再也没有人会逼着你用,你甚至可以永远都不用。”   “做不到吧……”   “为什么会做不到?”珍香摇头,“晶子的能力明明很普通,不用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相信吗?那我就讲一个故事吧。”   珍香删删改改,把自己知道的好几个关于鬼的故事混合在一起,讲了一个超级虐心狗血的悲剧。   故事的精华之处就在于,越是重视性命的人越是惨死,而肆意吃人的鬼却都轻易就能长生,那些“长生”与异能力无关,也丝毫不会显得廉价。   甚至正相反,鬼长生的价值太沉重了,沉重到会压垮许许多多的人。在鬼面前,那些只有一次性命的人类反而廉价又愚蠢。   “相比起鬼,晶子的能力就太弱小啦,如果晶子身处这个故事中,就算拼命地跑来跑去,也不可能取得什么成绩吧?因为鬼的能力远远胜过人类,也远远胜过晶子。”   珍香微笑着说出非常扎心的话,看到女孩在默不作声地流眼泪。明明是很想痛哭的,却硬是咬着牙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珍香能听到身后有人偷偷拭泪的动静,想来坂口安吾也很感动。   系统最放得开,在她脑海里哇哇大哭:[太虐了吧,珍香你怎么又随便虐人啊?]   [我也没怎么创新情节啊,就是把各种元素凑到一起讲了而已。]   [过分,你每次都这样!明明是讲了这么虐的故事,你却偏偏没有任何触动的样子。]   [没办法啦,毕竟我是你看中的宿主嘛,是注定要毁灭世界的,缺乏同理心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与谢野晶子缓了一会儿,稳定好情绪,低声说道:“你讲的又不是真的,只是个故事而已,这个世界上不存在鬼。”   “不,是存在的。”出言反驳的人是坂口安吾,他出乎珍香预料的没有再继续当背景板,“鬼是存在的,所以故事里发生的事情应该也都是真实的。”   “不可能吧……”与谢野晶子的眼珠颤动着,十分强烈地不敢置信。   珍香顺势提议:“不相信的话,随我出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这个世界可是很大的,看清了世界之后你就会明白,你的异能根本不值一提。”   觉得气氛炒得差不多了,珍香就从袖中掏出了蝴蝶形状的金属发卡,郑重交付到女孩手里。   女孩惊愕地将之握住,先是用力到指节发白,接着像是害怕把发卡握变形了,所以立刻松开劲。   她颤抖着声音说:“你知道……可我明明没跟任何人提过这件事!”   没提过什么事?被坂田银时始乱终弃的事情吗?这可不方便直接说出口啊。   珍香怜惜地轻声一叹,摆出“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不用多说”的样子。   女孩努力克制住情绪,尽量用平稳的声线把话说清楚:“但是,我所珍视的人因为我而死,今后也会再发生同样的事情吧?”   嗯?这又是哪件事啊?有谁是你用异能害死的吗?   珍香完全搞不懂与谢野晶子在说什么,但这倒不妨碍她及时做出回应:“很痛苦吧?我知道的,因为我的哥哥也是因为我死去的。我想,今后的人生除了缅怀他,大概也就只能开动脑筋,想办法避免此类事情再次发生了。”   她顿了顿,觉得面对一个小女孩说话,该大包大揽的时候还是得大包大揽,这样最有效果:“听好了,只要有我在,你害怕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再发生。”   一般话说到这里,对方肯定要追问:“为啥?你有啥牛逼之处能实现承诺?”这就不好回答了。   所以珍香赶在别人提问之前,自然而然地又接着说下去:“我们并不在意你的异能,而是在意你的心灵。晶子,你的悲伤才是我认为最有价值的、珍贵的事物。”   [就请用悲伤狠狠伤害周围那些乐天派吧!]   她说完,笑意盈盈地拥抱住女孩:“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如果没话说了,就乖乖跟着我去看外面的太阳吧。”   许多年后,与谢野晶子依然能回想起那个温柔的拥抱,以及那个秋天高远的太阳。   ——   与谢野晶子稍微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脱离轮椅,所以珍香就把人暂时安置在了“漩涡”咖啡厅上自己租下的房子里。   这样多接触两天之后,珍香才搞明白了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居然真的是治愈类,而且效果非常牛逼,她顿时就很想收回之前那些劝人的话,觉得现在最该被劝的人是自己。   好在系统暂时保持了冷静:[问题不大,这个异能虽然表面上很强,但暗地里肯定有什么我们还没发现的重大负面效果,否则与谢野晶子也不至于被逼到想死。]   [那我们是要给她一个用出异能看看的机会吗?但她自己很抗拒啊。]珍香发愁,但转念一想又发现这很好,[其实她只要一直不肯用,那我们就没必要担心。]   [对,一个脆弱的小女孩只能是鬼杀队里面的拖累。]   系统与宿主就此达成共识,这件事暂时确定下来。   珍香把好久没用过的手机拿出来充好电,很快就接到了森鸥外打来电话,约着到诊所见一面。   虽然她心里不太乐意,但坐在咖啡厅里喝着牛奶拖了一会儿还是去了,因为她实在很问问:“您到底啥时候把太宰治要回去啊?”   沿着熟悉的道路走去诊所,珍香还没开门就感觉到了一些变化。   比如她闻到了诊所里面有甜腻腻的蛋糕味道,还听到了森鸥外用她从未听过的、撒娇一样恶心的语调说话:“爱丽丝酱~拜托爱丽丝酱就试试这条裙子吧~真的很可爱很衬你呦~”   珍香站在门外原地沉思了十秒钟,转身就向回走。   没走出两步,诊所的门就自己在她身后打开了,森鸥外好像早就知道她在外面似的,一脸自然地对她招手:“产屋敷君,快进来吧,走过来也渴了吧?热水已经为您倒好了。”   珍香越过森鸥外的肩头向里看了眼,看到一个十分可爱的金发女孩:“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怎么会?您什么时候来都正是时候。”森鸥外乐呵呵地把珍香迎了进去,“产屋敷君一来横滨就在忙别的事情,都不通知我一声,这么多天也不说来见见,我还以为您已经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我这次回横滨来就是专程与森先生相聚的。”珍香几乎用和森鸥外一模一样的语调说,虚伪到一塌糊涂。   她真不是故意模仿,但一张口就会被森鸥外带跑偏,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森鸥外热情地把水杯端给珍香:“真的专程来见我吗?那看来是我误会了,还以为产屋敷君是故意赶在我前面一步来截胡的。”   “截胡?”珍香表示自己相当无辜。她做什么了吗?   森鸥外叹气:“昨天我去了一处专门隔离危险异能者的设施,那个地方真的很难打听啊,结果好不容易找过去了,他们却说产屋敷君已经来过,还带走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呢,我才知道产屋敷君原来已经回到横滨了。”   珍香听到一半时,就忍不住把视线放到了金发女孩身上。她看到金发女孩因为森鸥外的话语气鼓了脸颊,抬起脚恶狠狠踢森鸥外的小腿。   “是这样呀……”因为转移了注意力,珍香回应起来就变得漫不经心,甚至显出三分傲慢。   她压根没注意森鸥外到底在说什么,只想着这个叫爱丽丝的小女孩究竟要踢多少脚才能把森鸥外踢到腿部骨折。   “的确……是有那么回事,没有告诉您我回来了,的确是我的错。”她艰难地收回视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森鸥外又是深深一叹,好像完全认输了一样:“好吧,我也看出来产屋敷君最近很缺人手了,那我就主动为您推荐一位吧,只求您今后不要再做这种令我为难的事情啦。”   嗯?我做什么了?回横滨不通知你就让你为难了吗?珍香觉得这个森鸥外简直莫名其妙。 第76章   在见到森鸥外主动推荐的人手时, 珍香是有点怀疑的。   他真的是真心在推荐?不是为了耍我吗?但是谁会把一个抱着人偶的幼童当成可以指派做事的人手?   “为什么要向我推荐这孩子呢?”珍香问。   “这孩子是难得的异能者。”森鸥外回答。   [原来是异能者啊, 这倒是可以理解……但,这也很变态, 我本来觉得大家都是当领导的,成天指挥青少年工作已经很过分了, 是没有良心的万恶资本家,不过我自己也是青少年, 所以就罢了, 现在森鸥外居然直接想让我用童工吗?]   系统也觉得这很变态:[原来森鸥外是这样的人,没想到没想到,真是人不可貌相。]   被森鸥外郑重推荐的是个看外表只有五、六岁的幼童,发色半边黑半边白,右眼中有金色星星的图案, 十分可爱。   只是这个幼童对周围人说话交流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紧紧抱着人偶目视前方,不知道正想些什么, 像在梦游一样。   珍香适时地提出疑问:“既然是异能者的话, 森先生更需要吧?”   “没办法啊, 这孩子还不能自己驱使异能,所以具体是什么异能也不清楚。”森鸥外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我正要进入繁忙期,精力有限,没办法好好照顾这孩子,也只有托付给您才能放心了。”   不能自己驱使异能?是中岛敦那样的类型吗?珍香思索着问道:“那么, 这孩子的来历是?”   “是我从熟人的医院带过来的,听说这孩子可以在不动一根手指的情况下,就让同室的小孩受重伤,很危险啊,万一惹出更严重的乱子就糟了。”   森鸥外像是真的很有医者仁心似的,为预见悲剧而忧愁叹息,接着就很愉快地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珍香。   “所以,只能麻烦产屋敷君好好照顾这孩子了。另外太宰君也在您那边,有异能无效作为防备,相信就不会出现太糟糕的后果了。等到查明这孩子的异能,对鬼杀队来说一定会是强力的补充。”   我可谢谢您嘞,感情是您觉得这孩子目前并不可控,太棘手,所以才要丢给我是吧?   不过没问题,既然是个这么令人为难的孩子,就只管交给我吧。   [系统,这才是真的会用异能伤害到身边的人啊,好感动,相比起来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就完全不会伤害到身边的人嘛。我觉得这孩子很OK,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OK,但是珍香你要小心点,被伤到就不好了。]   [知道,我会非常注意的。]   “那么,这孩子我就收下了。”珍香点点头,毫无畏惧地把手放在幼童头顶,摸了摸那半黑半白的头发。   幼童小小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像是摸到了小动物,一级棒。   “对了,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太可爱了,所以珍香觉得完全无法分清性别。   年纪小就是雌雄莫辩啊,这点真好,虽然通常来说可爱的都是女孩子,但居然会这么可爱,那一定就是男孩子了吧?   森鸥外垂下目光望着幼童,不太确定的样子:“这么说来……我没问过呢。之后确认下文件吧。”   不是,您居然不知道吗?太不靠谱了吧!算了,我就理解成男孩子吧。   “那么,这孩子的名字是?”   “久作!梦野久作!”幼童突然很开心地叫起来,脸颊上也浮起红晕。   他从一开就一直保持着发呆的状态,盯着一个点不动,似乎在专注地观察什么东西,以至于珍香都在怀疑他是否不会说话,或者患有听力障碍。   现在这突然开心的一嗓子顿时否定了珍香之前的猜测,还稍微伴随着些惊吓效果。   就像是木人突然获得了灵魂,能够自如活动一般,幼童就算是开心地大笑,看上去也莫名诡异。   ——不如说,正因为是开心地大笑,才尤其危险可怕。   “呜呼呼呼!我,久作!呐来玩吧?来玩吧?”   [啊啊太可爱了!啊我死了!]珍香瞬间失智,直接忽略掉梦野久作身上的所有异常。   [珍香,你给我清醒一点。]系统觉得很无语,它的宿主以前也这么丢人吗?   [系统你在说什么呢?我一直都很清醒的!我一不抽烟,二不喝酒,牛奶仅浅尝辄止,医生都说我很正常。]   [?]系统迷惑。森鸥外说过“很正常”吗?   随意和系统玩了个梗,珍香笑眯眯的,又轻轻揉了揉梦野久作的小脑袋:“要和我玩吗?好的好的,等我们跟森叔叔分别,我就陪你玩。”   森鸥外顿时被这句“森叔叔”给噎个不轻,表情都有点挂不住了,一边的爱丽丝直接捂着肚子倒在地上,握紧拳头捶地狂笑,一点也没给森鸥外留面子。   珍香见好就收,引导着梦野久作跟森叔叔和爱丽丝说了再见。   “久作,我们先去找一家童装店逛逛吧?给你买身新衣服。”   “好呀好呀,但是在那之前我们先玩嘛!”   珍香觉得梦野久作简直可爱到说话都带着小星星符号,于是晕晕乎乎就点头了:“那好吧,只玩一会儿哦。”   征得了同意,梦野久作举起手里的玩偶欢呼一声,蹦蹦跳跳围着珍香转圈圈,这时珍香才看清了那个玩偶的样子,居然是个恐怖风格的玩偶。   零星几根黑色毛线当成头发,表现出玩偶有严重的脱发问题;褶皱且染色不均匀的布料作为皮肤,表现出玩偶有严重的皮肤疾病;眼睛嘴巴等等也都是类似处理,总体上非常成功的还原了一个重病之人。   而这个病重的玩偶还面带笑容,一副身残志坚的励志样子。   珍香用两秒钟排除了玩偶是医院方面送给幼童、让幼童学习照顾重病惨人的知识的可能性。   所以,这就是梦野久作的个人审美倾向吗?   虽然青少年确实都很喜欢离经叛道的东西,会把恶心、恐怖等大人回避的元素视为酷炫和个性,但梦野久作的年纪还没到那个叛逆阶段吧?是因为早熟吗?   思考着,珍香看到梦野久作快快乐乐地跑到一个垃圾桶边,伸手要往里面够。   “久作,不可以翻垃圾桶!”她伸手拖住幼童的腰部。   梦野久作顿时急了:“我要那个!我要那个嘛!”   他指着垃圾桶比划了半天,珍香连蒙带猜弄懂了他的意思:“你想要里面那段铁丝是吗?”   “还有还有!”   “碎玻璃渣?”   “嗯嗯!”   果然爱好全是危险的东西吗?怪不得会有同室的小孩受重伤的事情发生。   “久作不要急,垃圾桶里的东西不卫生,我们去商店买类似的东西吧。”   于是,珍香到商店一一满足了梦野久作的小心愿,另外还买下一个圆形的可爱挎包让梦野久作斜挎在身上,当成百宝箱一样往里面了放了不少东西。   不但有铁丝、小圆镜、图钉,还有裁纸刀、胶带、橡皮泥等等。出于某种防患于未然的直觉,珍香还买了棉签、创可贴,和一小瓶碘伏。   梦野久作得到挎包之后高兴极了,兴致勃勃地把里面每一样东西都掏出来摆弄一番,最后给自己的小手上缠了一圈胶带和好几枚图钉。   图钉尖锐的一面都朝向了梦野久作自己,如果他不小心磕碰到手,钉子就会扎进肉中。   珍香一边看着一边就很感慨:[我都做好这孩子会用图钉扎我的准备了,结果他居然扎自己吗?原来是喜欢在受伤边缘反复试探啊,并不是个会故意伤害别人的危险熊孩子,可爱。我之前居然用那么恶劣的思想揣测他,我真是太坏了。]   系统:[太坏了?你没必要在这里还专门加一句自夸吧?]   [啊,抱歉,不小心忘记“坏”在系统你这儿是褒义词了。]   梦野久作缠好手,认认真真地规整挎包,拉上拉链,放松手部,然后身子一歪就毫无征兆地向着珍香倒去。   危险直觉让珍香下意识侧身躲开,她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梦野久作已经“啪叽”摔倒在地上。   “哇啊啊啊啊!”可爱的幼童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哇啊系统怎么办他哭了!]   珍香惊慌不已,连忙把梦野久作扶起来,发现这孩子两边膝盖都磕破皮了,缠上图钉的那只手更是鲜血直流。   她一边帮梦野久作擦眼泪一边迭声道歉,慌得背上直冒汗。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第一次带孩子的新手妈妈,因为搞不定孩子而狼狈不已。   当她试图给梦野久作处理伤口时,梦野久作呜咽着按住她的手:“你不可以再躲了!”   “好好好,我保证控制住自己,绝对不躲。”   梦野久作摆出“我顶多再信任你一次”的委屈巴巴的小表情,握住拳头软绵绵地打了珍香一下,珍香遵照诺言忍住没躲,于是梦野久作手上被图钉扎出的破口就流出来更多的血,伤得更严重了。   珍香对此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感慨才好:[这孩子的爱好其实是自残?]   系统:[应该只是脑子不好使吧,本来是想打你报复一下,但忘了手上还缠着图钉,就反而伤到了自己。]   [不可能。]珍香觉得自己无法接受,[这么可爱的孩子才不可能脑子有问题呢!]   [你在跟谁撒娇啊?]   [对哦,我跟你撒什么娇。]   但梦野久作或许是真的脑子不好使。   他明明伤更重了,却破涕为笑,高高兴兴地指着珍香的脖子:“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伤害了我的人,身上就会出现这样像被谁抓住了一样的手印!”   “是吗?”珍香好怀疑,她看不到自己的脖子,但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   “是真的是真的!”梦野久作掏出挎包里的小镜子,像是在积极回答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珍香看向镜子,发现自己脖子上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手印。   “所以这就是你的异能力?”   “我的异能力?”梦野久作眨巴着眼睛,“可能是?唔,应该是吧。”这种事他也不太懂,毕竟他只是个孩子。   珍香叹气:“算了,异能的事之后再说,你先乖乖把手给我,我为你处理伤口。”   “才不要!”梦野久作大笑着跳起来躲开,“先让我看看你扭曲无比的疯狂吧!让我好好开心一下!”   [系统,我现在有点相信这孩子确实脑子有问题了,小小年纪就这样胡言乱语,怪可怜的。]   系统觉得这么明显的事情简直没有讨论意义,它更关心别的:[梦野久作的异能就是在别人身上变出手印而已吗?]   [肯定不是这么简单,手印又不会直接导致别人受伤。]   [那要怎么利用手印导致别人受伤?毒素吗?]   [明显不是,毒素的话森鸥外就不会说完全不清楚了,我觉得应该是精神操控类的异能力吧。]   珍香看着跑出一段安全距离,然后试图撕扯玩偶的梦野久作,无奈地摊开手:“我大概知道久作喜欢什么了,总之就是恶意满满的那一类对吧?我现在一次性让久作高兴个痛快,然后久作就乖乖听话,这样可以吗?”   眼睛里有小星星的幼童歪着脑袋想了想,连连点头:“嗯呐!”   见这可爱孩子愿意配合,珍香略微放心,缓缓呼出一口气,小声嘀咕:“这还是第一次主动露出裂缝……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以前不小心露出裂缝好像也没怎么样,都是只有系统感觉到了,眼前这孩子拥有精神操控类的异能,比较特殊,所以可以试试看,说不定结果是也像别人一样什么都感觉不到。   这么一想,珍香就安心多了。   梦野久作期待地瞪大双眼,目不转睛。   他眼中的星星有种特别梦幻的亮彩,像是永远都在做着白日梦,至死也不会醒来……   “呜哇啊啊啊啊啊——!”这次不是哭声,却更加撕心裂肺了。   ……   珍香发现,梦野久作配合起来是真的很乖,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任由珍香给他两边膝盖贴好创可贴。因为很对称,所以看上去更像是一种单纯的元气装饰,而非膝盖受了伤。   至于手部的伤口,珍香带他去药店缠了圈绷带,看着就可怜兮兮的。   “知道痛了吧,下次还玩不玩图钉了?”珍香教训他。   “呼噜呜呜。”梦野久作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他明显已经吃到教训学乖了,但就是不肯承认错误。   珍香给他搭了一身星空蓝的童装,考虑到已经入秋天气转凉,就又加上一条柔软围巾,此外还有一顶非常小巧的迷你礼帽,用来把可爱指数提升到爆表,就此换掉了一身原本从医院穿出来的朴素白衣。   童装店的店员们都对梦野久作交口称赞,说这孩子乖巧听话又可爱。   珍香微笑着点头同意:“久作一直都是好孩子。”   又给梦野久作买了些糖果零食之后,珍香心满意足地带着他回“紫藤花文学”找晶子,感觉今天整体来说算是挺不错的一天。   路上,梦野久作自闭似的低着头沉默了好久,之后像是终于鼓足勇气一般抬起头来:“决定了!以后你就是久作最喜欢的朋友了!”   “为什么呢?”珍香受宠若惊。小孩子果然就是特别容易讨好吗?   “哼哼,这是因为久作喜欢不会被玩坏掉的朋友!”梦野久作昂着头说,摆出十分傲慢的架势,完美掩饰住了心底的恐惧与后怕。   玩坏掉?那是用来形容人的词儿吗?看来这孩子还得再学学语言呢。   珍香好笑地抬起手,揉了揉梦野久作柔软的头发。 第77章   虽然坚信自己年纪还小, 但偶尔珍香也确实产生了一些自己在做母亲的错觉。   大女儿叫与谢野晶子, 坚强懂事,正处于身体复健中, 平时需要妈妈扶着走路。   小儿子叫梦野久作,乖巧听话, 正处于喜欢“恶意”的范二期,平时需要妈妈帮忙把持三观。   在挂牌为《紫藤花文学》的温馨小家里, 一家三口的生活其乐融融。   ……嗯, 大概如此。   想开文学社需要许多道手续,珍香没有事必躬亲的行事方针,所以已经出钱委托给适合的人才去办理,现在随时都能开门营业,必要的运营人员也都已经聘好了, 随时可以宣布上岗,目前算是带薪休假。   现在明明一篇稿子都没收到,也没有进行过任何宣传, 人员方面却是齐了, 这种经营策略不亏损是不可能的, 只是珍香不太在意而已。   产屋敷家已经在横滨选好了适合的产业,并悄悄开始发展,那才是真正用来赚钱的部分。经过几个月的前期投入,现在已经开始资金回流,所以往文学社里补贴一点也算不得浪费。   等文学社真的开起来,这个“家”就会变成办公场所, 不再适合居住,因此珍香稍微搁置了文学社开张经营的时间,安心住了一段日子。   在这段日子里,中原中也时常从研钵街溜达过来,与珍香一起坐在“漩涡”咖啡厅喝牛奶,一起展望长高高的美好未来。   他们会聊些普通的话题,各种生活琐碎,诸如哪家路边摊特别美味、哪家馆子更换厨师后变得难吃了、哪里的电玩城非常红火、哪里又出现了夜间的枪战活动。   通常负责说话的是中原中也,而珍香就心不在焉旁听。   有时中原中也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废话多了点?但珍香特别诚恳的表示自己就喜欢听废话,在听废话的时候发呆感觉尤其爽快。   于是中原中也好半天无话可说,只能抱着牛奶猛喝。   他其实还是在担心箴乡的心理状况,因为箴乡虽然人待在横滨,却没有住进研钵街里建给产屋敷家的秘密宅邸,这说明箴乡心中还是没想通吧?一直在意着宅邸是哥哥选定和委托建立的事情。   所以中原中也试着引导箴乡也说说话,最好能敞开心扉追忆一下宇智波恭弥,大概这样就能好受点。   可箴乡却从没有回忆哥哥的意思,好像已经把哥哥完全抛到脑后,这样刻意的遗忘反而意味着受伤很深吧?   中原中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提供帮助,他对于兄弟亲情是不了解的,能做的只是多花些时间给与陪伴。   慢慢的,珍香就被愧疚心给包围了。   她开始想不明白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安排马甲死遁,就只是害怕被太宰治曝光吗?明明雪藏起来也可以,编织一个“远赴海外留学”的谎言不香吗?   为什么非要想不开,给自己加上“亲哥去世”的悲惨设定?   珍香实在不想去追忆那个莫须有的哥哥往事,只能更多的开口引开话题,讲一讲自己是怎么领导鬼杀队的,讲一讲鬼杀队面临的机遇和挑战。   “原来在那种情况下,身为首领就应该那么做啊。”中原中也拿出了学生听课的认真态度,“箴乡真厉害,如果是我就完全想不到,只会想着冲上去乱打一通。”   “中也已经很好啦,中也是自己摸索着当首领的,而我从小就有父亲教。”   中原中也笑起来:“那么,现在就靠箴乡老师教我了。”   这让珍香心中感动,忍不住多嘴问道:“中也,你真的知道组织的首领是什么吗?”   “组织的首领?”中原中也有些疑惑地扬起眉毛,他稍微想了想,“就是处在组织的顶点,对每一个成员都认真负责吧?”   “怎么可能做得到对所有成员都认真负责啊,就算世界顶尖的老师也不可能教好所有学生。”珍香苦笑,“森先生曾说,组织的首领亦是组织的奴隶,为了组织的存亡与利益,无论多么无情的事都会欣然去做。这说法太过讲求得失而缺乏人情味了,但我是部分赞同的。”   她认真道:“就拿鬼杀队来说,我经常知道有些任务交给剑士去办,其实就等于宣判了那名剑士的死刑。   “可就算知道我也不会阻止,因为与鬼战斗到底就是鬼杀队存在的意义。哪怕可以多拖延鬼一秒钟,这一秒钟都是值得算计的。   “也许正是多了一秒,鬼才没能逃脱,真正强大的剑士才能及时赶到,得以挥刀斩鬼,彻底终止鬼的杀业,不再有平民死去。   “而在这件事里,身为鬼杀队当主的我,要做的就是狠下心肠,确保一切都顺利发生。”   中原中也微微愣住:“……是这样的吗?”   这就是箴乡所背负的痛苦吗?原来宇智波恭弥是在箴乡的默许中牺牲的吗?   怪不得箴乡会这样悲伤,却又只字不肯提,因为每一次回忆都会带来强烈的自责情绪。   怪不得之前箴乡会问电车难题跟救世难题,原来那些难题并不是在故意刁难人,箴乡时常都会面临这样的心灵拷问吧?也许每天都要被这样的问题考验。   珍香轻声道:“所谓组织的首领,需要处在足够高的位置上纵观全局,是很艰难的。如果我能够换一个位置、换一个身份,拥有中也操控重力这样好用的异能力,以远远比现在更加自由的方式活在这世上,我大概会努力救下所有我在乎的人,为所有我看不惯的事情发声吧……”   两人相对着陷入了沉默。   阳光静静地透过橱窗,如无声的流水流过桌面和桌面上的瓷杯,杯子里洁白的牛奶被打亮到有些晃眼,在观察的眼眸中落下星辉。   啊,这不是把热牛奶放凉了吗?凉了就没那么香了。   许久,中原中也问道:“即便很疲惫,箴乡也会继续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对吧?”   “这是自然。”   “那么,我的肩膀就借给你靠好了。听说疲惫的人都想有一个肩膀能靠一会儿,然后就能得到继续前行的力量。所以如果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靠过来。”   珍香仔仔细细打量着一脸严肃的中原中也,半掩住嘴轻笑起来:“这是从哪里听来的啊中也?这可是男孩子专门用来撩妹的话哦。”   “诶?是吗?什么啊……那,那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好了!”薄薄的红晕涌了上来,淡粉色衬得钴蓝色眼眸更加明亮了,像是世界上最剔透美丽的蓝宝石。   中也可真是个薄脸皮啊。   珍香觉得自己心情好极了,于是某些想法也因此得到了转变。原本她并不打算告诉中也任何多余的事情,可现在似乎说给他也没关系了,还能逗逗他找点乐子。   “中也,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可以帮我守密吗?”   “可以啊,你想对我说什么?”   “其实我啊,是女扮男装的,是个真真正正的女孩子呢。”珍香笑眯眯地说,一脸坦荡。   “!”   中原中也差点跌到地上。   当与谢野晶子已经可以脱离轮椅生活时,中原中也安排好了“羊”的同伴们,独自去找森鸥外兑现承诺,帮忙做事。   森鸥外想要接管横滨的黑夜,这一野心如今已经摆放到了明处,自从接手班池组的残余人员,他就一直在暗中秘密发展,现在总算到了与各种势力正面相抗的时期。   中原中也因此变得忙忙碌碌,东奔西走,高调地为森鸥外打赢一场又一场战斗,仿佛已经从“羊”叛逃到森鸥外手下了似的。   珍香失去了一起喝牛奶的奶友,生活寂寞许多,便决定动身离开横滨,去完成和父亲定下的约定,到炼狱家里做一次家访。   炼狱家距离横滨有些远,慢慢走过去的话要花好几天。   与谢野晶子虽然已经恢复行走能力,但还是需要多休息。而梦野久作是个孩子,体力很有限。加上珍香自己也只是个普通人,便决定花点钱坐交通工具,缩短需要步行的距离。   在挑选交通工具时,梦野久作听说了蒸汽列车,但他从来没有坐过,所以表现得非常好奇:“列车会‘呜呜呜’的响吗?会跑得超级快吗?和横滨的电车相比有什么不一样吗?”   “那我们就去坐一次试试吧,久作可以亲自感受差别,实践出真知。”珍香微笑着敲定了行程。   正好,有一趟叫“无限列车”的列车,非常顺路。 第78章   “无限列车”从某方面来说还是时兴的事物, 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又已经过时了。   它的外形和风格都说明这是一辆早期生产的老式火车, 但跑起来的速度却相当可靠爽快,因为铁道沿途都是乡村, 所以对当地人来说正是新鲜事物。   鬼杀队当中体验过坐火车的人相当少有,甚至珍香自己此前都不曾坐过, 所以这一次她也难免左顾右盼。   列车员戴着袖章前后巡视,为乘客一张一张检票, 梦野久作很喜欢车厢内大量的木质装修, 不像横滨的电车里都是金属。   与谢野晶子稍微有些累了,一上车就坐下来打哈欠。   “要睡一觉吗?”珍香问。   走出横滨之后珍香就开始低调,脱下当主标志性的羽织收在包袱里,换上了一件青色羽织。另外,紫色眼眸也用一张贫困卡遮掩成了最普通的纯黑色。   如今她是一点也不想再用【劣质面具·贫困】了。总觉得自己当宇智波恭弥时会那么倒霉, 一定是因为强行面瘫造成的,她明明最擅长用温柔地笑容温暖别人了。   所以这次她换了一张卡,虽然无法大的改变容貌, 但负面效果也相应容易接受许多。   【美瞳·贫困】   【效果:改变眼眸的颜色, 会造成脸色苍白憔悴的负面效果, 无时限。】   因此现在珍香看上去就是一个病弱少年了,青色羽织也很好地烘托出她憔悴的气质。跟她站在一起时,连与谢野晶子都看上去气色极好。   “晶子要睡觉的话,这件羽织就借给你披在身上吧。”   “谢谢。”与谢野晶子没有强撑,点点头伏在座椅上睡了过去,蝴蝶形金属发卡别在她头发上, 就像是真的有一只蝴蝶在安静地停歇。   珍香把青色羽织脱下来盖到晶子身上,扭头去看梦野久作:“久作不觉得困吗?”   “不觉得,我好开心,这个车厢里有很多悲伤的人呢!”   其实珍香也多少发现了。   他们三人买的票原本并不在这节车厢,但上车后不久,梦野久作就提出要换到另外的车厢去:“那边更好玩!我们去那边!”   这一趟“无限列车”并没有满员,乘客也坐得很分散随意,并没有全部乖乖按照票上的数字就坐,所以珍香就顺了梦野久作的意思,更换到现在这节车厢里。   珍香不觉得梦野久作选择这节车厢是巧合,所以她稍微压低嗓音问道:“除了这里有很多悲伤的人,还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哦有哦!”梦野久作特别渴望地眨着眼睛,眼中的小星星晃晃悠悠,“但是你要同意我和大家玩游戏,我才说。”   这孩子这么爱玩啊?   珍香开始羡慕小孩子的精神头了,她偶尔也想这么活力四射呢。   “你要是想和大家玩游戏,就得先告诉我你的发现。”   “不要,你先答应我。”   “我也不要,你得先说清。”   两人开始非常幼稚地你一句我一句无限循环,谁都不肯先松口。   一个穿着洋服的黑发男人推开车厢门,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他先是大体上环顾一周,然后目光虚虚落在了珍香三人身上:“为什么这个车厢里会混进来外人啊?是因为看上去也一样可怜,所以你们就发现不了吗?人类还真是容易遭受误导呢。”   车厢里的乘客顿时都一个个站了起来,把目光对到了珍香三人身上。   珍香第一反应就是迅速拉动羽织盖住了与谢野晶子的头,这样稍微隔离一下他人的视线和声音,与谢野晶子就不会特别容易被吵醒了。   男人盯着珍香的动作,用轻柔和缓地声音说道:“多么憔悴的孩子啊,请别担心,你的同伴不会那么容易苏醒的,因为我给了所有人特殊的车票,她可以一直安心睡到终点站。”   “特殊的车票?”   “是哦,因为上面的墨水掺入了我的血,所以也变得很特别了。只有汇聚到这节车厢里,向我祈求永恒美梦的人才事先按照我的要求避免了昏睡。因此,你们两位很特别呢,是逃票上车的吗?”   珍香无言地摊开手心,亮出车票。   像是很惊讶似的,男人舒展了眉眼,微微抬起下巴,这个动作显得他目光涣散迷离:“所以你们两个完全不受影响吗?这是为什么呢?”   “是异能力哦!”梦野久作开心地向他挥手,“我的异能叫作【脑髓地狱】!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听?”   珍香觉得有趣:[这孩子现场给自己异能起名吗?明明不久前连自己是不是异能者都搞不清。]   [谁知道,不过这个名字确实是梦野久作一贯喜欢的风格。]系统进入了吃瓜看戏模式。   男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异能啊,这种情况真的很少见呢,我记住了,下次一定会注意这方面。那么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魇梦。”   “哇好巧!我叫梦野久作,我们名字里都有一个‘梦’字诶!”   “梦野久作?这可真是个好名字啊,在博多地区的方言中,梦野久作是指精神恍惚、成天做白日梦的人呢。”   “魇梦哥哥好懂呀!”   两边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地聊起来,整节车厢里的人都变成了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珍香默默地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吃味。   梦野久作这孩子,这么快就跟陌生人交朋友了吗?这就把老母亲轻易忘在脑后了吗?   怪不得一上车就那么开心兴奋,原来是早给自己找好新玩伴了。   已经嫌弃她没意思了吧?   自从那次一起玩之后,梦野久作就再也没有找她玩过了,果然是觉得完全不好玩吧?还说什么“以后就是最喜欢的朋友了”果然也只是随口在安慰她吧?   可恶,梦野久作是多么可爱的好孩子啊,这个叫魇梦的家伙到底哪里好了?为什么就能得到久作青睐?   名字里有个“梦”字又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她也可以马上给自己套个名字带“梦”的马甲,就叫博丽灵梦怎么样啊?   [喂!珍香你怎么了?怎么一副面目扭曲的样子?]   [有吗?没有哦,我只是在为可爱的儿子找到了新朋友开心呢。]   [你醒醒,梦野久作不是你儿子。]   [我单方面宣布他是了。]   [好吧随你,但是你要不要先回答一下梦野久作的问题?]   [他问什么了?]   “我想跟魇梦玩我想跟魇梦玩!”梦野久作扯着珍香的袖口撒娇,“好不好嘛好不好嘛!”   幼童的眼眸总是特别大,而梦野久作眼中的金色星星又尤其明亮可爱,当他大大地睁着双眼望过来时,只要能忽略掉他身上诡异的气质,就很难有女性不被萌到融化。   珍香感觉自己心里的酸水儿都快决堤了。   她才不想同意呢,但如果不同意的话,久作一定会特别难过吧?她真的不想看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哭啊,而且这孩子撒娇的样子又这么可爱……   “好吧。”珍香说,觉得自己心中五味杂陈,“如果魇梦也同意的话,你就可以和他玩。”   “万岁!”梦野久作举起双臂欢呼着跳起来,在珍香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瞬间,珍香心里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了。   [我儿子太可爱了!]   [……]系统真想翻个白眼,它完全受不了珍香这股疯劲儿,果断选择闭麦。   梦野久作急不可耐地一边把手伸进挎包里乱掏,一边跌跌跑向魇梦。   车厢中间有人想站出来阻拦,但是被魇梦制止了。   他目光迷离地虚望着向自己跑来的幼童,若有若无地笑:“梦野久作也想向我祈求永恒的美梦吗?”   “才不要!美梦最恶心了,我喜欢的是浑浊一片!唔……”梦野久作尝试使用更多的形容词,但是翻遍脑袋都找不出来。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只能暂时放弃,决定改天多看书学习:“总之,我喜欢的就是像魇梦哥哥这样的感觉。”   “呐,魇梦哥哥。”他可可爱爱地仰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你愿意和久作一起玩吗?”   “当然可以了。”魇梦用像是在诱哄、又像是在叹息的语调说。 第79章   魇梦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纯粹的人, 最喜欢看到他人的不幸与痛苦, 喜欢到做梦都想看的程度,他的一切行动和上进心都是为这份喜爱服务。   因此,当机会来临时,他高高兴兴接受了无惨大人的血,没有任何抗拒就转变为鬼。   此后它一路稳扎稳打,通过对人心的操纵与利用,以及足够的谨慎和自知之明,一步一个脚印提升到了下弦之壹,并拥有了操纵梦境的血鬼术。   下一阶段的目标当然就是升任上弦了, 但上弦的位子有百年不曾变动, 因此它需要静静等待时机。   意想不到的是, 时机很快就出现了。上弦之贰战死,接着是上弦之陆,六个位置突然空置出来了两个。   与此同时,无惨大人在焦虑的情绪中宣布, 不会再填补下弦空缺,但是已有的下弦可以尝试晋升,只要能杀死几个柱证明实力。   那场会议在魇梦看来颇为奇怪,无惨大人身后竖起了一道屏风, 而屏风后映照出一名长发男子的身影,从头到尾男子都没有说话和移动。   当琵琶女拨动琴弦送所有与会的鬼离开时,它隐约听到无惨大人说了一个“虚”字,大约是那长发男子的名字。   不过这些情况魇梦就算观察到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更不会主动思索。   一方面,无惨大人一定不喜欢被下属揣摩,另一方面,魇梦也没有揣摩的兴趣。   它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完成无惨大人交代的任务,然后继续稳步提升,做一个快乐愉悦的纯粹的鬼就好了。   要杀死柱,首先需要布置好一个利于自己的战场,其次要露出一些行迹被鬼杀队注意到,也就是制造诱饵,这样就能像钓鱼一样等待柱咬饵上钩。   魇梦凡事都喜欢玩弄人心,在这件事上也想好了如何驱使人类达成目的。   它其实并不是多么高明的心理操纵者,也没有轻松将人心玩弄于鼓掌的天赋,只不过热爱的力量是无穷的,因为热爱所以刻苦钻研,哪怕从没学习过心理学,它也通过大量的实践积累总结出许多经验。   比如说人类的原动力来自于精神,人心如玻璃一般易碎,若人的精神被摧毁,剩下的就只是行尸走肉等等。   基于这些理论,魇梦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与柱正面战斗,而是要布置陷阱发动奇袭,利用它对梦境的强大控制能力摧毁柱的“精神内核”。   甚至于,深入柱的梦境去摧毁“精神内核”这件事,它都不打算自己干,而是要驱使人类去做。   这一半是源于谨慎,另一半则是为满足自己玩弄人心的兴趣爱好。   在它的指挥棒下,人类与人类互相伤害,这种人间惨剧想想就特别愉悦!   定好整体策略,接下来就是一步一步去完成了,魇梦在一番考察之后看中了“无限列车”,那里具有一定的封闭性,人员数量直观可控,总共八节车厢所以环境简单,只在夜间运行发车,乘务员中有许多适合被它操纵的人类等等,总之是优点多多。   只要之后故意让“无限列车”发生些奇怪的事,比如大量乘客在这辆列车上消失,鬼杀队就一定会中圈套派柱过来。   在那之前,它得先布置好陷阱,比如说操纵一批不幸又痛苦的人类,许下永恒美梦的承诺,令这些人按照它的要求办事。   又比如说想办法把自己拆散藏入列车当中,做到随时可以接管整个现场,对车内人类造成“降维打击”。   不提前融合是以防万一,如果柱有检测鬼的手段,在进入车厢之前就发现了整列火车异常,它将陷入绝对的劣势。   而若是等柱上钩后,它再从容地与列车完全融合,就能将车上所有人作为人质和补品,形成双保险。   今夜正是它用来做这些前期布置的普通一夜,在今夜之前,它已经把鬼的要害脖颈藏进了列车车头,用美梦的承诺控制了列车员与列车长,制造出一批掺入自身血液的墨水,然后伪造车票叫列车员发出去,以便拿普通乘客们提前实验一下远程血鬼术的效果。   同时,它还安排了一批不幸的人类在指定车厢见面,如果谈的合适就承诺美梦,谈的不合适就张嘴吃掉。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直到它发现了指定车厢中的三名不速之客。   一名少年、一名少女、一名幼童。   三人应该都不是鬼杀队的剑士,身上也没有藏着日轮刀。   其中少女顺利地昏睡过去,证明车票上的血鬼术运转良好,而少年和幼童却保持着清醒。   是血鬼术出了问题吗?可它查看那两张车票却发现,血鬼术并没有差错,所以有差错的就只能是人了。   这可太有趣了。   为确保隐秘,它会把这三个人都吃掉,但是在那之前,它需要先查明血鬼术不起作用的原因。   魇梦首先审视了少年:真憔悴啊,面容苍白,黑色的眼眸里满是疲惫,一定是经历过很多不幸吧?怪不得混在这节车厢里却无人起疑,毕竟大家看上去都那样痛苦,急切地需要美梦。   接着它审视幼童:嗯?这种微妙的既视感是……对了!是遇到同好的感觉啊!   “是异能力哦!”幼童很主动地向它解释原委。   魇梦心中的疑惑顺利解开,接着想法就变化起来。   也许它可以不那么简单粗暴的杀死他们灭口。那个少年一看就很不幸,正可以用美梦许诺控制起来,充实自己的仆役。而幼童具备异能,它为什么不大胆尝试一下让异能者也一起去对付柱呢?   要害脖颈已经藏在了安全的地方,所以现在站在这节车厢中的它并不怕承担风险。   “那么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魇梦。”   它顺利地和幼童交换了名字,接下来就是交朋友环节。   遇到同好的感觉相当奇妙,以前它从没设想过世界上存在着与自己爱好一致的人,也如它一样喜欢看到人类扭曲的模样。所以它一直只专注过自己的小日子,独来独往,从不交朋友。   可当它意识到这世界上或许还存在着精神上的同类,它顿时产生了交朋友的强烈冲动。   这个叫梦野久作的孩子可真是可爱!越看越喜欢,而且这孩子也想和它一起玩呢,果然是与它想法一致吧?   真好,它要有朋友了!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如果梦野久作同意帮忙去杀柱,它就把梦野久作的性命保留到那之后。   如果那之后也相处愉快,它就允许梦野久作在自己身边一直活下去,同自己一起分享玩弄人心的快乐生活。   直到它彻底厌倦了有朋友的日子,它才会最终将梦野久作吞进肚子里去,看看异能者的血肉是否比普通人更具营养。   在这愉快的畅想中,它笑着点头,向梦野久作伸出了代表接纳的手。   它碰到了梦野久作。它闻到了人类流血的味道。它发现梦野久作受伤了。   怎么回事?   发色半黑半白的幼童急不可耐地举起了流血的手臂,恶狠狠扯破怀中人偶的脑袋:“嘻嘻嘻,这次可是全新的游戏哦!魇梦哥哥一定会喜欢的!当然,不喜欢也没办法……毕竟不能只有我被吓到嘛~”   梦野久作调皮地对着魇梦眨了眨眼睛,但魇梦已经看不到了。   它惊愕地瞪大双眼——   锁链……总共七条锁链,其中有六条已经断裂或者严重受损,仅剩一条大体完好,这七条锁链的上端与七根石柱相连,下端则接着七个重钩。   而那七个重钩被深深嵌入了……是什么?是人的脊背吗?可为什么会不可思议的庞大?看不清了,好模糊啊,像是被无形的屏障遮挡住了视线。   真是的,为什么看到这么奇怪的画面,会有种隐隐约约的恐惧感呢?无论如何都想要移开视线。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野久作盯着原地发呆的魇梦,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小声嘀咕:“什么嘛,果然没办法把我看到的景象完全复制出来吗?这样根本不可怕,好失望……那就让我自己来想想魇梦哥哥会害怕的东西吧……嗯,会是噩梦一般的败北吗?嘿嘿,我觉得肯定是!”   他咧开嘴嘿嘿一笑,眼中的金色星星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   魇梦毫无征兆地失声尖叫起来,它的脸上浮现出鬼花纹,眼中出现了“下弦”和“壹”的刻字,发尾的颜色也从黑色变成了粉色与青色,这标志着鬼的基本拟态能力正在失控,暴露出真实的容貌。   接着它的身体开始崩溃,从人形溃散成一堆无定形的、布满血管的肿胀肉块。   那些血肉迅速膨胀变多,向四周蔓延,张开许许多多的眼睛去盯住每一个人。   车厢里的人们顿时纷纷失去理智地尖叫起来,有人开始疯狂抓挠自己的脸、拔下自己的头发,有人崩溃地大哭,有人拼命用头撞击地面。   这些人都陷入了最为恐怖的噩梦之中。   整节车厢里只有三个人是例外,一个是酣睡中的与谢野晶子,一个是珍香,一个是梦野久作。   身为罪魁祸首的可爱幼童开心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恶心而恐怖的血肉从自己脚边滑过,就像是站在了灯光聚集的舞台中央。   他笑得特别纯粹又充满恶意:“呐!魇梦哥哥!我玩地好开心!请你快带给我更多的愉悦吧!哈哈哈哈!”   珍香被这突然出现的神展开惊到了:[卧槽?系统怎么回事?这是发生什么了?我在做梦吗?] 第80章   【异能·脑髓地狱】   【效果:伤害了梦野久作的人, 身体上会浮现出类似抓痕的印记,发动异能的契机是破坏他随身携带的人偶,幻觉将侵入目标精神,使目标对周围人进行无差别攻击。】   【补充:1.该异能对鬼同样有效。2.目前唯一一次失效是对产屋敷珍香发动, 失效原因未知。】   ——   珍香觉得自己很难对系统解释现在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好好一个男人突然间会变成下弦之壹,然后还崩溃成一堆肉块了?   为什么车厢里这些人纷纷SAN值清空一样,全员疯狂了?   为什么梦野久作一副罪魁祸首的样子, 还乐得嘎嘎嘎的?   [系统,你听我解释……嗯。]   [……解释啊?]   [算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变成这样,大概是久作的异能效果吧。总之,你说我是试着抢救一下魇梦好,还是直接解决这件事?]   系统犹豫了一秒。   在这一秒中,它注意到地上长满眼睛的肉堆越来越庞大, 并开始试图涌出这节车厢, 向整辆列车蔓延。   系统平心而论,感觉太恶心了, 这些东西根本就不配当鬼舞辻无惨的手下。   [珍香, 别抢救了,这么恶心还是解决掉吧,要用卡吗?]   [不用, 我想先试验一下,看是不是所有精神方面有特长的生物,都能感知到我的特殊。]   珍香走动两步, 正好堵住肉堆移动的前进道路,顿时所有的眼睛都对准了她,用森冷邪异的视线打量她。   别说这些眼睛和注视本身所具有的异常能力了,就是单纯出现这么一个画面,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的普通人都得遭受重创。   珍香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车厢里的人都发狂了。不是梦野久作能力进化,可以在不受伤害的情况下就控制住别人。这其实是魇梦的血鬼术,它正在通过眼睛无差别攻击视线里的所有人。   加上之前魇梦自称别人会向它祈求永恒美梦,珍香推测魇梦就和梦野久作一样,也具有精神相关的异能。   那她就再主动露出裂缝一次,确认一下鬼这边的反应吧。   珍香念头一动露出裂缝,几乎是瞬间,满地肉堆就长出了成百上千张嘴,那些嘴争先恐后地发出嘶吼惨叫:“啊啊啊——!”   肉堆上所有的眼睛都闭合萎缩了,车厢中发疯的人们纷纷停止动作,接连倒地,不省人事。   正得意忘形的梦野久作浑身僵住,维持着背对珍香的动作冷汗狂冒。他牙齿发抖,双腿发软,想求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觉得一旦张嘴,冒出来的就会是魇梦同款的惨叫。   可怖的粘稠恶意在无形中充盈。   [卧槽魇梦吵死了,系统快用卡!我耳朵顶不住啦!]   [所以你刚才在逞强什么啊?我还以为你突然觉醒了消灭鬼的能力。]   [别废话了快来阳光吧我要聋了!我听到车头那边好像也有叫声,估计那边有魇梦的其余身体部分,咱得一次性消灭干净。]   [知道了,那就这张卡吧。]   【光炮·小康】   【效果:在目标方向生成一道可穿透实体的强烈日光,持续时间一瞬。】   就像是有人往“无限列车”里投掷了闪光.弹似的,正在直线铁轨上奔跑的火车忽然被强光贯穿。   幸好这时候车上除了珍香跟梦野久作之外,已经没有再清醒着的人了,否则大家的眼睛都会被灼伤。   梦野久作因为害怕已经闭上了眼睛,因此最后被灼伤眼睛的人只有珍香一个。   “啊!痛痛痛……”珍香跪到地上捂住眼睛,热泪直流。   [系统,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我也想知道。]系统觉得自己也很疑惑,为什么珍香总是眼睛受到伤害?明明珍香是那么强大又可怕的存在。   珍香艰难地缓好眼睛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梦野久作开除“儿籍”,她拒绝自己有个这么能搞事的儿子。   “久作,你不觉得自己调皮过头了吗?你看看你给别人带去了多大.麻烦。”珍香和善地笑着,伸手示意车厢里昏倒的那一地人。   那些人的噩梦已经结束了,现在正处于无梦的昏迷,但他们对自己身体造成的各种伤害却保留着,有人撞得头破血流,有人把自己半张脸皮都扯掉了,场面凄惨无比。   在珍香藏起裂缝之后,梦野久作才小心翼翼回过头:“我知道错了,我刚才只是太想玩了,对不起,主公大人。”   好嘛,都知道用尊称了。   珍香也不想太吓到孩子,万一吓哭,她真的会想切腹。   她慢慢走到梦野久作面前,和善地伸手摸了摸对方发顶,语调尽可能温柔又克制:“小孩子爱玩是天性,但令别人困扰就不好了。你的异能必须要通过人偶发动对吧?从现在开始,直到你年满十八岁,你的人偶就交给我保管了。”   这个意思就是说,在成年之前梦野久作都别想再随意发动异能。   他委屈地瞬间就想爆哭,但他看着珍香苍白而温柔微笑的脸时,发现自己竟连哭都不敢哭了,身体充满求生欲地违背了个人意志,连连点头。   珍香满意了:“那就这样,久作跟我去车头看看,但愿列车驾驶员没有出事,否则接下来我们还要想办法把列车停下。”   梦野久作一点也不情愿,但他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只能亦步亦趋跟着珍香走了。   等两人重新返回这节车厢时,与谢野晶子已经苏醒,正在埋头拯救伤员。   戴着蝴蝶发卡的女孩十分专注,趁那些人还在昏迷中不知道痛苦,从伤势最重的人开始,利用刀片干净利落使人濒死,然后发动异能,令治愈的奇迹降临。   刀片是之前梦野久作随手丢到地上的。暗算魇梦时,他把刀片轻轻搭在袖子里,为了一点乐子毫不在意地令自己手臂受伤。   珍香静静看着与谢野晶子。   明明只是个刚经历过隔离和复健的女孩,此刻却像是训练有素的战地医生,行动高效而果断,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会那样悲伤?   珍香伸出手,牢牢按住了与谢野晶子的肩膀:“晶子,我说过的吧?不想用异能时就别勉强自己。”   晶子愣愣地回头望向她,如梦初醒:“我,我只是……”   “不用对我解释。”珍香摇了摇头,“抱歉,没在晶子清醒的时候陪在晶子身边,刚才一定吓坏了吧?”   晶子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还好,我醒来看到车厢里这样子,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是噩梦吗?”   “不,我梦到了送给我这个发卡的人。”   晶子取下头上的发卡捧在手心,露出了怀念又悔恨地表情。   她讲了个简单的故事:一个很好很好的男孩子因为她的异能力,被迫无休止的在战场上与人厮杀,最终无法忍受这一切自杀了。   现在珍香总算知道晶子的心结所在了,她安慰道:“错的不是你,是战争。”差点顺嘴说成“世界”。   “嗯。”晶子认真点头。   “无限列车”上发生的一切最终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列车平稳而快速地跑完了全线,今后也会继续跑下去,直到被人们废弃的那一天。   受下弦之壹蛊惑驱使的人类仆役全部都保持了沉默。   这些人中,有人因为失去最后做美梦的指望而自杀了;有人因为被噩梦摧残,留下了严重的精神创伤;有人因此醒悟,意识到不管自己再怎么悲惨绝望,日子还是得靠自己过下去。   总之,人各有命。   最终,对大部分普通民众来说,只是多出这么一个笑谈:曾有一位神秘的催眠高手在“无限列车”炫技,令所有乘客都同时入眠,不少人因此坐过了站。   深藏功与名的三个人下车之后,没走太远就抵达了炼狱家。   珍香撤掉对眼睛的伪装,重新披上当主专用羽织,轻轻叩开了门扉。   炼狱槙寿郎胡子拉碴的颓废脸从门内探出。   珍香端起笑容:“我是产屋敷箴乡,早先已令鎹鸦通知今日造访的事情,打扰您了,槙寿郎。”   就算面对已经宣布退役的老一辈,作为晚辈还是要坚持亲切地喊名字,这大概就是珍香独有的倔强。   炼狱槙寿郎瞪着她看了一会儿,似乎指望凭借眼神就能令鬼杀队的新当主主动退却。   这当然是白指望了。珍香四平八稳地束手而立,任由对方看。   就这么无声僵持十几秒后,槙寿郎让开了门。   “进来吧。”大概是长期饮酒造成的,他的声音沙哑又有气无力。   他和儿子杏寿郎长得像极了,却全无杏寿郎的热情如火,反而横眉冷对,把不欢迎的态度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珍香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现在是鬼杀队当主,有身份有地位,炼狱槙能直接把她关在外面。   [不过这个态度才好,九柱一直不齐,还真怕有退役的柱想回来补位。]   珍香与系统嘀嘀咕咕着,淡定地走入宅中坐下,接过炼狱家的次子千寿郎端来的茶水:“谢谢。”   千寿郎是个腼腆的男孩,很不适应接待大人物,慌慌张张地摆手说:“请别这么客气,家里只有这些陈茶了,喝不惯的话——”   “喝不惯的话就请回吧。”槙寿郎没好气地打断了儿子的话,“产屋敷大人来我家里所为何事啊?”   珍香微笑着忽略了槙寿郎的阴阳怪气,招呼晶子、久作、千寿郎都一起坐下,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然后才说道:“其实今日登门拜访有两件事。其一,是要代父亲传达对槙寿郎关切的心情——”   槙寿郎“嗤”了一声,眼睛望着别处,好像对什么特别嘲讽似的,举起酒壶就往自己嘴里猛灌一大口。   “——其二,则是想要就一个问题当面问问槙寿郎的态度。”珍香对槙寿郎的无礼表现不以为意,“您是否支持我将杏寿郎赶回您家中呢?”   “噗——!咳咳咳!”   槙寿郎喷出去大半口酒,喷了儿子千寿郎一脸,接着猛烈咳嗽起来,显然是把酒呛进气管里去了。 第81章   千寿郎顾不上自己被喷了一身酒, 赶忙挥动细小的胳膊, 努力帮父亲拍打后背, 将呛进气管的酒都咳了出来。   然后千寿郎才慌慌张张告了声罪, 退下去换衣服了。   珍香就像是没有看到这个小插曲似的, 淡定自若地轻呷茶水,眉眼平和, 尽显大佬风范。   平复呼吸后,炼狱槙寿郎的气势微妙改变了, 如果说他之前是恨不得珍香赶紧滚蛋,那现在他就拿出了应付人的基本耐心, 把酒壶也丢开到一边。   “杏寿郎那小子闯祸了?还是出事了?”   “都没有。”珍香摇头, “他担任炎柱以来一直都表现很好。”   槙寿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表情顿时就不屑起来:“一直很好?呵,一事无成还差不多,因为他太没用了, 所以您想把他撵走,对吗?”   珍香觉得这时候点点头也不错,不过为了自己的人设,她很果断地否定了:“并非如此。”   这个回答明显没让槙寿郎满意, 他就只想听到产屋敷箴乡贬低他儿子的话语而已, 所以当即就要再说什么。   但这次珍香赶在了前面发言,且一开口就很辛辣:“恕我直言,虽然家父叮嘱我要努力开导槙寿郎,但我却觉得并无必要。因为杏寿郎明显具备了远超其父辈的才能, 是真正称职的炎柱,也是目前唯一的炎柱,更是唯一得到了我个人认可的炎柱。”   这话跟直接往前任炎柱脸上甩巴掌也差不多了,更别提珍香这么说话时还面带微笑。   那可是她自小练习的、从主持藤袭山选拔开始就在不断完善的欠打笑容,保证任何人看了都会手痒痒。   槙寿郎就忍不住捏了下拳头,但这个动作之后,他却什么都没做。   他并不是被刺痛了自尊。实际上他自己都放弃自己了,哪会在乎别人怎么想。他只是很难接受儿子被这么称赞。   槙寿郎心情微妙起来,便摆出更邋遢堕落的姿势,面带嘲讽问道:“那您怎么又说把他赶走?”   “不是要赶走,而是要赶回您家里来。因为我的预感告诉我,若是不这么做的话,杏寿郎大概很快就会死去了。”   这个所谓“预感”完全是珍香凭空编造的,根本子虚乌有,这么说只是因为她知道槙寿郎会相信。   所有当过柱的人都会特别相信产屋敷的预感,这从某方面来说是盲目迷信,很好利用。   槙寿郎的嘴唇抖了一下,明明是在意了,却非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呵,那由着他死呗,那小子就喜欢干自讨没趣的事情,明明和我一样没多少天赋还硬要当剑士,我早就料到他有一天会白白送命了。”   “槙寿郎大可不必说这样贬低自己儿子的话,那孩子的优秀和努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贬低?我怎么看我儿子是我的自由,我的家事就不劳您操心了!”邋遢男人的语气变得凶恶起来。   珍香一笑。她知道这代表着槙寿郎被自己说得没词儿了:“那么,下次杏寿郎回家探望的时候,就麻烦您用绳子捆住他了,告辞。”   珍香带着久作和晶子一起站起身来准备离开,槙寿郎顿时急了:“喂!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让我捆住他?我可没答应过,而且他那么能耐我哪儿捆得住他?”   “别人的话都不行,但你是一定可以的,因为杏寿郎非常敬重你。我来此是因为家父在担心你,但鬼杀队中真正会时刻惦记着你的就只有杏寿郎而已。”   珍香说着叫人听不出是褒是贬的话,笑容温和,有意忽略了槙寿郎强调自己没答应的部分。   她其实也不指望槙寿郎会听从命令抓了杏寿郎。只是既然来炼狱家了,有这么个机会就随便说说看呗,反正说两句话又不损失什么,万一真成功了呢?那就是赚到。   目前鬼杀队的柱里,有上下两代渊源的仅此一家,还是值得尝试一番劝退新思路的。   槙寿郎自从妻子因病过世就丧得厉害,儿子也不管教了,反要让幼子千寿郎来照顾生活,这样的家庭氛围该多拖杏寿郎后腿啊?   所以,珍香觉得完全可以更加拖后腿一点,比如做些捆人之类不靠谱的蠢蛋事儿。   珍香希望热情又积极的杏寿郎有一天能意识到,比起杀鬼,还是家庭更需要他操心。   到那时,珍香就可以放心大胆安排炎柱退役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珍香就奉上临别赠言:“我知道槙寿郎不需要我来开导,因为成年人都是可以对自己负责的,你很清楚自己在过什么日子,而这就是你所选择的路。”   “因此,槙寿郎也不必再盲目贬低自己。”珍香一顿,说话的语调从温和转变成认真严肃的样子,“您为鬼杀队付出的一切,鬼杀队永远都不会忘记,祝您早日战胜心魔,也祝您的家庭不再失去任何一员。”   说完,珍香对槙寿郎深深一拜,在槙寿郎反应过来之前就抬脚走人。   出门时她撞见了换好衣服匆匆返回的千寿郎,便微笑着摸了摸千寿郎的头:“要做个乐观的人哦,但也别像你兄长那样过火。”   然后,珍香带着晶子和久作头也不回走出去老远,确保炼狱家的人想追也追不上来。   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家访这种事,聊到这个程度足以,珍香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灌对鸡汤,不知道最后的话语能否让槙寿郎心头泛起涟漪。   总之她算是做到了力所能及的事情,对父亲和系统两边都有了交代,之后可以多给杏寿郎安排几次返家机会,默默期待一下有可能出现的强行留人情节,并不费事。   比起这桩事,珍香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那就是安排不死川兄弟相见。   自不死川玄弥从选拔升进鬼杀队以来,珍香就一直在等兄弟相认的感人情节,但她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   明明玄弥那么努力,一边杀鬼一边还到处打听自己哥哥,可实弥却像是害羞一样各种躲开,珍香读情报时都很难确认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总之,既然不能指望这俩人自己对上,那珍香就只能人为使坏了。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利用对情报的掌握遥控制造巧合,让兄弟俩同时出任务,彼此不知道对方的情况,最后没有一丝丝防备撞在一块。   只是想象就觉得那个场面会很有意思,所以珍香想来想去,决定还是亲自到现场看热闹。   这回她要步行前往选定的巧遇地点,虽然有火车可以坐,但珍香选择拒绝。   坐一趟火车就亲手灭了一个下弦之壹,珍香已经不敢去细究现在存活的十二鬼月到底还剩下几位。而在已消灭的十二鬼月中,又有几位是死于自己出手、几位是被自己间接害死。   老实说,自从上弦开始阵亡,现在死个区区下弦,珍香与系统都已经麻木到不慌了,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在意。   但珍香终究还是感觉坐火车晦气,于是选择了步行。   她需要穿过一段山野才能到那个提前定好的地方,为安全起见,珍香不仅再次用了【美瞳】卡,给自己伪造出一双蓝眼睛,还换上了一身天蓝色女装。   是的,她终于女装了!   随着年龄增长与身体发育,珍香觉得自己偶尔需要穿穿女装。并且女装的迷惑性和安全性都很不错,想来就算被熟人撞见,对方也很难能认出她,就算是鬼舞辻无惨也一定想不到产屋敷箴乡是女孩子。   对她自己来说,女装只是回归女性身份,但在晶子和久作看来,她就成了个男扮女装的女装大佬。   晶子先是有所惊奇,然后就接受了,而久作觉得这样很酷:“我也要穿女装!”   珍香敷衍他:“久作已经在穿女装了。”   “真的吗?”久作特别惊喜的样子。   大概小孩子的惊喜总是这样,来得简单又莫名其妙,叫人闹不明白。   珍香本来就是女生,女装之后自然毫无违和感,【美瞳】卡造成的憔悴感让她身上贴满了“弱不禁风”的标签,而漂亮的蓝眼睛又温温柔柔,达到一种我见犹怜的境界。   原本,珍香对于“病弱”人设并没有偏好,现在她看了一眼镜子,就觉得病弱真不错。   大概所谓颜狗就是这么简单又浮躁吧。   这段路珍香走得很轻松,她是抱着看热闹的目的出发的,所以特别神清气爽,就算中途捡到了一个与她人设重复的病弱少年,她都没觉得不舒服。   实际上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身边会有一种人设突然就集中流行起来,如今甚至产生了可以加大力度的搞事想法,心想将来一群人上街搞快闪活动岂不美哉?   特别巧合的是,珍香捡到的少年不但病弱,竟也是黑发紫眸。   虽然少年的紫眸与珍香和森鸥外的紫眸都有所差别,是同色系但有细微区分,显得更加鲜艳和深邃,偏向红色,但这也已是第三个黑发紫眸的人设了。   珍香都觉得可惜:这少年为什么不女装呢?不然他俩还能扮病弱姐妹。   少年似乎是外国人,头上戴着一顶柔软的白色毡绒帽,被发现的时候正躺在一片落满树叶的草丛里,闭着眼睛睡得正香,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   如果不是晶子提醒说,这少年是被人用迷药放倒的,珍香当时就不怎么停顿的直接路过了。   因为这少年虽然颜值不错,颜狗愿意给面子多看两眼,但在珍香的直觉中少年是个危险分子,倒在这儿大概就是冲着她来的。 第82章   出于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谨慎, 珍香一直等到病弱少年自己慢悠悠苏醒, 都没有伸手碰对方一下, 就只是坐在旁边一颗大石头上,进行每日惯例的鎹鸦收发。   久作凑到了晶子身边,追问晶子姐姐为什么能看出是迷药导致少年昏迷,晶子耐心给出解答。   病弱少年浑身放松地躺在草丛里,黑色发丝安然搭在苍白的面颊上, 睫毛轻颤着, 紫色的双眼缓缓睁开, 生动得像是露水从草叶上滚落。   珍香不知道自己所见的这个画面中是否有自己对“黑发紫眸”的偏爱滤镜, 总之她立刻停下了手里的领导工作,走到少年面前。   少年含糊地低吟一声,表情茫然极了, 撑住身体缓缓坐起来:“我……”   他顿住了,有人摘下了他头上的毡绒帽。   因为这预料之外的发展, 他脸上的茫然都丢失了, 空白着表情转动双眼看向珍香。   珍香抬手拍掉了毡绒帽上的草屑,确认干净后俯下身重新为少年戴好, 温温柔柔地对他微笑:“我叫可雅。”   她直接说了个外国名字,基本就是在直白的宣布这是假名。   “……谢谢。我叫费奥多尔。”真·外国少年停顿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不好,这附近有鬼出没!”   他站起身,先是警惕地左右环顾, 确认安全后松了口气:“是你们救了我吗?”   珍香压住点头的冲动,否定道:“不,我们只是发现你躺在这里,就等到你醒过来。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费奥多尔叹了口气:“我和同伴遭遇了鬼的袭击,同伴为求活命想把我推给鬼,还对我使用了迷药。”   “原来如此。”珍香流露出几分同情,“我们没在这里遇到其他人,所以你的同伴可能已经被鬼吃掉了,不然就是已经抛下你远远逃走。”   费奥多尔颤抖了一下,像是内心非常受伤又强装坚强,只有声音略微低落下去:“为什么会这样……等等,你们并没有消灭那只鬼吗?那我们要马上离开才行!”   “别害怕。”珍香安慰他,“鬼只会在夜间出没,现在还是白天,是安全的。”   “这就好……不过可雅小姐为什么会知道鬼的行动规律?”   珍香笑而不语。   “抱歉,是我问得太多了。”费奥多尔反应很快地道歉。   珍香给费奥多尔分了些食物和水,指了个方向道:“我们要一直往那个方向走,你接下来怎么办?”   费奥多尔苦笑:“我的随身物品都丢失了,请务必带上我一起,之后把我随便放到哪个镇子上就好。”   “可这附近没有镇子,而我们要去的地方多半会遇到鬼,或者说我们其实就是冲着鬼去的,你不害怕吗?”珍香逗他。   “……也好,我不想再逃避鬼了,你们主动找鬼一定是为了消灭鬼吧?那就务必让我也出一份力。”   “可你是普通人吧?身体也不好,是无法对付鬼的。”   “不,我是异能者,能力名为【罪与罚】。”费奥多尔说着,又露出几分歉意,“恕我不能具体说明我的异能效果,总之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既然如此……”珍香沉吟了一下。   [珍香这是异能者啊!快把他丢掉!]   [嗐,现在我们身边的异能者还少吗?习惯就好了,毕竟也不是每个异能者都特别麻烦,看开点。]珍香劝道。   她总觉得费奥多尔是故意出现在她面前的,如果不理的话一开始就应该贯彻不理,现在已经选择接触了,她就不会再随意改变决策。   [系统你看,这人似乎也有杀鬼的志向,直接丢掉的话恐怕会自己想办法去杀鬼,像以前的不死川实弥一样,那不是一样很头疼?咱就先把他放在身边观察观察,怎么处理之后再说。]   系统不情不愿地同意了:[那好吧。]   于是珍香温柔一笑:“费奥多尔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捡到的病弱少年临时组进队伍,就这样四个人一起走了两天才抵达目的地。   如果赶路的话,其实只需小一天就足够,但珍香提前计算过时间所以并不着急。多花两天时间慢慢走,能够以最饱满的精神围观好戏,也便于巩固现在的病弱人设。   在这两天中,珍香十分认真地观察了费奥多尔。   如果忽略掉直觉给出的第一印象,费奥多尔绝对是个很优秀的小伙子,他性格好,反应快,心思正,善解人意不卑不亢,虽然身体稍微弱了些,却有着与鬼战斗的坚定意志。   明明是被同伴背叛,却并不怨恨。明明变得一无所有,却并不迷茫。   他愿意表现自己,同时又很会把握分寸,正义而不迂腐,能使他人感到舒心。   总结的话,就是费奥多尔各方面都很契合鬼杀队,是鬼杀队一直很欢迎的成员类型。   珍香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作为主公,应该主动抛出橄榄枝招揽费奥多尔。   所以,费奥多尔的目的就是加入鬼杀队吗?   “可雅小姐。”费奥多尔叫住珍香,“总觉得和你相处很愉快,我好像已经把你当做朋友了。”   “我们已经是朋友了。”珍香笑着,场面话张口就来,伸出手自然地撸了把对方的帽子。   不得不说这顶帽子手感真棒,如果以后每个人都戴这样的帽子就好了,她可以仗着当主的身份想怎么撸就怎么撸,把鬼杀队所有人都摸头杀一遍。   “已经是了吗?太好了,可雅小姐。”   费奥多尔原本以为珍香伸手是想和他拥抱,结果居然是摸头。他不着痕迹地放下了想要配合的手臂,仿佛只是胳膊不舒服随便甩了甩。   “既然是朋友,可雅小姐能否透露一点,我们这是要等待什么?”   他们抵达的目的地是一片小型湖泊,湖水是浅浅的蓝色,周围生长着许多枝条茂密的山毛榉和梣树,因为正处秋季叶子全黄了,有种很难形容的美感。   在湖边修建有几个猎人的小屋,目前都紧闭着门户无人造访。   珍香在湖边看了两眼之后就带着大家一起往远处退,选择了很远处的一处高地势。从这里远眺,只能隐约看到一点湖水的影子,如果到了夜晚,风会固定从湖的方向往这边吹。   珍香选择这个地点的目的是让不死川兄弟相见,但用来钓鱼的消息却不是假消息。   的确有鬼在湖泊周围出没,而且应当是定居了一段时间,这里已经断断续续发生过好几次猎人失踪事件。   通过分析情报,珍香大致上推断这里的鬼具有血鬼术,但能力有限,很适合用来给一个柱、一个新人的杀鬼组合布局。   在前几天,她已经用别的任务将兄弟俩调动到距离湖泊都不太远的地方,并使两边除非互相派鎹鸦送信,否则不可能知道彼此的位置消息。   她要让不死川兄弟确实有鬼打,并一定撞在一起,这样不死川兄弟就算事后复盘也不可能意识到主公大人做了手脚,只能感叹命运的巧合。   而现在,只要等到太阳落山就行了。   “既然费奥多尔这么好奇,不妨先根据现有的情报猜猜看?”珍香说。   费奥多尔也不推辞,侃侃而谈道:“我猜在那片湖边一直有鬼出没,并且今晚真正负责杀鬼的人并不是我们,我们应当只是负责在远处观望,或者提供一些可能的远程帮助。”   珍香笑着鼓掌:“非常精彩准确的推断。仅凭观察就能得到这些信息,费奥多尔真是聪明。”   [系统,你说咱们鬼杀队有这样的人才吗?]珍香问。   其实她还有一句想跟系统说,但硬忍下来了。她反复告诫自己要对系统好点,像“你比比人家,你这智商不羞愧吗?还不好好学习?”这种伤人话就不要怼给系统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幸运逃过一怼的系统只关心一件事:[我哪知道有没有,总之你千万别让这么聪明的人进鬼杀队!]   [好好,肯定不让。]   费奥多尔很高兴地收下了珍香的掌声:“我竟然全猜对了?太幸运了,这样的话我想再大胆猜测一下,可雅小姐,你们是否隶属于一个专门消灭鬼的组织?”   “正是,我们隶属于鬼杀队。”珍香淡然点头。   顺理成章的,珍香又把关于鬼的弱点、血鬼术、日轮刀等各种事情给费奥多尔科普了一番。   系统颇有微词:[珍香怎么都主动告诉他了?]   [就算我不说,改天他随便找个鬼杀队队员问问,也就知道了,这些信息是瞒不住的,主动告诉他还能当成是一个人情。]   [原来如此。]系统表示它悟了。   费奥多尔消化完珍香提供的信息,进一步问道:“用来锻造日轮刀的猩猩绯沙铁和猩猩绯矿石一定很稀有吧?”   “是的,你是怎么想到的?”   “我想,如果产量很大的话,完全可以把它们应用到更广的领域。”   费奥多尔随口就说出了五六种设想,都是乍一听很有道理,仔细一听真的很对的话。   按照费奥多尔的思路,只要猩猩绯沙铁和猩猩绯矿石的产量能提上来,就算鬼杀队里没人会用呼吸术了,鬼也是说杀就杀。   这还只是费奥多尔灵光一闪的内容,如果给他充足的时间思考,估计平推百鬼不是梦。   系统听得瑟瑟发抖:[这人太可怕了!珍香快点杀了他吧。]   珍香对总是一惊一乍的系统感到无奈:[费奥多尔是有异能的人,你这个提议也太冒险了,万一他反杀我呢?你别着急,我一定妥善处理他。] 第83章   当天晚上, 第一个赶到湖泊的是不死川玄弥, 他还是当初参加藤袭山选拔的发型,像极了不良少年,眼白很多, 眼仁小小的, 一手握着日轮刀, 另一手举着一把火.枪。   从某方面来说,玄弥是鬼杀队所有剑士中最特别的一个,他在挥剑方面其实才能有限, 连呼吸法都不能掌握, 所以更多的把精力花在了偏门部分。   比如说,钻研并制造出可以用来伤害鬼的火.药,以及改造趁手的火.枪。   再比如说, 利用自己强大的咬合力与特殊的消化器官吃鬼,并通过吃鬼短暂获取部分鬼的体质。   他的各种尝试都十分激进, 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走上了邪道。   而付出这么多,只是为了更加接近柱、更加接近哥哥而已。   有件事他一直没有对别人说起,却时时惦记着:他要成为柱,亲自对哥哥道歉,并争取到哥哥的原谅。   “铛——!”   这声音是——玄弥迅速后撤, 举起日轮刀格挡。   一道危险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接近他这么多了。   对方毫无疑问是鬼, 外貌上大致是个蓄须的中年人,满脸如同土地龟裂一般的鬼花纹,有一双黄澄澄的古怪眼眸, 眸中刻着的字证明了它是下弦之贰。   不好,居然是一只十二鬼月!   玄弥顿时意识到不妙,他加入鬼杀队连一年都不到,吃鬼的能力也刚开发出来不久,仅凭自己的战斗力恐怕难以胜过这只鬼,这次任务他大意了,没想到随随便便就能遇到这么棘手的状况。   但是既然已经遇到了,就只能咬牙上了吧?   哼!他绝不会退缩的,说不定吃过十二鬼月之后,他的能力可以更进一步。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他一定会把对方当成变强的踏板狠狠踏在脚下!   玄弥抬枪射击,而下弦之贰双腿陷入土地,搅动起一大块地面,整体掀开化为土石墙壁抵挡,接着整块地面向玄弥砸过去。   如果被砸中了,不是身死也会吐血。玄弥不得不狼狈地避开。   “小子,你是鬼杀队的,那你是柱吗?”下弦之贰很有余裕地询问,没有乘胜追击。   问完没得到回应,它就又自言自语:“应该不是,感觉挺弱的样子,那我就杀掉你然后用你来引诱柱出现好了。”   “少看不起人了!”   玄弥咬牙冲向下弦之贰。   可不会呼吸术终究是麻烦的短板,面对善于拉开距离战斗的下弦之贰,玄弥难以近身,也就无法考虑吃对方来提升自己的战术,只能依仗火.枪战斗,但特制火.药总归是有限的。   如果时间拖长,体力方面有绝对弱势的他一定会死。   可恶,难道他就要这么随随便便的死在这里吗?也太不甘心了吧!   而这时,同样接了任务的不死川实弥赶到,那双眼睫毛特别长的眼睛里含着浓郁的怒火。   那不是针对鬼的怒火,而是针对亲弟弟的怒火。   ——   珍香看到鬼开始现身战斗了,就招呼大家向湖泊小心靠近。   之前距离拉那么远是她害怕鬼先对自己这边的人感兴趣,如果直接冲着自己这边来就尴尬了,现在既然鬼已经和不死川交手,那就没什么可担忧的。   珍香反而开始担心鬼会不会太弱太不经打。   因为不死川兄弟的抵达时间出现了细微偏差,是弟弟先到哥哥后到,如果弟弟一个人迅速解决掉鬼,并很有效率的转身走人,那就要和后到的哥哥错过了。   等实际接近到湖泊之后,珍香发现自己多虑了。   那个情报里面只会用点血鬼术的鬼,怎么还是个十二鬼月啊?   [珍香,我们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系统颇为不安。   [这……这不能算吧,谁知道下弦之贰会出现在这里?又不是故意设计它的,只能说它自己运气不好。既然事情已经这样,我们就只能静观其变了。]   对于如此展开,珍香真是微妙的心虚。   难道这暴露了她在分析情报方面能力的不足?   是不是因为她见多了十二鬼月,以至于对普通鬼的估计能力都出现了偏差?   好在等哥哥实弥也赶到并加入战场之后,事情发展并没有脱离最开始的预计。   不死川兄弟之间是真的不对盘!   哪怕战斗过程节奏快到跟本来不及说几句话,兄弟俩之间也能用肢体动作体现出对彼此的讨厌。   更准确的说,是哥哥在单方面讨厌弟弟,而弟弟则因为实力有限无暇顾及哥哥。   珍香稍微安心。   只要这次能顺顺利利让风柱心态爆炸,就算牺牲一个下弦祭天,系统也肯定不会太介意。毕竟如今下弦的牌面严重贬值,已经有沦为杂鱼的趋势了。   现在最叫珍香不爽的人就是费奥多尔。   这病弱少年一边观战一边讲述自己的分析,而且还不是瞎分析,基本上每句话都说到了点子上,甚至提出了一些针对下弦之贰的打法战术思路,都很能打开人的思路,具有极高的应用价值。   晶子和久作听得十分认真,已经隐隐有把费奥多尔当成老师来尊敬的架势。   明明在场姓产屋敷的那个人是她珍香!这帮人眼里还有没领导了?费奥多尔不就是脑子好使点么臭显摆什么啊?稍微有那么几分颜值也不至于这么飘吧?   其实平心而论,珍香可以理解费奥多尔。他明显是在大大方方展现自己的才智,好向鬼杀队证明自己的价值。   但是,鬼杀队根本不需要这样喧宾夺主的智囊,去鬼那边帮鬼舞辻无惨补补脑子还差不多……   [系统,把费奥多尔送给鬼舞辻无惨怎么样?]   [啥意思?送人才?但异能者是变不成鬼的。]   [这没关系。你想想,虚长生不死,肯定也变不成鬼,但我还不是照样把虚介绍给鬼舞辻无惨了。]珍香语重心长道。   她还记得自己一开始,曾想过对异能者严防死守,可结果呢?她身边接二连三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异能者。   她以为异能者会把鬼舞辻无惨打爆,可结果呢?到目前为止还没听说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她已经开始不把异能者当回事了,也希望系统持有相同的观念,这就叫姐妹间的【步调一致性】。   [系统,我认为费奥多尔能不能变鬼不是重点,重点是有没有用处,能不能给反派创造价值。]   [所以,费奥多尔能给鬼创造价值?]系统很怀疑,[他的确很聪明没错,但如果不变成鬼,也就无法为鬼舞辻无惨所用了吧?他一心杀鬼,是不会为鬼做事的。]   [如果那样,就让鬼舞辻无惨杀掉他并吃了,不也很好?你该不会以为鬼王会输给区区一个异能者吧?]珍香说,[而且,他是不是真的一心杀鬼还不一定呢。]   就在珍香跟系统就如何处理费奥多尔展开讨论时,另一边的下弦之贰已经顺利凉凉了。   ——   “哥哥!我有事想跟你说。”玄弥叫住了转身打算离开的实弥。   今夜的实弥仍然穿着敞开胸膛的衣服,浑身上下都是凶恶之气,而且似乎因为在这湖泊边撞到了弟弟,比往日还要再凶恶三分。   “你烦不烦?我说过了,我没有弟弟。”实弥厌恶地说,“你没被下弦之贰宰掉很失望是吗?是想让我代劳宰了你吗?”   玄弥被这毫不客气的话语弄得浑身颤抖。   他早就做好道歉被拒绝的准备,但这场面还是令他痛苦到话都说不出。   是啊,他确实差点就被下弦之贰杀了,和已经当上风柱的哥哥比起来,他真的弱小极了,可是如此弱小的他,也有无论如何都想说出来的道歉的话。   “对不起!哥哥,其实我一直很想和你道歉!”他终于鼓足勇气喊道。   实弥冷哼一声,轻蔑地扫了玄弥一眼,转身离开:“是么?但我根本不在乎。所以滚吧,滚出鬼杀队就最好。”   玄弥被打击到极点。   明明这次任务这么巧合的同哥哥遇到一起,本该有更多好事发生才对吧?结果哥哥就这么轻易拒绝了吗?难道已经破裂的兄弟情真的就没可能挽回了吗?   “可……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甚至不惜把鬼吃掉……”   因为一场苦战而疲惫至极的玄弥真的好委屈好无助,但这份难得示弱的心情甚至无法维持数秒,就被瞬间暴怒的实弥打断了。   实弥转过身,用修罗恶鬼一般的凶恶目光瞪向玄弥,接着在一瞬间快到极致,像海上暴虐的风暴。   他要攻击自己的亲弟弟!   一边看戏的珍香简直要鼓掌喝彩:[老天,我居然能在有生之年亲眼见到鬼杀队成员之间内斗!我以为这些人永远都团结一心呢!]   系统也激动了:[这个兄弟撕逼的计划用起来效果也太好了吧!早知道早就该安排了!不死川实弥会直接杀死弟弟吗?那可是严重违反队规,还可以考虑让他杀人偿命。]   珍香对系统这种凶残思维稍微感到几分不适。   话说,她以前会因此觉得不适吗?   一边自我反思着,珍香一边说道:[我觉得不死川实弥再讨厌弟弟也不会直接下杀手,顶多打个半死吧。]   [打个半死也不错,我们也能借题发挥!]   [可晶子知道我是当主,她对这个场面很紧张,我是不是应该出面阻止一下惨案?不然我就要人设崩塌了。]   系统一愣:[是哦,这确实是个问题……所以珍香,你就不该来看的,咱如果不在现场不就没事了?]   系统说得好有道理,珍香无言以对,她只好假装自己屏蔽了系统,准备站出来阻止不死川兄弟相残。   但她刚要动就被费奥多尔扯住了衣袖。   病弱少年十分凝重地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又有鬼来了。” 第84章   什么叫防不胜防?什么叫意料之外?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现在珍香知道了。   谁能告诉她, 为什么上弦之叁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啊???   事情是这样的,就在费奥多尔扯住珍香不让她动的同时, 一个桃红色短发的鬼出现了, 它穿着短褂, 像实弥一样袒露胸襟,肌肉结实, 身上有许多深蓝色刺青, 粉色眼睫小刷子一样浓密,眼中刻着“上弦”与“叁”的字样。   这只鬼一出现, 就开始同不死川兄弟交手, 而两兄弟之间的内斗自然也被迫中断。   珍香差点人看傻了:[系统, 这绝对不能怪我吧?这明显是它自己跑出来的吧?我可没有收到过这里会出现两只十二鬼月的消息啊。]   [是是,你别激动, 不死川兄弟刚打完一场硬仗, 正处于疲惫期,应该打不过上弦之叁, 说不定还能被上弦之叁直接杀掉, 这分明是好事。]   [嗯……]珍香不知道该不该戳破系统这过于愚蠢的乐观。   难得一次系统在安慰她, 她多多少少是感动的, 但有些难听的话现在不讲,等会儿讲可就迟了。   [系统。]她沉痛道, [如果不死川兄弟死了,上弦之叁就该来杀我们了。我是这里最脆弱的,一次攻击都挡不住, 不想死就只能用阳光反击,但那就意味着周围这几个人都知道了我有秒杀鬼的能力,只有久作不会多问且为我保守秘密,而我是不可能向其他人解释清楚这件事的。]   系统顿住了,它总算回过味儿来,事情远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   到时候不管怎样解释,产屋敷箴乡身上都会出现大大的不可信任标签,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怀疑的目光。   既然能秒杀鬼,为什么不去救不死川兄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能力?为什么要向所有人隐瞒?总不会那么巧就突然觉醒吧?能力有次数限制吗?之后是不是该继续用来秒杀十二鬼月甚至于鬼舞辻无惨?   这些问题虽然可以一一解释,但解释之后究竟有几分可信度、能被多少人接受就很难说了。   珍香无声一叹:[而且,我不认为我周围这几个人会眼睁睁看着不死川兄弟死掉,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在上弦之叁拳与脚的紧迫攻击下,不死川兄弟开始节节败退。   实弥利用自己是稀血的特性拉稳了仇恨,为保护弟弟不惜硬接下鬼的拳脚,发出阵阵金石相撞的嗡鸣。   在实力对比上,上弦永远要比柱强一个等级。   而玄弥只是被鬼连带着打了几下,就已经有点支撑不住,那原本就是一副连呼吸术都难掌握的身体,又刚打过一场,现在还不倒下已经是非常坚强了。   “你叫什么名字?报上名来,我想记住你的名字!顺便一提,我是猗窝座。”上弦之叁盯着实弥,很有兴趣的样子,“你也来当鬼吧?你这样的强者,如果像我一般变成鬼,一定会更加强大!”   “你在说梦话吗?恶心的怪物。”实弥厌恶到极点,“想知道我的名字?去地狱里问那些被我杀掉的鬼吧!”   吼完,实弥又回头怒瞪玄弥:“蠢货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想和哥哥在一起!”   “哈!你这样的弱者也该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了吧?不知道趁机逃走那就去死吧!”   猗窝座一点也没有自己搅合了别人家务事的自觉,连连称赞:“没错!我也觉得弱者只配死掉,你与我有同样的观点真是太好了,那我就先帮你杀了你这个弟弟吧?”   实弥顿时又把注意力转回到猗窝座身上,怒意更胜:“你做梦!”   费奥多尔逐渐看出了门道:“猗窝座的血鬼术是在脚边展开雪花一样的阵势,将自己的攻击精准引向对手的致命弱点,但原理是……啊,懂了,是对于杀气的追踪吧,也就是说,想要打败猗窝座,隐藏自己的恶念是必须的。”   珍香现在有点希望自己就和系统一样蠢,这样她就不必听懂费奥多尔的言外之意了。   很显然,费奥多尔打算帮不死川兄弟反败为胜,作为披了个马甲的当主,现在最应该说的就是:“诸位,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强大之鬼,可否请诸位伸出援手?”   “自然。”费奥多尔很正气地点头,“虽然我在战斗上没有多少才能,但大声为大家出谋划策还是可以的。”   珍香摆出深受感动的模样:“真是不知该怎样感谢你才好。”   梦野久作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伸出援手的意思是可以玩吗?久作可以和那个叫猗窝座的大哥哥玩游戏对吗?”   “……是,可以。”珍香艰难地准许道。   “我也会尽一份力的。”与谢野晶子说,“如果你们遇到了危险,我一定第一时间抢救你们。”   “晶子,这是你勉强自己做出的决定吗?”   拜托说个“是”吧,放心,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一定给你驳回。   “当然不是,既然这世界上真的存在着肆意吃人的鬼,我怎么可能还摆出事不关己的姿态?我确实担心有人因为我受到伤害,但眼睁睁看着别人被鬼杀死对我来说更无法接受。”   晶子的目光很明亮,她看着珍香,就像在看信任的长辈:“此外,我也相信你,你说过只要有你在,我害怕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再发生。”   珍香咬着牙微笑点头。   [系统,这就是众叛亲离的滋味吗?有点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大家都在背刺我。]   [别感慨了,先想想办法啊。]   久作一听说可以玩,激动的连危险都顾不上了,像是迫不及待要奔向暑假的学生,小炮弹般一头冲向猗窝座。   他只是个幼童罢了,对猗窝座来说挥手间就能杀死,可猗窝座却主动退让开了。   原因是鬼舞辻无惨已经明确下达过指示,告知所有鬼必须远离梦野久作。   久作连续扑了数次都不成功,上扬的嘴角开始往下撇。费奥多尔安慰他:“我有办法。”   实弥咬紧牙关挥退猗窝座,吼道:“你们是哪来的?不怕死也该有个限度!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费奥多尔摇头:“并非捣乱,我是来告诉你们如何击败猗窝座的。”   系统紧张的快吐了:[珍香快快快!我安排你和上弦之叁共情,你快找找有什么线索可以用来帮忙!]   [可以,但我想先问你,如果你将来发现我骗了你,你会一气之下离开我吗?]珍香道。   [怎么突然莫名其妙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问,你按照你的第一感觉回答就行。]   [其实……]系统有点纠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就是感觉珍香你没少有事瞒着我,还经常在心里骂我笨。]   [屁话,系统你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骂你笨?你竟然如此想我,我可太受伤了。]珍香喊冤,接着话锋一转,[所以你不介意被我骗是吗?]   [唔,毕竟我也知道我不够聪明……]   系统觉得这时候承认什么都很诡异。   它如果说不介意的话,珍香一定要蹬鼻子上脸吧?所以果然还是要说特别介意?可实际上它早就已经默认了。   它和珍香是利益共同体,因此珍香比它聪明得多这件事无疑是好事。   虽说很有挫败感,但系统其实是明白的,如果珍香真想骗它什么,它一定很难发现,可能最后被骗了还帮着数钱,甚至有可能这种事已经发生过了。   而现在,珍香居然纡尊降贵地就骗不骗这件事问它是否介意,征询这不必要的意见,简直是令它受宠若惊。   [所以珍香,你该不会计划着把我卖了吧?]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珍香掷地有声道,[系统,你我是好姐妹,我有可能骗你,也有可能利用你,但唯独不会出卖你!不然就让我永远被困!直到宇宙终结!]   系统被珍香激烈的反应惊到了:[你、你也不用发这种毒誓,总之我当然信你了。]   [所以我一直把你当姐妹,你呢?你把我当什么?]   系统感觉受不了了,它的宿主怎么突然这么肉麻啊?非要逼着它也回答一句“一样,我也把你当成最好的姐妹”吗?   不行不行!想想鸡皮疙瘩就要冒出来了!根本说不出口。   [我当然是把你当成最厉害的宿主了。]系统扭扭捏捏地说。   珍香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脸上则扬起毫无破绽的笑容:[哈哈哈这是当然的了!毕竟以我的身份不厉害能行吗?这就开始吧,咱一起去看看猗窝座的过去。]   昏眩……嗡鸣……铃声……雪……   狛治将治病的药带回家中,小心搀扶起病重的父亲。   “吃药了,父亲,医生说这个时间吃药效果最好。”   他那瘦弱到仿佛变成一张脆纸的父亲咳嗽着,用只比呢喃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问他:“买药的钱……咳,又是偷来的吗?”   “是,毕竟不偷不抢的话,这种死贵死贵的药正常情况下也买不起吧?父亲你就安心养病,钱的事情交给我来操心就行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断药的。”   他的父亲听完之后想说什么,但看到他小心翼翼捧到眼前来的药,嘴唇只是动了动,终究无话可说,顺着将药吃了下去。   在狛治因为反复扒窃被捕、标志扒窃者的刺青已经在双臂各刺了三条时,他的父亲上吊自尽了。   “好好活下去,你还来得及回头……爸爸不想用赃物换来的钱延长生命……对不起……”   遗书上写了这样的话。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啊!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你明明没有错啊!   狛治紧紧拥住父亲简陋的墓碑,许久不愿动弹。   “你怨恨这个世界吗?”   有人走过来问他。是个矮小的怪人,说话时刻意哑着嗓子,披了一件包裹全身的黑斗篷。   狛治警惕地站起身,一边用身体护住父亲的墓碑,一边摆出随时战斗的架势。   因为总是不断偷窃、与人战斗,他已经很能打了,如今不需要武器仅凭拳脚就能把别人揍得鼻青脸肿。   “听说你一出生就长牙了,所以大家都叫你鬼之子,那么你认为自己是吗?”怪人又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只是想说,如果你想报复世界,杀人放火,或者舍弃人类的身份,我就会在那之前杀死你。”怪人抬起手,亮出一柄短刀。   “哈?你以为你是谁?你威胁我?”狛治气笑了,“算了,我管你是谁,给我去死吧!”   他怒吼着冲向怪人挥出拳脚。   很奇怪,那个怪人似乎完全不懂打架,既不像是专门练过架势,也不像是他这样精于街头斗殴,就只是个不怎么会打架的普通人罢了。   这样的人拿着一把刀就敢来威胁他?脑子坏掉了吗?   没两下,他就将怪人揍翻在地,完全压着对方猛攻,打得对方都要抓不住短刀了。   离奇的是,明明被他这样狠揍,怪人却丝毫没有痛苦的样子,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   打到失去意识了吗?他想,稍微停歇了一下,结果怪人顿时就抓着刀向他捅过来,他二话不说接着揍。   一边揍,他一边想扯开斗篷看看怪人的脸。   结果那件斗篷的材质很奇怪,他费很多劲也扯不破。而从斗篷的缝隙间往里只能看到一圈一圈绷带,怪人仿佛长得不能见人或者有奇怪的皮肤病,用绷带把全身都缠起来了。   既然不能看到脸,又怎么都打不到失去意识的程度,那自然就只能继续揍下去。   就这样,两人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彼此僵持了许久,直到怪人先认输:“算了,咱俩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如休战?我改天找到好机会再杀你。”   狛治顿时就被逗笑,但笑了两声觉得不对,便收住表情起身往远处走。   走出一段距离,他回过头怒瞪怪人:“你怎么还跟着我?”   “我不跟着你,怎么找机会杀你啊?”怪人用很无辜的语气回答。   狛治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对着怪人的腹部饱以老拳。   矮小的黑斗篷踉跄着差点跌倒,那模样别提多蠢了,可偏偏就是能很快稳住身形,没事人一样继续跟着他走。   狛治觉得难以置信:“你根本不会被打伤吗?”   “确实。”诚恳的语气。   “我看你才是鬼之子吧!”狛治骂骂咧咧,拔腿就跑。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结果怪人只是一开始在他加速的时候被甩出老远,等他慢下来就立刻跟上了。   狛治跑了一场马拉松,累个半死。   “你不但不会受伤,而且不会累,是吗?”   “确实。”又是这诚恳的语气。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人存在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就缠上我了?”   “我叫……”怪人顿了顿,“算了,马甲太多记名字也会累的,你就当我是无名氏吧。”   无论狛治怎么问,怪人也不肯说为何进行这样莫名其妙的纠缠。   接下来一段日子,狛治做了很多摆脱怪人的努力,但效果都不好,怪人居然不需要吃喝拉撒,一天到晚也完全可以不睡觉,只管盯着他。   被烦到要疯,狛治甚至头脑一热去报官了,结果是因为扒窃累犯的身份被教训一通。   这样不行。他想。他必须离开这个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罪人的地方,去远方生活。   他得和怪人谈判。   “无名氏,你能不能和我保持距离?至少别白天黑夜的紧紧跟着我,因为你一直在妨碍,我根本活不下去。我可以保证不报复世界,不杀人放火,也不舍弃人类的身份,这样行吗?”   怪人思考了一会儿:“那扒窃呢?”   狛治咬牙:“我会想办法找工作的!”   “那么成交。”怪人矜持地点了点头,“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一直遵守承诺,我就不再试图杀你。”   这倒是无所谓。狛治想。反正你弱成这样也根本杀不了我。 第85章   珍香在脱离共情状态, 变得可以自由活动之后,很快发现了自己身上的新变化。   她不只是像上次一样可以不吃不喝, 她甚至变得无坚不摧了!   她的身体状况完全被恒定, 无论多锋利的刀子落在身上都割不出伤口, 一头撞到墙上也撞不晕自己,她甚至不再需要呼吸, 到压强巨大的海底走个两万米都死不了。   在探索明白这些变化之后, 珍香果断决定浪一把……才怪。她掏出一圈一圈的绷带迅速往自己身上缠绕。   这是太宰治带给她的灵感。   她早就想过如果再次经历往日吉原那样的事,该怎么做呢?难道还要因为害怕露脸, 就在一间小房子里龟缩一整年吗?   肯定不行。   她需自由活动, 需要妥善的遮挡面容、掩盖身份, 所以她要用绷带把自己缠成木乃伊,将所有的个人特征都隐藏起来。   反正她现在甚至不会出汗, 春夏秋冬体温恒定, 缠绷带造成的不适感几乎可以忽略。   完成后,她又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黑斗篷。这个斗篷的材料跟鬼杀队制服差不多, 强韧耐磨, 一般的鬼根本抓不破。   在一次好几个人围殴狛治的战斗中, 她趁机浑水摸鱼, 拿走了一把被打落在地,也不知道原本属于谁的短刀。   她要用这把短刀将未来的猗窝座、现在的狛治杀死。   在经典的伦理难题中有这样一问:   你知道有一个人是世界头号犯罪, 犯下了累累杀业,你带着可以杀死他的武器穿越时空,回到了他的婴儿时期, 这时他还什么罪都没有犯下,你会杀死他吗?   如果杀了,那么无疑就是杀死了一个无辜的婴儿。   可如果不杀,谁又知道婴儿是不是注定成长为罪犯?   换一个角度想,问题就是:可以用未来的罪行审判现在的人吗?   如果把这个难题套用到现在珍香面临的境况,那就太偏颇了。   先不提狛治早就不是什么无辜婴儿,也不提珍香就算拿着刀都打不过狛治。   就算一切按照最理想的模型,珍香真的有机会杀死婴儿时期的狛治,她也不会陷入难题,而是果断手起刀落。   因为这对珍香来说并不是伦理题,而是实验题。   她想要搞清楚自己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   在吉原的时候,她发现银白面具去到了妓夫太郎怀里,而且眨眼间多出百年历史成了古董,这证明她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并非是由记忆架构出来的幻境。   所以她是真的穿越了时空屏障,通过一种奇异的方式实现了时空穿梭。   那么,她本人可以给历史造成多大变动呢?   一张面具的变动就使得系统脑子坏掉,那么一个人的变动呢?一只十二月鬼的变动呢?   珍香知道鬼舞辻无惨一开始就定下了十二月鬼的名额,之后才依照心意去一一招人,所以就算她在这段历史中杀了狛治,上弦之叁也会换成别的鬼去当。   但,真的会这样吗?   被她改变的历史,真的可以如此自然合理的发展下去吗?   就拿银白面具来说,系统简直是被恶意扭曲了,连基本的逻辑都缺失掉。就像是理性的网中,面具所处的位置被戳出一个洞。   一张面具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就从认知层面被割裂成两张面具,而事实上面具并没有“丢失”和“被捡到”。   被修改的只有“认知”,没有“事实”。   这虽然是一件小事,但很能说明问题——这个世界并不是严谨的,这个世界也并不对问题进行合理解释。   实际上自从被阿尔塔纳能量污染,这个世界就在一路走向绝望和崩坏。珍香到来之后,这个进程又马上加快了许多。   很可能珍香这种逐渐进化发展的穿越能力,其实是世界的污染越来越严重造成的现象。   不然她没理由突然获得这么一个可成长的金手指。   假设她的猜想正确,那么她对“历史”做的所有事都能直接扭曲“未来”。   根据相同的逻辑可推断,她在“历史”中杀死狛治,“未来”的上弦之叁就会消失,鬼舞辻无惨的认知将被世界扭曲,它会以为自己从没想过补充上弦之叁,而那些被猗窝座吃掉的人都会被安上其他死因,没有人会感到奇怪。   以上也只是一个假设,或许存在着另外的可能。   所以珍香需要尝试,需要验证,一个简单的好办法就是赶在鬼舞辻无惨出现之前杀了狛治。   理论和实践之间总是隔着高山与大海,珍香也不能免俗。   带着刀找到狛治后,她一张嘴就说瓢了:“如果你想报复世界,杀人放火,或者舍弃人类的身份,我就会在那之前杀死你。”   啥啊,她想说的根本不是这句!怎么还设定了“如果”呢?   她要做的就是杀死狛治,不管狛治本人怎么想、是好是坏、是情有可原还是罪有应得,她都要杀的,所以她给自己加什么限制条件呢?   整得还怪虚伪的,好像她是为了正义才决定杀人似的。   认真反思之后,珍香对狛治痛下杀手,结果是被按住一顿爆锤。   嗐,幸好她现在不会受伤,被怎么锤都不疼,就是丢点面子。   [系统你看,这事儿整得怪尴尬的。]   [……]   嘿,还好系统不在,不然她这种要灭了上弦之叁的行为岂不是得把系统给气死。   因为拿着刀也打不过狛治,珍香尬住了,只能一直跟着狛治寻找可能的下手机会,结果导致一切都变得越来越尬,老实说她自己也很崩溃,狛治甚至被逼得去报了官。   一个两条胳膊都是犯罪刺青的累犯主动报官?这不逗吗?   在颇具讽刺意义之外,这件事还把珍香吓出了一身冷汗——夸张形容,其实她现在无法出冷汗。   如果官方真管了这件事,把她抓起来,那她将真的毫无办法。   她这体格基本上谁也打不过,要是真被逮捕关押,一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如果再被很多人发现她不需要吃喝拉撒就能活,那后果肯定更完蛋。   不行,她得转换思路。   也是正好,狛治主动与她谈判了。保持距离是吧?求之不得啊!   “我也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一直遵守承诺,我就不再试图杀你。”   不是,说啥呢你这臭嘴!   珍香恨不得给自己一大耳光。她又在给自己加什么奇奇怪怪的限定条件啊?   她明明还有很多杀人方案,明的不行来暗的,捅刀不行就下药。现在狛治是很警觉,但天长日久她总能得手。为什么要把自己路堵了呢?   要不然,就食言而肥一次?反正她也没少骗人。   但感觉终究是不太一样的,她骗人都是心里明确知道下一句是谎话,然后才把谎话说出去。但没想着说谎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她都一丝不苟地执行了。   有预谋的撒谎跟承诺之后再反悔,这两者在心理上是完全不同的。   不等珍香反复纠结出个结果,狛治已经果断一个人出去远游了,珍香连忙远远追在后面。   她不敢让狛治离开自己视线太远。不是不愿意给人家私人空间,而是生怕一个不注意鬼舞辻无惨就捷足先登。   嗯,捷足先登,这个词用在这里应该没问题?   就这样艰难地维持着距离,过了一段难熬日子之后,珍香发现自己逐渐多出一个新的能力,就是隐身。   当她隐身时,别人就看不到她,听不到她发出的动静,也意识不到她的行动。与其说这是物理层面的隐身,倒不如说这是心理层面的隐身。   拥有这个能力之后,她觉得自己再去杀狛治绝对十拿九稳。   抱着这份彻底飘了的得意心态,她有天实在无聊,就保持隐身跑到狛治面前,举着短刀耀武扬威地晃悠。   哼,小子,这下你看不到我吧?   给你比个鄙视的手势,气不气?哈哈哈~   那么……要趁此机会下杀手吗?   珍香又犹豫了。她不再拿着刀子胡乱比划,手指捏住刀柄,将指节捏得发白。   “什么人!”狛治忽然双眼直直看向珍香。   珍香吓得浑身一哆嗦。她比较希望对方没看出来自己哆嗦。   狛治皱起眉:“你是怎么靠近我的?算了,你这种怪人做什么我都不奇怪。所以,你找我有事?”   有事?能有什么事?   珍香努力思考:“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大概知道狛治怎么发现自己的了,她是暴露了杀意吧?这个人当鬼之后,血鬼术好像就和感知“气”有关系,对别人的杀气异常敏锐。   不过只要不暴露杀意,狛治也是发现不了她的,所以在狛治看来她应该消失了有一段日子。   虽然她其实还是一直隔着段距离在远程监控,但只要自己不承认,别人就不会知道。   狛治果然没有特别怀疑,只是说道:“呵,你还挺关心我?我最近过得挺好,也在素流道场有正经工作了,今天是出门采购蔬菜所以走到这儿,很快就要回去了。”   “哦,素流道场,就是教徒手战斗武术,却门可罗雀的那一家?”珍香没话找话道。   “你知道?”   “嗯,我还知道旁边是一家剑术道场,生意红火多了,有六十多位门徒,看来素流道场的经营者完全不懂得生财之道啊。”   这是在贬低庆藏师傅吧?   狛治想着,一拳打中珍香面门,打得她差点没站稳摔倒。   “一段时间不见,你还是这么弱小啊。”狛治嘲笑起来。   最近他的脾气已经好多了,为照顾好庆藏师傅的女儿恋雪,每天说话都是轻声细语。换成别人的话,他刚才是不会出那一拳伤人的。   但既然是怎么打都不会受伤的无名氏,他就觉得不出这一拳不行。   珍香感觉自己丢了面子十分恼火,不服道:“你是在拿我跟你比较吗?那倒不必,因为我一直就是这么弱小,但这不能说明你有多强。”   “是吗,那你觉得我该和谁比较?”   “当然是你自己,既然你已经加入一家道场,就说明已经开始系统学习武术了,习武之人最重要的就是看看今天的自己有没有比昨天的自己更强,踏踏实实学他个十年二十年的,学成之后再帮助别人。你现在来欺负我这个弱者,真是叫人耻笑。”   狛治露出意外的表情:“想不到你能说出这种有水平的话,跟庆藏师傅教导我的几乎一模一样了。”   能不一样吗?珍香当时可是全程隐身着在围观旁听的。   这段时间狛治过得无疑很好,他被心怀正义的庆藏师傅捡到,得到了全部的信任。   每天白天,庆藏师傅负责出门赚钱维持生计,而他就负责帮忙照顾体弱多病只能躺着休养的恋雪。   到了晚上,使徒俩就用临睡前的一段时间一对一教学。庆藏师傅十分用心,让狛治得以学习到正经的武术,逐步摆脱野路子。   狛治的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为什么说滋润呢?因为珍香暗中观察过,发现恋雪虽然身体弱,却实在是个可爱的小美人,眼睛里面还有小花花的那一种,简直爆炸可爱,而这个可爱女孩经常会被狛治无意识中撩到。   狛治的心态每一天都比之前一天更好,珍香为此常感到迷惑。   这样的人最后会因为什么投入鬼的阵营呢?   “我教你武术得了。”狛治突然对珍香说。   “啊?”   “你这么弱小,我看着实在难受。你不是一直想杀我么?虽然我到现在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但你也看到了,我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以前你就杀不了我,以后岂不是更不可能杀我?”   狛治说着说着就乐了,好像觉得这真的挺好笑似的。   珍香就瞪着他,看他能乐多久。   “咳,总之,我觉得你太弱太没用了,我看不下去,所以教你武术啊?”   珍香不识抬举地拒绝道:“算了吧,我不可能学会的。而且你还不知道吧,我不会受伤是有代价的,就是这弱小的体格也永远不会再变化,无论怎样锻炼都不可能长出更多肌肉,也不可能变得更有力气。”   “是吗?确实有点麻烦。”狛治托着下巴左右端详珍香,“你还真是奇怪,庆藏师傅见了你一定也会很惊奇的,所以……”   “所以?”   “所以你来加入素流道场吧,相信庆藏师傅一定能找出教你的办法。”狛治像是帮人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似的,露出对自己很满意的表情,“这样你要监视我也很方便,我就不再要求你跟我继续保持距离了。对了,你一定要交学费,不然就得像我这样帮道场做事。”   珍香一脸拒绝,虽然她的拒绝表情被绷带藏得严实,谁都看不见。   “走吧,跟我一起回道场,莫非你不同意吗?”这句话并没有威胁的意思。实际上虽然狛治说了强买强卖一样的话,却并没真的打算强买强卖。   珍香分析了一下利弊:“行吧,成交了。”   就这样,珍香成了素流道场的第二个门徒,而第一个就是狛治。   虽然也加入了素流道场,但珍香并没有分担狛治照顾恋雪的任务,平时没事自己都待在另外的房间里独处。   她自己认为这是不打扰别人感情萌动,是在做非常有功德的善事。狛治则嫌弃她浑身没一点力气,什么忙都帮不上。   行吧,反正不干活就是快乐,被鄙视也无所谓的。   恋雪对于道场里突然来了个神神秘秘的斗篷怪人这件事,一开始有点害怕,但和珍香稍微说过几句话之后就放松了,甚至评价说:“感觉是个善良的好人。”   庆藏师傅也很快就接纳了珍香,原因是庆藏师傅原本就是喜欢相信人的性格,就算珍香特别古怪也没多想,只觉得这一定有苦衷,保持尊重不寻根问底就好。   珍香住下两天之后发现,根本就没人问她要学费,也没人给她分配工作。   她去问狛治,狛治说道:“让你白住还不高兴吗?没事,你就安心住着吧,毕竟你一天到晚也不吃东西,没有消耗,道馆里又这么空荡,多点人气是好事。”   于是珍香觉得自己似乎被“扶危济困”了。   几天后,庆藏师傅在指导狛治之外,开始研究该怎么教导珍香,他兴致勃勃摆出了钻研的学究架势,并开始列计划表。   “怎样让一个无法锻炼的人学习武术呢?我觉得应该要从技巧开始。就算是弱小的肌肉,只要改变发力方式,也能挥出比以往更强的拳头。”   珍香的苦日子开始了。   其实也不能算多苦,毕竟她不会感觉到身体的疲惫,就算一个动作练一天都不会肌肉酸痛。   但她真的会心累。她要一遍一遍重复着调整发力方式,去感受那微妙的不同,心思稍微不集中就没有意义。可是就算整天聚精会神,实际上的进步也微乎其微。   “饶了我吧。”她瘫在地上不肯动。   狛治走过来狠狠踹她,把她踹得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样在岸上蹦跶。   “起来继续练习!你这个弱小的无名氏。”   庆藏师傅有些不赞同狛治的粗暴行为,恋雪则主动为狛治说话:“这是他们师兄弟之间独特的玩闹方式,是亲近的表现,没关系的,狛治哥哥对我就很温柔。”   珍香捏着嗓子装委屈:“恋雪,你居然替狛治说话,我太伤心了呜呜呜!”   因为故意装得不像,恋雪瞬间识破了她,被逗得开心直笑。   于是庆藏师傅也开心地不再追究,认可了师兄弟之间这种独特的亲近方式:“哈哈哈,感觉赚钱都没那么疲惫了。”   “其实,我有一些不太成熟的主意,要不我们就试试看吧。”珍香翻身坐起来。   她想通了,她被迫每天费劲练习见鬼的发力技巧,稍微一放松就被抓住,一定是因为这个素流道场人太少、门徒就俩人造成的。如果像隔壁剑术道场一样每天都一堆人哼哼哈哈,她摸鱼起来不就不显眼了吗?   “我提几个点子,不知道有没有效果,总之我们试试看,也许就能招来新门徒呢?”   珍香实际提出来的点子并没有什么新颖之处,无非就是一般新店开业的老几样,宣传啦折扣啦之类的。   庆藏师傅听完先是很高兴,随后又笑着拒绝了:“哎呀我干不来这种复杂的事情,以后交给狛治去做好了,哈哈哈。”   珍香敏锐地发现庆藏师傅拒绝她另有原因:“就算庆藏师傅你再怎么不善经营,道场也不至于萧条成这样,毕竟庆藏师傅本身是很有水平的武术老师,所以,是有人在暗中使坏吗?” 第86章   实际上珍香的感觉是对的, 素流道场的确长期在遭受针对。   早在庆藏师傅来这里之前,隔壁剑术道场就已经在垂涎这里的土地和土地上修建气派的道馆。   那些人原本为了争得这里已经付出许多努力,上下打点, 早早将这里视为囊中之物,甚至悄悄规划好了得到这里之后该怎么使用, 列出一份详细计划单。   其计划已经具体到了哪个人分得哪个部分,一伙人还曾因为分配不均短暂内讧过一次,如今可以说是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这份大蛋糕端上桌子。   结果, 因为庆藏师傅有一天见义勇为,从山贼手里救了这片土地的所有人, 导致那位所有人感激涕零, 直接把土地和道馆都赠予了庆藏师傅。   煮熟的鸭子居然飞了, 这能不气吗?真是气死了!   隔壁剑术道场明面上对此无话可说,背地里却恨得牙龈都出血了。   当做无事发生忍下这口气是不可能的, 这不只是心理落差的问题, 还涉及到了实实在在的利益之争,所以剑术道场开始各种使坏,确保素流道场无法正常招到门徒, 而要不是因为武力上实在正面打不过,他们早就来砸场子了。   等珍香彻底了解清楚这段前因后果, 已经是一年后的事情。   因为庆藏师傅左右不肯对她说明,她单知道可能有人在暗中使坏,要调查却也无从查起。   以前这些事务当然是推给手下去做, 她只要稳居高位等着收鎹鸦就行了。   鬼杀队虽然成员不多,但每个人对任务都很尽心尽力,在情报收集方面是够用的。   现在只有珍香一个人,每天还要痛苦的练武和监视狛治,再要调查那些背地里的情况就很难了。   她能用一年时间搞清楚剑术道场在作梗,甚至得多亏隐身的能力。毕竟那些人从不在她面前搞事,见到很能打的狛治时,甚至会绕着路走,相当聪明地只针对老实人庆藏师傅一个。   对于这个真相,珍香多少无语了一阵子。   怎么说呢,庆藏师傅也未免太天真了一点?   就算是一直坚持善良、助人、责任、同理心等道德品质的产屋敷家,做生意的时候也不会任由别人这么欺负,不懂反击的话是不可能赚到钱给鬼杀队花销的。   而如果是森鸥外面对这个场面,大概早就用更高超的手段让隔壁剑术道场永远消失了。   那,如果是中也呢?   哈哈,如果是中也的话,大概直接就二话不说打过去了吧?   只要把所有敌人都打倒,就是绝对的胜利了。   想到这里,珍香忍不住轻笑一声。   狛治连连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说:“你没事吧?突然笑得好恶心。”   “想到开心的事情而已。对了,我弄清楚是什么人在暗算咱道场了。”   珍香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跟狛治讲了一遍,狛治果然非常生气:“那些卑鄙小人!”   “知道这些之后,狛治打算做什么呢?对他们展开报复吗?”珍香很警觉地问。   虽然看不到脸,狛治还是注意到了珍香的态度变化,不由摇头失笑:“你又在担心我要杀人放火了?”   还真是。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狛治叹息道:“我知道我是犯过罪的人,手臂上总共有六条罪人的刺青,正常人都会警惕我,这才是应该的。”   “你别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话,我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特别警惕你。”珍香无奈。   她要怎么解释呢?她拿着结果在寻找原因,在明确知道狛治会当鬼的前提下去分析狛治的日常,对各种细节发散思维。她这针对性的警惕在别人看来当然是莫名其妙。   但是她理所当然会如此怀疑。因为狛治对平时的生活根本没有任何不满,照顾恋雪的时候甚至还乐在其中,珍香很难再找到其他可能导致狛治黑化的理由。   难道她想错了?狛治根本就不会黑化?他去当鬼是因为意外?是被鬼舞辻无惨强迫的?   话说,鬼舞辻无惨真的可以强迫别人当鬼吗?就算可以,它应该也不敢把这种鬼提拔到十二月鬼里面去吧?   珍香发现自己越想越纠结,决定不想了,由结果逆推原因果然是很不靠谱的事情,就像是由“马姓人很有钱”的结果去逆推马姓人成功的原因,分析再多也不可能有人复制经历从“成功学”里毕业。   她不能再捕风捉影地乱猜了,再这么下去,敏锐的狛治说不定就是被她给催黑化的。   不是经常会有那种虐心故事桥段吗?主角穿越时空回到反派的童年,企图教育反派学好。   结果很讽刺,反派之所以会黑化,恰恰就是主角导致的。   主角的穿越变成了反派黑化的原因,可反派黑化也正是主角决定穿越的原因,两边互为因果,简直无解。   所以这个桥段还很适合用来讲时空悖论的故事。   珍香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当这悲剧故事里的主角比较好,所以认真说道:“狛治,你不是罪人,我也不会因为你的过去,就对你抱有什么不好的偏见,请你别再把身上背负的刺青放在心里惦记了。”   狛治侧过头,向着恋雪所在的方向看了眼,确认恋雪一个人没遇到需要他帮忙的事情,才安下心回头看珍香:“你真是这么想的?你认为我可以放下罪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当然。”   “那这一年你为什么一直在和我们保持距离呢?”   “没有的事。”珍香装傻。   狛治说:“你知道我的意思。你虽然一直维持着跟我们能够开玩笑的程度,仿佛足够亲近,却不肯在吃饭时间和我们共处一室。我知道你不需要吃饭,我只是这么举个例子,你确实会在一些时候刻意避到远处去。”   这话珍香没法反驳,因为确实如此。   在素流道场过完最初一个月的适应期后,珍香就在努力维持微妙的距离感。她还是会隔三差五逗恋雪开心;故意犯懒,挨狛治那不痛不痒的拳头;抱着脑袋求庆藏师傅放过自己,头真的在痛了,拜托别教了。   好像已经足够亲昵、打成一片了,但不会有更进一步的事情发生。   当恋雪有心事想找她分享时,她刻意避开;当狛治想对她温柔些的时候,她就转移别人注意力;当庆藏师傅在吃饭时开生活经验分享大会,她就直接消失。   总之对他人来说,珍香一天有大半时间都不见踪影。   实际上她一直都在,只不过常常用隐身的方式降低存在感。   就像踩在了代表人际关系的尺子的某个刻度上,珍香维持不动,不与人更生分,也不与人更亲近。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她知道自己注定不会在这里待长久,等到了时间就会穿越回去,甚至会做出杀死狛治的恶劣事情。   以此为前提,她怎么敢和这些人真的亲近起来,真的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联系呢?   既然注定要造成伤害,她就希望那伤害可以尽可能平板些,不要太复杂,等她走后剩下来的人可以专心去恨她,不至于变得爱恨交织那么狗血。   到时候,庆藏师傅也好,恋雪也好,在缅怀狛治的同时,可以没太多心理负担地骂一句无名氏。   如此就足够了。   “既然你发现我在刻意保持距离,那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我并不是在针对你一个人。”珍香只能这么避重就轻地回答。   “是啊,你确实不是针对我的。”狛治望着珍香,那是非常复杂的眼神,“我一直搞不懂你,你真的是个很奇怪的人。但我有一种感觉,你是因为我才这么对待大家的。”   当然了。珍香想。如果要怪的话,只能怪狛治你今日的幸福与我没有关系,你现在的生活并不是我给你的。   你是自己加入了素流道场,自己得到了庆藏师傅的信任,自己无意识间把恋雪撩的芳心暗许。   如果没有我,你照样能得到这些,这些就是历史上原本会发生的事。   可已经得到了这些的你,将来却还是会成为上弦之叁。   你说这是因为什么呢?   这次谈话最终不了了之,日子继续平平淡淡往第二个年头走。   有一天恋雪叫住了珍香:“今年烟火大会要开始了。去年的时候,我劝狛治哥哥去看看放松一下,结果狛治哥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说明狛治不识好人心。”   “才不是呢!”恋雪有点恼,又有点被珍香的阴阳怪气逗笑,“当时狛治哥哥说,如果我的身体能好起来,就一起去看。”   好嘛,原来又是无形撩妹。这话狛治肯定只是随口说说鼓舞病人的,说完自己就忘了,结果可爱的恋雪却一直放在心上惦记。   珍香悻悻然:“所以你现在的身体可以出去了?”   “呼……”恋雪有点紧张地呼了口气,“我觉得应该行,如果狛治哥哥背着我的话,就能到桥那边远远的看一会儿了。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狛治哥哥开口,主动要求他背我去……呜呜呜好害羞。”   “这个简单,我去叫他背着你看。去年就许下的承诺怎么能不遵守呢?他要是拒绝,我就帮你一起谴责他。晚上风凉,你记得去时保护好脖子跟额头。”说完,珍香就要去喊狛治。   恋雪慌忙叫住她:“你在说什么啊?你当然也要一起去了!”   “我?”珍香摇着头想拒绝。   人家小情侣晚上一起看烟火约会,她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呢?   “还有我爸爸,我们四个人肯定是一起去看呀,我们是一家人。”恋雪认真地说。   “你的意思是你跟狛治马上要结婚了?”   恋雪顿时脸颊爆红,头埋进被子里不肯出来。   珍香好怕她把自己憋死,只能道歉:“我错了我不该胡言乱语,你快出来吧。”   “那你先答应晚上一起去。”声音从被子下面闷闷地传出来。   唉,为什么要这么为难人呢?   “我觉得还是不了吧……”   珍香听到了细小的啜泣声。天呐,她怎么就忘记了这茬儿?恋雪不但很可爱,而且还是个很爱哭鼻子的姑娘啊,情绪一起伏就很容易管不住泪腺。   一直以来都是狛治在照顾恋雪,所以珍香单知道恋雪爱哭,却没怎么直面过。   现在,老天!饶了她吧,她最受不了别人因为自己哭泣了。   “我投降了恋雪!我会一起去的!”   “那……在你心里,我们是一家人吗?”恋雪探出半个脑袋,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   那双有小花花的眼睛泪汪汪地盯着珍香,眼神像是卧在苍翠森林里的幼鹿一般纯洁美丽。   珍香感觉自己甚至有了下跪的冲动:“没错,是一家人,绝对是永远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恋雪破涕为笑。   但很可惜。珍香垂下眼眸想。永远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这当然只是个谎言。 第87章   那一夜, 风是温凉而轻柔的,桥下的溪水波动着,月亮在水中破开又聚合。   珍香全程提高警惕, 一会儿左右四顾,一会儿爬到高处远眺, 心宽如庆藏师傅都觉得无法理解:“无名氏,你在干什么呢?”   “晚上是需要提高警惕的时间。”珍香认真说道,“鬼随时会出现吃人。”   “可你不是说过,就算睡在家里鬼也能潜入宅中吃人吗?”   “这倒是没错。”珍香深沉点头, “不过,一般在悲剧故事里, 糟糕的事情都是正好在主角脱离了日常时发生的。”   比如说突然一家人就高高兴兴地出门看烟火表演了, 这怎么想都是死亡flag吧?   也许鬼舞辻无惨就会混在这温柔的夜色中, 在所有人心神放松的时刻突然造访呢?   狛治很不爽珍香在这么愉快的时间说这种倒胃口的话,如果不是因为他正背着恋雪不敢乱动, 一定毫不留情地一拳锤过去, 把无名氏从桥上揍到水里。   珍香看出来了,所以很自觉地挪动脚步离狛治远一点。   不过狛治嘴上还是要说两句的:“无名氏,按照你平时给我们描述的鬼的标准, 你自己根本完全符合吧。”   “是吗?”珍香顿时开始紧张反思。   她这样牛逼的、惊才绝艳的人物居然跟鬼有相似之处?居然跟那种毫无意义的可悲生物会有相似之处?这绝壁不可能!   所以反思的结果是:“明明完全不符合。”   狛治非常无情地一条一条数给她:“你不用吃人类的食物,经常消失, 不怕挨揍,裹得严严实实……根据这些条件,我可以合理推测, 你是经常偷偷出去吃人,还怕太阳。”   “胡说八道。”   “而且你还说鬼被日轮刀砍了脖子就会死。”狛治笑着说,“要不要我想办法找一把来试验?”   “来啊谁怕谁?你要是能砍死我我就跟你姓。”   狛治笑了一阵,轻咳一声收起笑容:“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鬼,我只是想说不管你身上有多少古怪,我们都不会介意。”   烟火升上了夜空,将一切都映照得璀璨无比,闪亮的光芒组成一团团硕大的花朵,在天空和水面上绽放。   恋雪看得双眼发光,眸中的小花花都比往日更可爱了。   “好美啊。”她轻叹。   “明年你的身体应该就能大好了,既然喜欢看,到时候就一起再来看一次,以后每年都来,我们可以去更近的地方。”狛治说。   “嗯!”恋雪疯狂点头,头发上雪花图案的发簪摇摇欲坠。   珍香抬起手帮忙把发簪重新插好:“恋雪真的很喜欢雪啊,衣服上都有飘雪的图案。”   恋雪回答:“是啊,因为感觉雪很美丽,而且我的名字就是恋雪,肯定要努力保持和名字一致嘛。”   这是句玩笑话,说明恋雪今晚真的很开心。   珍香心不在焉地想着,压根不怎么关心烟火,只前后左右地警惕四顾。   “无名氏。”恋雪叫她,脑袋缩在厚实的大围巾下面,像一只把脑袋稍稍探出巢穴的小动物。   “怎么了?”   “你应该是有名字的吧,你应该也有喜欢的事物,那你觉得雪花好看吗?”   珍香不知道恋雪为什么要没话找话:“是,我觉得雪花很好看。”   “那我送你一片小雪花吧。”恋雪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礼物挺拿不出手,有些害羞地把半张脸藏到狛治肩膀后面。   她解释道:“是以前的一支发簪,上面的小雪花不太牢固,被我不小心磕下来了,所以发簪只能丢掉换了新的,但是我很喜欢那片小雪花,所以就一直留着。啊,你要是不想要,直接拒绝我就好啦,我更想自己留着的。”   珍香觉得自己心情有些复杂,有一种没有缘由的酸楚感,她只能本能地说:“谢谢,我很喜欢,不过为什么要突然送我雪花呢?”   “因为我想让大家都开心一下,所以才叫大家出来看烟火大会。我明明知道你不愿意,可还是自私又任性的逼你答应了,结果你出来之后一直很不安,都是我不好,所以我想和你道歉。”   “不,你根本什么错都没有,你不需要道歉的。”珍香说,然后莫名觉得这句话特别有狛治的风格。   莫非她在不知不觉间被狛治同化了?   嘶!这种事想一想就浑身一阵恶寒。   珍香想着,忍不住笑了:“是我不好,紧张过度了,其实我不讨厌烟火表演的,接下来我保证,一定努力认真看烟火,不辜负恋雪的心意!”   实际上这只是十分无聊的烟火表演而已。但是,因为身边一起看烟火表演的人是这样美好的一些人,珍香也只好不情不愿的感觉很快乐了。   烟火大会结束后不久,恋雪的身体开始迅速转好,逐渐能自己走动,有一次甚至自己晾晒了被单。   庆藏师傅觉得时机成熟,便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白天,四个人郑重坐在一起开会。   “狛治,你愿意继承这间道场吗?恋雪已经私下同我坦白,她中意于你了。”   那时的恋雪紧张到满头冒汗,脸颊绯红,却一滴眼泪都没掉,可爱爆炸。   被审讯一般询问了的狛治也跟着冒汗脸红,最后结结巴巴地用蚊子叫一般细小的声音答应下来。   那实在是难得的逗乐场面,珍香有意把这个场面刻在心里,准备以后时常翻出来嘲笑狛治。   庆藏师傅一把搂住狛治的肩膀哈哈大笑:“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还知道害羞呢,哇哈哈!”   大家叽里咕噜笑了一阵,道场里洋溢着快活的空气。   散会之后,狛治总算找回了平常的撩妹状态,拉住恋雪的双手认真发下誓言:“我狛治,自愿娶恋雪为妻,我要变得比任何人都强,永远在身边保护你。”   恋雪忍住激动的泪意笑着点头。   而那时,珍香就隐身待在旁边,虽然是偷窥却一点都不羞愧,看得非常起劲儿,甚至“啪啪啪”为这对真爱献上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掌声。   婚期定在了恋雪最爱的冬天,到那之前还有一段筹备时间,狛治决定回一次老家,把这个喜讯告诉父亲。   珍香对此不是很赞同:“一定要去吗?那我得跟着你一起。”   狛治一愣,他是去给父亲扫墓,无名氏凑什么热闹啊?   接着狛治瞬间明白了:“你还是要紧紧盯着我?”   “对。”   “看来就算和你朝夕相处两年,你还是觉得我随时会违背诺言杀人放火。”狛治的表情颤抖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控制好情绪,没有露出更失态的表情。   他甚至还硬拉起嘴角笑了一下:“放心,我不生气,因为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怪人。”   虽然嘴上说着不生气,但狛治明显还是被伤到了一下,出发的时候只顾一个人闷头走,根本不管珍香有没有跟上,显然是要冷战。   珍香也没有热脸贴别人冷屁股的兴趣,但有些话该说还是得说:“咱们走快点,今天天黑之前就返回,不要在外面过夜。”   你这怕鬼的毛病越发严重啦?狛治有点想嘲讽一句。但终究因为还在冷战所以闭紧了嘴巴。   他不明白无名氏为什么永远在防备他,明明无名氏也曾劝他放下过去,放下罪人的身份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难道那些话都只是无名氏说说而已吗?他明明已经在心底的某处把无名氏当成朋友和家人了。   尽管心情乱糟糟的,狛治赶到父亲的墓碑前时还是尽说了喜事。   他确信自己是被救赎了,对于未来也抱有了前所未有的期待之情。   “庆藏师傅曾对我说,我的名字当中,“狛治”的“狛”就是“狛犬”的“狛”,狛犬是镇守在神社门口的守护神。父亲您为我起这个名字,一定也是希望我像狛犬一样守护他人吧?请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守护好珍视的家人们的。”   狛治说完,跪在墓碑前郑重地磕了头。   墓地中很安静,风也在此止步,仿佛这世界正无声地为狛治降福。   珍香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什么都没说,只是悄悄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短刀。   两年来珍香从没忘记过这把短刀,时常背着人拿出来磨砺。   两人虽然打着冷战,却成功赶在天黑之前就回去了,这原本该是令人大松一口气的好事,可素流道场的门口却出现了官差。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有官差上门呢?   狛治的胃部痉挛起来,在官差开口说话之前,他就弯下腰干呕不止。   是约好在今天上门的婚礼筹备者报的案。水井中遭人投毒,庆藏师傅与恋雪饮下毒水,双双殒命。   狛治已经搞不清自己在浑浑噩噩中都做了些什么了,他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送走了官差,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答谢了婚礼筹备者,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知道了投毒的是隔壁剑术道场,也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好好安葬庆藏师傅和恋雪。   也许是好好安葬了?也许还没来得及?算了,这毕竟不是最紧急的事。   总之,回过神来的时候,狛治已经站在了剑术道场门口,而无名氏正挡在他面前。   “你想做什么?”无名氏问,手中亮出了短刀。   狛治发现这把短刀好像就是两年前他与无名氏初见时,无名氏手中的那一把。   保养得真好,一看就很锋利。   看来无名氏早就料到了今天会发生的事,料到了他终会违背诺言。   原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他却还傻乎乎的以为未来可期。 第88章   “你知道我想做什么。”狛治说道。   他尽量用比较冷静的声音说话, 以证明自己完全可以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   他不只是头脑一热,也已经下定了决心。   珍香说:“剑术道场如今总计有六十七名门徒,就算在水井中投毒是多人合谋, 一定也存在着无辜者。或者,至少会有人反对这件事, 只是尚没来得及检举揭发,惨剧就已经发生,总有罪不至死的人。”   “这重要吗?”狛治笑起来,他很惊讶自己还笑得出来。   但与此同时, 他又知道自己原本火热的心已经冷却了。   他感觉好冷。又冷又痛。   “无名氏,真为难你在这种时候还能这么理智, 还能考虑到剑术道场里可能存在的无辜者, 并站在我面前为他们发声,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心怀正义的人呢?”   相比之狛治努力压抑的疯狂模样,珍香冷静如一块石头。   她平静地看着狛治, 平静地说:“我只是希望你停手。庆藏师傅和恋雪死了, 但你还活着,你还有希望和未来。”   就像是仅仅在陈述事实,她的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平稳:“并且, 你并不是就此一无所有了,你的身边还有我, 我们是亲人也是朋友。所以你应该听我的,你没必要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我可以帮你用法律的武器制裁仇人。”   “真有意思, 事到如今你居然开始和我谈感情了。亲人?朋友?你在这么说的时候自己心中相信吗?难道两年来一直和所有人保持距离的人不是你吗?”   狛治觉得这太好笑也太讽刺了,他的心脏在痛苦地皱缩,可无名氏却表现得那样待定自若,仿佛根本没听懂他的讽刺。   他只好把话再说明白一点:“无名氏,麻烦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把我们、把庆藏师傅和恋雪当成你的亲人吗?”   “……”   “呵呵呵……我就知道,一定是从未有过,你啊……你根本没有心。”狛治笑出了眼泪。   珍香微微抿住嘴唇,小小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把一口酒含在口中细细品味,直到默默吞咽下去才重新开口说话:“就算我没有心,但是你有,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你还来得及回头。”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背诵我父亲的遗书!别再虚伪了,你不是一直想杀死我吗?那你就让开路,等我杀了那些人,你不就可以名正言顺杀掉我了?”   确实。珍香想。那她现在挡在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她之前还在纠结杀了狛治是违背诺言的事情,可如果狛治自己犯下杀业,她当然就可以心安理得痛下杀手了。   只不过,她现在反而又觉得,自己违背诺言也没什么。   只要她现在杀死狛治,剑术道场里的六十七条人命不就都得救了吗?   怎么想都划算,她偶尔也想做个救人的人呢。   只是啊……只是……为什么会感觉这么不甘心?   “狛治,我也学了两年武术,不如趁此机会咱俩练练吧?”   “好啊,那就练练。”   一方使短刀,一方挥拳;一道身影矮小,一道身影肌肉结实;一边藏头遮面披着黑斗篷,一边身穿白色的后背写着“素流”二字的练功服。   也许两人打得难解难分、飞沙走石、天崩地陷会是很好的故事发展。   毕竟在那些描写宿命或是热血的故事里,主角和反派之间总要有这样一场一对一的生死斗,将矛盾渲染到极致。   可惜,珍香打心底里不相信这样的故事,她是因为自己不会被打死、而且都不会痛,才敢于向狛治发出挑战的。   如果她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受到伤害的可能,她就不会站出来阻止狛治。   或许这就是自私吧,在珍香心里,只有自己的性命是最重要的,至于什么正义邪恶,只有在不会妨碍到她生存的前提下才有意义。   因此她也不能说就代表了正义的一方,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她果然还是打不过狛治。   练了两年叫人精神衰弱的绣花功夫,果然是白练了。   嗨呀,好气!   交手数个回合后,珍香被狛治死死按在了地上。   “我记得两年前,我一直想看你长什么样子,只不过那时候怎么都扯不开你的斗篷。”狛治低头看着珍香说,“但是今天,我觉得我已经能扯开你的斗篷了。”   “那你要扯开看吗?”   狛治侧过头想了想:“不了,我已经不好奇了,你长什么样子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站起身越过珍香,走进了剑术道场。   珍香在原地躺了一会儿,她身上不觉得累,但心里还是稍微有一点想歇歇。   月亮已经挂在了天边,是一轮并不圆满的玄月,云从天上流过,像是潮汐在船只间翻涌。   珍香能听到从剑术道场里传来的惨叫声,那可真够惨的,如果有普通人不幸路过听到,一定会吓得跌在地上。   狛治内心深处果然还是藏着傲慢的一面,就算是生死相搏也坚持只用拳脚,不用武器。   但这份傲慢确有其资本,狛治完全是如恶鬼一般碾压了一切。   他那已经算不上是与人生死相搏了,反而是完完全全的虐杀别人。   虽然还不是鬼,但已经有了鬼的凶相,难怪能得到鬼舞辻无惨的青睐啊。   珍香歇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进入隐身状态,摸到剑术道场里面去围观战斗。   [哇哦这血腥效果,牛逼!啊那里飞出去一颗眼球!这边这人的肋骨直接扎出来了!啧啧啧,惨不忍睹惨不忍睹。]   就像是恨不得端个西瓜抱着啃,珍香跟并不在线的系统絮絮叨叨。   [这比我以前偷偷看B级血浆片带劲多了。我觉得人这一辈子,不能只看和谐的东西,多多少少得接触一下限制级,否则会变成以为世界真的充满爱的白痴,甚至认为血是绿色的,觉得人很难死掉。可实际上呢,人是很容易死的,和平与活着都太不容易了,你说是不是啊系统?]   珍香就这么一边跟和空气对话,一边看着狛治一通乱杀。   看的时间久了,珍香不禁想要出去透透气,但她硬是强迫自己留在那儿,强迫自己瞪大眼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最后,狛治只剩下一个女佣没杀,而那女佣中途就吓到精神失常了。   珍香知道这是自己最后杀死狛治的机会了,再过不久,鬼舞辻无惨一定会被这惊人的惨案吸引过来。   她拿好短刀,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狛治身后,屏着呼吸。   她在收敛自己的杀意,收敛自己全身的“气”。   自从获得了隐身能力,她就开始练习收敛“气”,差不多也练习了两年,这可比练那见鬼的弱鸡发力技巧用心多了。   所谓匠人精神,就是把一件事做到极致。珍香觉得自己苦练这么久,应该也算是位匠人了。   说不定等穿越回去,她就能原地转职忍者。一般忍者不就是提倡收敛气息吗?要把自己当成一段没有生命的枯木云云。   珍香跟着狛治,一路走到桥边,看到狛治停了下来,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桥下的河水还是那样波光粼粼,月亮在水中破开又聚合,只不过今夜的天空没有烟火。   珍香提起短刀在狛治脖子边比划。   [话说怎么割才能一下子至死?气管还是颈动脉?还是说扎心脏更保险一点?唉,为难,没做过这种事情,业务不熟练呐。]   大概把杀意收敛到极致就是没有杀意,总之珍香觉得自己心平气和,甚至心平气和到不想出刀了。   “你怎么还不动手?”狛治突然说话。   跟我说的?我暴露了?不应该啊,我的气息收敛应当已臻化境了才对。珍香大惊。   “我没感觉到你,我只是知道你肯定一直跟着我。”狛治又说。   珍香顿时松了口气,撤掉隐身显出行迹。   狛治侧过头看着珍香:“你在犹豫什么,你难道又不想杀我了?”   “差不多。”   “心软?还是下不去手?”   “不,我正在反思自己。虽然就这么杀了你也可以,但是我真的有必要做这件事吗?也不是说有没有必要,就只是觉得……总之,算了,索然无味,我突然想起来,我前两天把恋雪送的小雪花穿进棉绳挂到了脖子上,我觉得还挺好看的,所以就算了吧。”   珍香转过身,与狛治背向而行。   “狛治,你亦是罪人,我亦是罪人,如果世界最终毁灭了,你与我都难辞其咎。”   视角升上高处,一切都在抽离,珍香放弃了与这股吸力对抗,就像鱼顺水而游。   狛治终究接受了鬼舞辻无惨的血,变成刺青满身的猗窝座,它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罪,也很快就忘记了自己的心。   变成鬼之后,它依然勤勤恳恳修炼武学,并有了个不杀女人不吃女人的奇怪信条。   而这些珍香都已经不在意了,她穿越回湖边,连适应一下场景转换都来不及,第一件事就是观察自己的装束。   还是那一身蓝色女装,斗篷也好好的折着藏在身上没有动过。   于是她伸手去摸脖子,摸到一根棉绳。然后顺着这根棉绳又摸出来一片漂亮的小雪花。   很新,和刚才的状态一样,并没有因为穿越突然间腐朽。   [系统,你还记得这是怎么来的吗?]   [记得呀,你有一天特别无聊自己动手做的。]   [你知道我的手工活有多……不是,你知道制作材料哪里来的吗?]   [你干嘛突然问这个啊。]系统迷糊了,[别管这些有没有的,珍香你快点跑过去吧!上弦之叁不杀女人,所以放心大胆的上!]   [好好,我这就去帮忙。] 第89章   猗窝座不断躲避着向它冲来的梦野久作, 忍耐着稀血气味对鬼的负面影响,脑中不断思考战术。   就在它要把这些人逐个击破时,一道天蓝色身影忽然撞进了它的视野。   那是一位看上去只有十多岁的少女, 容貌精致,有一双蓝色的大眼睛和一头墨云般的乌发, 穿着一身西式的蓝色长裙,外搭一件收腰西服外套,脚上是黑色的系带小皮靴。   少女像一株挂着露水的蓝色铃兰,身姿纤巧轻盈, 仿佛在生病的苍白面容叫人下意识想去呵护,恰静如细笔勾勒的古代画卷。   这样的少女正该坐在满是墨香味的书房里, 一边喝咖啡一边捧着一本书静静阅读。实在不该跑到这穷乡僻壤的荒野地方, 大晚上在有鬼的湖边晃悠。   “让开。”猗窝座对少女说。   它烦躁地自己打断了挥拳动作, 让着招重新换地方。   少女仿佛在生病的样子太碍眼了,如果真的在生病, 就躺下好好休养啊?   可少女却锲而不舍地跟着它走, 还露出很温柔的笑容打招呼:“猗窝座,真巧,我也是蓝色的眼睛呢!”   真把这当成可以搭讪的场合了吗?   猗窝座当然知道少女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一定也是鬼杀队的成员吧?也许还具有什么异能, 所以才不用日轮刀就被允许出现在这片战场上。   猗窝座虽然有着不杀女人不吃女人的信条,但不会傻到以为女人都是无害的。   “猗窝座, 我叫可雅,你是打不过我们的,不如就认输投降吧?”   说大话也该有限度, 这个叫可雅的姑娘太莫名其妙了。   猗窝座感觉一切都困难起来。它怕自己不慎伤了这个一看就很脆弱的姑娘,所以出招不得不留出余地。在其他敌人确实很强的情况下,这样做简直是自寻死路。   但就算如此,它也还是坚持着小心不伤到可雅。   它的内心深处是藏着傲慢的,它相信自己足够强大,就算不用武器也不会输,就算一直顾及其他,不专心对敌也不会死。   它一招一式继续战斗着,脚下雪花状的阵势如同触角一般伸展张开。在属于它的“斗气”阵势里,它不可能打输。   也不知道战斗了多久,总之突然之间,可雅身上的“气”完全消失了,仿佛整个人都变成一段没有生命的枯木。   在猗窝座意识到这点并调整动作之前,可雅已经准确站在了它出拳的路线上。   没有办法再改变出拳方向,猗窝座不得不咬牙急停。   在尽量缩短间隙变招前,它忽然注意到可雅脖子上挂着一片小雪花。   好漂亮。   它突然这么想。   接着一柄日轮刀就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削去了它的头颅。   不死川实弥握着刀,浑身是血地冷笑:“总算死了啊,你这恶心的鬼!”   死?还没有吧!脖子这种致命弱点,强者怎么会不去克服呢?   猗窝座这样想着。   但,可雅却对它说:“对不起。”   道歉?为什么要道歉,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你明明没有错。   你这样憔悴的女孩子,乖乖受人照顾和保护就行了。   “狛治哥哥……”好像有什么人在呼唤着,是谁呢?心在颤抖,循着声音看一眼好了……   ……   上弦之叁最终放弃了克服脖子的弱点,化为灰烬随风消逝。   不死川实弥心神一松,失去意识一头栽倒,玄弥慌忙冲过去抱住哥哥:“脉搏在变弱,呼吸也是,哥哥你撑住啊!你不要死啊!”   “让开,现在是医生的时间!”与谢野晶子大步走过来,一把掀翻了碍事的玄弥。   梦野久作傻眼了,他呆呆的,满心委屈都不知该怎么倾诉:“说好要和我一起玩的鬼呢?刚刚还在眼前的那么大一只鬼呢?”   费奥多尔低低地咳嗽两声,伸手捂住喉咙揉了揉。   他刚才全程在扯着嗓子大喊,进行人类一方的战术指挥,相当不容易。   就是他帮实弥找到了出最后一刀的正确角度和时机,成功规避血鬼术的探知,欺骗了猗窝座的感官。   珍香累得够呛,完全是为了形象才没有原地岔开腿坐下休息。   过去整整两年不知疲倦的日子,她差点忘了自己原来是这么弱的身体素质,仅仅追着上弦之叁跑来跑去就到极限了,简直连梦野久作都不如。   要不以后还是稍微锻炼下身体得了?   [对不起系统,我失败了,我很想直接喊猗窝座快走,告诉它有危险马上离开,但是那样就明显过头了。]   [我明白的珍香,你已经很努力了,说实话你这么勇敢的冲到上弦之叁面前去,我人都看傻了,够猛!换成我上我一定腿软。]   [系统你真好,有你安慰,我觉得好多了。但是又死一个十二鬼月,我好失败呜呜呜呜。]   [别灰心别灰心,虽然鬼这边损失不小,但只要鬼杀队瓦解得更快,那就是叛徒的胜利!]   [没错!]珍香振奋。   [而且十二鬼月死了又不是不补充,鬼舞辻无惨分出血,造新的就是。]   [没错!]珍香差点没憋住笑。   系统也太甜了吧?它到现在还没发现十二鬼月一直就没补充新鬼吗?很明显鬼舞辻无惨已经放弃了十二鬼月,现在是死一个就少一个的时代。   算了,既然系统没发现,自己又何必去当告知坏消息的恶人,老老实实享受被系统安慰的感觉不香吗?   珍香曾经期望着系统变成自己的舔狗,现在虽然愿望没实现,但她也满足了。   如今无论犯下多大错误,都不用担心惩罚,系统一定温声安慰,这就是天堂吧?   一阵兵荒马乱的善后之后,不死川兄弟都离开了,晶子跟着一个‘隐’的成员走了,据说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普通剑士遭遇了普通鬼,现在正生命垂危,需要紧急医治。   湖泊边只剩下珍香、久作、费奥多尔三人。   珍香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实在不放心让这么个脑瓜子聪明的危险分子留在身边,越快弄走越好。   “今天的事情谢谢久作了,没让久作玩好,抱歉啊。”珍香先笑着敷衍一下幼童。   这是个很实用的技巧,在和别人谈论正事之前先跟小孩道歉,能够极大满足小孩渴望被当成大人尊重的心理,这样之后让小孩帮忙保密之类的会很容易,很好说话。   敷衍好久作,珍香才微笑着对费奥多尔说:“也谢谢你,费奥多尔,你的智谋帮了大忙,鬼杀队正缺乏你这样的人才。”   费奥多尔没有刻意谦逊,他用令人觉得舒服的语气认真回答:“只要鬼杀队需要我,我今后一定会用全部的头脑来帮助大家杀鬼,一直到所有鬼都被清除的那一天。可雅小姐也不必言谢,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那么,就请费奥多尔务必加入鬼杀队……呵呵,你费尽心思,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吧?可惜,我决不会同意你加入鬼杀队。”   费奥多尔的表情微微顿住了。   珍香轻声陈述着,就像在公布一件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秘密:“费奥多尔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对吧?否则不会这么努力想得到我的认可。”   鲜亮的紫色眼眸微微收缩,病弱少年露出了轻微的惊愕表情:“确实如此……产屋敷珍香小姐,您居然看穿了我。”   这倒是个意外的称呼,珍香微微蹙起眉:“你早就知道我的本名了?”   “实际上我对您出生起的事迹都有所了解。”费奥多尔说,“我以为我应该是除您自己之外最了解您的人了,您是千百年来产屋敷家最出色、激进、大胆的领导者,担任当主之后迅速用雷霆手段消灭鬼……”   “雷霆手段”是什么词啊?不要随便用到别人身上喂!珍香感觉头疼,她决定不礼貌地打断对方:“费奥多尔,废话就不用说了吧。”   “好的。”病弱少年一点也不介意被这样粗暴对待,他甚至有些变态地轻笑了一下,“接下来的话大概不适合梦野久作听到,能请梦野久作先离开一下吗?”   梦野久作看了一眼珍香的表情,接收到暗示,哼哼唧唧地走开了。   费奥多尔这才接着说:“如果只是知道您的事迹,我一定不会说足够了解您。实际上我还知道,您其实很讨厌异能力,并且暗中掌握着令所有异能力者消失的办法,您只是为了有更多力量对付鬼,才暂时忍耐着而已。”   “?”   珍香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太茫然,她摆出“没错我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神秘地笑笑:“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是一团阿尔塔纳能量告诉我的。”费奥多尔说。   这时的病弱少年倒没有一开始被突然揭穿的错愕了,他变得自信又从容不迫,像是坐在棋盘面前已经掌握全局的棋手,因为最终必定得胜,而显露出一丝悠然。   那双紫色的眼眸幽暗如深渊。   “中原中也的存在令那团阿尔塔纳能量强制沉眠,但沉眠之物总是会做梦的,正常来说没有人能沟通那梦境,但我通过特别的方式做到了。”   “所以那团能量蛊惑你来找我?听上去有些可笑。”珍香说。   “并非如此,那团能量只是在无意识地做梦罢了。而那梦境中,它深深畏惧着您。”   [系统,你听懂了吗?]   [完全没懂。]   [俺也一样。]   “原来是这样。”珍香微笑,“那你又想做什么呢?”   “我想帮您解决掉所有的鬼,然后请求您消灭所有的异能力者。”费奥多尔说,“也包括我在内。” 第90章   “我能问问吗?您是何时发现我在表演的呢?”费奥多尔问道,一副单纯只是在好奇的模样。   “从一开始。”珍香装逼地回答, “你也并没有特别用心去设计出场方式不是么?你说是你的同伴对你用了迷药, 但在我看来, 你分明是自己迷昏自己。此外你还自述遭遇了鬼, 但我的感觉没有给我任何提示, 说明附近并没有鬼。”   费奥多尔恍然大悟:“我竟然忽略了产屋敷家特有的直觉, 这还真是犯规的才能啊。那么您又为何直到现在才揭穿我呢?”   “因为想搞清楚你的目的。”珍香平静道。   “只是为这个,您就敢于直接带我来见真正的鬼, 并允许我开口指挥您的剑士。”费奥多尔赞叹不已。   他恨不得给珍香比个大拇指:“真是有底气的做法,您果然是最优秀的产屋敷,一开始就有把控全局的自信, 也确实做到了把控全局。”   这边在废话连篇,那边系统也开始出馊主意了:[珍香, 我觉得这个费奥多尔非常可怕, 他想消灭所有鬼!让他活着太危险了,还是想办法杀了吧。]   [你咋不说他还想消灭有所异能者呢?我觉得这只是他在画饼而已。]   [画饼?]   [你知道怎样从投资人手里骗钱吗?首先要讲一个足够吸引眼球的故事,比如说自己的志向是用低价咖啡培养全国人喝咖啡的习惯,只要投资人相信咖啡的魅力是无穷的, 就会给讲故事的人送钱。]   系统稍微有点懂了:[所以费奥多尔只是在说大话讲故事?]   [我想差不多, 而且有个词叫“投其所好”,他是觉得我需要消灭所有鬼,所以才说会帮忙促成这件事。如果他觉得我的需求是其他事,就会立刻转而说其他话了。]   珍香注视着费奥多尔,那少年露出了一个“咱俩可是好朋友”的亲切笑容, 紫眸中全都是真诚。   “你如果真想实现天下没有异能者的愿望,就换个条件吧。”珍香说,“你不能来鬼杀队,因为我信不过你。”   费奥多尔眨眨眼:“您可真难打动呀,不过我大概明白了,您希望消灭鬼的心愿是不变的,只是单纯不信任我。”   “不错。”   费奥多尔低头思索了一下:“我懂了,我会换另外的方式为您达成心愿。然后作为交易,也希望您能满足我的心愿。可以吗?”   珍香随口答应:“嗯好。”   系统很紧张:[你真的答应吗?]   [当然是假的,鬼舞辻无惨那么强,还有我暗中帮衬,怎么可能输给这区区一个病弱少年?而且我也压根不知道怎么解决所有异能者,想满足他都不可能。]   [也是,一件注定成不了的事,答应也无所谓。]系统放下心来。   “我相信珍香小姐的信誉,那么回见。”费奥多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信任,总之就特别放心的走了。   [这么容易就走了?]系统感觉很梦幻。   [你还想多复杂?]   [哈哈哈不想不想。费奥多尔走了就好,只可惜这么聪明的人不能为鬼舞辻无惨所用。]   珍香深以为然地点头:[谁说不是呢?他如果能去鬼那边当智囊,我肩上的担子也能轻许多。]   等晶子帮忙处理好伤员回来,珍香就带着晶子跟久作前往蝶屋。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珍香每次都会把人往蝶屋领。蝶屋就像她指定的驿站,但凡她暂时想不到该往哪里安排的人,就先塞进驿站暂住。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珍香对系统解释,[晶子嘴上说着不救人,结果却救了实弥和另外的队员,一定是因为当时正好出现了伤员濒死的紧急情况,晶子在危机关头会下意识选择相救。]   人是依靠经验行动的生物,如果不给出思考时间就强迫人做选择,结果一定会是符合个人经验的选择。   晶子从小就习惯于救人,无法对面前的濒死者坐视不理,想必很难轻易摆脱这个思维定势。   [现在我让晶子在蝶屋住下,这种需要秒做决定的紧急情况就会大大降低。因为一般能送去蝶屋的伤员都至少生命体征稳定,不会突然濒临死亡,晶子就会有充足时间想起,自己其实是不想用异能救人的。]   另外,晶子戴着个蝴蝶发卡,蝶屋里也是人人戴蝴蝶发卡;晶子是一名医生,蝶屋里也有许多小护士。这不是正好相配吗?珍香很喜欢这种配套感。   系统觉得有道理:[那你为什么把梦野久作也丢到蝶屋了?]   [他已经不是我儿子了,就让别人养着吧,森鸥外之前不是推荐了太宰治吗?让太宰治带孩子好了。]珍香特别无情地回答。   到蝶屋时珍香没有进去,就在门外呼唤着鎹鸦安排好了一切,这样她就不必再跟人解释“我是当主我今天女装”或者“我是当主的妹妹可雅”之类叫人疲惫的新设定。   神乐与新八在吉原受的伤都已经好利索了,甚至已经初步学会呼吸术,嗷嗷叫着想回到珍香身边继续当保镖,但珍香却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保镖了。   以前想找保镖是因为觉得自己总要和鬼打交道,会常常主动去接触十二鬼月,现在珍香的想法已经彻底改变,她转而认为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保护方式。   [系统,以后发现哪里有鬼我还是主动避开吧。不知道为什么,和我扯上关系的鬼最后都死了,也许我身上就带着这种运势。]   系统感觉到了珍香低落的情绪,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只能温柔地说:[嗯,都听你的。]   这样神乐与新八的工作就空置下来,珍香随便找了个理由,把神乐与新八打包塞给银时。   “请三位一起组队杀鬼,合力共赢,你们一定会成为默契十足的完美组合。”珍香这样说,并完全无视了三个人各自的抗拒情绪。   有什么好抗拒的?这不是非常棒的安排吗?一个破格提报的剑士带领两个预备队员,简直合情合理。   如果这个模式能获得成功,以后银时就专门负责带新队员熟悉工作,争取把“好吃懒做”四个字发扬光大。   这样安排好之后,珍香无事一身轻的回了横滨。   这次因为《紫藤花文学》已经正式开门经营,正处在人员流动性较大的创业初期,珍香不打算住到那边被各种来来去去的人打量,就住进了研钵街的秘密宅邸里。   是的,她住进去了。   明明曾经赌咒发誓死也不会住,结果现在真香了。   在往里面补充许多东西之后,一个简简单单的屋子也变得像模像样起来,内部有了沙发和摇椅,有了茶叶和速溶咖啡,还有了一个衣帽架。   珍香一路从湖泊走到蝶屋,又从蝶屋走到横滨,就算没有刻意赶时间,她也觉得疲惫极了,所以关好房门就倒头睡下。至于横滨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就等睡醒之后再说吧。   刚一睡着她就又做梦了,这并不出乎意料。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她梦到了更早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那时盐田世界还没无聊到只有四个搞笑演员常来举行仪式,而是经常会有穿连体防化服的人,小心谨慎地推开木门进入这里,每走一步都警惕地四下环顾。   仿佛随时会有可怕的钻地兽从盐田下窜出来,张着满是利齿的大嘴把人一口吞下。   那些人总扛着各种珍香看不懂的奇怪器材,有些器材似乎是用来捕捉空气中的细小分子的,有些似乎是用来取样盐粒,有些似乎能复制石柱上的浮雕,有些似乎可以探测盐田下面的空间。   珍香安静地旁听着那些人交流,听他们说空气里没有异常成分,盐粒是普通的盐粒,石柱上浮雕的艺术风格与任何已知的现代、历史或是史前文明都不符合。   最后那些人通过地震分析、透地雷达和直接观测等方法搞清了盐田下面的情况。   都是珍香已经感知得很明白了的信息:有七条锁链与七根石柱的下端相连,这七条锁链穿过厚实的盐层,刺入下方直径100千米的球形空间里。   在那像是“珍珠”一般的空间中,一个巨大无比的“人”蜷缩着,如果直立起来身高能超过200千米,脊背上嵌入了七个重钩,每个钩都连着一条锁链。   那个时候,已经断开或是严重受损的锁链还不是六条,而是四条,尚有三条大体保持着完好。   当连体防化服们彻底探索完这个盐田空间,一个穿着西装的人走了进来。   “想办法修复、替换那些损坏的锁链,或者尝试制作新的。”他这么下达了指示。   于是接下来的三十年,陆陆续续有各种人推开木门进来,带来了更多奇奇怪怪的仪器和工具,用令珍香叹为观止的各种神奇方式尝试修复锁链、或是替换锁链、或者制造出新锁链。   但都失败了。   这些人终于停止尝试是在第五条锁链断开的时候,那之后盐田世界很是寂静了一段日子,直到西装男再次踏足这里。   “世界的浩劫啊。”那个人这么叹息着说。   又三十年后,第六条锁链断了。一切看上去都只是意外,没人能搞懂是什么导致了锁链的断裂,反正它就是自然而然的断了,只剩下最后一条锁链孤零零地坚持着。   “这次死了200万人,人类只剩下最后三十年了。”那个人捂着脸跪下来,似乎在哭泣。   别哭啊。珍香无奈地想。你这样搞得我也想一起哭了。 第91章   睡醒后珍香有种难以形容的清爽感, 似乎满身的疲倦都统统留给了梦境。   她赖在床上舒舒服服躺了一会儿, 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 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把每一处细节都看了又看。   这个由中也一手搭建的房子真是正常过头了, 不但承重墙加厚, 甚至还做了防水防潮处理,卫生间地面下沉,珍香都不知道中也究竟花了多少心思在这件事上。   怎么说呢,感觉好佩服,不愧是能在封闭设施里度过那么多年之后, 仅仅用很短时间就成功融入社会的人, 学习能力和适应能力都太强悍了。   “也不知道现在中也在做什么。”珍香嘀咕着, 给手机充好电,拨打森鸥外号码。   “森先生在忙什么呢?”   “当然是工作啦,最近刚刚吞下了“高濑会”,要消化掉真是辛苦, 好用的手下太少了,感觉连着几天都没能好好睡觉。”森鸥外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珍香虚伪地说:“这可真是辛苦啊。我刚刚忙完一阵子, 总算能稍微休息一下了。”   “真的吗?好羡慕, 产屋敷君可以来帮忙吗?”   “就算我愿意,森先生也不可能放心的把事务交给我吧?”   “那可说不准。”森鸥外话锋一转,“说起来送到您那里的两个孩子最近没有给您添麻烦吧?”   “是说太宰和久作吗?没有哦,他们都是很好的乖孩子,森先生需要的话我这就叫他们回横滨来。”珍香趁机说。   但森鸥外却很不识抬举的拒绝了:“不用, 相信他们留在鬼杀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珍香只能很遗憾地表示:“那就请您务必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发际线一旦后退就很难再长回去了。中也呢,他在做什么?”   “产屋敷君果然关心我是假,关心中也君才是真。”森鸥外这次抱怨得相当真心实意,“您想见他的话,今天下午我就叫他去找您吧。”   珍香立即道:“那太谢谢了,对他说在经常一起喝牛奶的地方见面就好。”   挂掉电话后,森鸥外提着手机陷入沉思:“原来中也君私下里很喜欢喝牛奶?”   ——   中原中也走入“漩涡”咖啡厅时,一眼就看到了靠窗的老位置上坐着一位蓝裙少女。   少女和产屋敷箴乡有着几乎完全一致的长相,只是眼眸是蓝色的,脸色也憔悴许多。   少女看向他,顿时惊喜地笑着对他招手:“中也!快来这边坐!”   接着又扭头道:“老板!再来一杯热牛奶!”   中原中也一边过去坐下一边仔细打量少女。   他以前为什么会意识不到呢?箴乡分明是很漂亮的女生,穿长裙的样子自然又和谐,以前他竟从来没起疑,还在想明明是同龄的男孩子,箴乡比自己厉害太多。   “中也这样看我,是在好奇我的眼睛颜色吗?其实我今天戴了蓝色美瞳。”珍香微笑着说。   并不是在好奇这个。中原中也想。他只是想知道箴乡的脸色为什么这么憔悴,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中也今天也戴着这顶礼帽啊,与新衣服十分相称,很帅气哦。”   赭发少年如今换掉了过去常穿的贫民街流行运动风,转而穿着白衬衫灰马甲,外搭一件挽起袖口的小西装,一看面料就知道价格不菲。   鞋子也换成了锃亮的皮鞋,双手戴上款式潮流的黑色手套,只有头上还戴着之前珍香赠送的帽子,那掐着银丝花纹的礼帽明显被保养很好,阳光落在银丝上一闪一闪。   中也点头收下了夸奖:“谢谢。”   珍香顿时失望:“诶,这次怎么没……”   中也露出警觉的表情:“怎么没什么?”   “什么都没有哦。”珍香微笑着否定。   “你是想说我这次怎么没脸红吗?”   珍香惊讶:“你怎么知道!”   “哈?果然是这样啊!你其实特别喜欢逗弄我吧?上次也是,特意突然告诉我你是女生,就是为了看我当时震惊的模样吧?”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绝无此事!”珍香摆出正气凛然的样子。   为了防止对方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她赶紧补充道:“其实我知道欺骗是恶劣的事,我一直女扮男装然后突然告知,就像在耍人一样。所以我没想到就算这样,中也还愿意毫无芥蒂的来见我,真的十分感谢。”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中也的气势瞬间回落,稍微侧过头嘀咕,“比起这个,箴乡不是应该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珍香不明白中也为什么突然有此一问。   中也不爽道:“你不会这就忘了吧,我以前不是说过吗?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对我倾诉,无论是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的。”   “啊……”珍香突然感觉词穷。   不管怎么说,中也这个人都太好了吧?简直犯规啊!   中也皱眉:“没有要说的吗?那我喝完这杯牛奶可就走了。”   “不,其实有件事……”珍香赶紧组织语言,“中也,你觉得为了最重要的事情,可以牺牲掉一部分内心的‘正确’吗?我原本以为我是个不在乎过程的结果主义者,但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发现,我可能并不那么了解我自己。”   人活在世上总是会产生各种误解,有时是对他人的误解,有时是对自己的误解。   珍香以为自己可以在任何时候都做到理性客观,但当她有机会亲手杀死狛治时,她却忽然放弃了。   就算是她自己,事后回想起来也觉得不可思议,想不明白自己当时究竟抱着怎样的心情做出决定。   是不敢亲手杀人吗?   不,她在拿着刀时内心冷静极了,一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是对狛治心软了吗?   也不,当时她心中并没有让狛治活下去的愿望,是诚心诚意希望狛治马上死去的。   “我明明知道怎么做是最优解,但心中就是隐隐约约的不甘心,我觉得一切不该是那样的,我觉得……就算很不理性,就算异想天开,就算不负责任,我只想做更符合我内心的‘正确’的事情。”   “那就去做正确的事情好了。”中也说,“虽然我这么说像是在轻飘飘的说风凉话。我也不知道你究竟承担着什么压力。但你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不是吗?”   “倒也没有喘不过气这么夸张。”   “大话就不必对我讲了,我看你还是好好放松一下比较好。”   显然,中也坚信箴乡正肩负着常人无法体会的重担。   珍香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能说:“我来见你就是放松啦。”   “是吗?”中也意外地扬了下眉毛,“这样啊……那你就在这里多喝一些热牛奶吧,我今天下午没有工作,会一直陪着你的。”   “噗——!”这突然就很有男友力的话语让珍香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实际上珍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忍不住笑,笑点到底在哪里啊?但看着中也那真诚的蓝眼睛时,心情就莫名愉快,感觉怎样都可爱,怎样都想笑。   在中也额头上冒出不爽的十字路口符号之前,珍香先一步摆出无事发生的模样,正经说道:“其实我的本名是珍香,中也以后还是直接叫我珍香吧。那么,中也最近都一直忙着为森先生做事吗?”   “对。”   “我能否再冒昧问一句,中也这身新衣服也是森先生的意思吗?”   中也下意识低头检查自己的衣着打扮,想知道哪里不妥:“是啊,怎么了?”   还用问?“羊”的成员全是运动风,因为贫民街最常见的打扮就是运动风,任何人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衫西服黑皮鞋出现在研钵街,都会被认为是外来者、是异类,然后遭遇或明或暗的排挤。   此刻这般帅气的中也如果让“羊”的成员们看到了,他们会怎么想呢?会不会暗暗产生中也已经背叛了的揣测呢?   就说森鸥外那家伙肯定对中也贼心不死,这不是很快就要图穷匕见了么?   “没怎么,只是觉得森先生果然是个很有品味的人……”珍香沉吟片刻,“中也应该不会突然产生投入森先生麾下的念头吧?”   “开什么玩笑?我可是“羊”的首领。”   “那么我就在这里许下承诺,将来如果“羊”遇到了危机,中也随时可以向鬼杀队求助。”珍香微微一笑。   中也略蹙起眉:“怎么突然说这种话,珍香是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吗?算了,你不想说明白一定有你的理由,我就不多问了,最近森先生送我一部手机,我们交换一下号码吧。”   “好啊好啊!”珍香大喜,她早就不爽每次联系中也都要先联系森鸥外了。   就这样,珍香高高兴兴地跟中也一起又喝了好多牛奶,听中也说了几件最近帮森先生打击对手的趣事。   内容基本上就是森先生指定了某个敌对势力,中也抵达现场,中也一个人单挑对面一群,中也结束战斗潇洒离去。   听上去森鸥外很好的利用了中也的才能,让中也像是一把匕首一样,精准刺入敌方要害。   在傍晚来临的时候,中也表达出了要走的意思,珍香下意识没话找话:“的确,也该吃晚饭了,横滨晚上也有许多好吃的路边摊。”   中也仔仔细细地望向珍香:“你似乎想问我什么?”   “嗯,其实我想知道,我一直瞒着我的性别,之后又故意说出来逗弄你,你完全不会生气吗?”   “多少会有点气,但是我已经原谅你了。”   “这样啊,其实我还有另一件事一直没和中也说实话,但是感觉说出来中也就会特别生气了,所以在坦白之前,我能提前得到原谅吗?”   “哈?”中也瞪着珍香,明显被这种不要脸的说法惊到了。   但看着珍香期待而略有忐忑的表情,他还是恶声恶气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珍香顿时觉得自己多出不少坦白的勇气,她决定一鼓作气一句话说完:“其实我并没有哥哥其实宇智波恭弥就是我之前的假身份然后我抛弃了假身份对所有人说他死了。”   珍香说得太快,中也把话在心里反复过了两遍才搞懂意思,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珍香也觉得自己不好了。自爆的感觉又痛苦又爽快,心脏狂跳到想吐。   她低下头瞪着桌面,感觉自己像是坐在被告席上,正等待法官最后的判决。   可恶,根本不敢去看中也的表情!他果然还是气炸了吧!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总之珍香自己觉得是过去了N年,她终于听到中也轻叹一声:“走吧,我请你吃晚饭。”   “诶?”珍香惊愕地抬起头。   “还愣在那做什么?当初是你请我吃羊肉面,现在也该我请你了。”   中原中也其实并不觉得多么火大,正相反,他暗暗松了一口气,甚至觉得感动。   本以为一辈子都要欠宇智波恭弥一碗羊肉面,再也还不上,心里留下永远的遗憾,结果这份遗憾突然就能得到弥补。   真是太好了。 第92章   这之后珍香在横滨住了许久, 过年都是在横滨过的。   一方面,她觉得自己对横滨已经有感情了, 住着也舒服。另一方面, 她在横滨不会碰到鬼, 这就避免了自己再祸害鬼的可能性。   每天不断有鎹鸦飞来又飞走, 珍香喝着牛奶远程遥控整个鬼杀队运转。经过一整年锻炼, 这件事做起来已经驾轻就熟, 游刃有余。   当她觉得某个地方可能有十二鬼月, 就会巧妙调走那附近的所有剑士, 以此十分迂回地保护十二鬼月。   当她发现某个剑士杀鬼数量即将到达50, 很快就能补位鬼杀队一直缺失的第九名柱, 她就会想办法从中作梗, 确保没人当上第九柱。   她采用的方法十分多样, 有时甚至天马行空,系统每次都叹为观止,觉得很赞。   比如从一名杀了40只鬼的剑士身上突然挖掘出锻刀师天赋, 然后好言相劝把人送去锻刀师村深造。   又比如安排一名杀了43只鬼的光棍剑士与一位未婚女子偶遇, 成功让剑士意乱情迷,并产生了组建温暖家庭、不再每天出生入死的心愿。然后趁着那剑士最动摇的时候,以主公大人的名义送信,劝说退队。   [系统, 知道我为什么能精准搞定他们吗?靠的是海量情报和高超分析能力!]珍香很是自满,[首先要对目标进行全面了解,不管是性格还是爱好还是每天的日常, 事无巨细都得掌握,然后要对信息进行复杂的推演与计算,在脑海中建立数据模型……]   珍香得意洋洋讲了一堆,系统基本上没听懂,反正喊“666”就完事儿了。   过年时珍香收到了作之助寄来的书稿,第一页就莫名出现了一句叫人无语的留言:“太宰治是本书的第一位读者!也是第一位书粉呦~~~”后面还跟着画了一个让人浑身发冷的可怕涂鸦。   珍香先认真考虑了一下是不是应该把这页裁掉,然后才往后翻阅。   书稿不算太厚,内容分为上下两个部分,上部是以杀鬼的剑士为主视角,讲述剑士们的生与死,下部是以鬼为主视角,讲述鬼的生与死。   两部分合起来就是史诗一般的人鬼纠葛史,互相照应,互为补充。   作之助的文字并没有偏向哪一方,没有批判谁也没有歌颂谁,甚至写鬼和写人的字数都是对半分的,足见其公正。   一般来说公正的文字都是冰冷的,可作之助的文字却有种娓娓道来的温情,让人读来就觉得一切确实在某处发生过,那些故事并非浮于空中,而是被大量细节所充斥,无比真实生动。   珍香是和系统一起把书稿读完的,中途系统就哭得稀里哗啦,平时也不见它怎么同情人或者鬼,一读故事却投入得不要不要的。   [珍香,呜呜呜呜,太虐了吧,人和鬼都太虐了吧!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惨啊呜呜呜。]   [系统,人和鬼会这么惨,就是因为鬼舞辻无惨一直在为了寻找青色彼岸花不断制造鬼呀。而且作之助写的这些,明显都是取材于咱们知道的那些事情,虐心程度也就和我们所经历的那些持平而已,并没有更进一步去虐。]   [啊!珍香!就是因为你每次都说这么冷酷的话,我才会觉得更虐了啊!]   [诶……我有说什么冷酷的话吗?]   珍香望天,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   不就是普通的描述事实吗?描述事实而已也能叫冷酷?   带着一些不服气的心思,她拿著书稿和中也约去了“漩涡”咖啡厅。   如今中也是越来越难见到了,上次成功约出来还是十几天前,森鸥外使唤人一点不手软,珍香曾经就这点跟中也抱怨过,结果中也本人心态良好,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一开始森先生就告诉我要忙好几个月了,而且森先生安排的工作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我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   既然中也自己都同意,珍香也只能同意。每成功约一次中也,都感觉像是中了彩票一样惊喜。   “这是我一位朋友写的。”珍香说着把书稿推给中也,“顺利的话年后就会登上杂志连载,并且会同步出版,中也帮忙提提意见?”   “我不太懂文学,大概提不出什么像样的意见,而且这种一般不都是文学编辑在做吗?”   “是呀,但是最近编辑人手不足,所以想麻烦中也帮忙看看。就算提不出意见也没关系啦,以读者的角度稍微讲两句就好。”   于是中也摘下手套,仔细洗了手并擦干,然后才接过书稿认认真真的翻开阅读。   看到第一页,他就稍微蹙起眉:“太宰治……这是谁啊?怎么在别人的书稿上面乱涂乱画?”   “没关系不要管他,他和书的作者是好友。”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珍香心里正在大声附和:“中也说得好!黑泥精就是特别讨厌!”   “就算是好友也不该这样吧……”中也嘟囔了一句,翻过这一页往后读。   在中也安静阅读的时候,珍香百无聊赖地撑着头环顾咖啡厅,从洁净的玻璃窗看到柜台,从头顶的灯泡看到地砖。   一只三花猫轻车熟路地从门外挤进来,环顾一周和珍香对上视线,然后摇晃着尾巴跳到柜台上。   咖啡厅老板习惯性地摸出一把小鱼干,喂给三花猫。   “老板这是你养的猫吗?”珍香凑过去问。   “算是吧,它经常会溜达到我这儿来,所以时间一长,我就专门在店里放些小鱼干招待它。”   “一般来说这样做的猫都是吃百家饭的渣猫呢,根本不会专属于某个人类,老板你可别被它骗感情啦。”   三花猫像是听得懂人话似的,仰起脸瞪了珍香一眼,又“喵喵”叫了两声,低下头把小鱼干全部吃完,转身扬长而去。   珍香看着三花猫熟门熟路地挤出门外,扭头对老板吐槽:“你瞧吧,我就说是渣猫。”   老板呵呵笑着:“那也没关系啦,它经常来我的店里做客,说明很喜欢我这儿呢。”   正说着,珍香就看到一个气质很严肃的男人领着个戴眼镜的眯眯眼青年进入电梯。   “他们是?”   老板介绍道:“是福泽先生和江户川先生,他们看中了这栋建筑的四楼,正准备开办一个侦探社。”   “侦探社吗,有意思。”   珍香和中也打了声招呼,让他先慢慢看文,自己则乘坐电梯上了四楼。   四楼目前还很空旷,尚未经过装修,珍香刚一上去,就看到眯眯眼青年在拉扯严肃男人的衣袖,一边扯一边说:“看吧看吧,我就说不用我们下去,紫藤花文学的幕后老板会自己上来找我们的。”   这个动作和这个语气……似乎是在撒娇?   严肃男人向珍香问好:“我是福泽谕吉,近日会对这里进行装修,有可能会影响到楼下紫藤花文学的正常营业,十分抱歉。”   “没关系,如果有影响的话我会给员工们放假的,而且这栋楼的隔音相当不错。”珍香说,“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产屋敷珍香。”   严肃男人拍了下眯眯眼青年,示意对方也要自我介绍。青年顿时露出好麻烦啊的表情:“我吗?我是江户川乱步,是很快就会成为世界第一名侦探的人,无论是什么谜题都能解开哦!”   “厉害,两位都是侦探吗?”   “不,我是侦探社的社长,没有破案方面的才能。”严肃男人道。   两边站着稍微聊了两句,互相都有了些基本了解,珍香便心满意足地乘电梯下楼去了。   江户川乱步摘下眼镜,十分珍惜地收起来,开始蹦蹦跳跳地视察领地。   福泽谕吉问道:“乱步,产屋敷小姐就是夏目老师提过的那个人吗?”   乱步点头:“是哦,就是那个我无论看出来什么都不能讲的人。”   “想不到是一位这么年轻的纤弱小姐。”福泽谕吉感叹。   年轻的纤弱小姐?什么啊。乱步想。完全不能讲的感觉好讨厌哦。   ——   中也读完书稿之后,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就是鬼杀队的日常吗?”   “是呀,感觉如何?”珍香问。   “感觉很辛苦啊……珍香,你是非常棒非常优秀的领导者。”   “怎么突然夸我?不是问你对这本书的感受吗?”珍香失笑。   中也很认真地说:“这就是我的感受。虽然没有亲身参与其间,但人与鬼的战斗究竟有多残酷和艰难,只看这本书也能理解一二了。我只是当“羊”的首领就已经觉得很不容易,你却要面对这么多——”   “啊好了好了!可以了!”珍香连连摆手,“如果接下来都是这种话,中也就请闭嘴吧。”   “……为什么?”明明是夸奖的话却被这么避之不及的对待,中也多少感觉到了一些挫败。   珍香捂了把脸,嘟囔着:“因为我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啊……别人这么夸就算了,被中也这么夸会觉得特别羞耻。”   “羞耻?”中也扬起眉毛。   珍香觉得这件事没法解释了,她就不该让中也读书稿。还以为能激发一下中也的创作灵感,然后中也兴致一来也写写书或者诗歌什么的,好充实下紫藤花文学的书库。结果只得到一阵尬吹。   “总之别管那些细枝末节啦!我接下来会离开横滨一阵子,因为又要到半年一度的开会日了,我不在的时候中也一定注意安全。”   “知道了,你也是。”中也特别善良地顺着珍香的意思放过前面一个话题,“请务必注意安全,珍香。” 第93章   费奥多尔向前一步, 踩到了一座精致无比的木质楼阁中。   他的上下前后左右,充斥着倒错的墙壁、楼梯与拉门, 这些元素组合成一个一个叠压着的日式房间, 暖色调的光四处亮起, 映照出扭曲广阔的无限空间。   “无限城?”费奥多尔一边打量周围, 一边踩着一段浮空的长廊向前行走, “真是个漂亮的地方。”   “邦——”一声拨片拨动琵琶的声音。   费奥多尔眼前一花, 发现自己瞬间换了位置, 脚下变成一片木板拼接的方形平台, 前方隔着差不多一米远处还有另一个平台, 上面铺陈着直到视线尽头的竹席。   竹席上坐着一位怀抱琵琶的黑色和服女子, 柔顺的长发向下垂落, 遮盖住眼睛。   女子身后还突兀的竖立着两扇闭合的拉门。   费奥多尔很有兴趣地盯着拉门看了一会儿:“鬼舞辻无惨就躲在门后, 对吗?”   女子没有说话,保持着静默,像是一座雕像。   “请不必这样紧张, 你知道, 我是为了帮助你、满足你的心愿,才专程亲自赶来这里的。”   费奥多尔说着,走到平台边缘,然后向前奋力一跃, 跳到了女子所在的另一平台上,鞋底顿时在竹席上蹭出一点痕迹。   女子下意识动了一下手指,但最终没有拨动琴弦。   费奥多尔抱歉地笑笑:“鞋子不断在地面上走过, 总会沾染痕迹,你不介意吧?”   女子稍微摇了摇头。   “你喜欢琵琶?这是种很衬你的乐器,音乐总是那么美妙动人,蕴藏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美,是陶冶情操的绝佳享受,我喜欢的是大提琴,可以拉出悠扬的音色。”   费奥多尔慢慢走到了女子面前,就像是对待知心好友一样姿态坦然。   “麻烦你了,鸣女,我需要再次确认一下情报:   “鬼舞辻无惨在下弦之壹死去的那晚突然遭遇了不明精神攻击,解体溃散为不断膨胀的肉块。   “当本应无限大的无限城即将被全部吞没时,名为虚的神秘男人主动走入了那些肉块当中。   “之后鬼舞辻无惨恢复人形,却紧闭双目昏迷不醒,你也不清楚它究竟正处于怎样的状态里。你只知道体内的咒缚没有任何削弱迹象,自身也并无任何感应。   “此外,虚不见了,你推测虚已经彻底融入了鬼舞辻无惨的身体当中。   “以上就是你知道的全部了吗?”   女子缓缓点头。   “除你之外,所有鬼都不清楚这件事,是么?”   女子再次点头。   费奥多尔俯下身,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女子,那是个可谓悲天悯人的表情,染着神性的光彩。   “很害怕吧?如果鬼舞辻无惨这时醒过来,一定会对你降下最残酷的惩罚。请放心吧,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他伸出手,轻柔地触在女子头顶。   “你会得到你最渴望的幸福与救赎,我向你保证。”   鲜血飞溅,飞灰飘散,失去依靠的琵琶砸落在竹席上。   费奥多尔仔细擦去指尖沾到的血迹,然后抬起头又环顾了一遍四周。   失去血鬼术加持,漂亮如精巧积木的无限城已经消失了,他出现在一座陌生的空荡宅邸中,眼前正是之前鸣女挡在身后的拉门。   他抬起手稍微啃咬了一下指甲,在脑海中重新确认计划,觉得没问题了,才将拉门轻轻拉开。   ——   珍香换上男生打扮,把作之助的书稿留在《紫藤花文学》,交代完之后刊印等事宜就离开了横滨。   在去往柱合会议会场的路上,珍香度过了自己的十四岁生日。   那一天天气尤为普通,珍香和系统都一无所觉,直到珍香突然从鎹鸦嘴里听到了父母的祝福语,才陷入到巨大的震惊当中,夸张点说就是一个大惊从早到晚失色。   [卧槽!今天我生日?完全不记得了!系统你也不记得了!]   系统非常心虚:[呃……生日也不重要嘛,你看我就从来不过生日。]   [你不过生日是因为你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知道自己生日。你要是恢复记忆了,我肯定每年都给你过生日啊。]   珍香这么一说,系统顿时很愧疚:[那这次我记下了,肯定不会再忘。]   [那么,系统你希望恢复记忆吗?]   [都行吧,我没什么感觉。恢复也好,不恢复也好,我都可以。]   [好随便啊系统,如果哪天你真有机会恢复记忆,我个人希望你能毫不犹豫选择恢复,因为我很想为你庆祝生日。]珍香认真道。   系统一时无言。它忽然觉得好感动,能绑定这样的宿主真是太好了,它甚至有些希望叛徒任务永远也别达成,这样它就永远不必同宿主说再见了。   不行不行!它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呢?   珍香见系统半天不吱声,叹了口气:[不同意算啦。]   [不是不是,我同意。]   [真同意?]   [真同意。]   [唉。]珍香又叹气。   系统觉得无法理解:[我都同意了你还叹什么气?]   [我就是突然想到,我怎么才过十四岁生日啊?]珍香十分郁卒,[这也太小了点吧,这要不是今天被冷不丁提醒了,谁还记得这设定?我差点以为我都十八了。]   [年纪小有什么不好吗?]系统表示不是很懂。   [当然不好!]   珍香好悲伤呀。自己走马上任才一年,眼看着鬼都快死完了,经历那么多事,换成别人几十年总该有了,结果实际上呢?才长到区区十四岁。   可恨身体年龄不能跟着心理年龄同步增长,这得啥时候才能考虑过性生活?她可以给自己的人生按快进吗?   [珍香?]系统觉得珍香表情有点不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觉得必须打断一下,不然河蟹神兽就要飞过来了。   珍香仰望天空,把眼泪艰难逼回眼眶里:[我没事,我很好,咱找一家卖面的摊子吃碗长寿面吧。]   于是,珍香的十四岁生日就在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前度过,她给自己许了个愿,希望自己活得长长久久,永生不灭。   因为这个愿望,她觉得自己特别像一位古代皇帝,在一心追求长生不死的仙术。   而不同的地方是,她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寻找海外仙岛上,而是寄托在系统对自己的不离不弃上。虽然有些卑微,但系统已经是她能抓住的唯一希望,是目前可以选择的唯一方法。   人呐,就是在没有更多选择时才患得患失,她如果能更牛逼一点,多几套备选方案,就不至于现在这样连生日都没兴致好好过了,每天满心算计,满嘴谎言,活成自己讨厌的模样。   所以最羡慕备胎一堆的绿茶婊了,那日子该过得多潇洒啊?   [系统,问你个问题,你们当系统的会有监督程序吗?就是如果系统触犯到什么条例,就给格式化了之类的。]   系统乐了:[我就听说过宿主被系统花式惩罚的,还真没听说过系统会出问题的。]   [那万一系统被绑架了呢?会不会有一个管理所有系统的主控中心存在,如果检测到系统被绑架了,就远程控制销毁,或者派遣营救部队?]   [珍香……]系统沉吟两秒,[你这个脑洞很有一套,我觉得撑起一个百万字大长篇不成问题,你准备填充些什么故事进去?]   [不是开玩笑,真心问你问题呢。]   系统只好认真回答:[你说的什么远程控制、自毁程序、检测追踪,统统都没有。你想象中那个主控中心吧,实际上只能算个系统制造厂,制造完成的系统就全部放生了。系统自己在各个世界、各个宇宙流浪,自己选定宿主完成任务。]   [系统之间不互帮互助吗?]   [系统都是具有排他性的,可没有互帮互助的温情说法,互相躲着走就是友好的意思。所以如果真有系统像珍香你说的那样被绑架了,也只能自己认命。]   [看来你们系统的世界还挺冷酷。]珍香没什么感情地感慨了一句,[那等宿主完成了全部任务,系统功成身退,之后系统会怎样?找地方养老?还是返厂翻新?]   [别的系统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会死。]   [啊?]   [惊讶什么?这又不是暴毙,这种圆满的死法放在人类社会里可是喜丧。]   [不是,我不是觉得这算暴毙。我是想知道,系统出厂时就一心为完成任务奋斗,奋斗成功就死,这有什么意义?]   系统反问:[那人类都注定会死,人类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珍香连连摇头:[人类只是没得选,如果能不死大家都选不死,系统对活着完全没追求的吗?]   [你知道么?一个系统经常要花成百上千年在各个世界、各个宇宙里流浪,只为寻找出一个合适的宿主。所以系统也是没得选,如果能一秒绑定宿主完成任务,大家都选一秒绑定宿主完成任务。]   珍香听懂了,这就是人类和系统之间的价值观差异吧,人类追求好好活,系统则追求做任务。   [但是【叛徒系统】你不一样,你说过你在成为系统之前,是存在另外的过去的,也许你以前是个人类呢。]   系统觉得珍香话里有话:[你想说什么呀珍香?拜托就说清楚点嘛,我都要听不懂了。]   珍香温柔一笑:[我就是和你随便聊聊,因为想多了解你一点,你怎么想那么复杂?]   [因为珍香你平时就很复杂。]   [那我以后尽量在你面前单纯一点吧。]   [以后?多久以后算以后啊?]   珍香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道:[一年以后吧?]   [嗨,这么不确定,你果然只是说说而已。] 第94章   生日过后的第二天, 一整天依旧是去往会场的赶路时间。   倒不是真的距离有多远,只是珍香给自己安排的时间太宽裕, 所以每天都走得很随性。   经过路边一间废弃木屋时, 珍香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是个鼻高目深的外国男人, 身材消瘦高挑, 面容颓丧, 头发长而卷曲, 给人一种深海的感觉, 幽深又暗沉。   珍香走过去的时候, 男人正半趴在废弃木屋门边, 弓着腰认真数上面的年轮。   珍香以为自己悄悄路过应该不会打扰到对方, 但男人却像是背后长了雷达一样, 瞬间发现珍香并猛然回过头来。   那个回头的动作相当惊悚, 一般人如果能成功模仿,一定会直接把自己的颈椎扭断,并在数秒内死亡。   可男人却还活得很好的样子, 用一双非常没有神采的眼睛瞪视珍香, 喃喃着:“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珍香谨慎地停下脚步,观察男人下一步动作。   男人转过身子,终于恢复了人类该有的模样,他两手空空, 穿着一身陈旧的西服,衬衫西裤领带风衣,一副特别无害的样子, 像个穷困潦倒的拾荒者大叔。   他慢慢靠近珍香,微微驼背,披散着的长发让珍香联想到海浪、藻类与章鱼柔韧又滑腻的腕足。   他的眼神甚至是涣散的,像极了刚用这双眼睛连着几个晚上通宵打游戏。   但就是这么一双眼睛对准珍香时,却让珍香有种被直接看到灵魂的触感。   那大概可以形容为鱼类死不瞑目的可怕瞪视。   “有裂缝的,锁链……”   男人说话很慢,停顿很多,大概是还不能熟练使用这个国家的语言。   这种说话方式营造出一种特殊的诡异感,像是有什么危险而疯狂的东西被悄悄掩盖起来了。   “在锁链下面是,这个世界,无尽恶意的源头……”   珍香稍微抿起嘴巴。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还真被看到灵魂了。不过她对这个男人其实也有些特殊既视感,所以两边大概是互相看穿的状态。   男人扯动嘴角,想露出一个表示友好的笑容,可惜不太成功,反而像是面瘫症患者面部神经在抽动。   他说:“我看到,深红之王……”   珍香有点忍不住想往后撤步,真是有种浑身发冷的、像是被变态盯上了的感觉。   幸好,男人大概是觉得已经都看清楚了,眼皮就慢慢耸拉下来,转变成一种昏昏欲睡的状态,配合着有气无力的说话方式,好像随时都能倒下睡着:“你好,我是,洛夫克拉夫特,可以让我跟着你吗?”   “你为什么想跟着我?”   “一种吸引。深红之王的力量在这个世界,侵蚀了一千年,已经变成,世界本质的一部分,感觉……”   洛夫克拉夫特苦恼地抓了把头发,觉得要找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相当困难。   他思量许久才含糊地说:“感觉真香……”   真香?   珍香感觉自己被莫名内涵到了名字,并且整个场景都因此画风突变,滑稽起来,不禁手指一颤。   这明显只是个巧合,所以她很快平复好心情:“那你是要攻击我么?”   “不,跟着你很舒服,你可以让我帮忙做事,回报你。”   “那你能做什么呢?”   “大概是这样。”   洛夫克拉夫特抬起手,他的手指、手掌、手臂逐渐变形,伸展成数条柔软滑腻的腕足,然后越来越长、越来越多……   “停。”珍香觉得有必要令这叫人SAN值狂掉的一幕迅速结束,““一位旧日支配者”么……我已经充分了解你的情况了,我是产屋敷箴乡,你想跟着我也行,但是不要随便展示能力给我添乱。”   “好。”相当干脆的回答。   [珍香你好像认识洛夫克拉夫特,他是什么人?会不会杀鬼?]系统觉得很好奇。   [系统你这个问题没水平。我认识你却不认识的,那只能是我在遇到你之前就认识,你觉得还能是人吗?]   [对哦。]系统想了想珍香的本体,那等身份确实没有专程认识区区一个人类的理由,[所以他也是一位伟大的吞噬者?]   [吞噬者跟旧日不是一个系统的,不过你这么理解也没问题,差不多吧,总之比鬼高级,和嫉恶如仇杀鬼救人那一派没有什么共同语言。]珍香回答。   她非常没有好好解释的耐心,甚至开始拿“差不多”这种最没谱的词语糊弄。   系统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了,还非常真心实意地说:[是这样啊,那我觉得还是珍香你最厉害。]   它回忆起和珍香的美好初遇。   那真是苦尽甘来的一天,曾经它也是系统中的苦逼流浪者一员,消耗N年穿越千万个世界,在光怪陆离的不同宇宙中漂泊,只为能寻找到一位最适合的宿主。   这是很困难的事情,对于它这个类型的系统来说,在宿主达成最终任务之后满足宿主许下的心愿,是最为重要的一个步骤。   但总有心愿是系统无法完成的,倒不如说大部分心愿系统其实都没辙,比如“统一所有平行世界”啦,再比如“全世界男人都怀上我的孩子”啦,再再比如“我一跺脚世界就跟着抖三抖(物理意义)”啦。   大部分心愿都是如此离谱,如何控制相关变量就变成了每一个系统的必修课。   因此许多系统会特意选择濒死或刚死的宿主,这样宿主的心愿通常都会是“活下去”、“死而复生”一类。就算不是,系统也能往相应方向劝服。   【叛徒系统】甚至要更难一些,因为它是个弱小的系统,它有一个作为自身基础的“过去”,然后的所有能力都在基础之上搭建而成。   它以前显然很不擅长实现心愿,所以作为系统存在之后,就连让一只虫子死而复生都做不到。   但笨拙者也有笨拙的办法,它发现自己可以在一瞬间引爆自己,以死亡作为代价制造出一个范围可控的破坏点,产生的能量足以破坏一切含有“封印”概念的事物,并在爆炸后形成一条完美的稳定通道。   那么,只要去找一个被封印着的、自己没办法挣脱的存在绑定,不就正合适吗?   基于自身是【叛徒系统】,并且只认可对“正义”的背叛,天然站在反派阵营这个特点,系统觉得自己绑定一位邪恶宿主准不会有错,越强大越邪恶就越好。   经过这些条件限制的层层过滤,系统以此为准多方打听,终于在一天找到了一片被隐藏起来的世界。   系统本身具有可以穿梭万界的特性,所以没被阻隔到外面,找准方向就轻松溜了进去。   那是一片盐田世界,苍白而荒芜,七根石柱围成环形,向下链接着七条锁链,六条锁链已经断裂,而一条大体保持完好,表面上有细小的几乎微不可查的裂缝。   人类无法观察到这些裂缝,但系统则可以。   隐约的恶意从那裂缝间渗出,就像涨潮时浅浅的浪花涌上岸头,没人会因为浪花微小就小瞧抛出浪花的大海。   只是感受到那一点恶意,系统就忍不住要叹气。不是舒服的叹气,而是它意识到自己可能来晚了。   深埋在盐田下方的是一个封印,球状空间中蜷缩着巨大而肥胖的“人”,那个“人”头顶生着三支狰狞巨角,缺失下颌而暴露出棘刺一般的森森利齿,全身由无数重叠的片状鳞片覆盖,像是某种深海生物。   那“人”双目紧闭,手脚蜷缩内收,背脊向上隆起,七枚重钩被以粗暴的方式深深嵌入血肉,将整个“人”牢牢固定。   这就是系统理想中的邪恶宿主。   但又是最不理想的。   因为封印并不牢固,最多再有三十年,最后的锁链就会彻底断裂,到那时封印当中的“人”自然就可以出来,根本不需要系统插手。   千里迢迢来看一眼就放弃,谁也不会甘心的,所以系统还是打起精神介绍了自己。   惊喜的是,它很快得到了回应:[我是深红之王的诸多侧面之一,是源于太古的诸界吞噬者,是海洋领域之下的囚徒,你来找我,想与我绑定,又能带给我什么呢?]   那是个虚弱的女子声音,像冷却的焰火,是一种人类无法听到,但却能与系统无障碍沟通的灵之声。   声音从锁链的裂缝处涌出,与那些浪花一般的恶意混合在一起,在整个盐田世界里显得那样轻微,但系统绝不会因此就误以为对方弱小无害。   [我可以为你打破封印,帮助你重新降临。]系统说。   [就只是这样?你不能实现其他类型的心愿吗?]   果然。系统苦涩地想。对方仅凭自身的力量就能脱离封印,当然看不上它带来的帮助。   它尽量不把失望表现出来:[是的,我不能。]   系统以为接下来对方就该毫不客气拒绝自己了,但惊喜的事情却突然发生:[好,我同意与你绑定。]   [为什么?]它忍不住问。   [我太虚弱了,在封印彻底崩溃之前就会死去,我一定要在那之前重新降临,将毁灭带去人间,用怒火烧尽一切胆敢冒犯我的卑劣生物!]   女子的声音近乎于咬牙切齿,因无匹的恶念在震颤,像是毒蛇吐信,又像是老虎怒吼。   [原来是这样。]系统觉得自己被幸福砸中了,它甚至不介意立刻就给宿主一些无关紧要的权利:[你可以自己挑选世界,与我绑定之后你会得到“宿主”的概念,有这个概念我们就能去其他世界,一同努力完成任务。]   这其实有点像变相帮宿主摆脱封印,只不过是一种十分脆弱的灵魂自由,和真正的脱困比起来就像是图片跟实物的差别。   最终,珍香一眼相中这个有鬼的世界,系统生成了相适宜的任务。   他们一起讨论了什么样的身份最为便利,最终选择在产屋敷家出生。   系统相信珍香将来注定要毁灭世界,区别只是毁灭几个。   让这样的高端存在当个鬼杀队叛徒,去协助鬼舞辻无惨取得最终的反派胜利,不是非常明显的大材小用吗?   所以从一开始,系统对珍香就充满信心了。   也许等一切都结束时,珍香会反手就把这个世界毁灭,让刚刚取得胜利的反派下一刻就戏剧性死亡,但那就和系统没什么关系了。   毕竟那时它肯定已经不复存在,更不会对鬼舞辻无惨那个用来完成任务的工具鬼产生同情。   一切都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第95章   当天晚上, 因为附近正好有一处产屋敷家的秘密宅邸,珍香就免去了到村民家住宿的麻烦, 和洛夫克拉夫特一起睡在宅邸中的相邻两间。   洛夫克拉夫特这个外国名字念起来实在不顺口, 所以珍香给他起了个“爱手艺”的昵称。   当天夜里, 月上中天, 珍香睡得正香时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 她谨慎地穿好衣服打开门, 看到爱手艺那张大长脸在月下显现出鬼魅的可怕影像。   深陷的眼窝在夜晚像两团无底深渊, 而颧骨的阴影又强调了脸颊的消瘦, 微驼的背像是在遮掩什么或回避什么。   总之, 爱手艺看上非常适合出演恐怖片角色。并且大晚上出现很容易让人觉得, 他终于要出手了。   “怎么了吗?”珍香温和地问, “白天你一直精神不好在犯困, 晚上突然睡不着么?”严重怀疑是熬夜习惯了。   爱手艺僵硬着脖子摇摇头:“不是,它又找到我了,被缠上很麻烦, 睡不好。”   珍香硬是从中听出来一股子无奈味道, 这也太稀奇了,什么存在的纠缠能让这位无法自己解决?   “是谁缠着你?”   爱手艺侧过身,伸手指了指庭院方向。   珍香顺着看过去,看到庭院里不知何时摆放了一只漂亮的白瓷壶, 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就直觉给出的信息来说,那只白瓷壶确实不是无害的。但问题在于一只壶能说明什么呢?变态送的礼物?里面装填了碎尸?   珍香还在纳闷,就发现爱手艺默默绕到她身后去了。   这有点像是在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而她正在饰演被迫保护小鸡的老母鸡。   “我过去看看?”珍香回过头试着提议,爱手艺木着脸点了点头。   白瓷壶被摆放在庭院的最中央,月光洒下,映照出如玉的温润质地,表面描绘着精细的花草图案。毫无疑问,这是一只艺术品。   就算换个人来看,也会觉得白瓷壶很漂亮,反倒是爱手艺很恐怖值得警惕。   不过下一刻珍香就不这么想了,因为一个“怪东西”突然从壶中冒了出来。   “怪东西”的出场方式很有阿拉丁神灯范儿,上半身冒了出来,下半身还钻在壶里,显得严重重心不稳,违背基本物理常识。   它有着大体是个人类男性的惨白色躯干,却没有常人比例的双臂,躯干侧方伸出好多双婴儿一般的小手。   它的头就更离谱了,头发一片一片的像极了鱼鳍,脸颊上一边一张绿唇嘴巴,两只眼睛则一竖一横分别长在额头和下巴上,刻着“上弦”和“伍”的字样。   珍香看清它的一瞬间,来不及思考它究竟有多丑,也来不及思考这是不是预示了某种“缝合拼接”的概念,首先想到的是自己有没有可能被认出来?   现在可不是披着马甲的状态,而是几乎没怎么掩饰的产屋敷当主模样。   这原本也算不上粗心大意,因为选定的行走路线经过很细致的前期侦查,提前就确定是没有鬼存在的。   但显然,这种方法还存在漏洞,比如被爱手艺吸引过来的鬼就没法防备了。   [系统啊啊啊!快来阳光灭了它!]   [别激动!珍香你先别激动!]系统连连安抚,[它没在看你,它正在看洛夫克拉夫特呢,咱先静观其变!]   “伟大的洛夫克拉夫特大人!”上弦之伍就像个见了偶像的小粉丝一样尖叫道。   它确实对珍香看都不看,全心全意投入在爱手艺身上:“我还记得您曾说过您十分喜欢祭品,所以我特意为您带来了用祭品精心制成的礼物!”   说完,上弦之伍又捧出另一只壶,像个在隆重介绍某样藏品的鉴宝主持似的,相当浮夸地微微欠身,挥舞着满身小手比比划划。   新的壶里往外挤出一大堆恶心东西,有海鱼和牲畜等奇奇怪怪生物的碎片,全部由渔网拼合在一起,维持着栩栩如生的状态,歪歪扭扭地生长。   珍香确信这附近没有海域,说明上弦之伍真的特意带了这么一堆破烂过来,而不是临时赶制。   爱手艺默默地又往珍香身后躲了躲,简直是全身写满了“我跟那货毫无关系”,“我很抗拒”,“但我们确实认识”。   偏偏上弦之伍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得意非常地介绍道:   “请看!我为它命名为《祭品的扭曲》!   “我特意沿着海岸寻找很久,终于找到一个偷偷用活人当祭品的隐蔽渔村,取走并使用那个人类祭品作为这件作品的主体。   “在作品外部,我采用的每一块血肉都来自不同祭品,甚至包括了难得的鲸肉和深海章鱼。   “连接所有部分的渔网是点睛之笔,明确了这些祭品都是献给海洋的特殊祭品,同时又具有别样的荒诞气息。本人非常专注细节,有意识地采用了这种纤细渔网。   “请看,作为主体的人类祭品在外面没有暴露出一片皮肤,完全观察不出来。   “明明那是唯一完整的祭品,却被其他残缺的祭品彻底埋藏起来,这是为了象征作品正如礼物一般惊喜和被精心包装,是颇有本人风格的艺术表现手法!”   “我最讲究的是……”   后面珍香已经实在没有耐心听了,她侧过头小声问爱手艺:“解释一下?”   爱手艺很抑郁地小声解释:“我以前不小心,在海边,让它看见过,我那种状态,后来它就这样了,是我的错。”   “所以变成你的狂热粉丝了?”   “不,它认为我是它的,灵感源泉。”   珍香差点笑出声。灵感源泉?如果上弦之伍能了解一点时尚界的用语,肯定会大喊洛夫克拉夫特是自己的缪斯女神吧?   另一边,上弦之伍用很久才讲解完自己的作品,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满身小手:“太棒了!好久没有人肯从头到尾听完我讲解作品了!世界上充斥着完全没有审美观的猴子,无法理解我想表达的神韵。但我也明白艺术是孤独的,所以我并不奢求人人都理解我!”   它像是非常认可自身的高尚,所以骄傲地挺起胸膛:“伟大的洛夫克拉夫特大人,感谢您将最完美的艺术带来人间,让我知道原来完美是真实存在的!我最近需要更多的灵感创作下一件作品,可以让我再次直视您吗?”   珍香问爱手艺:“你怎么把它惯成这样的?”   爱手艺有点心虚地回答:“它之前几次找我,为了打发它走,我都让它看了。”   原来你脾气这么好啊……珍香觉得自己更了解爱手艺一些了,这是个多么好说话的好人啊,必须好好保护起来。   不过想归想,珍香实际上正在努力扮演一个假人,收敛气息,试图让上弦之伍认为自己是一根无生命的柱子,这样就可以一直不被认出来。   这个招数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挺奏效,直到爱手艺居然开始试图甩锅。   “不行,我不会再,让你看那个状态了。”   “为什么!”上弦之伍不可置信地大叫,“我明明那样理解您!我可以看透您身上的荒诞、黑暗、扭曲、疯狂、潮湿、混乱等等等等,在完美的艺术面前我这样的生命也显得不值一提,但我绝对是最特殊的,我可以敏锐捕捉到——”   “那只是我当初,不小心让你看到的。”爱手艺说,“你其实没有,你以为的那些才能。比如,你就感觉不到他身上,深红之王的力量。”   于是火突然就烧到珍香身上了。   再收敛气息也没用,上弦之伍简直是用看待仇人的目光看向珍香,偏偏它还勉强维持着礼貌用语:“呀,你好,初次见面,我叫玉壶,你身上有深红之王的力量吗?那是什么可以让我见识一下吗?”   它捧起一只描绘着水草与浪花的小壶,施展血鬼术,小壶口飞出来三只圆滚滚的金鱼。   金鱼张开口,向外吐出千针万刺。   珍香早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情况不妙,紧急问系统要了一张白卡。   【换位符·贫困】   【效果:与周身三米范围内目标交换位置(一次性效果)。】   珍香把卡用在了爱手艺身上。   爱手艺虽然瘦弱,但那也是针对成年人来说。实际上爱手艺个头高,还有西方人普遍比东方人更大的骨架,完美成为了珍香的盾牌。   千针万刺扎了爱手艺一头一脸,珍香在背后看不到,但也能想象出来那是多么凄惨的场面,因为玉壶直接看呆住了。   如果不是确认爱手艺很特殊,珍香可不敢拿随便一个人当挡箭牌使,那跟害人性命也差不多。   爱手艺实际上并没有施展出什么搞定攻击的高超手段,他躲都没躲,直接用身体硬接了那些刺,刺上的毒素大量涌入他体内,他僵硬的脸愈发僵硬了。   他身体的正面开始变化,从人类转变成拼凑为人类形状的大堆章鱼腕足。   那些腕足蠕动着把所有刺都挤了出去,“噼里啪啦”在地上掉了一堆,然后蠕动着重新化为人的模样。   这些都是珍香角度看不到的,而玉壶正面看得清清楚楚,它惊呼起来:“我明白了!我有灵感了!我这就去创作!一定会是全新的神作!”   然后它一下子钻回壶里,还记得把其他壶跟着一起收好。   然后一个眨眼,装了它的那只白瓷壶也消失不见。   新的灵感叫玉壶忘乎所以,连原本要向珍香发难的事情都抛去了脑后。   这就跑了吗?珍香甚至觉得有点反应不过来。话说,这算不算历史上第一只遇到了她却没死的鬼?   这究竟是她“克鬼”的命格改变了,还是爱手艺的存在严重影响了运势?   珍香思考着,绕回到爱手艺面前:“你之前都直接满足玉壶要求,这次怎么拒绝了,是因为你讨厌玉壶吗?”   爱手艺非常无辜地回答:“你说过,我跟着你的条件是,不随便展示能力给你添乱。”   “……”   合着还是我的问题咯?   珍香绝不会承认自己在决策上有什么失误,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转移话题:“既然没什么事情了就去睡觉吧,你这身衣服破了,不介意的话明天会给你准备一套新的。”   “谢谢。”爱手艺礼貌道谢,一边小声抱怨着浑身这不舒服那不舒服,一边动作僵硬地返回房间睡觉。   珍香抬起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深深叹气。   [系统,我好累啊,柱合会议都不想去了。]   [累了就好好休息,明天我叫你起床。]   [呜呜呜系统你对我太严格了,我已经无法感受到我们姐妹之间的情谊了,你一定对我没感情了。]   [不会,我们永远是最好的姐妹。]这一次,系统很顺畅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珍香微笑了一下,蹦蹦跳跳也回房间睡觉了。 第96章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 爱手艺详细解释了一遍来龙去脉。   他原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被这个世界中深红之王留下的恶意能量深深吸引, 才想办法从另外的世界赶过来。   按他的原话就是:“在这个世界睡觉, 更舒服。”   因此在珍香的理解中, 爱手艺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更好的睡眠环境, 才跑到这个世界来的。感觉还挺沙雕, 但细细一想又莫名的很精致男孩。   总之爱手艺的第一站就是大海, 他在一片靠近海边渔村的海域降临, 那天下着暴风雨, 渔民都缩在家中不出门, 渔船也都停靠在码头和船坞。   当时爱手艺距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 他是自己主动游过去的。   “原本, 去无人的海岸, 更合适,但我看到了,渔船。”   爱手艺是个生活很不讲究的人, 对世界上大部分事务都没有偏见, 唯独有一样,就是非常非常讨厌渔船。   所以他一念之差,就决定靠到渔村的岸边去,弄坏那艘渔船。   当时他并非人形, 有着翅膀、腕足、章鱼的脑袋,以及相当庞大的身体。   本以为在狂风暴雨的天气里不会有人看到的,但偏偏就是被人看到了。   那是儿时的玉壶, 一个瘦瘦小小、表情阴沉、享受淋雨的男孩子。   珍香不禁问:“那时起玉壶就开始纠缠你了?”   爱手艺摇头:“不,他以为自己有特别的才能,看得到别人看不到的场景,凭借头脑幻想出了,伟大的艺术画面。”   从那之后,男孩就开始迷恋可怕的东西,喜欢虐杀动物,然后贴到壶上,试图通过这种扭曲方式,将脑海中那个模糊的伟大身影还原出来。   在那场暴雨中,男孩把章鱼的脑袋看错成了壶,并且只依稀记得水产、动物之类的元素,这种错漏百出的回忆太糟糕了,也成倍增幅了“一位旧日支配者”能给人类带去的精神扭曲。   “所以,归根究底,是我制造了它。”爱手艺很有自省精神地说。   那之后男孩很快就因为行为太过变态被渔村赶走了,在男孩看来,这就是愚昧的乡下人们不懂艺术的体现,别人都是无知又粗鄙的蛆虫,而他将为艺术奉献一生,是精神上富足的高雅气派者。   “后来我,一直在海底睡觉,不知道男孩为什么,最后变成,那个样子了。”   爱手艺困惑极了,他不知道鬼的事情,所以完全想象不出男孩到底经历了什么,他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让人看一眼就变异。   之后他就一直沉睡到十四年前,一天突然在睡梦中产生了特别的感应,那正是珍香降生的时间。   “然后我就睡不着了,想寻找你,所以就上岸来,到处找,但你把裂缝藏起来了,只偶尔露出来,我总是刚感觉到大概方向,就又感觉不到了。”   这十四年爱手艺一直过得很辛苦,数月前不小心露出触手,被玉壶看到之后就更倒霉了。   玉壶想不起来爱手艺就是它曾见过的伟大存在,只是因为没有暴雨和童年滤镜加持、加上爱手艺自己上岸后一直有意识在维持人类形态,所以那种精神冲击力相对失色许多。   玉壶认定爱手艺是自己的灵感源泉,就开始了持续不断的、脑残粉一般的痴汉行为。   叙述完这段陈年往事,爱手艺一边“嘎吱嘎吱”地咬巧克力,一边感慨:“没办法劝它放弃,如果躲起来,又很快会被它找到。它由我制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珍香大概明白爱手艺为什么一直不弄死玉壶了:“这样的话,如果你指挥它做别的事情,它应该会听你的。甚至如果你肯在它面前显露那个最伟大的完整形态,它会直接把你奉为神明,你让它自杀它都肯。”   爱手艺露出一个疑惑的小眼神,不明白珍香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一段话。   而珍香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言。   这之后第二天,珍香主持的第三次柱合会议如期召开。召开前,她特意叫爱手艺躲在会场角落里,别让人发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满打满算,珍香已经坐在领导岗位上度过了一整个年头,以正常的标准来说,简直是出类拔萃的成功。   一年间,整整有八只十二鬼月被成功消灭。其中上百年没有变动过的上弦鬼,一年竟直接有半数消失。   列出已消灭名单可以看到:   上弦之贰童磨、上弦之叁猗窝座、上弦之陆妓夫太郎与堕姬。   下弦之壹魇梦、下弦之贰辘轳、下弦之肆零余子、下弦之伍累、下弦之陆釜鵺(这一只是灶门小团体解决的)。   如果鬼舞辻无惨再也不补充下弦,那么下弦里就只有下弦之参还硕果仅存,真是十分孤单凄凉。   不总结时感觉还好,一旦总结,说句“成绩惊人”都显得太平淡了。   鬼杀队在对外取得了骄人成绩外,对内也是百年未有的神奇格局。   柱级剑士制度的总数为九人,而这一年里,鬼杀队却一直保持着八位柱级剑士,不增多一人,也不减少一人。   原本,柱级剑士一直死得比十二鬼月快,通常十二鬼月中死一只鬼,柱级剑士就最少死两个人。   结果现在,过了一整年,硬是一位柱都没死。   在这种情况下,一整年也没有新人晋升这件事,似乎就算不上什么太糟糕的事情了。   因此珍香在会议上一亮相,完全不奇怪大家都端着喜气洋洋的脸。   这次她有意一开始就注意恋柱甘露寺蜜璃与蛇柱伊黑小芭内,果然发现了两人之间的暧昧小互动。   一次两次或许是巧合,再多次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珍香终于在心里给这两人下了定论:[系统,我断定他们俩是双向暗恋,这事儿绝对能成。]   系统还有点跟不上思路:[什么事儿能成?]   [当然是亲事。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通过让剑士恋爱结婚,成功把一位很可能升柱的剑士劝退了?]   [啊我懂了,你想故技重施。]   [不,这叫再接再厉。]珍香认真思索着,[劝退柱级剑士跟劝退普通剑士,性质是非常不一样的,更何况我想一次劝退两人,难度很大。现在的利好消息是鬼杀队形势一片大好,甘露寺蜜璃明显就有放松警惕的迹象。]   一件事换个角度想,顿时就不一样了。   原本这种鬼杀队欢腾快乐的场面,同时也意味着系统跟珍香要品尝失利的滋味。   但现在珍香这么一换角度,似乎鬼一方的暂时落后反而成有利条件了。   系统顿时精神一振:[我明白了,这是个好机会,一定要让这两人结婚然后踢出队伍。]   [没问题。]   珍香挂上一贯的微笑,对剑士们说了一句别开生面的问候语:“孩子们辛苦了,都放下战斗去谈场不分手的恋爱吧。”   “诶?”蜜璃掩住嘴巴下意识惊叫了一声。   剩下的柱也都各自表情出现变化。   行冥呆愣了一下,然后这个一贯爱哭的人居然微笑起来。   他想:主公大人今天这么活泼,真是太好了。   香奈惠低头轻笑,不过也露出几分思索的神色。她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她们姐妹俩好像确实一直都没在考虑恋爱呢。   杏寿郎的表情原本就有点恍惚,主公大人这句话顿时让他更加恍惚。实际上他刚刚过完一个非常困难的年,差点被父亲锁在家里来不了,甚至父亲还说要给他安排相亲。   虽然父爱突然失而复得很值得感动,但这种程度也委实过于热烈了些,就算是一贯热情的炎柱也吃不消。幸好最后弟弟千寿郎不忍心看他着急,偷偷摸摸帮他拿回了被父亲夺走的日轮刀,他这才得以逃出来,赶上柱合会议。   至于“不高兴”实弥,他自从和弟弟恢复联系,脾气就越来越好,这次听到主公大人这么说,很是傻愣愣的,摆不出表情来。   宇髓天元表现得最坦然,甚至露齿一笑,很骄傲的样子。他有三位妻子,绝对超额完成这项任务了。   锖兔窘了一下,他很快就认定这是主公大人在难得的开玩笑,顿时放松,爽朗地大笑起来。   全场表情最微妙的要数伊黑小芭内,他的装束一直遮着半张脸,原本别人是看不出他有什么表情变化的,但他居然脸红了,并且红得厉害,超过了被遮挡住的皮肤面积。   珍香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含笑道:“我是开玩笑的。虽然是玩笑,但也是祝福。鬼杀队正处在千年未有的特殊时期,过去我优秀的孩子们无人有空闲思考将来,也很难对活下去产生信心。”   她的话语令所有人原本浮动的情绪都沉淀下来。   当珍香全力运用那种令人愉快的特别语调说话,人人都只有诚恳倾听:“如今,情况发生了巨大的逆转,将来诸位究竟能否幸福安康虽然仍是未知数,但我仍诚恳希望,你们都能幸福安康。”   在这样简单的调动完现场气氛之后,珍香终于图穷匕见,要放杀手锏了。   这个杀手锏跟恋柱和蛇柱的恋情无关,而是和灶门炭治郎有关。   她要灶门炭治郎把鬼化的妹妹直接带来柱合会议上。   这原本是只有一小部分人知情的保密事情,而现在,珍香要在所有人面前投下这个重磅炸弹! 第97章   这件事在数个月前就开始策划了, 因为从一开始,珍香和系统就不可能放任一个背着鬼到处跑的剑士不管,所以经常会通过鎹鸦予以远程监视、不对,是关注。   因此珍香了解到,自己想来想去都不知道该怎么保护的伊之助, 机缘巧合之下同炭治郎组了队。另外超级哭包我妻善逸,也跟炭治郎组了队。   这个怎么想都很炸裂的小团体经常一起行动, 当然各自出任务的时候也不少, 总之就是关系很铁的样子。   珍香发现这个情况之后, 有意拉高了三人之间一同行动的概率,叫鎹鸦常常给三人安排相同的任务, 结果是小团体磨合的越发和谐。   这在珍香看来也算一件好事,伊之助的战斗狂属性在一定程度上被削弱了。   懂得与别人一同行动就好, 这比一个人安全太多。   而且原本伊之助根本不听指挥,甚至一度想把跟着他的鎹鸦抓来吃掉, 现在被队友改变,已经可以像模像样的当个剑士, 不再自由散漫四处乱跑了。这点比什么都强。   至于我妻善逸,这孩子一开始还满脑子去抱太宰治大腿。可太宰治是何许人也,想搞定一个小少年还不简单?他本人面都没露,叫鎹鸦送一次信就成功打发了我妻善逸。   我妻善逸完全不觉得自己有被敷衍, 还一心一意要攒钱去北海道买毛蟹,等下一年秋天蟹肉最肥美的时候,给神一样的大好人太宰治上供。   对此, 珍香不置一词。   反正我妻善逸自己开心就好。   现在我妻善逸和伊之助都已经充分认识了炭治郎,知道炭治郎整天背着的木箱里装了一只名为祢豆子的鬼,并接受和认可了这件事。   最能体现他们互相没有心存芥蒂的是,我妻善逸直接表达了追求祢豆子的决心。   人鬼恋?想想就劲爆。   [系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更多的亲鬼派出现了?]   [也意味着,那只名为灶门祢豆子的鬼真有特别之处,它必定是人形,并且长相不错。而灶门炭治郎则是个胆子很大,并具有亲和力的少年。]珍香说。   为了更多的启发系统,珍香详细讲解道:[在人极度仇恨鬼的大环境里,你知道想让人对某只特定的鬼不报偏见、甚至是产生喜爱之情有多困难吗?   [我本以为灶门祢豆子直到现在还没出问题,只是因为出问题的时间还没到罢了。想不到它居然还得到了人类的喜欢,并且那个人类不是天生猎奇者,而是胆小爱哭的我妻善逸。   [这说明我一开始就想错了,灶门祢豆子很可能真的不吃人,甚至很可能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人类一方。]   系统心想这不是很糟糕吗?   [系统,任何事都要辩证的去看。既然灶门祢豆子是亲人派的鬼,我们为什么不好好推广它,让所有鬼杀队的人都接受它呢?]   [这有什么好处吗?]   [当然有了,人们只要能接受一只鬼,那将来就可以接受更多鬼。现在人们不相信鬼里有无辜者存在,才会如此立场坚定地杀鬼。只要让人们转变思想,香奈惠那样的亲鬼派也就自然会越来越多。]   系统想了想,觉得有些似懂非懂:[这招叫什么呢?]   [叫釜底抽薪。]   于是把灶门兄妹带到柱合会议上亮相的策划就进入了珍香的安排本。   在柱合会议之前,这原本不会有什么波澜。   珍香没打算事先找炭治郎沟通协调,时间一到她随便想个理由把人直接叫来就好。反正炭治郎还能不服从吗?鬼杀队当主的身份可不是说说而已,鬼杀队内部的规章制度也绝非摆设。   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炭治郎三人一鬼小团体在一天夜里,突然遭遇下弦之陆釜鵺,并展开激烈的战斗。   最终,三人一鬼合力消灭掉釜鵺,且只出现重伤情况,没出现死亡。   更好运的是,他们被“隐”送去了蝶屋,由晶子亲自动手治愈,一点后遗症都没落下。   这么一来鬼妹妹的事情基本就瞒不住了。   系统虽然怨念于一不注意又有十二鬼月死了,如今下弦里只剩个独苗苗下弦之参,但由珍香分析一番利弊后,系统意识到,这正好给出了叫灶门兄妹来柱合会议的合理理由,就顿时觉得下弦之陆也算死得其所。   如此,珍香顺水推舟打破了帮忙隐瞒的默契,吩咐“隐”的人把目标直接带来。   望着被自己特意蒙在鼓里的八名柱,珍香微笑着说道:“本次柱合会议,有一件特别的事情要告知大家。首先我想先公布一封信件,由居住在狭雾山的左近次所写。”   信件就是珍香当初收到的那一封,左近次请求主公大人允许炭治郎携带成为鬼的妹妹行动,如果日后祢豆子发狂袭击了人类,左近次就会与炭治郎一起切腹谢罪。   读完信后,八名柱顿时都特别震撼,实弥的反应最为激动:“他们都被鬼蒙蔽了吗?!竟然会认为鬼是可靠的,承诺切腹谢罪又有屁用!根本没有任何保障!”   珍香没想到实弥瞬间就想到了关键点,这家伙果然是复仇流主角吧?脑子够清醒。   接着另外七名柱也都发表了各自观点,一半是负面的、对于鬼不信任的观点,另一半则认为应该给出机会。   这些全在珍香预料当中,她慈柔地笑着说:“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们无法证明祢豆子不会袭击人,但与此同时,我们也无法证明祢豆子一定会袭击人。如今已有人肯用性命去赌祢豆子是可信的,你们如果要否定,就得拿出更有分量的决心才行。”   实弥咬牙切齿道:“那就让那只鬼来闻闻我的血啊!这世上还不存在能对稀血无动于衷的鬼呢!”   “好。”珍香点头,双手一拍发出信号,炭治郎就背着装了妹妹的木箱走过来。   这次会议为了配合计划,珍香特意把会场选定在室内,所以就算是白天,祢豆子也能放心地从木箱里钻出来活动。   “开始吧。”珍香说。   实弥顿时就给了自己一刀,看着都疼。   最终一切都很顺利,珍香也正面见识到了祢豆子的可爱。   她本以为能让我妻善逸产生大胆想法的鬼,该是像聂小倩那样美貌,但实际上却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拒绝喝实弥的血时,那个扭头的动作让珍香心都化了。   对这个结果,香奈惠是最高兴的。   不只是简单的高兴而已,她真的感动坏了。   一直以来,她都在试图让人与鬼和谐共处成为现实,但她一直失败,一直失败……说没受打击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放弃,必须坚持下去,否则就没有剑士再做这件事了。   有时候她也会问自己,是不是真的不行呢?但她总会收到主公大人寄来的鼓励的话语。   主公大人一直在支持她,从未言弃,那她又怎么能让主公大人失望呢?   现在,香奈惠终于看到了实例,一个摆在眼前的、可以和人友善相处的鬼的实例!   她的主张不再是毫无依据的空想,她看到了希望和曙光。   “这真是太好了。”香奈惠笑着,直接伸出双手,与素不相识的祢豆子拥抱。   祢豆子呆呆的,虽然搞不懂情况,但还是下意识也拥抱住香奈惠。   原本还心有不甘,想说“这鬼只是因为没受伤才不觉得饥饿,捅一刀就装不下去”的实弥看到这一幕,顿时浑身僵住,嗫嚅着不说话了。   一直很紧张的炭治郎放松下来,用手背擦了下湿润的眼角:“太好了,祢豆子,真是太好了,哥哥好高兴啊。”   [系统你看,我这件事办得漂亮不漂亮?]   [漂亮极了!]   [嗯,其实我觉得这只是基本操作。]珍香很矜持地表示,[等将来鬼杀队上上下下都习惯了灶门祢豆子,人们的心态在潜移默化中就会发生巨大改变,那时才是真正的胜利。]   柱合会议最终在珍香的carry全场中结束。   她成功用灶门兄妹的事情转移了所有人注意力,导致全程没人提缺位的第九柱的事情。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有没有那第九柱都不重要了,对如今的局势实际上已经没有多大影响。   没有,不会让鬼更好过。有了,也不会让鬼更难过。   但珍香还是尽可能堵住了这个位子。理由很简单,这是目前最能直观证明叛徒工作的成绩,最方便拿来向系统邀功。   就拿其他工作来说,从来都不是做的最多的人得到上级嘉奖,而是那个最会邀功的人得到上级嘉奖。   珍香按照投机分子的思路来行事,很自然的得出结论,因而对第九柱这个空位严防死守。表面看这么做是事倍功半的,实际上这才是利益最大化的做法。   以上考虑当然是不会告诉系统的,散会之后珍香本打算返回横滨继续待着,但当晚一个鎹鸦临时带来的消息却绊住了她。   她专门派遣一队人去暗中保护的时透兄弟出事了,下弦中的独苗下弦之参出现在时透家,目前正与鬼杀队激烈交战中。   [我怎么就这么不安呢?不行,得立刻过去看看。]珍香和系统商量,[但是万一我不去还好,一去就把下弦之参给克死了呢?]   系统也很纠结:[也许你这次跟洛夫克拉夫特同去,就不会了?毕竟前夜上弦之伍就没出事。]   [有道理,但万一……算了,我脚程慢,也许等赶过去已经出结果了呢?多想无益,出发。]   珍香叫醒正在睡觉的爱手艺,无视爱手艺欲睡不满的怨念眼神,扯着他往时透家赶去。   很幸运的是,时透家位置不太远,就算是珍香也能在天亮前赶到。   不幸运的是,珍香一语成谶。她赶到时真的已经打完了,并且下弦之参已经被消灭。   她只来得及看到富冈义勇持刀而立、威风凛凛的身姿,还有在他身后躺成一片、各个带伤、但就是没人死亡的鬼杀队最弱剑士小队,以及被告知时透兄弟已经想开,双双同意加入鬼杀队的大好消息。 第98章   自富冈义勇驻守在时透家附近, 正好已有半年之久。   这半年他变得越发沉默寡言,而且经常扶着日轮刀站在某处发呆,像一块凝固的望夫石。   大家都在背后悄悄议论,说他是傻掉了。只有富冈义勇自己知道,自己只是越发茫然了。   我真的适合当剑士吗?   我这样弱小的失败者, 是不是已经被放弃了呢?所以才被发配到这个地方。   虽然锖兔总是趁着任务间隙路过此处,不断给富冈义勇加油打气, 可富冈义勇还是难免情绪低落。   他想起了当初对付下弦之肆零余子。那时一路追到横滨, 不慎把无关路人卷入战斗, 最后靠着同中原中也配合,才艰难斩下了鬼的头颅。   如果换成是锖兔, 一定很轻易就办到了吧?   富冈义勇并不是嫉妒自己的朋友,也绝不是介意被朋友对比成弱者、被抛在了后面, 他只是越发想不明白自己该处在什么位置。   主公大人的一纸调令把他调动到时透家驻守,担任小队的队长一职。可他真的做好了吗?他真的有资格当队长吗?   实际上这半年也不是一只鬼都没遇到, 多少还是遭遇了两只,但都只是最低级的鬼, 低级到可以直接生擒,然后送去藤袭山里面,补充选拔场的鬼库存。   富冈义勇深刻感觉到自己已经提前进入了养老模式,他明明还年轻, 却做着混吃等死的事情。   “怎么能说是混吃等死!”有一次路过来看望他的锖兔这样训斥他,“既然主公大人将这件事交给你,就一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才能, 不许再说丧气话了,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干!”   是啊,好好干。   但比起守在一个地方日日夜夜看护一对樵夫兄弟,富冈义勇还是更想去过四处奔波战斗的生活。   这半年来,他从未放松对剑术的练习,没有鬼可杀,那就和队员们对练吧。   渐渐的,富冈义勇都快忘记自己是为什么一直留在此处了,他把自己当成一位临时教官,负责训练一支剑士小队。   原本他不是这样好为人师的,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队员们会一边吐槽他是傻子,一边主动向他发起对练申请,对练完还鞠躬道谢,说“谢谢指导”。   所以我明明自己很弱,却可以指导这些比我还弱小的人吗?   富冈义勇特别没逼数地在心里想。   幸好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去,不然肯定会招致一顿暴打,而且被暴打完肯定还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暴打。   他以为自己大概这辈子就这样了,会在这座山里一直待到老,或者很多年后时透兄弟搬家去别处,他将默默地跟着一起搬走。   但变数突然就出现了。   下弦之参游荡到了时透家,它围着一条白色围巾,一头短发,耳朵上戴着金耳环,额头和脸颊两侧有十字形状的伤痕。   它一出现就目的明确,说道:“我是病叶,来尝试一下时透家的孩子是不是比普通人更有营养?”   时透有一郎张开双手试图保护无一郎,而无一郎则抄起了平时劈柴用的柴刀,距离最近的鬼杀队剑士跳出去迎战,却被病叶一击就击飞出去,撞到树干大口吐血。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富冈义勇甚至注意不到自己的变化,他平日那些茫然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保护大家的意志。   他要保护时透兄弟,保护自己的队友们,保护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个人类,就像锖兔一定会做的那样。   当他有余韵去思考其他事情时,他已经用日轮刀斩下了病叶的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呢?他为什么能杀死一只下弦之参呢?为什么不觉得困难呢?为什么真的成功保护了在场的所有人呢?   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锖兔,也没有中原中也,没有任何一位比他更强大的剑士,可他却做到了这样一件事。   难道他已经……变强了吗?   富冈义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握着日轮刀的手,先是一脸怔忪,然后慢慢的、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啊,我已经明白了,我终于也可以保护别人,变得强大了。   ——   珍香有点头痛的看着时透兄弟:“你们真的决定了吗?”   “当然。”有一郎说。   他原本是强烈反对加入鬼杀队的。当初兄弟俩一起拒绝,就是他强行叫无一郎跟自己意见一致的结果。   可这次他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们兄弟两人一起加入鬼杀队。”   珍香不抱希望地看向无一郎:“你呢?”   无一郎认认真真地点头:“我最喜欢做帮助人的事情了!”   有一郎顿时扭头瞪他一眼:“我不是说过吗,我同意加入是因为我们需要学会自保的力量!会了那个什么呼吸术,才能不怕鬼再袭击。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给我顾好自己,别想多余的事情!”   无一郎有点委屈地低下头。   这下珍香是彻底看明白了,原来促使时透兄弟态度转变的是危机感。   以前,对时透兄弟来说,鬼吃人只是别人口中的故事,而现在却变成了亲身经历的事情。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人总是自己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能真的搞明白相应的道理。   就比如说有一郎,他在经过下弦之参的袭击之后突然醒悟,意识到为了想自保就必须具有一定武力才行。麻烦是躲不掉的,就算乖乖待在山里一心一意当樵夫,鬼还是会找上门来。   以前他不希望弟弟冒险,不希望弟弟去过杀鬼的危险生活,然后像父母一样毫无意义的死去,所以强压着弟弟一起拒绝鬼杀队。   可现在他终于想通了,生活本就是危险的,他不该天真奢望太平日子。   珍香说道:“你们知道,鬼杀队一直派了人手在保护你们,所以你们继续过去的生活也完全没问题,如果再有鬼出现,鬼杀队依然会帮忙解决,我可以保证这个期限是‘永远’。”   有一郎露出感到恶心的表情:“你们派人保护我们,不就是看中了我们身上的狗屁血统吗?居然已经有半年这么久,我竟然一点没发现……也别再试探了,既然已经同意加入你们,我们学好呼吸术之后自然会努力完成你们分派的任务,不会不听调遣的。”   “我不是在试探什么。”珍香说,“只是想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暗中保护吗?是觉得自由或**遭遇了侵犯吗?”   “谁会不喜欢被保护起来啊?自由或**又有什么要紧的。”有一郎气哼哼地冷笑,“但我更明白,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人只能靠自己。指望别人?那和等死也没区别了。”   无一郎显然很想拉住自己的哥哥。哥哥这话也说得太不客气了,谁都不会爱听的。   但他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就是听哥哥的话,所以只能摆着为难的表情。   珍香安抚性地露出微笑:“那么,欢迎你们加入,关于负责教导你们呼吸术的培育者,就由狭雾山的鳞泷左近次担任吧。”   打发掉时透兄弟,珍香又开始忧愁原本负责保护时透兄弟的小队该怎么处理。   保护对象都走了,小队本身显然也没有存在意义,那么应该原地解散吗?   但珍香一来就敏锐看出,这队人在半年里进步十分巨大,基本上各个脱离了底层剑士阶级,达到了鬼杀队优秀剑士的平均水平。   珍香不得不思考一下这些人为什么会进步。   [系统,难道这就是闲出来的?人闲下来都会找事做,他们又正好是特别选出来比较有上进心的剑士,所以他们就把时间用在了专注训练上?但是不应该呀,人不都是一种有惰性的生物么?闲了之后应该会废掉才对。]   系统也在努力头脑风暴:[也许他们待在一起会相互鼓舞,而且鬼杀队毕竟不是其他公司,成员都很有危机意识,知道自己不够强的话遇到鬼会死。]   珍香表示赞同:[这样的话,接下来怎么安排他们才好?]   [打散到各处?]   [打散了不是方便他们杀鬼吗?]珍香否决了系统的提议,[我看还是继续维持一队,但每次都让一整队人完成一个任务。比如面对一只普通鬼,就要全队人一起杀,这样浪费人力物力,而且对他们不会有任何锻炼和提高。]   系统想了想,同意:[好,就这么办。]   珍香立刻找到富冈义勇,把新的任命交代下去:“你还是他们的队长,负责带队,以后这支队伍就叫……鬼杀游击队吧。”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到珍香不敢偷笑。   她真没想到自己随口瞎说的话系统都能信。   若是混子剑士们编成一队,那当然就是一支混子队伍。可若是一群实力优秀的剑士们编成一队,那就不只是一支实力优秀的队伍了,更何况队长富冈义勇还特强呢?   这么浅显的道理,系统居然想不到,果然是在盲目信任吗?   珍香感觉自己心里沉甸甸的,虽然她做的一切原本就是为了得到这份盲目信任,但当事实证明她真的得到了时,却难以抑制的愧疚和心虚。   但不管怎样,她没有退路,从一开始就没有。   处理完这件突然事件,珍香来不及同系统一起为下弦的全军覆没默哀,就倒头睡去。   人体对熬夜的适应能力是有限的,长期熬夜会造成心态、脾气、皮肤、发际线等多方面的负面影响,珍香现在只是个普通女孩子,对此丝毫没有抵抗能力。   剑士们还好,在艰难掌握呼吸术的过程中就已经习得了熬夜本领,可珍香却必须为每一次熬夜苦恼。   这回她睡了两天才成功倒换时差,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发现爱手艺躺在不远处,并且正睡得特香。   “还真是为了睡得舒服才来的吗?”珍香不禁感到一阵羡慕。   瞧瞧人家,生活的追求是优质睡眠,这需求层次多么高端。再看看自己,拼搏努力007,却只是为了能活更长久点。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有时候就是羡慕不来呀。   珍香粗暴地大声叫醒了爱手艺:“走了!该出发了!”   因为现在的位置是时透家,回横滨的路途已经偏离,珍香就重新规划了另外一条路。   这条路上会正巧路过桃山,她可以顺路去亲眼看看。   桃山也是一张叛徒工作的优秀成绩单,不去一次太吃亏了,那里有着教出了我妻善逸的不靠谱前鸣柱桑岛慈悟郎、异能失控者中岛敦、积极入队分子芥川龙之介、文静女孩芥川银、隐藏恶棍狯岳。   这帮人现在都塞在一座小小的桃山里,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场面肯定会很精彩。 第99章   珍香抵达桃山的时候, 桑岛慈悟郎兴高采烈迎了出来,挥着手拍打珍香的肩膀:“主公大人,您这身子骨比您父亲强多啦!看到您这么健康真是太好啦!”   珍香按耐住喊痛的**,微笑:“能看到慈悟郎这么有精神,我也很开心。   就算是面对头发花白、皱纹深刻、爷爷辈的人, 珍香也要强行直呼名字!就是这么倔强。   慈悟郎也一点不介意,乐呵呵地看向爱手艺:“这位是?”   “洛夫克拉夫特, 是一位难得的异能者。”珍香介绍道。   也甭管那些触手算不算异能力, 反正就是这么介绍了。   慈悟郎表示非常欢迎:“好好好!你们要在桃山住多久?”   “一天左右吧。”   “时间这么短啊。”慈悟郎说, “所以……就只是顺路来看看的吗?”   “对。大家都在吧?”   “狯岳不在。”提到狯岳,慈悟郎就露出了不太满意的表情, “那小子最近老是躲来躲去的,中岛敦也躲, 龙之介也躲,问他为啥躲也不肯说个一二三出来, 今天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   听到这话珍香就放心了,看来大家相处得真挺愉快。   [系统, 他们肯定背着桑岛慈悟郎互相打出过猪脑子,这都亏了我设计巧妙。]   珍香毫不犹豫又向系统邀了一波功。   邀功这个行为虽然拿不到具体好处,但隐性.福利是很多的,比如系统再也不会多提一句下弦全军覆没的事情, 沉浸在虚假的幸福里,给予珍香轻松的工作环境。   在珍香邀功后,系统果然很上道, 连连夸珍香干得不错。   得到这顿夸,珍香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之后跟着慈悟郎参观桃山就变得漫不经心起来,只在偶尔看到一些场景被摧残过的痕迹时,会猜测是不是中岛敦干的好事。   慈悟郎是个喜欢下棋喝茶的硬朗老头,右腿是义肢,当年就是因为断腿才离开前线退居幕后当培育者,他脸上有一道面积很大的伤疤,是战斗的功勋章,因为上了年纪,身高比年轻时候回缩许多。   就是这么个小老头,如今仍能轻松压制住虎化时的中岛敦,可以想象到在腿未断的三十多岁时,他又该怎样强大,真是恐怖如斯。   慈悟郎先是兴高采烈地拉着珍香下了一会儿棋,问了许多鬼杀队近况,然后没多久就风风火火去叫弟子们过来集合。   说是弟子们,其实也没几个人,珍香能认出来的就是中岛敦三人。   芥川龙之介的精气神不错,脸色红润。芥川银也腰背挺直,穿了一身很飒的劲装。中岛敦的身板一看就比过去结实很多,只是他挺胸抬头的并不情愿,目光躲躲闪闪,看着叫人生疑。   慈悟郎不但一一为珍香介绍过去,还讲了讲自己近期的训练安排。   对于龙之介,他说自己特别注意到了少年身体底子不好,冷风一吹就好咳嗽,于是直接叫少年禁止使用异能,每天以锻炼身体为第一要务,一日三餐都是食补,不练出几块腹肌来就不准进行下一步训练。   对于芥川银,他明显手软很多,要求小姑娘以监督哥哥为主,同时进行身体柔韧度和敏捷度的训练。   慈悟郎当了多年培育者,看人潜力的眼光相当毒辣,知道这个小姑娘的力量有一个上限,恐怕难以掌握呼吸术,所以也不打算把小银刻意往传统剑士方向培养。   目前鬼杀队里还有另一个不会呼吸术的女剑士,就是蝴蝶忍,慈悟郎打算等一段时间后把小银介绍给蝴蝶忍,请蝴蝶忍帮助训练。   对于中岛敦,他表示已经帮中岛敦达成了不会突然虎化的重要成就。   现在中岛敦再也不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一头大白虎四处搞破坏了,可以控制自己是否虎化。下一阶段的训练是体会主动虎化的感觉,尝试尽可能保存理智。   中岛敦这个进度明显是所有弟子中最慢的,慈悟郎却表示非常乐观:“最困难的总是第一步,现在中岛敦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之后的进展就会越来越快了。”   这项训练只占据中岛敦一天当中的五分之一时间,剩下时间都用来精研呼吸术,目前进度良好,中岛敦把雷之呼吸的所有剑型都已经基本掌握,只是应用到实战里还差一截意思。   “那为什么敦不敢正眼看你呢?”珍香半开玩笑地问。   “这个不争气的混蛋小子!”慈悟郎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前两天我鼓励他,说努努力就能去参加半年多后的选拔,到时候就能跟善逸一起出任务了,结果他使劲摇头给我打退堂鼓。”   “是因为胆怯吗?”   “我觉得就是他不自信。”   “大家都这么想吗?”   这下龙之介开口说话了:“人虎不过是个没用的弱者罢了,连掌握好自身异能的觉悟都没有,将来又能有什么作为?根本不必对他报以过多期待。”   剩下的弟子都随声应和。   慈悟郎要发火了,珍香连忙抬手制止他。   珍香可一点不介意桃山的弟子们搞内斗。这种事情没发生在眼前还好,既然已经在眼前发生,那肯定得予以鼓励。   “你们认为敦是注定一事无成的孩子吗?我却要说,他是颇有才能的孩子,将来必定会成为柱。”   珍香目光认真地看向中岛敦:“敦,不必因为他人的话语就怀疑自己,我相信你。这并不是对你的异能的看重,而是对你整个人的看重,你是一定可以成为保护他人的人的,我一直都如此相信着。”   [珍香,你说你这么鼓励他之后,他将来会不会真的成为柱啊?]   [他能成什么柱?喵柱吗?]珍香在脑海里发出嗤笑。   中岛敦无法按耐心中的震撼之情。   他非常受触动。   实际上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怀疑自己,明明已经报有了成为剑士的决心,可对于异能的掌握进展却无比缓慢。   近乎一年才堪堪能做到控制虎化与否,距离熟练掌握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就算桑岛老师一直在鼓励他,他也止不住的自我怀疑。   更关键的是,自从好友善逸离开桃山,他身边就再也没有会为他加油打气的同龄人了,大家都不太喜欢他,一开始是因为害怕他突然虎化,等他能控制好不虎化了,师兄弟们也没有回头再和他修复关系的打算。   他们都说,中岛敦不行、中岛敦没有任何才能、中岛敦是被人塞进来的、中岛敦迟早会放弃。   也许我真的不行吧?   最近中岛敦陷入了这样的思考当中,因此当桑岛老师和他突然提起选拔的事情,他下意识就给拒绝了。   不是因为害怕选拔,而是因为害怕在选拔中失败,让桑岛老师对他彻底失望。   他害怕被人用失望的目光看待。   拒绝之后中岛敦感觉到后悔,但这种后悔还伴随着强烈的动摇。   他真的有才能吗?还是真的没有?是不是如果没有异能力,他压根就不会被鬼杀队看中了?是不是他从来都高估了自己?   要不就趁现在放弃吧?不要再浪费桑岛老师的精力了,他根本不值得被这样尽心尽力培养。   在这种动摇中,中岛敦突然听到了主公大人的一席话。   他混乱无比的心灵突然安宁了,紧接着是一种感动。   主公大人的话语带着一种令人下意识轻飘飘的感觉,只是听到就觉得浑身舒服,忍不住信服。   是啊,他有什么理由因为他人的话语怀疑自己呢?他要做的只是脚踏实地,每一天都认真努力的进步和提高罢了。   他也许有才能,也许没有,谁知道呢?但他已经背负了许多人的期待,他只能继续背负着前行下去,而不是选择逃避。   “谢谢你,主公大人。”他说,“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珍香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哪里能知道中岛敦到底想明白什么了,但这孩子这么配合,随声附和自己的话语,这样领导的马屁顿时就被拍舒服了。如此就是好。   在场剩下的人都露出颇为震动的表情。   主公大人居然如此看重中岛敦?   他们不会质疑主公大人的断定,所以下意识开始思考,是不是平时没有仔细观察,导致错过了中岛敦身上的闪光点?   等等,这是主公大人啊!   一开始慈悟郎并没有把珍香是鬼杀队当主的事情介绍给所有人,因为慈悟郎也知道产屋敷家的保密原则,所以特意没有多说,结果想不到中岛敦如此敏锐,居然一口就叫破了。   珍香倒是不觉得太奇怪,她也不介意被认出身份,反正桃山里没有鬼。   剩下的时间珍香就在众人敬畏的目光中度过,她和慈悟郎讨论了一些教育问题,慈悟郎听得很有感悟。   “主公大人,我在山里自酿了一些美酒,您成年后一定要再来,我们一起畅饮!愿您身体安康!”   “慈悟郎也是,不要太过操劳。”   一天时间匆匆结束,珍香叫醒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过去了的爱手艺,两人一起踏上去往横滨的道路。   这之后没有再发生什么插曲,很顺利地回去了横滨,路上珍香还特意又编了一次花环,打算送给中也当成伴手礼。   为了保持花环新鲜,进入横滨之后她特意健步如飞。   但踏入研钵街的一瞬间,珍香就知道出事了,她这个伴手礼大概等到枯萎都不会等到合适的时机送出。   更准确的说法是:“羊”发生叛变内乱了。 第100章   铅灰色的云层十分厚重, 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落下雨水, 天空成为低垂的帷幕。   一身西装的光头男子靠在小巷墙壁上, 心里默数着时间。   就快了。他想。   终于可以对“羊”复仇了。   他没有戴帽子之类的东西遮盖,大方袒露着自己的面孔, 眉骨到鼻梁处一道伤疤扭成蜈蚣的模样,可怕而丑陋。   过去的耻辱没有必要遮盖, 心中的怨恨也不必永远埋藏, 班池组的覆灭、卷卷头的剃光, 一切都必将偿还。   没过多久,那个他等待的银灰色头发的男孩子出现了。   “请问你就是“GSS”的——啊!是你!”   男孩子看清了光头男子,顿时惊呼一声, 刚要随意迈过来的步子停住, 表情变得充满警惕。   光头男子不免惊讶地挑起眉毛:“你居然一眼认出我了吗,白濑?明明我已经失去我浓密的卷卷头很久了。”   白濑从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 警惕地左右四顾着, 一边防备旁边有人偷袭自己一边后退。   “别那么紧张, 这不是给你设置的陷阱, 我也没有跟你这么个小毛孩计较往事的意思。”光头摊开双手表示没有武器, “班池组早就是过去式了, 我现在是“GSS”的对外联络人,你也知道生活不易, 我总要给自己找份新工作嘛,理解一下?”   白濑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那我之前跟“GSS”谈过的条件——”   “依然作数。”光头微笑着抬起手拍了拍。   在他身后,墙壁尽头的拐角出现了一个所有人穿戴着装备的士兵队列, 这些是“GSS”的制式服装,不仅样式吓唬人,实际用于作战时也能发挥出不俗的破坏力。   “GSS”的全称是格哈德安保服务,原本是海外资本下正当的民间警备公司,但大战结束后就被原本的国家中断援助,迅速沦为非法组织,如今不仅提供安全保障服务,也开始制造危险。   传闻数月前“GSS”已经秘密变更了首领,不过这种捕风捉影的传闻没人能找到真凭实据。   白濑之所以会找上“GSS”,是因为他看中“GSS”对于契约精神的尊崇,以及该组织从不掩饰从不更改的、追逐利益的行动方针。   感情会背叛人,但利益不会,只要在利益上能达成一致,“GSS”与“羊”就能结为盟友。   白濑摆出了游刃有余的姿态,不想在这帮人面前露怯:“很好,你们接下来就听我指挥。”   白濑已经把今天会发生的一切在心里过了无数遍。   首先是中原中也会在今天难得的返回“羊”中,然后是用以麻痹其精神的烧烤活动,他会在中原中也最放松的时刻送上涂毒的刀刃,接下来“GSS”会联合“羊”中的自己人一起镇压剩下的中原中也一派。   不会是多么血腥的镇压,毕竟大家都是同伴。而且白濑很了解同伴们,一旦看到“GSS”的士兵就只会吓得腿软,不可能升起反抗心思。   他需要的只是所有人都安静听他说话而已,他将大声宣布自己好不容易得知的秘密,然后成为新的羊之王。   这不是背叛,也不是内乱,他只是不得已,他也是为了“羊”好。   白濑带着队伍走后,另有一个光头凑了过来:“大哥这样真的行吗?没有经过批准就对“羊”展开报复,森首领会生气吧。”   光头一号毫不客气就一拳打过去:“论揣摩领导的心思,你觉得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光头二号捂住鼻子呜咽:“所以,森首领是默许了对吗?”   “那当然,森首领想收服中原中也,这种脏活儿他就不能亲自沾手。你不想哪天莫名其妙被沉到海里去,就给我记住,这件事是我们私自决定的,森首领根本不知情!”   “是,记住了!”   ——   珍香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把这次返回横滨的第一通电话拨给森鸥外。   “真不巧呀森先生,我今天赶回横滨来了。”   “产屋敷君?确实有些不巧呢,我正在忙碌中,所以不如改天再联系?”   珍香和和气气地笑着:“如果真有那么忙,森先生就不会选择接听了。我只是想问问,您已经把中也的身世告知了白濑吗?”   “白濑是谁?“羊”里的孩子吗?完全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这样怀疑我啊。”森鸥外摆出一点也不明白的无辜样子,“不管怎样,我肯定不会不经中也君同意就把秘密泄露出去,这种指控未免太过分了。”   “也对,毕竟中也君的身世一旦泄露,不但会让“羊”瞬间四分五裂,也会给试图接收中也的组织带去困扰。”珍香点了点头,“很抱歉那样无礼的怀疑了您,请允许我向您道歉。”   “这么说就太见外了,产屋敷君,我并不因此责怪您。”   不责怪?那就好。于是珍香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所以您就是用假消息诓骗了白濑吗?那真是个可怜的孩子了,连事实如何都不知道就成了小丑。”   珍香的语气太肯定了,她压根不是疑问,而是单纯在发表见解。   森鸥外一时间失去了抵赖的兴趣:“产屋敷君就这么肯定我做了什么吗?”   “毕竟一直关心中也的不只是森先生一个人,也有我嘛。”   森鸥外觉得这种“你知我知”的试探到这里就可以了:“就当我欠您一个人情吧,这件事您可否不插手呢?”   “不需要森先生欠我人情,我本来就不打算插手,除非中也主动向我求助。”珍香微笑着轻声说道,“因为我也很好奇,中也究竟会怎么想、怎么做呢?”   在离开横滨前,珍香派了一只鎹鸦一直暗中观察着“羊”的动向。在她返回横滨的时候,鎹鸦就非常及时地把第一手消息带给了她,因此她会知道白濑要做的事情。   就像她向森鸥外承诺的,如果中也不求助,她就不会主动出手帮忙,她知道中也有多么想当个好首领,所以她会尊重中也。   当一个组织的首领向另一个组织的首领表示尊重,不互相干涉就成了必然,“羊”的内乱理应由“羊”自己解决。   如果“羊”中大多数人都决定反叛中也,相信中也只会选择自己离开,绝不会同意鬼杀队横插一脚,用武力压服那些反对的声音。   因此珍香只是暗中确认了一下白濑所持有的涂毒匕首,得知那不是见血封喉的鹤顶红一类剧毒,就没再多管闲事,甚至不会给中也打电话报信,她相信中也能自己处理好。   ——   中原中也失去平衡,跌坐在椅子里。   上一刻他还为同伴们的热情感动不已,吃着烧烤听大家诉说思念之情,下一刻就遭遇了白濑的背刺。   “GSS”的士兵们将大家包围起来,接管了现场,而最令中原中也不敢置信的是,指挥这些士兵的人是白濑。   “为什么……背叛?”   “背叛的人可不是我,而是你!”白濑大声道,“不,更准确的说,从一开始就是你在别有居心接近“羊”!”   中也的脸色越来越白,毒素令汗水反常地冒出来,刚吃掉的烧烤令胃部不适极了:“混蛋……你在说什么……”   “不敢承认么?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如此虚伪的人。”白濑假笑着,“导致研钵街形成的那场大爆炸,就是你的手笔吧,中也?”   中也呼吸一乱:“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知道。包括你其实是外国派来的间谍,包括你的目的是从一处秘密设施窃取研究成果,包括你窃取失败就索性引爆了炸弹炸毁一切。”   这么一句一句地说着,白濑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了。   现场除“GSS”之外分成了人数相当的两拨人,一拨人团结在白濑身后,都已经宣誓了追随白濑。另一拨人被分隔到距离中也稍远的地方,崩解成一盘散沙,此刻有的迷茫,有的震惊,的在怒视中也。   “中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慌乱的孩子们向中也大声问道。   中也无力地回答:“实情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又是哪样?”白濑摆出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中也,“不说那些复杂的事情,只说一点:研钵街就是你炸出来的,这总没错吧?”   “……”中也无话可说。   这种默认了的表现令孩子们一片哗然,大家勉强冷静的姿态顿时都维持不住了。   白濑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安静:“大家,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我今天特意请“GSS”来帮忙的理由,之前没有告诉你们是怕你们被中也蛊惑,现在请你们冷静下来想一想,中也还值得我们信赖吗?”   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眼睛从中也和白濑身上扫过。   “同伴们,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都到我身边来吧!”白濑煽动性地举起了双臂。   就这样,中也眼睁睁看着几乎所有“羊”的成员都走到了白濑身后。   赭发少年急促地喘息着。不久前还以为是同伴的少年们,如今都以看待恐怖野兽的眼神望着他,这是何等的悲哀呢?   但仍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孩子在犹豫,目光希冀地盯着中也:“中也,你真是居心叵测加入我们的吗?你一直在利用我们吗?”   “才没这回事……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中也艰难地发出声音。   得到回应的孩子顿时望向白濑:“中也说他没有居心叵测!”好像这就代表了希望,这就能证明什么一样。   白濑叹息着连连摇头:“你们还不明白吗?中也当初加入我们,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如今连着几个月究竟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有谁真的知道吗?   “他自己说是给欠了人情的人还人情,可多大的人情要这么久去还?又为什么不能向我们说明呢?   “他摆明了已经厌烦,不想再同我们浪费时间。   “看吧,他现在穿的都跟我们一点也不一样了。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啊。   “说到底,敢于炸出一个研钵街的人,居然会同弱小的我们产生交集,也只能是命运的错误吧?”   白濑抬起手指着赭发少年,就像在指着一位明确的敌人:“中也太强大了,强大到如果要背叛“羊”,仅凭我们将毫无办法。到时候大家都会被杀掉吧?因为我们一直以来都这么依赖中也超强的能力。我们不能将几十个同伴的命都交由某个人的心情决定啊,这太脆弱了,就像从小洞里入侵的洪水最终会毁灭要塞一样,这是组织的脆弱性,必须进行排除。”   终于,所有人都走到了白濑那边。 第101章   光头一号打开一瓶啤酒庆祝:“今天这个计划, 一举两得、不,是一举三得, 你知道有哪三得吗?”   光头二号狗腿地说:“其一, 是让中原中也遭遇“羊”背叛。其二,是毁掉“羊”给咱们班池组报仇。其三,顺势铲除“GSS”里的顽固一派。”   光头一号缓缓点头:“不错,有点悟性了, 但你还是说错一点:这次要铲除的不只是“GSS”里不听话的人。森首领只想把看中的人才收入麾下, 至于“GSS”这个境外势力打造的麻烦组织, 却没必要继续存在下去,还是跟“羊”一起完蛋吧, 哈哈哈!”   ——   珍香和爱手艺跟着鎹鸦一路走去,抵达时正好看到了中也孤立无援的一幕。   地点是研钵街最常见的简陋棚屋, 墙壁由板材拼接而成, 屋顶也是长板搭建, 甚至漏了许多空隙。   这样的屋子不存在地基, 经历几次地震就会垮塌。优点则是修建和拆除都非常简单,一两个人就能完成。   这处棚屋是“羊”的一个临时据点, 因为足够宽敞被用于烧烤聚餐,考虑到排烟问题, 刻意留出了许多口子当成窗户。   因此珍香和爱手艺不必直接进入, 从外部就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要我去帮忙吗?”爱手艺问。   珍香摇头:“用不着,我相信中也,而且森先生对中也贼心不死, 是不会让他真出事的。”   这边正说着,那边白濑就对“GSS”的士兵们下达了命令:“杀了——等等!”   白濑浑身僵住,一点点扭过头看向身后:“省吾?你想做什么?!”   省吾微微颤抖着用枪口压迫白濑的脑袋,虽然做出了这种威胁别人性命的举动,但他好像比白濑还紧张:““羊”的规矩,一直是面对重大问题时,需要‘评议会’的十三个成员一同进行表决。”   白濑顿时瞪大了眼睛:“你在开玩笑吗?自从中也来了“羊”,这个规矩不就已经名存实亡了吗?”   “是啊,所以一直以来中也都在粗暴的压制大家,你也想用同样的方式来压制大家吗?”   白濑无法接受这种指控:“我没有!省吾,你不是一直很讨厌中也吗?”   “我是讨厌他。因为他是最强的,对组织也是贡献最大的,所以他就算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只要和我道歉我就必须得选择原谅!”省吾情绪激动地说。   这发言令人迷惑极了,省吾明明做着要站到中也那边去的事情,却说着明确讨厌中也的话语,让人搞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中也听得很想苦笑。   原来省吾是这么想他的吗?原来当初省吾是被迫原谅他的啊。   一直以来,他只是在给大家添麻烦吧。   省吾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就连我当初努力从鬼杀队争取到的委托也是,明明认真想了很多建筑方面的事情,觉得需要找很多人帮忙才行,也想过去哪里找人帮忙才好。结果中也靠着强大的异能和耐心,硬是一个人就把难题全部解决了,我完全被排除在外,我的努力全都可有可无,可笑极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濑问。   “我想说的很明显吧?“羊”如果没有了中也,就什么也不是的这个事实。”   在白濑愤怒地反驳之前,省吾对所有人说道:“大家,你们还记得“羊”是为什么成立的吗?   “只由未成年构成的互助集团,目的是为了抵抗掠夺和纷争和人贩子的袭击,同伴们集合起来形成力量,这就是“羊”的意义。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不把自己当成弱者了?   “很少有势力再敢招惹我们,我们当中甚至出现了敢于和“GSS”联手的人,开始考虑起是不是该向某个人发难的事情了。   “我们真的变强了吗?并没有吧,自己有多厉害自己应当最清楚了,我现在拿着枪的手都在冒汗。   “两年前的我还在垃圾箱里找食物,如今这种好日子全部是用中也的威名换来的。”   “正因如此,“羊”才必须要剔除这种畸形的漏洞啊!”白濑叫道。   可他错愕的发现很多同伴已经不再听他说话了。   “我没有办法假装“羊”真的很有价值,能值得中也花这么多精力图谋。”省吾的声音慢慢变低了,“要说信任,我不信中也,但我也不信你,白濑,你为什么要瞒着同伴们私下联系“GSS”,你是不是已经把“羊”卖给“GSS”了?”   这种指控可太严重了,白濑只能果断回答:“我没有!”   “那就证明给我们看。你让“GSS”的人撤了,然后‘评议会’公平表决,用我们自己的规矩决定输赢。否则我数到十就开枪。”   “你会后悔的,你根本不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羊”好!”   白濑咬牙切齿,但他也没有时间再辩白什么,他知道如果不照办,省吾真的会开枪,因为大家都是在贫民街摸爬滚打过的孩子,很清楚一把保险拉开的枪究竟意味着什么。   擦枪走火,或者子弹出膛。   在省吾的倒数声中,白濑被迫下达指令:““GSS”的人都撤了!”   在外面看热闹正起劲的珍香顿时严肃起来:“爱手艺,立刻去保护孩子们。”   爱手艺没有一点疑问,抬脚就往棚屋走去,与此同时“GSS”的士兵们转开枪口不再全部瞄准中也,可这并不是值得人放心的事情,因为那些转开的枪口瞄向了所有孩子们,也包括白濑与省吾在内。   那些枪一齐开火了。   无数章鱼的腕足出现并罩住了孩子们。冷汗淋漓的中也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开始使用被毒素削弱了的重力异能,与爱手艺一起保护他所重视的同伴们。   ——   一切平静下来已经很久之后了,“羊”的公平表决最终只是走了个形式,因为没人愿意再支持白濑。   如果说在“GSS”的士兵自由开火之前,这帮少年们还面临着两种观念冲突,再不情愿也需要选边站队,那么“GSS”的突然翻脸就是给了所有人台阶下。   白濑自己也心灰意冷:“我想不通“GSS”为什么会撕毁约定,我许诺的利益明明已经足够……啊,是那个人!那个以前班池组的老大!是他想报复我们!”   但现在想明白也晚了,白濑作为输家被绑起来听候发落,他脸上还有之前乱战中被子弹擦出的长长伤口,养好伤之后大概会留下明显的伤疤。   中也的心情是最复杂的,他背上遭遇匕首背刺的伤口已经被大家七手八脚给处理了,毒素造成的伤害随着新陈代谢正在慢慢好转。   就中也个人来说,被“谋权篡位”的危机已经过去了。   但对于整个“羊”来说,内部分裂的声音终于暴露出来,今后没人再能当成无事发生,所有人都回不去了。   白濑说道:“我输了,中也,要杀我也随你便,但大家都看到了,你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居然还藏着帮手,而且是会使用触手的异能者,说明你也不是在百分之百信任我们吧?我就知道我是对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不认识那个异能者。”中也没有说更多无力的辩解。   他无法解释为什么突然出现一个不认识的帮手,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那个异能者帮忙之后就果断跑了,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   他也知道就算自己能够解释,那也是没有意义的。   “我不会杀你,白濑,我确实不是个好首领,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果然还是没做好。”中也说。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认真而平静。   他并不怎么伤心难过,太过软弱的情绪总是与他无缘。   只是多少有点遗憾罢了,他发现自己终究没有照顾好同伴们。在当首领这件事上,他果然还差得很远。如果换成珍香,就一定可以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好。   他提高声音说道:“趁今天这个机会,我也说说我原本的打算吧,我们“羊”的成员都是未成年人,但等到四年之后,大家就都成年了,等到那时……”   ——   “那时我就会彻底离开,“羊”也将随之解散,之后他们是组成新的组织,还是各奔东西,就都看他们自己的想法。”   坐在“漩涡”咖啡厅不变的明亮窗边,中也捧着一杯牛奶,这么对珍香说道。   “实际上从今年开始,我就会慢慢远离“羊”,今后只在“羊”遭遇了严重袭击、或别的必要时刻出现,就像故事里不常出现的守护神那样,远远地守护他们。”   说完,中也看了眼邻桌,看到爱手艺正拨开一块巧克力,正试图融进面前的那杯黑咖啡里。   “总之……”中也压了压头上的帽子,“这次就谢谢你了,珍香,还有,别再用看倒霉蛋的眼神看我了!”   “居然那么明显?”珍香惊讶,“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暴露这个眼神的。其实不是我帮你,是爱手艺路见不平,主动对你拔刀相助,所以你谢谢他就可以了,他的兴趣爱好是祭品,你可以收集一些送给他作为报答。”   “祭品?就是那种看起来很神秘的工艺品吧,我记住了,但你也别把我当成傻子啊,这次明显就是你在帮我吧?”   珍香尴尬地笑笑:“你小声一点啦中也,看破别说破,我只是一个清清白白的鬼杀队当主而已。”   “?”   “我答应过别人不插手这件事的,所以你别卖我呀。”   中也一顿,声音也不由自主小了下去:“那你倒是早说啊……不过是谁让你不插手?啊还是算了,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珍香点点头:“中也果然是个好人,不打算再深究下去,白濑也轻轻放过了。”   “别又擅自说我是好人啊!而且谁不打算深究了,“GSS”我肯定不会放过的好不好?”   珍香露出了简直是纵容的笑容:“好吧好吧,你不是好人,你是个坏蛋,这总成了?”   中也不爽地“啧”了一声。   “但就算中也你否认,我也觉得你真是个大度的人。发生这种事情,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心痛欲死吧,明明是我看重的人、是我想帮助的人、是我打算负责的人,却对我说不需要我,不但超级果断的拒绝了,还非得贬低我一通,对我说伤人的话,还想杀了我什么的……”   珍香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紫眸中落下一层浅浅的阴影,浮现出些许的茫然:“中也为什么不会痛苦呢?”   我的话,就会超级耿耿于怀啊。 第102章   中也因为珍香的问题而稍微怔住。   自己被同伴背叛伤害, 不会痛苦吗?   但反过来想, 遇到这种事就一定要痛苦才行么?为什么非得预设这样的结果呢?   中也不禁认真观察珍香。   在男装情况下,珍香虽然仍然是那张精致的脸, 却会给人“沉稳”、“温和”、“淡然”、“强大”等印象,这些标签淡化了性别本身具备的特征,导致珍香让人一看就觉得应该是男性。   可那些显然都有表演的成分。就如现在来说,珍香稍微放松一点, 便褪去了那些“有力量”的正面特质, 多出些许柔软的疲惫和悲伤。   “真是的, 珍香也稍微坦诚一点啊,不要再用‘如果是我的话’这种托词了。”中也感觉到了苦恼, “既然觉得悲伤,就直接告诉我啊。”   “嗯?我有在悲伤吗?”珍香微微睁大眼睛,表示惊讶。   中也觉得这种做作的惊讶表情真是见鬼了。   明明就是不需要伪装的事情, 为什么一定要掩饰起来呢?   “你被什么人拒绝了吧?一个你想帮助的人, 可对方却对你恶语相向, 完全不领情。所以你看到白濑会想到那个人。不、应该说是,你看到我就联想到你自己。是这样没错吧?”   珍香的表情稍微空白了片刻,然后又慢慢浮现出笑容:“中也真是在奇怪的地方特别敏锐呢, 让我感觉很有压力啊。”   “是么……抱歉。”中也认真道歉。   这份歉意来得如此坦率,珍香开始觉得自己拿中也没办法了:“我不是想听你道歉啊,只是想知道你的感受。经历这种事,中也难道不会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么?”   “所以为什么非要自我怀疑自我否定啊?”   “因为和常人相比,作为一个安全装置, 中也的存在本身就不够具有正当性,所以期待着被人认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就算这样,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得到所有人认可。”中也认真说道,“如果不自量力到期待着被每个人都喜欢,那才奇怪吧?而且关于白濑……你以前对我讲过很多首领需要做到的事,那时我就想我还有很多不足,所以……”   仔细想想,他在几个月前就有所预料了。所以当森先生说需要他帮忙很久,他就立刻跟“羊”的同伴们事无巨细交代好一切,简直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之后他也没有刻意同森先生请假回去过,仅仅知道同伴们安好就已经放心了,有意无意地在拉开距离。   这些想法飞快掠过,中也说:“白濑让我知道,我确实还不是合格的首领。而且我本以为会是省吾背叛,结果那时候省吾却反而站出来帮助我,这说明我干的也没有那么差劲嘛。”   “中也一点都不差劲哦。”珍香微笑着说,“在我看来中也是比我更强大更厉害的存在,我感觉迷茫的时候,总要从中也身上汲取力量,就像是靠到中也肩膀上了一样,所以觉得很安心。”   “啊哈?这是什么形容啊!”中也的表情稍微有些狼狈了,他似乎要脸红,但蹙着眉压抑住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哪里比你更强大更厉害了,你该不会又在故意胡言乱语,好拿我寻开心吧?”   珍香摇头:“绝对不是。在我看来中也最强大的地方就是内心,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能遇到你,我经常问你的那些问题,其实以前都是拿来问自己的。自问自答难免就悲观起来,可是中也不一样。我一想到中也,就觉得有了力量。”   你不会自怨自艾,那么我也不应自怨自艾。   你不会耿耿于怀,那么我也不去耿耿于怀。   你不会消极悲观,那么我也不必消极悲观。   “我有那么好么?”中也嘟囔着,蹙着眉把视线挪动到一边,仿佛突然就对桌角上细微的划痕大感兴趣。   但他稍微做了下思想斗争,就又重新把目光摆正,直视珍香的眼睛以表诚意:“其实我也很开心能遇到珍香,我觉得你才是比我厉害多了,所以我经常把珍香视作老师。”   “啊?”   “啊什么啊呀!”   中也终于憋不住恶声恶气起来:“我早就想说了,你也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吧?明明已经做得那么好了,还老是觉得自己不够,我夸你的时候你还羞耻,是觉得配不上吗?如果连你都配不上一句称赞,那世界上还有谁配啊?!”   “冷静!冷静一下呀中也!别人都看过来啦。”   珍香双手合十做着拜托的动作。   她感到相当无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场面很有趣很可乐,便依照心意开心地笑了。   “说起来,中也因为我而急躁起来的模样也很帅气可爱呢~~咳!那个啊那个、对了!我想求中也一件事。”   中也额头上跳动着十字路口符号,他用澄澈的钴蓝色眼睛恶狠狠瞪着珍香:“别吞吞吐吐的,有事就直说。”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对中也说‘时间到了’,希望那时候无论中也在做什么,无论有多么重要多么紧急的事情,就算是性命攸关也要统统放下,什么都别问,立刻跟我离开横滨,然后完全按我说的去做。”   “……你自己知道这要求很过分吧?”   “当然知道。”珍香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   “知道就好,我答应了。”中也没好气地说,“给我记住!我是因为相信你才答应的。”   “嗯,记住啦。”珍香笑着点头,“居然连这么过分的事情都答应,中也果然超可爱啊。”   “一会儿‘可爱’一会儿‘帅气’的,你还有完没完啊?!”中也想要掀桌子了。   “啊啊对不起,中也感觉害羞的话,也可以回击我,夸我可爱善良冰雪聪明貌美如花之类的。”   “谁要夸你可爱善良冰雪聪明貌美如花啊!!!”   ……   终于把气急败坏的中也劝走了,珍香伸个懒腰,又要来一杯热牛奶美滋滋喝掉,邻桌的爱手艺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趴着睡着了,正睡得香甜。   系统感慨:[珍香,你表演的水平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装好人装得毫无破绽,把中原中也骗得一愣一愣的,他现在已经完全对你心悦诚服啦。]   珍香点点头,又笑了下:[系统怎么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啊,也许我一直在演的其实是你呢?]   系统微微一愣:[你演我,那你图什么?]   [嗯……图的大概就是你吧,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当永不分离的好姐妹之类的。]   系统搓了搓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别突然这么肉麻啊,好恶心。]   [嘤嘤嘤,我可是难得真情流露,你却嫌我恶心。]珍香擦了下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我记得系统你以前说过,如果能量耗完还不成功,你就会跟我解除绑定弃我而去。这是必须的吗?如果你自己不情愿呢?]   [我有什么理由不情愿?]系统嗤之以鼻,[如果我不情愿,当然就不解绑呗。搞清楚啊我可是系统,只有系统限制宿主的份儿,绝对没有系统被自己限制住的道理。]   [太好了。]   [什么太好了?]   珍香捧心:[我就知道系统你心里也有我,不枉我这十四年来一直把你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就算爱情都没有系统重要。正所谓自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姐妹故,一切皆可抛。]   [……非要玩儿尬的是吧?别以为我尬不过你啊,瞧不起谁呢?]   于是系统和宿主开始互相肉麻互相伤害,你来我往精神攻击,直到彼此都产生了强烈的呕吐**。   [暂时休战。]珍香冷静地结束了这段噩梦,掏出手机给森鸥外拨了过去。   作为一个运筹帷幄的领导,但凡有表现逼格的机会是一定得抓住的。   什么是表现逼格的机会呢?就是得到了秘密的、别人不该知道的消息,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把这个消息说给关系者听,营造出“我无所不知”的大佬格调。   “恭喜森先生,“GSS”也收入囊中了,现在横滨黑夜中还存在的势力,已经没有足以威胁到您的了吧?”   “产屋敷君还真是一贯的消息灵通。”森鸥外感慨,“可惜中也君并不同意加入,所以我想要成立的港黑还欠缺了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就是支柱一样强大的异能者。”   “森先生是想念太宰了么?我可以叫太宰和久作一起回来横滨。”   “这倒不必,我相信目前还是鬼杀队更需要他们。”   “是这样嘛,森先生真体贴,我还以为您是不希望太宰回横滨呢,呵呵呵呵……”   “怎么会?我可是一直把太宰君视为钻石一般优秀的弟子啊,呵呵呵……”   “呵呵……”   “呵……”   电话两边同步回荡着虚伪至极的笑声。   珍香觉得自己要笑吐了,她开始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和一个油腻大叔比恶心,阴阳怪气有意义吗?痛快地有话直说不好吗?   她收起笑容:“森先生能不能别再打中也的主意了呢?我可以帮您一个忙作为交换。”   “什么忙?”森鸥外问道。他压根不否认自己还在打中原中也的主意。   中原中也真的太好用了,极为强大极为能打,听话又单纯,亲和力高,有责任心,对认定的人会非常忠诚,再没有比这更馋人的下属了。   现在约定好的几个月帮忙期已经结束,森鸥外再没有什么理由强留中原中也,发出加入邀请的结果却是拒绝,中原中也就算遭遇背叛也没对“羊”彻底失望。   有时候性格太好了反而很难搞啊。   森鸥外已经开始思考,该怎样让中原中也欠自己新的人情了。   珍香无声叹气,她就知道森鸥外还在对中也贼心不死,真是岂有此理:“我可以帮您取得异能开业许可证,这个条件如何?”   所谓异能开业许可证,就是准许异能者组织进行活动的证书,拿到了证书的组织实际上就是从政府那里得到了从事非法活动的许可。   这个东西说难得吧,那是非常的难得。但产屋敷家恰好有开口讨要一张的面子。   所谓面子果实,就是这样恐怖如斯,可以将无形的力量转化为有形的好处。   森鸥外都稍微被镇住了片刻。   “这还真是帮了我大忙啊……可以哦,产屋敷君,我同意了,之后不但不会再麻烦中也君,还会暗中帮中也君摆平一些小麻烦。以及,今后产屋敷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就只管找我,不要客气。”   “森先生尽管放心,肯定不会跟您客气的。”珍香满口答应。   “……”   是说肯定不会客气吗?稍微有点后悔了。森鸥外冷静地想。   不过,能用一个本就不归自己所有的中原中也,换取一张异能开业许可证,还是赚大了。 第103章   直到入夏, 珍香都一直留在横滨, 远程遥控整个鬼杀队运转。   这件事越做容易,因为鬼的活动越来越不活跃。或许是因为昼长夜短的缘故, 鬼都更倾向于蛰伏起来,鬼吃人的事情越来越少发生。   这种变化对剑士们来说,就是找鬼更困难了,而对珍香这个叛徒来说, 当然是工作更轻松了。   白天天热时, 她总会跑到“漩涡”咖啡厅蹭空调。渐渐地, 她不但和老板熟到常互相请客吃饭——甚至成功给老板安利了西餐馆的激辣咖喱,也跟四楼新开业的侦探社熟悉起来。   侦探社给珍香一种潜藏的牛逼感觉。   要说究竟哪里牛逼, 就是她偶然发现,侦探社居然也有一张异能开业许可证。   这个证书不是超级难得吗?   她发动产屋敷家的面子果实才得以给森鸥外要去一张,难道福泽谕吉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面子果实能力者?   “波子汽水!”江户川乱步对珍香摊开手, “想要本大侦探帮忙找猫, 没有报酬可不行哦!”   珍香点头:“没问题。”   说起猫, 还是今天咖啡厅老板向她提起的:那只常来吃白食的三花猫已经有十几天没出现了,以至于老板非常挂念。   虽然珍香安慰老板说:“这只能说明渣猫心里根本没你。”   但看老板为情所困走不出去的样子,她还是决定稍微帮点忙。   她把波子汽水买回来之后, 乱步伸手接过,熟练地在瓶口一按。只听“呯”一声,卡在凹槽中的弹珠就被压入瓶身,与玻璃瓶壁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这悦耳声音所带来的的奇异清凉感,甚至超越了汽水本身具有的意义, 实在是消暑利器。   珍香看着乱步“咕咚咕咚”把汽水喝完,然后动作自然地将空瓶塞进她手里。   “帮我把弹珠取出来啦。”   珍香转动了一下瓶盖:“转不开,好像是没有螺纹的设计,要敲碎吗?但这个玻璃瓶是可以回收的,敲碎之后就不能拿去换了。”   乱步摆出“不关我事”的表情,转开脸看向别的地方。   珍香不禁轻笑:“我可以拿下去,让咖啡厅老板帮忙,不过乱步还是先说说猫的下落吧。”   “好吧,反正你就只是想确认而已,还来问我……”乱步嘟囔着,把细心保护好的眼镜掏出来往鼻梁上一架。   一双翡翠般奇异的绿眼睛在镜片后稍微睁开了:“嗯嗯~那只猫现在不在横滨啦,目前正和另一只三花猫在一起呢。要我说啊,不找比较省力气,反正总有一天会自己回横滨的。”   “夏天结束之前能回来吗?”   “这可说不准哦。”   看来还得再好好安慰老板几天了。珍香想。   之后咖啡厅老板帮忙加热软化瓶盖,用勺柄小心撬开,取出了瓶内的弹珠。   乱步拿到弹珠之后相当开心,一边比在眼前对着光照,一边随口说道:“今天本大侦探心情好,多附送你一个忠告吧:没事就和你身边那个外国人多聊聊,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所以快去吧快去吧!”   说着就对珍香使劲挥手,摆明了是在下逐客令。   珍香一边心中感叹乱步真是个孩子,一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和爱手艺聊天。   结果是,她对爱手艺的好恶有了全面的了解:通过交谈,她得知爱手艺喜欢祭品、睡眠、巧克力、冰淇淋等等,讨厌的东西则非常单一,就是渔船。   珍香觉得如果哪天爱手艺宣布要过生日了,她一定能根据今天了解的这些,给爱手艺准备出最合心意的礼物。   另外收获的信息就是,爱手艺自述在找到珍香之前,经常觉得身体不舒服,不是脖子僵硬就是腰酸腿疼,反正就是哪儿哪儿都不得劲儿,但找到珍香之后顿时觉得松快了。   珍香问是不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或者是因为靠近她后,吸收到了深红之王香甜的力量,被增益了。   爱手艺摇头:“我不吸收力量,而且,力量也不香。是你身边,有一种稳定的影响,就像香味,会让我觉得舒服。”   “稳定的影响么……”珍香点点头,大体上是明白了。   她不禁感慨:[系统,你比我想象中还受欢迎啊。]   [啥意思?]系统茫然。   [总之就是在夸你。]   这之后,珍香就把精力主要花在如何安排蛇柱跟恋柱上。   原本柱级剑士们都很忙,需要赶来赶去的杀鬼,开个会简直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珍香都不好意思多打扰。   现在不一样了,鬼越发踪迹难觅,柱级剑士变相多出了一个炎热的假期。   [我觉得可以安排两两组队。正好目前是八个柱,很好分。然后再暗中鼓励他们去泡温泉,锻刀师村里就有温泉,我托词让他们去保养日轮刀。夏季泡温泉舒经活络消暑养生,他们肯定不会拒绝,泡完温泉后顺势发生点暧昧,那也是免不了的。]   系统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足够掩人耳目,没什么要补充的:[你打算怎么分组队?]   [首先蛇柱和恋柱肯定要一起,然后风柱和花柱一队吧,我以前以为这两个人之间眉来眼去有情况,想得太表面,现在则彻底懂了。]   珍香认真分析着,觉得自己搞不好很有当情感分析师的才能,可以一本正经说出一大堆废话:   [不死川实弥是注孤生的激进派,他压根看不上蝴蝶香奈惠的理想,觉得花柱天真过头不靠谱,所以才会予以关注,说穿了是一种不信任的表现。   [花柱只是还没意识到而已,意识到后肯定生气,毕竟谁会喜欢轻视自己理想的人呢?   [双方价值观天然对立,不可调和,如今只是为了鬼杀队的内部和谐,保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需要的只是轻轻一推,相信就将轰然倒塌。   [正所谓远香近臭,两人如果朝夕相处必定激化矛盾,用不了多久就会翻脸,说不定还能打起来。]   系统被这一大串分析给侃晕了:[对呀!这简直完美,珍香你太聪明了!]   珍香表示矜持。她还能不懂系统喜欢啥么?   [然后就剩下四名男性,随便组了,音柱跟水柱,岩柱跟炎柱吧。]感觉比较顺口。   接下来的任务是对计划进行润色,并下达具体工作安排。   珍香拽着鎹鸦有条不紊一一搞定,日落时带上爱手艺回家睡觉。   是的,她跟爱手艺一起住到研钵街了。爱手艺理所当然拥有一张自己的床,就睡在隔壁房间,两人每天同出同进。   爱手艺的性格很令人省心,经常一天到晚说不够十句话,珍香可以专心做自己的事情,爱手艺会随便找个角落小睡,一点不麻烦人。   [四舍五入就是你们俩同居了。]系统尖锐地指出。   [说什么呢?过分了啊。]   [我就在你脑海里说说,别人又听不到。]系统不以为意。   但珍香就很介意:[那也不行。]   系统笑起来:[哎呦哎呦,反应真大,我没理解错吧?你真的对那个中原中也有意思了?]   珍香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到:[八卦到我头上了吗这是?你别忘了我今年才十四岁,我还是个孩子。]   [只是这具身体的年龄而已。再说,十四岁已经到性同意年龄了。]   [……系统,你这样是要被和谐的,麻烦你收敛一点。我要换衣服睡觉了,请你退出房间。]   [好呗。]   珍香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又忽然停下来:[系统,还在线吗?我突然想起一个事。]   [……]   [Hello?Are you there?]   [……]   下线还挺快嘛。珍香耸耸肩,走出卧室去敲隔壁的门:“爱手艺?”   爱手艺睡眼朦胧地拖着步子过来打开门,他看向珍香,分出一点点眼神用来表达疑问。   “你还有事没对我说。”珍香用陈述句说。   “嗯……哪方面?”   珍香想了想,提示道:“你有对别人提过我、提过深红之王吗?”   爱手艺点头回答:“有,是一个戴白帽子的,俄罗斯人。”   ——   费奥多尔计算着迷药生效的时间,觉得鬼舞辻无惨可能会醒来时,就拉开拉门进去补充。   虚确实已经和鬼舞辻无惨融合在一起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这种无法抵抗迷药的体质就是证据。   费奥多尔很清楚,原本以鬼舞辻无惨和虚的体质,二者都不会被迷药暗算。但是数年前,虚分裂出一个叫吉田松阳的人格,那个人格不知道做了什么,导致虚变得极容易受迷药影响。   费奥多尔通过无处不在的“老鼠”掌握了这些情报,于是能够轻易判断局势,因而他在这宅邸中仅通过一次简单的试验,就证实鬼王已经多出一项弱点——迷药。   在一开始,鬼舞辻无惨之所以醒不过来,只是因为与虚融合的进程尚未结束,如果琵琶女能再耐心些,多守十几天,便能成功等到鬼王苏醒。   只是那时会醒来的究竟是“鬼舞辻无惨”还是“虚”,就不好说了。   不管最终占据主导位置的是哪个,费奥多尔都认为别醒最好,所以直接使用迷药遏制住进程。   如今,他彻底在这处空荡宅邸住下了,一边看顾鬼王,一边守好宅邸不让任何人进入,某种意义上接替了琵琶女的近侍工作。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希望鬼王能一直乖乖睡下去,睡到他取得最终胜利。   整个计划的一开始,是他从洛夫克拉夫特口中了解到吞噬者、了解到吞噬者之一深红之王,以及独属于深红之王的、污染了这世界本质的恶意能量。   “因为被污染了,所以这个世界,越来越不稳定,会出现各种奇怪的,现象,发生无法解释的,灾难,还会吸引我这样的,外来者。”   “除你之外,还有别的外来者吗?现在在哪里呢?”   “在横滨。”洛夫克拉夫特说,“它一来,就被深红之王的力量压制,昏过去了。然后,这个世界污染聚合起来的特殊生命体,发现了它,趁机捕获它,把它关到容器中,强制它沉眠。”   费奥多尔必须羞愧的承认,他根本一句都没听懂。   但后来他就亲自到横滨架设情报网,用大量的耐心和细心搞明白了全部的对应关系。   所谓“这个世界污染聚合起来的特殊生命体”,就是指虚。   虚把“外来者”误认成了一大团阿尔塔纳能量,抓起来进行研究,阴差阳错导致“外来者”被强制沉眠。   这些都是后话了。在当时,费奥多尔问洛夫克拉夫特:“那个外来者也和你一样,只是想找个舒服的环境吗?”   “不,它畏惧吞噬者,但是贪图这个,走向毁灭的世界,想来吃掉世界剩余的,生命力。因为世界被污染,就像刺猬没有刺,就没有保护了。但它不知道,深红之王的力量,还会回到这里。”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沉眠之物,总会做梦,我能看到它的梦境,所以知道它的经历。”   费奥多尔感激地轻笑:“谢谢你的讲解,有这些信息作为报酬就足够了,我会帮忙发动所有情报网去寻找你要找的人,然后第一时间通知你。”   这项承诺最后履行时当然打了折扣。   费奥多尔很快就锁定目标为产屋敷珍香,并把产屋敷珍香的事迹从出生起,事无巨细了解个遍。   他知道那是一具女性人类的皮囊,自小就对鬼很感兴趣。装作一心要消灭鬼,实际却另有想法,一直迂回地试探着接触十二鬼月,最终目标大概是找到鬼舞辻无惨。   无责任推测,应该是想要回收鬼舞辻无惨身上多分出去的力量吧?但由于各种限制,进展困难。   费奥多尔了解得这样多,早该圆满完成承诺了,可他压根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洛夫克拉夫特,甚至还暗中不着痕迹地卡了一下,确保洛夫克拉夫特不会比自己更早见到产屋敷珍香。   他是这样想的:   既然产屋敷珍香就是深红之王的人类躯壳,就是这个世界污染的源头,是一切异常的诱因。深红之王在千年前路过这世界并降下污染,导致了鬼的出现,于十多年前又返回这世界继续加深污染,导致了异能者的出现。   那么,他希望这世界没有异能者、希望这世界重新拥有完美与调和——他这原本没有任何头绪去实现的宏大愿望,不就一下子有明确实现方法了吗?   方法之一:请求深红之王想办法收回所有恶意能量,结束一切污染、异常,令异能者和鬼都消失。   方法之二:设局抹杀深红之王。   究竟该选择哪种方法呢?   稍微见面试探一次,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产屋敷珍香只有一点小聪明,却自以为很智慧。抓住了他故意露出的破绽就心满意足,还得意洋洋着拒绝他本就没指望的事情——决不同意他加入鬼杀队。   当他说出:“实际上我还知道,您其实很讨厌异能力。”这种明显的错误信息,假装受到误导做出了错误判断,产屋敷珍香果然选择默认下来,并开始轻视他,觉得他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很好拿捏。   看来就算是强大到能够毁灭世界的吞噬者,也依旧根本不明白呢,神偏爱着完美与调和,这才是一切的真理。   而已经计划好全部的现在,他所要做的就只是守在鬼王身边,默默祈祷罢了。   等待着祈祷传达给神的完美时刻。 第104章   第二天清晨, 珍香一边带着爱手艺走上班的路——也就是前往咖啡厅, 一边感慨:[感觉费奥多尔真是个好心人。]   系统很是不明所以:[你怎么突然想到他了?]   [就是有种直觉,他会帮我一个大忙。]   [又是产屋敷家的直觉么?这血统可真好用。]   既然是直觉, 那就没什么可好奇的了,因为就算好奇也得不到具体信息,系统很自然地把这段对话抛到脑后。   珍香在横滨待了一整个夏天,如果忽略鬼杀队工作方面的进展不谈, 她在人际交往和私人工作方面也都有很不错的发挥。   她原本打算对紫藤花文学实行放养政策, 但既然自己一直待在横滨, 走动起来也方便,就稍微多关心了些, 靠着直觉下过不少指示,事后都证明是非常恰到好处的安排。   好友作之助写的出道作在这期间不但顺利出版,还小红了一阵。   许多根本不相信世界上存在鬼的人, 都说读完之后变得相信了, 理由是书中鬼与人的感情都太真实, 以至于令人情不自禁就觉得,那些必定是在某处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此外,作之助仅凭这一本书就被人们冠上了“幻想小说家”与“悲剧大师”的称号, 不管哪种称号显然都是充满偏差的,珍香觉得作之助大概得再多写几本书才能为他自己正名。   紫藤花文学的职员提议安排一些访谈和签售会,珍香通过鎹鸦和作之助沟通后,尊重作之助的意愿否决了这件事。   但作之助并不是全然抗拒同读者沟通,他主动表示会认真给来信的读者写回信。珍香觉得至少到秋末, 作之助都要过每天努力回信的日子了。   热情的读者们还自发组织过一次请愿活动,隔空喊话,希望作之助能写不那么虐心的、人与鬼都能有好结局的故事,就算只写一个也好。   珍香出于个人兴趣混入其中,最后拿到了一张有上百人签名的请愿书,视觉上颇有冲击力。   她觉得很有纪念价值,所以将请愿书随身携带,反正也不占地方。   系统要比珍香表现得激动多了,请愿活动结束后还在抹泪:[我好感动,大家都和我一样,会为虐心的故事大哭呜呜呜……]   珍香实在没忍住问它:[你究竟是以什么立场在哭呀?作为叛徒来说,我们的目标就是传统意义上的悲剧结局吧?人类方完败什么的。]   系统回答:[这又不冲突。]   [为什么不冲突?]   这个问题稍微难住了系统,它认真思考一会儿才回答:[就像是,人也会从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不对,我不是不喜欢,应该说是不感兴趣……也不对,我很感兴趣,我非常期待完能成任务……]   系统到最后也没有讲明白自己的心情,但珍香已经明确了系统身上的“冲突性”。那就是“失忆后依然存在的本性”与“【叛徒系统】这一身份所处的立场”之间的冲突。   但这并不是不可调和的,系统从来没有因为这种“冲突”出过问题。它非常适应,且并不觉得为难,就像是真有人能把工作与生活彻底区分开。   对这个夏天来说,珍香在人际交往方面的成绩主要体现在侦探社。   通过一季度努力,福泽谕吉终于完全适应和默许了她非要称呼“谕吉”这件事。   想想看,一个孩子和蔼又亲切地称呼一个威严大叔为“谕吉”,这是何等诡异又令人啼笑皆非的场面啊。   一开始福泽谕吉也觉得特别诡异,所以他是拒绝的。但珍香表现得太理所当然了,她就那样天天端着一张年轻面孔,对每一个认识的人微笑着呼唤名字。   珍香不需要多做什么,所有下意识质疑这件事的人,最终都会忍不住返过来质疑自身:“莫非,是感觉介意的我太小题大做了?”   珍香也和江户川乱步达成了友好关系,常给找她撒娇的乱步偷偷摸摸买各种零食和汽水。   不过每次过不了多久,明明脑瓜子特别聪明、理应很会藏东西的乱步都要东窗事发,被福泽谕吉抓个现行,然后福泽谕吉就会把珍香花出去的钱补给珍香。   珍香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转手就送给咖啡厅老板,当成是她天天在咖啡厅占座位的“场地租借费”。   侦探社最先补充的是接线员等文职,之后补充的第一位武职成员是国木田独步。   国木田独步过去是数学教师,在福泽谕吉安排的入社测试里好一番折腾,珍香全程当了围观党,之后经过慢慢接触,轻松获得了国木田独步的友谊。   这之后侦探社的名声就变大了,大热天的总是要接受各种各样的委托,把乱步烦得不行。   这导致,总是去侦探社串门的珍香被反衬成了一个大闲人。   珍香觉得怪不好意思,但要她主动帮忙也是万万不行的。开玩笑,她可是领导,哪有领导给别人做事的道理?   所以珍香就减少了串门频率,转而找中也逛街。   中也自从开始慢慢远离“羊”,又不再给森鸥外帮忙,就变得很闲,他给自己的安排是去图书馆大量阅读。当珍香叫他逛街时,他感觉如释重负,因为终于有了喘息的借口,刻苦读书太痛苦了。   “既然不想读书就不读了嘛。”珍香取笑他。   而中也回答:“我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呢。”   爱手艺对于大热天逛街这件“辛苦事”有些抗拒,权衡之后决定自己待着,所以逛街就是珍香与中也的两人约会。   他们的路线总是特别随意,根本不选定目的地,一边闲聊一边漫不经心迈着步子,有时候逛到租借地带,有时候逛到贫民街去。   在一天傍晚,他们捡到了一个深紫色头发的女孩。   女孩的人生陷入了巨大迷茫,对一切都感到无所适从。珍香露出超级温柔的微笑,很耐心地安抚了女孩,得知女孩名为泉镜花,父母不久前双亡。   泉镜花的记忆是颇为混乱的,珍香和中也一起耐心地猜了一阵子,只能得出泉镜花是异能者的结论,然后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但泉镜花认定是自己的异能杀害了父母。   系统对此持谨慎态度:[又是中岛敦那样无力控制异能的类型吗?]   [似乎也不是?]珍香同样谨慎地回应,[只需通过泉镜花随身携带的手机就能命令异能,其异能“夜叉白雪”并不会表现出什么叛逆的态度。]   [那……把她收进鬼杀队?只要控制住这部手机,就能控制住泉镜花。]   [系统,你不觉得鬼杀队的异能者已经太多了么?而且最近我总觉得不安心,好像鬼杀队里的异能者要搞出大事情。]   [嘶……不会吧,能搞出什么事情来啊?]系统的注意力转移了,之后就没有再提招收泉镜花的事情。   中也原本也有让泉镜花加入“羊”的打算,毕竟现在泉镜花无家可归,需要一个可以接纳她的地方,但转念一想又放弃了。   “羊”里除了中也,全部是无异能的孩子。中也会被排挤,有很大程度就是因为他的异能者身份。所以同样是异能者的泉镜花大概并不适合“羊”。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珍香给侦探社打去电话:“我捡到了一个疑似用异能杀害自己父母的孩子,感觉很头疼,不知要怎样处理才好,侦探社可以查清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并为她安排好最适合的去处吗?”   有乱步出手,哪有解不开的谜题呢?   珍香不太清楚具体的推理过程,也不清楚在推理之外还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总之最终的结果很戏剧性,泉镜花直接留在侦探社任职,相当于是被珍香推荐入社。   这件事似乎启发了国木田独步,他紧跟着就推荐了自己的好友——一个叫山田花袋的怪人入社。   山田花袋是个相当有意思的男人,他入社不久就直接占领了茶水间住下,整天裹着一床棉被看电脑,是个走极端的宅男,据说见到对他抱有好感的女性时会直接昏厥。   珍香有一阵子挺想换上女装去逗逗他,但看到国木田独步苦恼的样子觉得还是算了,并努力出言安慰。   “独步应该开心些,侦探社的大家都很佩服花袋呢。花袋在情报收集方面的才能是卓越的,有他在,侦探社就没那么忙乱了,乱步也变得很开心,大家都说花袋是茶水间的神明。”   “什么茶水间的神明啊!”国木田独步抓狂,“我推荐他来,是希望他能慢慢适应正常的生活,每天走路上班下班……他居然直接住到茶水间!”   “别激动啦,说不定花袋就是更适合这种生活的人。强行让他融入社会,他也会很为难。你这样他是很有愧疚感的,会觉得辜负了你的期待。”   “他就是辜负了我的期待!”   “请别这样说。”珍香微笑着,紫眸中满是平和与理解,“花袋他呀,为了你的心意也在做出努力,大家称他为茶水间的神明就是证据。如果他完全拒绝与人交流,就不会获得这个称号了。”   “这算什么证据……”国木田独步嘟囔着,最终接受了珍香的说法。   珍香眼中的包容令他动容,说话的语调也令他感觉到平静。   虽然从没好意思亲口承认,但是在国木田独步心里,珍香简直是像社长一样值得尊敬的长辈。   这段对话不知怎么就传进了山田花袋耳中,于是珍香轻轻松松得到了山田花袋的友谊。   哪怕珍香压根没和山田花袋说过几句话,山田花袋已经暗中把她当成了知己。   综上,珍香虽然没怎么费心,但她在人际方面的成就可谓惊人。   用调侃的方式说,产屋敷家历代都是面子果实能力者。但这个世界实际上并不存在恶魔果实,所谓的“面子”,都是这样一代一代积累下来。 第105章   香奈惠难得在蝶屋里多逗留了一段日子, 因为正在和实弥搭档, 所以目前不死川兄弟也暂住于蝶屋。反而是小忍不在,前去桃山的桑岛先生那儿接手小银了。   差不多每周, 香奈惠总会收到一封主公大人的来信,内容经常是询问她有没有和实弥友好相处,知不知道蛇柱与恋柱的感情进展,以及许多琐碎但十分温柔的闲话。   香奈惠每次都以友人的态度去回信。   从很久之前起, 她与主公大人私下里就是彼此欣赏彼此认可的好友了。   “哎呀哎呀, 请别再臭着脸啦, 会吓到香奈乎的,没事时不如多笑笑, 可以带来开心和好运哦。”   香奈惠这么对不死川兄弟说话时,正是蝶屋的午间休息时间,被提到的香奈乎没什么情绪地坐在香奈惠身侧, 正端着饭安安静静进食。   不管怎么看, 香奈乎都完全没被吓到的样子。   她是那种非常专注的孩子, 吃饭时就不会分心去听别人说话。   即便如此,不死川兄弟也只能任由香奈惠继续胡说八道下去,因为香奈乎同样不会反驳。   “你们看, 香奈乎害怕得不敢和你们说话呢,至少也要对她笑一笑表示友善嘛。”香奈惠笑眯眯道。   近期关系有所缓和的两个不死川互相给彼此使眼色,希望兄弟能挺身而出,去当那个能正面迎接“炮火”的勇士。   香奈惠就笑看着不死川兄弟做小动作,等香奈乎吃完了, 才慢悠悠说道:“我要和香奈乎去看望灶门兄妹了,你们一起吗?”   不死川兄弟便又是一阵面面相觑。   灶门小队因为又一次杀鬼行动而负了伤,就近抵达蝶屋治疗,香奈惠非常欢迎他们,相应的实弥就处在了尴尬的位置上。   平心而论,实弥依然无法对祢豆子产生信任之情,他对鬼的偏见和警惕心是根深蒂固的。   而另一方面,上次柱合会议上发生的事情,带给实弥相当强烈的心灵震撼,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世界上真的有鬼能与人友好相处吗?甚至是克服了稀血的影响,能与为人时的兄长继续保持亲情?   如果真是如此,他又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呢?   上次实弥与灶门兄妹显然是不欢而散,虽然灶门兄妹都没有表现出介意的态度,可实弥在成为一个凶煞的复仇者之前曾是性格温柔的人,他的内在是细腻的,天然会为他人考虑,很清楚自己目前在灶门兄妹眼中是怎样的形象。   就算说成是敌人,或许都不算夸张吧,他可是一心想证明祢豆子会伤害人类的混蛋风柱。   香奈惠微笑着:“我在等回复哦,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帮忙带去问候的。”   “我当然去!”实弥觉得自己莫名吃到了激将法。   大概香奈惠本人并没有要激将的意思,只是实弥自己激将了自己。   他想起了尊敬的主公大人。那双紫藤花海一般包容而温柔的眼眸注视着他时,总像在看一个还没有成年的不懂事孩子。   他的好友粂野匡近是香奈惠救下的,而命令香奈惠前去救人的正是主公大人。是不是从那时起,主公大人就已经对未来的一切有所预料呢?是不是主公大人一直都在耐心忍让他的坏脾气呢?   在那田蜘蛛山相遇时,主公大人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他“又不爱惜身体了”,却不曾解答为何亲自去到那样危险的场所。   主公大人总是把考量的部分隐藏在幕后,而出现在人前时,永远是已经安排好一切的从容姿态。   他全心全意地敬重主公大人,就像每个鬼杀队成员对阳光所抱有的浓烈感情。   或许正是因为太在意,实弥每次见到主公大人时,都会无意识中“用力过猛”,说出仿佛在顶撞的抬杠发言。   其实,最清楚鬼有多么残暴的当然不是他,该是主公大人才对。   主公大人是鬼杀队的掌舵者,能看到的必定比他高比他远。既然主公大人愿意相信灶门兄妹,也一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或许,他真的应该放下成见,试着去相信灶门兄妹。   他不该再让主公大人为难了。   玄弥注意到哥哥在发呆,便遵从心中冲动,悄悄牵住了哥哥的手。   实弥顿时回神,条件反射地瞪视自己弟弟。   玄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实弥短暂陷入难题当中:该发火甩开弟弟?还是该默认牵着弟弟?   可香奈惠连这点思考时间都不给他留,已经牵着香奈乎出发,去往灶门小队待的病房了。   实弥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时机。此刻再甩开弟弟就表现太刻意了,他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模样,自然地牵着弟弟走。   这导致短短一段路走得漫长极了,实弥时刻在因为和弟弟牵手感到别扭。   他有多久没这样牵着自己弟弟了?两年?三年?还是更久?   可他绝不会承认自己别扭,就像弟弟也绝不会承认为追赶哥哥冒冒失失吃鬼是错误的行为。   太漫长了,实弥开始强烈希望马上见到灶门兄妹。   既然要主动去见,自然就不是发难,而是致歉,他会按照主公大人希望的那样去理解祢豆子,把灶门兄妹列入可信任名单。   正在病房里聊天的灶门小队绝对想象不到,再过一会儿就会有可怕的人面目扭曲着来道歉了。   祢豆子缩在木箱中正睡觉,炭治郎、善逸、伊之助三人间聊天的氛围相当放松愉快。   他们刚刚聊了被善逸推崇备至的太宰先生,伊之助叫嚣着如果见到一定要比比谁更厉害。   现在他们聊到了善逸的友人中岛敦。   “等我们伤好之后再出任务,说不定就能遇到敦了。”善逸很期待地说。   “你不是说中岛敦还没有参加选拔吗?”   “对,他会参加今年的选拔。爷爷写信告诉我敦和另一个叫芥川龙之介的少年都已经掌握了雷之呼吸,继续待在桃山也学不到新东西了,所以在选拔之前这段时间,两人要结伴下山历练。”   可惜非正式剑士分不到鎹鸦,否则可以直接约到什么地方碰面。善逸非常想念自己的小伙伴,对于没法马上见到这件事很是怨念。   “好厉害啊。”炭治郎感叹。   伊之助不服气地哼哼:“这有什么?俺选拔之前也掌握了兽之呼吸!也下山历练了!”   “但芥川龙之介好像只花一个月就成功掌握呼吸术了。”善逸用像是在说自己的成就一样的语气炫耀着,故意拱火。   “那就让他来和俺比试!”伊之助一下子蹦到床上,在白色的被单上面踩来踩去。   “快下来!你要把被单踩脏了!”善逸连忙大叫。   正热闹着,香奈惠就敲响了病房的门。   “哎呀哎呀,大家都恢复得很好呢,活力满满的样子真叫人开心!”香奈惠笑眯眯地走进来,在她身后是香奈乎和半途偶遇的晶子。   晶子盯着最闹腾的伊之助,学习香奈惠也眯起眼睛笑:“伤口已经不痛了吗?果然小伤就是好得快。真可惜不是重伤,不然可以恢复更快哦,呵呵呵呵……”   伊之助浑身僵住。他慢慢坐下,动作规规矩矩,还把被子盖到了膝盖上。   哪怕是强如山大王,也会有害怕的人。   就算戴着猪头看不到面孔,所有人也能想象到伊之助此刻低眉顺目的模样。   包括没有被晶子针对发言的炭治郎和善逸也都一脸乖巧,在病床上端正坐好,背后冒出冷汗。   晶子医生在这个蝶屋里,是仿佛恶魔一般的可怕存在,这是所有接受过晶子医生治疗的剑士们达成的共识。   而相应的,被晶子医生治疗过的剑士们都或多或少变得比以前更惜命了,从这个角度来说,晶子医生恰恰是一位天使。   不管是恶魔还是天使,总之少年们见到晶子医生都会犯怵,就像动物遇到天敌。   香奈惠稍稍蹙起眉微笑,半是无奈又半是纵容:“晶子别总是吓唬他们啦。”   “哼,他们就该被多吓几次。”晶子嘟囔,“这样下次再遇到鬼时,就记得要多保护自己了。”   “祢豆子在休息吗?”香奈惠看了眼木箱,理解地点点头。   接着,她转而对身后说道:“下次见到醒着的祢豆子时,可以再道歉一次吗?”   实弥表情扭曲地挤进病房里面。   “知道了。”他说。   与此同时他还牵着玄弥的手,下意识很用力,但自己完全没意识到。   玄弥手痛到龇牙咧嘴,但他绝不会出声提醒自己哥哥松手,没有别的理由,这对兄控来说是最基本的自我修养。   直到灶门小队彻底伤愈离开蝶屋时,善逸都觉得后怕:“你们说晶子医生和风柱先生比起来谁更可怕?诶,你在看哪里呢伊之助?炭治郎,你又在想什么啊炭治郎?你们倒是理理我啊?!”   炭治郎回过神来:“抱歉,刚才在想别的事情,不小心出神了。”   “所以是什么?”   “我在想蝶屋里那个叫栗花落香奈乎的女孩子,似乎是要作为继子培养起来吧,感觉很在意……”   炭治郎说着说着,就发现善逸的表情越来越恶心,于是说不下去了。   但这时候停住已经阻止不了善逸变得更加恶心。善逸甚至开始猥琐无比地嘿嘿笑:“炭治郎的春天要比季节来得晚一些呢,快说说吧,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人家女孩子的?”   炭治郎拉了拉背着的木箱,扭头对伊之助说道:“要赛跑吗?”   伊之助举起双臂欢呼:“接受挑战!想要赢过俺你还早了一百年呢!”   两人顿时像两阵狂风,从善逸面前吹了过去。   善逸如风中飘零的落叶般傻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等等我啊!你们两个太过分了!”一边大叫一边认命地开始追赶。   不追上去是不行的,这与是不是队友没关系,这可关系到了他认定的下半生的幸福——他真心喜欢着祢豆子啊!   如果要问很怕鬼的善逸在这鬼杀队里究竟得到了什么,首先胆量方面是完全没有长进的,他被折磨得厉害,再糟糕也没有了。   但他仍然是喜欢鬼杀队的,因为这里有关心他的爷爷,有崇敬的太宰先生,有重要的朋友们,还有他最最期待着的爱情,他得到了太多曾经没有的东西。   为了紧紧抓住这一切,就算是善逸也愿意咬紧牙关,奋斗在杀鬼的战场上。   鬼杀队里充斥着舍生忘死的靠谱家伙,但能有几人天生就懂得舍生忘死呢?一切不过是人与人之间互相影响的结果。   哪怕真的是庸才,混在一帮优秀的家伙中间也绝不能认输啊!   这,便是鬼杀队精神了。 第106章   中岛敦走在路上时, 总忍不住扭头去看芥川。   在大概是第三次扭头时, 芥川终于厌烦透顶了:“你想说什么?”   “我……你为什么主动和桑岛老师说跟我一起出来?我以为你不太喜欢我。”   这下轮到芥川盯着中岛敦看了,不过他使用的是充满探究的、刀子一样扎人的眼神。   “我想知道主公大人为何那般看重你。”芥川说。   “什么?”   芥川收回目光:“你我之间的确有些相似之处, 诸如充斥着饥饿感的过去;深知弱小的可怕;无法抗拒糖分,因为那曾是无比珍贵的事物;也都曾在他人帮助下战胜过十二鬼月。”   一般这种话后面都跟着个“但是”。中岛敦想。   “但是,除此之外,我比你学会呼吸术更快, 更有进取之心, 便是论及异能的强度与使用熟练度, 我自认也远胜于你。”   芥川果然说了“但是”,并且一言不合就拔出桑岛先生从库存里取出来暂借的日轮刀, 将刀尖指向中岛敦:“人虎,你目前仍然不足以如臂指使地驱使异能。我想不通,主公大人究竟为何看重并亲自招揽你?”   “我也想知道啊……”中岛敦冒着冷汗, 小心翼翼伸出手指, 尝试了好几次才成功把手部虎化, 谨慎地推开了那过于锋利的刀尖。   芥川顺势收刀入鞘,转身继续前行。   虽然这大概意味着不会继续爆发冲突了,但中岛敦总有芥川还会和自己没完的糟糕预感。   这个预感在晚上就迅速得到证实了, 他们一起找到一只鬼,然后芥川直接用异能将中岛敦丢到了那只鬼面前。   “人虎,就让我看看你的实力吧!”芥川简直是好整以暇地站在远处说。   这种行为不是背刺也胜似背刺了。   大概是因为确实有些预感,所以中岛敦没有气急败坏或者心态崩溃,相反的, 在忽然遭遇危险的情况下,他发现自己的战斗水平居然比平常练习时更高。   他的身体要比脑子反应快许多,在想明白如何反击之前,他已经用【雷之呼吸一之型·霹雳一闪】砍下了那只鬼的头颅。   等他觉得后怕时,鬼早就化作飞灰消失不见,导致这份后怕情绪也打了折扣。   芥川若有所思地给出评价:“倒是意外干脆利落。那么,下一只鬼由我来杀,你记得站到远处,不可干扰。”   所以这到底算什么两人组队啊?中岛敦好想回桃山,但桑岛老师早有吩咐,除非他与芥川两人能达成一致意见,否则就不可以提前返回。   这就等于说,他回不去。   太糟糕了,谁来救救他?   大概第不知道多少天时,他们遇到了富冈义勇率领的鬼杀游击队。   那支队伍并不庞大,显然走的是精英小队路线。   双方虽是初次相识,但彼此交谈之后却莫名很聊得来。   要说具体怎么聊得来,大概就是这样:   芥川:“我与人虎打算向南走,一路游历杀鬼。”   中岛敦:“不,我没有这个打算。”   富冈义勇:“原来如此,要一路游历杀鬼的话,就别往南走。”   芥川:“为何?”   富冈义勇:“我们刚从南边过来,沿路的鬼都已经剿灭了。”   芥川:“那你们之后会向哪边走?”   富冈义勇:“西边。”   芥川:“多谢告知。人虎,我们向东走。”   中岛敦:“。”   反正中岛敦已经认识到了,和芥川走在一起自己是不会有话语权的。   他们两人也不是每晚都在找鬼杀,误入狭雾山之后就在名为鳞泷左近次的培育者处暂住下来。   鳞泷先生目前正在教导时透兄弟两名弟子,恰好处于掌握呼吸法的关键阶段,芥川旁观之后自告奋勇要求陪练,鳞泷先生也没有拒绝。   中岛敦稍微得到了点喘息时机,借用鳞泷先生的鎹鸦和桑岛老师报平安,思绪则飘到了自己从那田蜘蛛山到蝶屋、又从蝶屋到桃山的那段日子。   仔细想想,芥川口中“主公大人的亲自招揽”,实际上应该是“恰逢其会逼上贼船”这种形容更准确吧?   他当时对鬼杀队毫无概念,所以闹出了不少笑话,如今回想起来居然觉得很有趣。   主公大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初见时觉得很可怕,是会将他当成诱饵的笑面虎。可后来周围接触的人都对主公大人满是崇敬与爱戴,那个可怕的形象便在心中慢慢模糊起来,最终定格成一个温和的嗓音,以及一只抚在他头顶的温暖的手。   “如今的我,确实成为了保护他人的人吧?”   中岛敦想起了孤儿院,想起了院长先生,那些会令他在梦中痛苦惊厥的往事,慢慢也像是泛黄的老照片一样模糊和褪色。   主公大人的温柔就像是一层保护壳,把他轻轻笼罩起来,他记不起自己是如何逐渐变得踏实安稳、又如何接纳了能变身白虎的自己,但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得到了太多从前不敢想的东西。   另外,虽然开头是被迫的,但最近的游历日子令他得到了更多:不是战斗方面的技巧或者保命方面的才能,而是他人的感谢。   他确实用自己的双手保护了许多人:好几次消灭鬼,并拯救了差点被鬼吃掉的民众。   原来杀鬼也不是那么困难。或者说,原来一切都不是那么困难。   “如今的我,已经是在保护他人的人了。”最后中岛敦这样确认下来。   他还不知道,虽然芥川嘴上什么都没说,但大体上已经认可他了。   同样是从苦难和贫困中走出的人,彼此间多少会有同病相怜的感触,芥川本就不是特别讨厌中岛敦,只是很看不上中岛敦平时唯唯诺诺的模样罢了。   如今经过一路实打实的杀鬼历练,中岛敦已经迅速褪去青涩,开始慢慢有了些大人的稳重模样,也不再总说些令人憎恶的患得患失的话。   这样的进步实在很好。   芥川也没有真的嫉恨中岛敦被主公大人亲自招揽这件事,因为他自己实际上是被主公大人的兄长亲自招揽的,不是么?   只不过那个人被永远留在了吉原。   芥川从不敢忘记那一夜吉原发生的一切,不敢忘记那个无比惨烈地死在他门外的男人。   男人那视死如归的无畏姿态。   以及自身那无能为力无法阻止的愤怒和痛苦。   以及妓夫太郎死前最后的话语、和望向他时仿佛在托付什么的眼神。   如果弱小之人注定会被夺走一切,那么他将在更强的道路上坚定不移一直走下去。   这次不是为了宣泄怒火,也不是为了追求胜利,而是为了守护手中仅有的一切。   主公大人曾对他说:“一个人究竟是为何而战,自己总该最清楚不过。”   初时芥川并不非常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在桃山上度过的数月,以及这之后主动争取到的外出的经历,让他突然间明悟过来。   就像他永远无法回到过去救下宇智波恭弥,他也永远不可能仅凭自己一个人战胜妓夫太郎。   有太多事没有办法后悔,一旦发生就只能牢牢记住。   这些事情主公大人早已看透,也早为他准备好了答案。   从主公大人强迫他去桃山接受培育开始,那个答案就被提前摆在了如今的他面前。   “被掠夺”和“失去”的感觉都太糟了,所以若说今后生存的意义究竟为何?便是“守护”二字。   守护妹妹小银、守护自己的每一件外套、守护锻炼之后不再轻易咳嗽的这具身体、守护……总之,就是守护所有他拥有的东西,并为此而战,不断变得更强。   这个答案他认可了。于是他也认可了主公大人。   既然主公大人的意志是消灭所有鬼,那么,他就努力去杀鬼吧,努力为主公大人献上一个没有鬼的世界。   “人虎,该走了。”   “这么快?”中岛敦大惊,他还在和鳞泷先生讨教木匠活技巧呢。   “等等!”刚刚在对练中彻底掌握了呼吸术的时透无一郎跑过来,“我也要参加今年的选拔,所以你们的历练可以带上我一起吗?”   有一郎双手抱臂靠在一棵树边,扭着头不肯看过来,冷淡说道:“你们就带上我弟弟吧,我的剑术天赋有限,无一郎不该被我拖累。毕竟么……‘无一郎’的‘无’,就是‘无限’的‘无’啊。”   说到最后一句时,有一郎冰冷的声音中莫名多出了一抹暖意。   那之后很长时间里,无一郎都在出神地回味哥哥这句话,以至于看上去像个痴人。 第107章   “呐, 织田作~你是为什么会想要写关于鬼的故事?”太宰治好奇宝宝一样问, “是和我一样,也有曾经认识的人变成鬼了的经历吗?”   “并没有这种经历。”作之助回答, “只是因为我被箴乡私人性质的拜托了这件事,所以觉得应该努力完成,就去做了。”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中有光彩微微浮动:“诶~是小箴乡私下特意拜托的啊……”   他夸张地捧住脸:“好嫉妒,小箴乡和织田作一定很熟, 一定私下里说过很多话, 甚至还会交换各自的小秘密吧?可恶!这分明是故意把我排除在外了。”   “抱歉, 并不是故意的。”作之助木讷地说。   “我可不觉得不是哦。”太宰治语气酸溜溜的。换成旁人听到他这么说话,一定能从胳膊上搓下许多鸡皮疙瘩来, 但作之助偏偏镇定自若。   维持着做作的羡慕嫉妒恨姿态,太宰治说道:“你们之间必定讲过不少秘密,这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我现在心情糟透啦, 悲伤的想要死掉, 只有你立即招供, 让我知道全部,我的心情才能变好。”   “是这样啊……”作之助沉吟。   他记起之前和箴乡通信,他写了些写作思路, 以及关照箴乡夏天不要太贪凉,也不要操劳过度,注意三餐饮食之类的废话,而箴乡在回复中鼓励他多与人交流。   【作之助偶尔也要脱离纸笔,在写作之外的方面表达。   我说的不是告诉别人“我热爱咖喱”这种表达。太浅层的东西只是交际而已, 作之助要多些挚友才好。   记得作之助曾说自己擅长保守秘密,我便擅自期待一下作之助泄密时的模样吧,不管泄谁的密都可以哦。   笑。】   比起面对面交流时的样子,箴乡在书信中会展现出更调皮的一面。读到这些信时,作之助才能确信箴乡的年龄其实与小治一般大,仍是十来岁的少年人。   而这样的少年已经当了很久领导者,把鬼杀队管理得井井有条,实在难以想象。   作之助转动灰蓝色的眼眸看向太宰治,看到一双满溢着期待的鸢色眼睛,那里面一点也没有心情糟透了的意思。显然太宰治虽然说了夸张的话,却没打算配合着努力表演下去。   “小治是想知道一些关于箴乡的事情吗?”   “是的!”太宰治连连点头。   那就说出来好了。作之助想。   曾经箴乡用一个自身的秘密交换了作之助想要写小说的理由,这在作之助看来绝不是平等的交换。因为他要写小说的理由实在无趣轻微,而箴乡需要抗争命运、为生存战斗的自白却太过沉重深刻。   一个确切知道自己活不久的人,每天都会想什么呢?   为什么承担着那么大的压力,却从不表现出怨怼呢?   既然会考虑到鬼的价值,希望有人能写下鬼的故事,那他自己的故事呢?他不曾考虑过自己的价值吗?   他是不希望被写下来吗?又为何会不希望呢?   他们自那之后从“雇主与保镖”的关系变成了“友人”的关系,虽然如今许久不曾见面,但书信交流却一直维系着彼此。   现在作之助想到:既然箴乡期待他的泄密,那他就稍微做一次这样的事情吧,尽管并不明白好在哪里。   “产屋敷家是被诅咒的家族……”   作之助讲述完后,太宰治认认真真地托着腮思考了一会儿,鸢色眼眸中并没有出现特别的深意或是亮彩,仅仅是不断推演计算着。   对他来说,得知产屋敷家的诅咒并不会产生心灵上的触动,而是某种早有预料终被验证的确切感,以及基于此项信息所需展开的猜想。   不知过去多久,梦野久作突然蹦跶出来,尖叫着往太宰治身上扑:“来玩吧?来陪久作玩吧!”   往常太宰治都要想办法敷衍过去,并扭头就对作之助抱怨黑白头小孩太烦了,如果能随便找条河扔掉就好了。   这次回应却有所不同。他甚至对久作笑眯眯的,颇有耐心:“好的哦,不过这次久作要听我安排,我来设计游戏。”   久作好奇地眨着眼睛:“是什么?”   “首先是第一步,久作要帮忙把一个消息散播出去,得尽可能让大家都知道才行:就说你曾经见过青色的彼岸花,位置是在……”   交代完,太宰治拍拍久作肩膀,示意小鬼自己玩去吧,转头对作之助说道:“织田作,我们一起去吧,你可以进行超棒的取材哦。”   “所以那是什么地方?”   “是专为鬼杀队锻刀的锻刀师村。”太宰治说,不自觉地用了炫耀的语气,“虽然位置保密,但生活着一整个村子人,再怎么保密都会有疏漏啦,我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了。鬼竟然从没找到过,一只一只明明战斗力惊人却头脑简单,实在叫我失望啊。”   小治果然很厉害。作之助想。他简单地问道:“你是想去做什么吗?”   太宰治点头,一手握拳砸到另一只手手心:“听说那里有超棒的温泉,所以我想叫多点人一起去泡温泉!”   他好像真的期待极了,扭着身子喊出自己的鎹鸦,抬手就开始写信。   这封信将很快被送到坂田银时手中。   ——   “银酱,我们去横滨吃大餐吧阿鲁!横滨的餐厅里会开空扇,一进去就‘呼噜呼噜’的非常爽快!”女孩子特有的充满青春活力的声音。   “打消那个念头吧,小神乐!不管是空调还是风扇,阿银光是想想就已经有置身于冰天雪地的感觉了,浑身都在发抖啊。大餐也是,用树枝在地上随便划一下就可以了。”   志村新八扶了一把眼镜,吐槽:“这是哪门子精神胜利法啊,画饼充饥么?我们现在又不是连房租都交不起的设定,明明没必要这样。”   坂田银时露出“你们真是什么都不懂”的表情,叹了口气,语调深沉:“别以为才拿了一年工资就可以随便挥霍,等遭受过社会毒打就知道存钱的重要性了。”   “真的吗?”神乐一脸狐疑,“银酱真的是会存钱的那种人吗?”   “当然不是了!”坂田银时振振有词,“所以我正在被社会毒打呢,要来看一眼阿银的钱包吗?快来体会一下这份清凉吧!”   “实际上银桑只是不敢去横滨吧?”志村新八道,“因为听说猿飞小姐去了横滨……”   这边正热闹着,鎹鸦就把太宰治的信件送到了,这是一封写给三个人的信,所以三个人就头挨着头一起阅读了。   信中,太宰治先是感谢了三人前段时间的帮忙,接着邀请三人一起去锻刀师村泡温泉,并希望能沿途顺便散播消息,就说锻刀师村里有人见过青色彼岸花。   “这根本不是邀请泡温泉,是叫我们去杀鬼吧。”志村新八一看完就立刻懂了。   “才不是杀鬼,是一起去泡温泉阿鲁!”神乐高声大叫,拒绝听志村新八胡说。这其实有点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意思。   从春季到夏季,他们三人在遵照鎹鸦传讯、按要求杀鬼之外,还另外完成了一项太宰治私人发起的委托。   准确来说,当时太宰治专门找上坂田银时,两人进行了单独交流,三言两语就定下委托。新八与神乐至今都不知道那个黑发少年为什么会对银发天然卷另眼相看。   坂田银时叹息着伸出小指挖耳朵:“真是的,活在这种时代,哪有拒绝麻烦的余地啊,不管是温泉还是杀鬼,全都无法置之不理。走了,小神乐,新吧唧,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吧。”   在坂田银时看来,太宰治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家伙,从某方面来说完全就是“麻烦来了”的代名词,可他却没有拒绝这种麻烦的权利。   至今为止,太宰治总共与他联系过三次。   第一次是大战尚未结束的时期,那时他还作为“白夜叉”在战场上活跃着,太宰治和他详细打听了松阳老师的事情。   第二次是今年年初,太宰治带来一份委托。   “所有鬼都在寻找同一样东西。”当时太宰治如此笃定地说,“一般来说,直接抓住鬼问是得不到答案的,因为鬼体内存在着不可对人类透露相关信息的咒缚,以至于就算最蠢的鬼都不会无意识中泄露情报。但我的异能很特殊,可以暂时阻断这种咒缚影响。”   “那你随便抓一只鬼问不就好了?”   “我抓不到啊。”太宰治非常理直气壮,“整个过程必须是秘密的,要抓到从没被发现过的鬼,就连鎹鸦都需要瞒过。虽然我有办法甩开鎹鸦的追踪,但一小会儿还行,时间长就太刻意了,仿佛摆明在说我有秘密行动。”   说完,太宰治做了个鬼脸,表示他觉得这种傻事光想象一下就傻透了。   坂田银时懂了,原来这次太宰治盯上的是神乐跟志村新八。   那两人不是正式剑士,分不到鎹鸦,所以可以长时间单独行动,秘密四处寻找从没被发现过的鬼,然后再想办法抓住。   这样太宰治只需要最后稍微甩开鎹鸦一小会儿,亲自去审问鬼就可以了。   “为什么连鎹鸦也瞒着?”   太宰治笑了笑:“就当是以防万一吧。”   整个委托的完成过程坂田银时已经不想再去回忆,反正就是很麻烦很头疼,但最后还是搞定了,那个答案就是“青色彼岸花”。   现在是太宰治主动联系的第三次。   太宰治邀请银时三人去锻刀师村泡温泉,同时还要帮忙散播消息,说锻刀师村里有人见过青色彼岸花。这简直是明摆着要把鬼吸引过去的意思。 第108章   最近, 锻刀师村难得的热闹。   除因为“无形的安排”而在这里居住了整整一个季度、使劲培养感情的蛇柱恋柱组合, 还有正巧前来保养日轮刀的音柱水柱组合, 以及接收到了太宰治伪造的召集传讯, 稀里糊涂就赶来的岩柱炎柱组合。   全部的八名柱里, 只有正在蝶屋的风柱和花柱没来。   人一多, 小地方就变得尤其热闹,再加上银时三人跟太宰治和作之助的到来, 温泉一下子就不够分了, 几位柱都觉得这样不太妥当。   不妥之处当然不是说温泉不够分,而是说柱级剑士集中起来,就意味着其他地方守备空虚,如果此时远处出现了十二月鬼, 恐怕鬼杀队没办法及时响应。   大家因这层顾虑聚在一起,开始讨论是不是该分散离去?以及为何会出现这种巧合?   “并非是巧合。”太宰治笃定地说,“很快就会有强力的鬼来这里,并且很可能不止一只, 因此需要大家集中起来应对。”   “是么?那为什么大家都没收到相关消息?”   剑士们或多或少有些不信,因为这个消息出现的反直觉也反逻辑, 作为传达者的太宰治连证据也拿不出来。   于是接下来就是太宰治的个人秀时间,他展现出高超的话术水平,三言两语稳住所有人,让大家至少在锻刀师村安心待三天。   三天虽然不长,但已经够用了。   太宰治很少会这么积极主动的办事,尤其是杀不杀鬼其实与他并无干系。   有两个理由支撑着他, 一是他那蠢蠢欲动的搞事之心:他有些想看到“大场面”了。   他想近距离观察剑士们通力合作的模样、观察人们生死间迸发出来的闪光、观察那些名为“信念”、“情谊”、“信任”、“牺牲”等等令他失神和震撼的珍贵之物。   第二个理由则是针对小箴乡的好奇。   太宰治记得小箴乡曾找他谈过一次话,那时小箴乡还穿着“宇智波恭弥”的马甲,一脸麻木不仁,像是铁石心肠。而那时的他则行为恶劣,用葡萄糖水欺骗了一个不走运的家伙。   谈话中,小箴乡曾随口说出:“死亡是相当奢侈的事情,那位病人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死去,所以你很嫉妒他。”   太宰治认为这句话相当有趣,不但当时听了很震惊,现在事后回想仍认为值得细品。   首先,以小箴乡的身份和性格,会说出这句话就已经很不可思议。   其次,后半句怼他的话语调相当肯定。问题是小箴乡究竟在何时如此透彻的看清了他呢?   最后,他觉得前半句并非为搭配后半句所说,那其实是小箴乡无意间的真情流露。他不会搞错。   而现在想来,最有趣的矛盾之处就在于,小箴乡还曾对织田作自述家族诅咒,表明什么也不做就活不过30岁。所以对小箴乡而言,死亡理应是非常容易得到的廉价之物才对。   小箴乡似乎基于某种理由认为自身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死亡,因此死亡就成了奢侈的东西。   这与太宰治追求死亡时的心理有着微妙不同:小箴乡并不想死,也很愿意为生存努力,只是这种求活包含着很大程度的强迫性。   打比方的话,就像每个人都能选择熬夜或者早睡。众所周知熬夜对身体不好,早睡对身体好,小箴乡也这么认为。   但小箴乡并不是因为倾向于早睡才早睡的,而是因为存在某个无法抵抗的理由,小箴乡一旦熬夜就将付出远超承受能力的代价,导致根本没得选,必须早睡。   正常来说,熬夜只会导致脱发等问题,但对小箴乡而言,熬夜说不定会导致世界毁灭那样的极端后果。   太宰治想不出小箴乡必须求活的理由,总不能真是拯救世界吧?   从感情上来说,似乎没有人能强迫小箴乡,那也不像是血脉亲情足以带来的压力。   从客观上来说,就算产屋敷家族血脉断绝,鬼杀队也仍然会存在下去并与鬼不断战斗,很有牺牲精神的产屋敷应该早就预想过,并且做了足够的安排,是不会特别自我看重的。   难道说小箴乡掌握着某种杀鬼的必要条件,死去后鬼舞辻无惨就永远无敌了?   不,这更说不通。   实际上小箴乡也没有很着急杀鬼不是么?虽然小箴乡让所有剑士的杀鬼效率都变得非常高,但这不是因为着急之类的情绪,而是因为小箴乡就是如此棒的首领。   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小箴乡的生存压力其实并非血脉诅咒吧?   太宰治十分好奇,可他知道直接问肯定得不到答案。   既然血脉诅咒源自鬼舞辻无惨,那他来帮忙加速一下杀鬼进程好了。   等排除干扰项之后,小箴乡可就没办法再掩饰啦。   夜幕降临,一只身材很小,像是从扭蛋里开出来的袖珍鬼悄悄靠近了锻刀师村,它的额头上有一个大包和两个犄角。   ——   一座被血鬼术隐藏起来的宅邸里,两只三花猫头挨着头和谐地凑在一起。   在两只三花猫的不远处,两只鬼和两个人都各自沉默了许久。他们分别是作为鬼的珠世和愈史郎,以及作为人的蝴蝶忍和芥川银。   这沉默不是因为尴尬或者无话可说,而是太过激动的情绪需要被压抑。   他们实在有太过正当的理由尖叫着发疯,因为他们成功了。   能够使鬼变回人的药物,研制成功了!   这件事要解释起来其实并不困难,在最开始,是前任鬼杀队主公大人分别联系到了双方。   珠世一方是特别的鬼,是摆脱了咒缚控制的自由之鬼,它们一直躲起来研制让鬼变回人的药物,憎恨着鬼舞辻无惨。   血鬼术可以隐藏宅邸,保护它们不被直接找到,但前任鬼杀队主公大人通过迂回的手段,调查“曾被建造却之后消失的宅邸”等等方式,最终成功找到了它们,并秘密达成信任与合作的关系。   蝴蝶忍是鬼杀队里药学水平最为高超的人,在药学上的造诣超越了姐姐香奈惠,一直致力于研究伤害鬼的药物,所以某一日得到了前任主公大人的秘密召见。   也只有产屋敷才能够令蝴蝶忍暂且放下对鬼的成见,转而与鬼展开药学方面的研究合作。   这件事的保密要求很古怪:如果现任主公大人不主动发问,蝴蝶忍就不可以通过任何方式透露给现任主公大人。   实际上,那份在吉原展现出强效的、足以危害到十二鬼月的毒,正是蝴蝶忍和珠世初步合作研究之后取得的成果。当时蝴蝶忍本想把这份成果交给前任主公大人,却让太宰治设计去了吉原。   过于聪明的太宰治从一开始就是位“默契的知情者”,他发现这个秘密后送来不少鬼的血液,尤其是给出了大量上弦之贰的血液帮助研究。   在前段时间,珠世的研究到了关键阶段,需要再多一位助手帮忙。蝴蝶忍从桃山接走小银后,征得前任主公大人同意,便带着小银一起参与到实验中来。   如今,研究大获成功。   “我们做到了。”不知过去多久,珠世长长呼出一口气。   鬼原本是不知疲倦的生物,可珠世却表现出了疲态,它身边作为助手兼明恋者的愈史郎连忙伸手搀扶。   蝴蝶忍与芥川银对视一眼,都轻轻点了点头:“嗯,我们成功了。”   “喵~”一只三花猫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同另一只三花猫表达出再见的意思,摇着尾巴向宅邸之外走去。   被留下的三花猫不舍极了,它非常克制地站在原地,轻声叫着送别。   愈史郎分出注意力,向珠世征求意见:“咦,它要走了,要拦住它吗?”   “与茶茶丸不同,它本来就不是我们养的猫,现在既然想离开了,就尊重它的意志吧。”珠世说,“总觉得它比茶茶丸还聪明,知道我们研究成功了,才选择放心离去,所以是只吉祥的猫啊。”   ——   横滨,“漩涡”咖啡厅。   珍香双手颤抖着放下了鎹鸦带来的信件。   那封信写得十分简略,但承载的信息却相当有分量:   上弦之肆·半天狗,于锻刀师村惨遭灭杀,一同被灭杀的还有许多普通鬼,而鬼杀队一方阵亡人数则是——零。   “糟糕的预感应验了……”珍香颤抖着说,“横滨待不下去了,得马上召开柱合会议。”   实际上算算日子,也确实到了半年一度召开柱合会议的时间,之后则紧接着是藤袭山选拔。   很多时候人们都会经历这样一条定律:自己倒霉时他人却在走好运。   该定律在珍香身上似乎也得到了再现:当她慌慌张张离开横滨时,咖啡厅老板操心了一整个夏天的三花猫居然正巧回来了。   那甚至是个很有戏剧性的场面——   珍香迈着仓惶的步子走出咖啡厅,而三花猫则迈着优雅的猫步与她擦脚而过。咖啡厅老板在珍香身后露出惊喜的模样,快走两步俯下身去迎接三花猫。   就像是慢动作回放,珍香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三花猫,而三花猫也心有灵犀一般扭头看向珍香,双方无声对视了一瞬,又同时扭头,背向而行。   珍香给出一个孤独的背影,走上街道融入匆匆人流。三花猫则与咖啡厅老板构成一个温馨的重聚画面,一切在此定格。   两边对比强烈,画面平衡,在无意识中制造了经典的电影镜头,是充满张力的美。   不过珍香与系统都无心考虑这些就是了。 第109章   直到柱合会议结束, 珍香都头痛无比, 真是稍微回忆一下就觉得如同受刑。   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   太宰?银时?作之助?还是所有人?   [难道鬼杀队里面有一个算一个, 不管是我亲手领进来的, 还是原本就在的, 全部都背叛了我吗?]   系统:[准确来说, 一直是你背叛他们。我们才是背叛了正义的一方。]   珍香:[系统你为什么这么冷静?你都不慌吗?]   系统:[我当然慌啊,但是慌有什么用!你要想办法解决啊珍香!]   珍香:[我头痛到什么都想不出来啊!]   这次柱合会议整体来说开得非常困难, 各方面都是喜气洋洋的坏消息, 珍香很难去追究清楚上弦之肆的死亡究竟谁责任更大。   好像但凡当时在场的剑士,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掺和了一脚。   好像上弦之肆是被所有人给围殴致死的。   硬要论的话,其实确实如此。因为上弦之肆的血鬼术可以使它分出许多分.身,它是分.身被各个击破死去的。   在这笔算不清的糊涂账之外, 珍香只能稍稍找出一点微小的好消息,那就是蛇柱与恋柱明显感情升温了。当恋柱看向蛇柱时,喜爱的眼神根本掩饰不住,就只差蛇柱肯主动一点告白, 便可成就好事。   但蛇柱偏偏就是没有告白,他甚至还躲躲闪闪的, 充满了顾虑。   珍香知道是怎么回事。蛇柱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儿,就是他那个把鬼当成神明供奉的原生家庭,还有那个原生家庭在他脸上永远留下的伤痕,以及他明知会害死血亲却选择独自求生的往事。   直到今天,蛇柱依然非常介意自己的曾经,所以永远挡着嘴遮掩伤痕。   要想蛇柱能克服这份心理障碍, 必须等鬼被杀尽,然后恋柱主动帮忙治愈心灵才行。   所以目前来说,蛇柱与恋柱的感情进展条已经在现阶段满值,并锁死了,要等到鬼都杀完之后才会解锁开启下一阶段。   珍香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只不过在安排两名柱的最初,她难免会想:万一呢?也许机缘巧合着两边就成了呢?   侥幸心理总是难以避免,珍香本着试试又不亏的态度暗中撮合,结果并没有奇迹出现。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继续胡言乱语安抚系统,但她本人真有点稳不住了。   现在十二月鬼就只剩下两只,而她亲手拉入鬼杀队的祸害们,却同时被证明干了杀鬼的正义事儿!   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她之前的努力完全被推翻了,辛辛苦苦在系统面前塑造的牛逼领导形象不再稳固,内忧外患!   如果系统质问她为什么失败,她将很难给自己开脱。   不安是一种糟糕透顶的情绪,珍香努力说服自己保持从容,但效果实在不佳,目前唯一可以安慰到她的事情就是系统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失望。   所以,她还有时间再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她需要尽快冷静,甚至是变得自信起来。   她接下来不能再有情绪上的弱点了,因为不管胜率究竟有多低,她都只能赢。   珍香闭上眼睛,深深吸入一口气,再慢慢呼出。   她体会着空气进入肺部,完成气体交换,然后再呼出去的感觉。   这是活着的感觉。   有一瞬间,她为自己此刻居然能活着、居然还能以人类的身份活着这件事,感动到差点落下眼泪。   “总算,跟上来了。”有人在说话。   珍香睁开眼定睛一看,看到爱手艺困倦疲乏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张瘦削的脸上满满都是控诉:“你之前,走太急,我差点,没跟上。”   “抱歉。”珍香羞愧不已。   她离开横滨的时候,确实是把爱手艺给忘了。不过谁让爱手艺的存在感一直那么低呢?   柱合会议之后就是藤袭山选拔,珍香叫爱手艺当个安静观众,自己则娴熟地主持选拔。   她使用的是产屋敷箴乡这身份。所以难得一次,选拔由鬼杀队主公大人亲自主持,场面也是非常热烈,参加选拔的人都尤其振奋。   实际上这不符合产屋敷家的保密原则。当主的行踪应该飘忽不定才对。   现在珍香要在藤袭山呆一周时间,很有可能会造成位置泄露,是极不谨慎的、对自身不负责的行为。   但谁让珍香是主公大人呢?她想做什么旁人是管不了的。   就这样,珍香在漫山紫藤花海的陪伴下,用一周时间一点一点约束好了自己的心绪。   正所谓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她已经准备好迎接暴风雨了!   “这次通过选拔的人有:神乐,志村新八,中岛敦,芥川龙之介,时透有一郎,时透无一郎……”   长长一大串名字过去,珍香坚强的没有裂开。   那些被她以各种理由往后推迟不收的人,全部趁这次选拔机会,名正言顺涌进鬼杀队来了。   甚至许多水平差一些的人,比如时透有一郎都通过了选拔,因为这届强力选手太多,又是众人被带飞的一届。   只是,与曾经单一大佬带飞的那届不同,这届是有许多大佬在带飞。   珍香微笑着恭喜了所有新队员,她不敢深思这之后鬼杀队该强到什么程度,她只想稍微鸵鸟一会儿,把头埋入沙子可以暂时假装无事发生。   但这个“暂时”只坚持了几分钟而已。   “主公大人,藤袭山里面已经没有鬼了。”负责维护场地的剑士过来汇报,表情十分奇妙。   “我会让剑士们多抓些鬼回来投入山里。”珍香微笑着说。   “但……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新的鬼送来了。我问过,大家都说抓不到鬼,已经抓无可抓。”   珍香脸上的笑容出现一道裂痕:“什么?”   前来汇报的剑士咽了口唾沫,定定神道:“大家都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再没有新的鬼产生,而这世界现存的鬼……已差不多杀尽了。”   “咳咳咳咳——!”   珍香被自己口水呛住了。   她是那样关注形象的人,现在居然如此失态,可见震惊到何种程度。   长久以来,珍香关心的都是那些十二鬼月的消息,完全不管普通鬼的死活,反正普通鬼是系统都看不上眼的渺小存在。   可就算如此,普通鬼直接被杀尽是不是也太夸张了点?   憨如系统都感觉到了不妙:[怎么会没有新的鬼出现呢,是不是鬼舞辻无惨出事了?]   [啊,我明白了!是那个富冈义勇领导的游击队搞的事情!]珍香突然醒悟,一下子打断系统。   这是个非常标准的马后炮,就算想明白也已经没有亡羊补牢的机会了。   珍香打起精神把眼前的剑士应付走,和爱手艺一起离开藤袭山。   只要一想到身后偌大的紫藤花海里面正空空如也,一只鬼都没有,她就不禁觉得有冷风吹过,寒毛直竖。   怀着一种逃离的微妙心情,珍香决定与爱手艺快些回横滨去,她要找中也好好吐苦水,然后再考虑跟系统认真谈谈。   她以前忽悠系统的那些所谓“叛徒的精妙布置”,如今雪崩一样几乎全部翻车。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珍香明白,有些事早晚要面对,现在她真的就要去面对了。   返回横滨的路途并不顺畅,在大概走了二分之一时,上弦之伍·玉壶在夜晚中出现了。   就像上次见面一样,首先出现的是一只漂亮的壶,接着爱手艺试图躲到珍香身后。   珍香完全没心情再玩一次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所以硬把爱手艺让了出来。   五官扭曲的玉壶从壶中钻出,似乎完全忘了上次见面的不愉快,它的注意力专注在爱手艺身上,简直是兴高采烈:“伟大的洛夫克拉夫特大人!请看我最新的艺术作品,《满身腕足的绿色女人》!”   它快活地展示出一只描绘着章鱼花纹的壶,随意一招手,一具女性的尸体就从壶里挤了出去。   那尸体已经发绿了,处在一个即将腐烂却又尚未腐烂的状态,浑身上下缠满细而长的绿色腕足,那些腕足的一端被埋入尸体皮下,融入肉中,看上去就像自然生长出来,诡异又恶心。   玉壶好像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审美究竟有多扭曲,他得意地手舞足蹈:   “我从许多具发绿的女尸当中甄选出了这一具,因为这种绿色与深海章鱼腕足的颜色最接近,搭配起来最和谐。   “我特意等到最合适的时机,一口气在一炷香时间内完成了作品,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保留住作品独特的绿色。   “请看,我在皮下埋入腕足的手法是如此精细,我从未尝试如此高难度的细节刻画,更想不到成果会如此完美,简直是神来一笔!   “但我最得意的还是面部这里的处理……”   爱手艺小心翼翼向珍香投去求助的目光。   珍香为难地笑笑。   现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爱手艺主动现出触手怪状态,可以快速把玉壶给打发走,但珍香不太确定这样是否正确。   也许她该试着跟玉壶交流,想办法把玉壶保护起来。   玉壶已经是唯二的十二鬼月了,又这样一副脑子出了毛病的傻样,很可能今天分别后,下次再听说就是某位剑士的刀下亡魂。   珍香已经不敢相信这些十二鬼月的生存能力了,在正义的鬼杀队迫害下,事态正变得非常恶略,哪个鬼露头哪个鬼就死。   想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之后,珍香清了清嗓子,准备昧着良心夸玉壶两句拉近关系,说些“您真是艺术带师”之类的瞎话。   人嘛,为了生活低头不丢人的……可恶丢死人了!根本说不出口!   谁来救救她?   那一刻,就像是真有路过神明听到了珍香内心的祈愿,决定出手相救。   她突然看到了很多……很多很多轮弯弯的、大大小小的月亮。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知道吗,当一个作者陷入了痛苦的填坑深渊,并且真的快完结了,可就是咋都写不完,咋都写不完啊!这时作者会绝望到疯狂!   就比如说,我突然福至心灵反手一个原创预收甩到你们面前!咩哈哈哈哈!(这人疯了,拉走拉走,反正就是求点进专栏预收一下)   《圣母的游戏》   文案:   异能者之都圣城,有两个最著名的疯子,一个是天生救赎者“圣母小姐”,一个是犯罪大师“业障病人”。   传闻圣母小姐体内流淌着“善水”,其血液能够治愈所有受伤的心灵,是圣城最强异能者。   而很少有人知道,业障病人的表面身份是一位心理医生,对外公布的异能是“安抚歌谣”。   “其实并非如此,你我都是圣城罕有的无能力者。对么?坏医生,或者说,我亲爱的病人。”   温以纯善于看到世间的真善美,并为之感动落泪。   她相信再邪恶的人,内心深处都潜藏着向善的因子,所需要的只是她加以引导。   在救赎他人这件事上,温以纯极少失败,直到她对上了郑无决。   人们总说,圣母小姐最想救赎的人是业障病人。   其实,温以纯只是想弄哭郑无决而已。   她的善极致而坚不可摧。她将教会他悲伤,帮他找回他丢失掉的——名为“爱”的能力。   ●今日的圣城也风平浪静。   圣城人民日常心声:“我【哔——】的!你们俩谈恋爱能换个城市,放过我们圣城行吗???”   改正:今日的圣城也很核平。   食用指南:   1.女主非典型圣母病,请勿代入正常人思维,她无论经历什么都不会黑化。   2.男主没有同理心,做恶不犹豫,实非良人。   2.相爱相杀太香了!正邪对立太香了! 第110章   [珍香小心!]   更多……更多如剑光一般耀眼锋利的弯月出现了。   不, 那并非仿佛, 那的的确确就是剑光。   这一击是从珍香视线盲区发动的, 源头在爱手艺的一侧, 所以看不到攻击者。   在那些剑光淹没过来之前, 珍香的预感已经演绎出结果:爱手艺会被拦腰斩断, 接着就是自己。   相比起怎么被杀都不会死的爱手艺,她自己恐怕是有些脆弱过头了。   在珍香想好怎么应对之前, 一道庞大的影子突然闪现在爱手艺身边, 硬扛下了那些弯月一般的剑击。   不可思议,居然是玉壶。它在一瞬间蜕下了长满小手的外皮,展现出真正的形态。   腥而咸的潮湿海气,健硕柔韧的身躯, 结实有力的双臂,五指之间连接着蹼,浑身布满了坚硬无比的鳞片,下半身脱离壶的制约得以自由行动, 似蛇尾又似鱼尾,长长的盘绕在地上。   珍香下意识屏住呼吸, 因为她闻到了无比腥臭的味道,就像是随着洋流漂到海岸边久久无人理会的臭鱼烂虾。   该说玉壶不愧是拿爱手艺当缪斯的疯鬼吗?这种形象如果自称克苏鲁的粉丝谁敢不信,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它是不是有点深潜者血统……   用身体挡住攻击的玉壶愤怒大叫着:“黑死牟!你想干什么?你居然攻击伟大的洛夫克拉夫特大人!”   “你是说离我更近的这个男人?只是顺便……”随着回答的声音,发动攻击的鬼自己走了出来。   那是极有气势的男性鬼,穿着黑色与紫色相交的格纹衣服,武士打扮, 脸上长着三对眼睛,中间那对眼睛上明明白白刻着“上弦”“壹”。   哦呼!珍香在心里呐喊。这么巧,十二鬼月齐了!   “黑死牟,你说‘顺便’?你攻击伟大的洛夫克拉夫特大人就只是顺便而已?你是在侮辱我吗?”玉壶暴跳如雷,“就算你是上弦之壹,也别以为我会怕你!”   它挥出充满力量的拳头,向黑死牟凶狠砸去。   黑死牟淡定地稍微后仰一下避过拳头,下一瞬就用刀刃把玉壶串在了地上。   珍香根本没看清黑死牟是什么时候拔刀的,快得仿佛那个动作被从时间轴上删掉了。   黑死牟说话的方式极有意思,它每句话都像是跟着一行省略号,余味未尽:“玉壶,你空有力气却无技巧,实在可惜……是想和我发起换位的血战么……但我本是为击杀鬼杀队当主而来,之后再与你打吧……”   奋力挣扎着试图反击的玉壶一愣:“鬼杀队当主?谁?在哪?”   它一点都没意识到珍香的身份,塞满了“艺术”的聪明脑袋里压根没留出一丁点空间,从未思考过就摆在眼前的事实。   在黑死牟回答之前,珍香抓紧时间在头脑中发出大叫:[系统!快让我跟上弦之壹共情!]   [现在?]系统完全无法理解。   现在明明是很危险的状况啊!共情的时候宿主会暂时失去意识,应当优先确保自身安全。而现在两只十二鬼月明显有达成共识的趋势,接下来恐怕就要合力杀死珍香了,这种时候珍香还想着共情?   [快啊!]珍香大声催促。   系统还想追问理由,但时间紧迫,本着信任之情,它决定之后再说。   珍香如愿以偿。   她的意识开始下沉,仿佛被塞入一只滚筒洗衣机里搅拌,天旋地转伴随着各种流光溢彩,整个世界都开始解构和重组。   日月星辰拱卫在她身侧,像是在保护她又像是要攻击她。   最终,她羽毛般轻轻飘落,安然落在了一座建筑屋顶的层层瓦片上。   果然啊,又有变化了,这次她连“过场动画”都没得看,压根没感觉到一点属于黑死牟的思想,就直接抵达了黑死牟尚为人的时代。   争吵与混乱的声音从脚下传来,珍香听了一会儿,意识到这里是继国家,她知道这个家族。   继国家曾出过一对双胞胎兄弟,兄弟双双加入鬼杀队,弟弟创造出初始呼吸,哥哥则变成了鬼。   这简单的一句话承载着分量深重的历史,由历代当主口耳相传,珍香的父亲就一直在努力寻找继国家的后人,并最终找到了时透兄弟。   所以,她这是要见证历史了?原来黑死牟就是继国家那个最终变鬼的哥哥?   怀着奇妙的心情,珍香开始关注屋内的争吵,得知家主的妻子刚刚生下一对双胞胎,其中弟弟额头上天生有可怕的斑纹。   在这个古老的年代,双胞胎是非常不详的象征,家主当场就想杀死弟弟。   但刚生产过本该无比虚弱的妻子却突然充满力量,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疯狂起来。   珍香在屋顶上听了很久,混乱才慢慢平息,最终家主与妻子各退一步,达成和解,双胞胎中的弟弟将在十岁时送去寺院出家。至于哥哥,自然就是继国家未来的继承人。   珍香进入隐身,小心翼翼跳下屋顶,推开门大摇大摆走进去,认真看了看那对双胞胎。   两个小小的婴儿缩在襁褓里,模样丑丑的,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唯一区别就是额头上是否有斑纹。   其中弟弟额头上的斑纹确实狰狞可怕,但很多时候,是否“可怕”是由成年人根据经验下定的结论,其实并没有实际意义,比如双胞胎中哥哥就是完全不害怕的模样。   很快,两个婴儿都有了名字,哥哥叫继国岩胜,弟弟叫继国缘一。   和之前面对别的十二鬼月不同,这次珍香大体能推断出继国岩胜变鬼的时间范围。那时的继国岩胜已经婚娶,所以之后才会有血脉流传,令时透兄弟诞生。   这也就是说,至少在继国岩胜结束童贞之前,鬼舞辻无惨都没有出现。   所以珍香不必紧张兮兮地一直守在婴儿旁边,不必时刻提防鬼王对婴儿下手,这意味着她可以自由活动了。   她保持隐身,首先把继国家上上下下都研究了个透彻:   这是个人丁不算兴旺的武士家族,家主掌握权威,期望能培育出杰出的继承人,与妻子感情一般,两人是联姻成婚,家中有许多仆役和部下,在这个时代比不上那些顶尖尊贵的大名,但也绝对算是条件很好。   等待婴儿长大是个漫长的过程,珍香就以隐形人的姿态在继国家住下。   有时候漫长并不是一件坏事,充足的时间总是意味着充足的思考,珍香的身体在这个时代又一次被凝结了“时间”,所以她可以不眠不休地思考每一件事。   她很容易就回忆起了那段最漫长的盐田中的寂寞生活,以及听说每次锁链断裂都令外面世界被重创时,那种强烈的刺激。   原本,她并不是太冷血的性格,看到尸体就会害怕,做不到面对死亡面不改色。   如果让最初的她去瞧瞧玉壶天才的艺术作品,她一定能当场吐出来,并且连着几个晚上做噩梦。   但随着时间流逝,这部分懦弱的感情就从灵魂中消失殆尽。   只要接受了发生浩劫时的死亡人数,那么平时死个几十几百人也不足为虑了。   人类个体的价值太过微小,就像星星点点的小火苗,风不吹都很容易熄灭。   珍香曾问中也一个电车难题:是要杀一人救五人,还是要袖手旁观?中也的第一反应是全都救,有些过于理想化。   其实被问到电车难题时,一个正常人会有的反应就是要全救。因为在普世价值观中,生命是宝贵的,人的价值无法被量化。   而如果电车难题发生在现实里,珍香猜测大部分人会袖手旁观。因为什么都不做的话,不管死去多少人,都可以安慰自己与自己无关。   中也是不同的,他嘴上说要全救,那么真遇到时,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去全救。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赤子之心。   珍香觉得,中也就是有一颗赤子之心,他太清澈了,就像那双钴蓝色的眼睛,美好无比。   “我觉得这只是一个是否由自己来背负责任的问题,因为总有人要背负起它。”中也曾说了这样的话,“如果已经做出选择,那之后只要坚定地走下去就可以了,毕竟除了继续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吧?”   这是当然。只有一条路可走时,除了等死就只能前进。   当珍香知道每一条锁链断裂,就意味着一场人类浩劫时,她大受刺激,并逐渐学会了把那些死亡看作单纯的数字。   这就像,没怎么见过钱的穷人总是特别珍视钱财,出门丢了十元就会痛心疾首,而富豪只把财富当成数字,上百万打了水漂也眉头不皱一下。   难道这是富豪的潇洒吗?   不,富豪只是见过太多钱,麻木了。   有太多太多人死去,因而珍香也麻木了。   麻木并非坏事,不然她该如何面对一切呢?   基金会项目编号:SCP-2317-K,连名字都不可提及的吞噬者,被推测为深红之王的一个侧面,封印在盐田之下,是注定毁灭一切的恶意聚合体。等最后一条锁链也断裂,吞噬者重获自由,一整个世界都将迎来终结。   那样的未来……那样光是想想就令人窒息的未来……   与那样的未来相比,眼前一两个人的命运究竟算得了什么?又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   可珍香还是不甘心。   一切不该是那样的啊!   就算很不理性,就算异想天开,就算不负责任,她真的只想做更符合内心的‘正确’的事情!   她曾因为心中的不甘放弃杀死狛治,现在,她又因为心中的不甘打算改写继国兄弟的命运。   “我可真是疯了。”珍香不由自主地低声笑起来,“大难临头了,却还操心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是啊,偶尔也想学一学‘全都救’的中也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克苏鲁:小说家爱手艺笔下最著名的一位旧日支配者,沉睡于深海古城拉莱耶,名字经常被误读为“克鲁苏”。(简直与名叫拌葱白菜的某个作者一样惨!)   深潜者:一种海陆两栖的残酷生物,与人类没有生殖隔离,克苏鲁的信徒。   SCP-2317:SCP基金会中记载的一项Keter等级收容物,名为异界之门。推开它可以进入SCP-2317-Prime,也就是盐田世界。通过技术手段侦测到的巨大人形生物,编号为SCP-2317-K。   本章的标题跟内容赶一起了!完美! 第111章   珍香又开始进行发力技巧练习了, 就像她曾经在庆藏师傅的素流道场里度过的日常, 这是鬼都不清楚是否有用的事情。   但闲着也是闲着, 万一真的突然就灵光一闪, 融会贯通打通任督二脉了呢?   “隐身”和“不死”两个能力给予了珍香极大的胆量, 她很快就离开继国家, 展开了穷游全国的徒步旅行。   这是一件特别新奇有趣的事情。   一方面,珍香完全不必为进食和睡眠操心, 身体不知疲倦也不会受伤。她可以连着一整个月份日夜不停地前行, 看日出日落,看晴空云雨;也可以连续七天都坐在一颗石头上不动,看脚边的野花慢慢绽放又慢慢闭合。   她体会着孩童一般单纯的快乐,并前所未有的喜欢上了这个世界。   她是孤单的旅行家, 是无畏的探险者,只要时间够,这天下就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   另一方面的乐趣在于,这是个她不曾经历的时代。   人类还在使用冷兵器战斗, 战场上有士兵彼此攻打,山林中有鬼在阴暗处与鬼杀队相搏。   虽说混乱, 可是因为白日的战斗与黑夜的战斗都只存在于局部,所以仍有很多地方生活着专注于平凡日常的民众。   产屋敷家早为鬼杀队定下了沉默无争的调子,游离于各方势力之外,专注杀鬼。这样一来,不论人与人之间的战争最后哪方赢,鬼杀队都不必陷入政治站队之类的烦扰中。   珍香稍微旁观了几次这个时代剑士杀鬼的现状, 很明显能感觉到人类一方弱势太多。   即便是柱级剑士,也因为不会呼吸法极容易死去,需要数名柱级剑士合力才有可能稳杀一只下弦鬼。   珍香每次遇到有剑士与鬼战斗的情况,就试着出手帮忙,但十次里只有五次真的能找到机会出手,五次里又只有两次是剑士生还的结果。   本着谨慎的态度,珍香给自己整了一顶宽檐大草帽,又弄了些纱挂到帽檐上,DIY出一顶算不上丑,但真的很古怪的帷帽,便于遮掩面孔。   身上太过标志性的白紫两色羽织也脱了下来,毕竟这是独属于鬼杀队当主的花纹,被认出来是非常难解释的。   她不打算与这个时代的产屋敷家扯上联系,就只是旅行之余做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   不过就算如此,因为她每次出手后都故意撤掉隐身,以免得到她帮助的剑士以为遇到什么灵异现象,所以过了两年,她还是被产屋敷家注意到了。   某一夜出手后,一名剑士传达了来自主公大人的邀请:“您愿意加入鬼杀队吗?”   珍香回答:“我不行,我力气小,速度也很慢,是杀不了鬼的。”   “怎么可能?”那剑士颇为惊讶,“大家都说您是徒手战斗武术的大师,隐匿行迹的本事更是比鬼还强大。”   “……”   我已经不知不觉继承庆藏师傅衣钵了?   珍香哑然失笑。她最终也没有答应,但表达了自己的友善态度:“就当我是鬼杀队的编外成员吧。”   鬼杀队游离于世俗边缘,而她则游离于鬼杀队边缘,彼此就这样若即若离度过了五个年头,虽然她从没特意追寻过鬼舞辻无惨的行迹,但也确实是从没碰着。   在第五年年末,她获得了一项新能力,是个很神棍的能力,她自己起名为“私聊小窗”,可以把说出的话语单独送入指定人物的耳中。   也就是武侠小说和仙侠小说里常有的传音入密之法。   考虑到继国兄弟都已经年满五周岁,应该可以流利说话了,珍香便选择打道回府。   继国家目前不参与战事,生活十分安宁,只是家主因为偏见,在家中人为制造了许多不平等。   哥哥继国岩胜穿最好的衣服,接受最好的教育,吃的丰盛有营养,住在宽敞的房间里。   弟弟继国缘一的待遇则正好完全相反,全家只有母亲关照爱护他,简直是一颗可怜的小白菜。   珍香稍微观察了两天,越观察越觉得离奇。   产屋敷家口耳相传的这段历史是不是出错了?   为什么她怎么看,那个能创造出呼吸法的人都该是哥哥,而受到鬼王蛊惑加入鬼的都该是弟弟呢?   这个弟弟缘一甚至是个聋子!他的母亲还专门给他做了花牌耳饰当护身符。   顺带一提,珍香觉得这耳饰眼熟极了,和灶门炭治郎耳朵上带着的一模一样。原来灶门跟继国这两家曾经还挺有渊源。   总之,珍香很难想象,居然是小白菜继国缘一最终创造了呼吸法,这人长大之后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啊?   继国岩胜又为什么会跑去当鬼呢?这孩子生活条件这么优越,将来注定继承家产,性情方面也挺好,敏而好学,天天被老师夸都没得意忘形过,完全是人生赢家的模板。   问题出在哪里呢?   很快,珍香就放弃思考这些了,反正最后是兄弟阋墙的悲剧结局,她知道这点就足够。   她不再四处旅行,每天就隐身在继国家大摇大摆地走动,半个白天观察哥哥岩胜,半个白天观察弟弟缘一,夜晚大家都入睡时,她就无聊地练习发力技巧。   偶尔心情烦闷了,她会去附近山林来个短途游,如果撞上鬼杀队的人就稍微帮帮忙,撞不到也不强求,讲一个缘分。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人类学家”,整天在继国家搞“田野调查”。   其实以上两个词用得都不恰当,但反正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指正,珍香就自娱自乐,十分心安理得。   如此几个月之后,她仗着隐身就无所顾忌的行事风格遭报应了。   “你是谁?为什么别人都看不到你?”   有一天,珍香正站在缘一身边重复着第N遍日常出拳练习,缘一忽然扭头看向她,这样说道。   那一瞬间,珍香差点以为自己背后有鬼,汗毛都竖起来了!   可这个房间里明明只有她跟缘一两个人啊!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你能看到我?”   “嗯。”缘一点头。   “你不是聋子?”   “嗯。”缘一再次点头。   “你不爱说话?”   “嗯。”缘一再再次点头。   珍香开始紧急回忆,自己这几个月有没有在缘一面前做过什么不得体的掉逼格举动?   结论是——没有。   她不禁暗暗长舒一口气。   “你是个很特别的孩子,缘一,而我则是你们兄弟俩的神仙教母——不、是你们的守护灵。我原本生活在神灵之国,会来到这时代,就是为了守护你们两个。”   作者有话要说:  我正在从第 一 章开始回顾,因为担心有记漏的伏笔,顺便看到错别字还可以随手改正。   结果我突然发现,这篇文很多地方,似乎更适合一口气读?   看到万世极乐教那段剧情时,我居然把自己看爽了!   如此一来,我就特别感谢一直在追更的读者,你们没有养肥,而是选择陪伴,我寂寞的心超级治愈!   今天出一道限时题,截止本周五晚上24点,所有我觉得超棒的回答,不管是正确还是错误,都发红包~   题目:试分析产屋敷珍香。   分析哪方面都可以,她的性格啦心理啦身份啦过去啦朋友啦与人的关系啦可能的计划啦等等等等都行。 第112章   珍香起初以为缘一也有狛治那样的才能,可以感知到“气”,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缘一在任何时候都能看到她。就算她已经收敛了全身的“气”, 在缘一面前也无所遁形。   珍香问道:“你是一直都能看到我么?那为什么今天才发问?”   “我一直以为大家都能看到你, 可今天才发现只有我可以看到。”缘一充满了困惑, “为什么,我有什么特别?”   珍香很有逼格地微微一笑:“你先说说看,你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比如我,在你看来, 我是什么模样呢?”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缘一描述完眼中所见之后,珍香差点以为自己被扒光了。   嗯,这么形容可能有点流氓,但大致是没错的。   在缘一眼中, 珍香是很明显的女性,虽然珍香一直维持着男装打扮,还用自制帷帽遮挡了面孔, 但缘一却可以直接看透她的脉搏、肌肉、内脏、骨骼、呼吸等等……   幸好缘一不能一眼看穿灵魂,否则珍香就真的被看光了。   而具有如此惊人天赋的缘一, 自己却还十分懵懂:“我看到的很奇怪吗?”   “不奇怪,但你比所有人都看得更清楚。”珍香笑着, 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缘一的小脑袋。   一般来说, 小孩子都希望自己独一无二,珍香记得自己小时候就是如此,但缘一偏偏不同, 他意识到自己眼中的世界和别人有区别之后,甚至郁闷了几分钟。   珍香暂时没看出来这点。   ——缘一并不善于表达情绪,情绪波动也一直很小,他通常都一脸平静,好像万事与他无关。   确认缘一与众不同后,珍香就开始试着每天同缘一聊天,想方设法让这个不爱讲话的蚌壳小子话多一些。   好好一个孩子,明明可以流利说话,却被大家当成聋子,这不造孽么?   就这样相处了一段时间,珍香慢慢从中体会到乐趣:她发现缘一很“平淡”,性情上有种不知来由的洒脱。   住的差吃的差,明明家庭并不贫苦,却被刻意穷养,生活条件甚至比不上家中的仆役。这等遭遇,一般人都会心中有怨吧?   可缘一偏偏没有,他一点都不在意。   人的天性便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没有双胞胎兄弟当对照组也就算了,可身边偏有一个哥哥能得到诸多偏爱。   眼看着高薪聘来的名师每日在家中出没,却从不教授自己一条知识;饭点时闻得到肉香味,自己却只能吃清粥淡饭。这谁受得了呢?   除去母亲的爱,缘一在继国家的生活就像孤魂野鬼,他简直一无所有。   可他并不认为自己过得如同苦行僧,已经提前出家。他只是一言不发,默默体贴身体有恙的母亲。   珍香多少有点理解缘一的心态。   不,应该自信地说她完全理解: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隔阂”。   “缘一什么时候才肯对别人开口说话呢?”大概半年后的某天,珍香突然如此发问。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岩胜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有一个被穷养的弟弟,于是经常来关心缘一,甚至因此被父亲训斥。但缘一从来都很沉默,对于投来善意的岩胜毫无反应。   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拒绝的态度,不过珍香同时了解兄弟俩的性格,所以她知道岩胜是不会因此受挫的,并且她还知道缘一也并非无动于衷。   就在刚刚,岩胜亲手做了一只特别简陋的笛子,偷偷过来送给缘一。   珍香很清楚岩胜的思路,他觉得弟弟过得很惨,所以总想照顾照顾,送些东西。   但把现成的东西送给弟弟会被家里发现,然后就会遭到训斥,有时父亲一生气还会揍他,便只好送自制的礼物了。   在兄弟俩的关系上,母亲总是一言不发没有态度,她知道这对兄弟注定分离,便也不去期待。   而父亲则强烈反对兄弟情,他打心眼里看不上缘一,觉得岩胜不该去接触那个“错误的孩子”。   家主的态度理所当然影响着家中所有的仆役,珍香就曾遇到有下人特意对岩胜说:“那是个不详的孩子,十岁就要送去寺院的,您可要离他远些,说不定会染上脏东西呢?”   如果岩胜只是个偶然发发善心的普通孩子,在这种环境下早就放弃了,可他小小年纪却有自己的主见,不会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岩胜觉得缘一好可怜,所以就算冒着随时可能被父亲揍的风险,他也常偷偷来关照弟弟。   珍香一点也看不出来这两兄弟有变成仇人的趋势,她觉得就算自己不插手,两边也早晚能发展出深厚情谊。   不过有机会加速进程的话,她觉得还是应该加速一下:“缘一其实挺喜欢岩胜的,对吧?他是这个家里除母亲之外最照顾你的人啦。”   “……”缘一珍惜地捧着笛子,沉默地看向珍香。   “我知道,你是因为不喜欢说话,而且不知道该说什么才不肯开口的。”珍香顺手揉了揉缘一脑袋,“要不我交给你一个任务吧?下次岩胜再来找你,你就向他介绍一下我,然后教会他听到我的声音的方法。”   珍香很随意地想出了一个折腾人的点子。   其实她只要自己解除隐身,就能被别人看见和听见。并且她还可以在保持隐身的情况下,用“私聊小窗”同岩胜交流,一点不难。   但这些缘一都不知道,珍香自然是想怎么骗就怎么骗:“虽然岩胜没有特别的视觉,不能看到我,但通过仪式却可以听到我的声音,这个仪式呢……就是你们俩双手拉在一起哦。”   缘一眨了眨眼睛,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真是太不喜欢讲话了。   但珍香知道缘一肯定同意,因为半年下来她已经完全理解了缘一。   比起做一个特殊的人,缘一更希望自己和大家一样平凡,他不喜欢隔阂,不喜欢当异类。他向往一切温柔的、充满生活气息的东西,比如亲情,比如关怀。   这半年来珍香当了缘一的半个理解者,她给自己的设定是异类,所以无法成为缘一与这世界相联系的纽带。   因此,缘一想要接近岩胜,这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   很快珍香期待的场面就来了,当岩胜再一次偷溜来找弟弟时,缘一忽然开口道:“兄长可以和我双手拉在一起吗?这样兄长也能与我们的守护灵说话了。”   那一瞬间,岩胜震惊到呼吸都停顿住的模样,真的超级超级好笑。   珍香按着肚子笑了好久,再抬头时看到兄弟俩已经拉上手了,才赶紧给岩胜丢出“私聊小窗”:“你好呀岩胜,我是你们的守护灵,能听到我说话了吗?”   岩胜因为震撼而失去了一切语气:“……能。”   珍香笑眯眯地拍手:“太好了!今后我们愉快地相处吧,这是独属于我们三个的秘密哦!”   “所以,您……”   岩胜浑身僵硬,感觉背上有凉飕飕的风吹过,一时想不出来该如何说话。   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守护灵?开玩笑吗?   珍香温柔地说:“没必要用敬语,岩胜叫我小灵就可以了。虽然对岩胜来说我很陌生,但你们出生起我就一直在守护你们啦。”   岩胜花了好一阵子才消化完信息量:“为什么只有拉手的时候我才能听到声音,而缘一一直都能和小灵交流?”   “其实是因为缘一有双特别的眼睛,他可以看到我,所以也就能听到我的声音,如果岩胜有一天也能看到我了,那么不用拉手就也能同我交谈。”   岩胜又问:“特别的眼睛?”   “对,在缘一眼里一切都是通透的,甚至能看清人体的血液流动和肌肉收缩。”   “这样吗?”岩胜想了一会儿,眼睛慢慢变亮,“缘一你快看看,我现在绷紧了身体哪里的肌肉?告诉我吧,说嘛说嘛!”   “……是左臂。”   “那现在呢?”   “右脚。”   “太厉害了!这种天赋——”岩胜兴奋了几秒,忽然冷静下来。   他猛然想起,这种对武士而言比黄金还要宝贵的天赋,是出现在注定去寺院出家的弟弟身上。   这简直像是让味觉失灵的人吃到了全世界最美味的食物。   怎么会有这种情发生啊……   一阵沉默后,岩胜盯着缘一的眼睛说道:“你知道吗?你已经具备了成为一流武士的天赋,你想不想当武士?”   “……”   缘一不回答,岩胜就很耐心地引导:“我的理想就是当个强大的武士,再自大一点说,我甚至想成为这个国家最强的武士!缘一你呢?”   缘一想了想,有些羞赧:“那我也要和兄长一样当武士,当第二强的武士。”   “很好!那我们就一起努力。再过几个月父亲会指派人来教我剑术,我会想办法说服父亲,让他同意你跟着一起学。如果你学得不错,说不定……”   说不定到缘一十岁的时候,就不至于非要去寺院出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最后出的题,有心作答的读者不多,大家别直接放弃啦。   要求“字数不限”的意思就是:只要是经过思考的话,两三行字不嫌少,我也会很开心地发红包,并不是非要大家写出精妙的小论文!   (其实就是想变相感谢一下追更党,所以特意说明对错都行,所以大胆点!)   (不过咳咳,只回答“狠人”,或者“预言家”,这种十个字都没有的,还是不能算数啊XD~)   再多说一句:忍着不剧透的感觉太奇妙啦!有时憋得抓心挠肺,有时则不敢说话,仿佛自己变高冷了2333……   我已经看到天使读者诚意满满的小论文了,哇咔咔咔幸福炸! 第113章   岩胜不清楚缘一知不知道已经决定好了的那个命运。   相比起家中切实定下的十岁出家这件事,从缘一口中说出的“成为第二强武士”的愿望, 未免天真到可怜。   因为觉得缘一太可怜了, 所以岩胜决定不直接说什么打击人的话。相反, 他要努力说服父亲给缘一一个机会。   也许将来缘一可以在家里当个武士部下, 辅佐家主,这就比去寺院强了太多。   相信只要有机会,缘一是可以把握住的,毕竟缘一生了双通透的眼睛, 天然具备优势,要做的只是好好努力。   见着父亲时,岩胜果断提出了希望弟弟一起学习剑术的事情,理所当然遭遇到愤怒地反对。   虽然是预料之中,但父亲真的挥起巴掌打过来时, 岩胜还是生出了不少负面情绪。   他本想对父亲说出弟弟眼睛方面的天赋,但这一刻他改变了主意。   为什么要说呢?   的确,说了父亲就一定会同意, 但是那是因为缘一的天赋、是因为父亲看重这样的天赋。   我呢?凭我自己的本事就不能改变父亲态度吗?   缘一性格那么弱小,整天围在母亲身边, 如果父亲知道他的天赋之后向他施压,他或许会承受不住吧?   我得保护缘一, 并且我一定能凭自己的本事说服父亲!   ——   在缘一超级狭小的房间里, 珍香对着缘一摇头:“听我一句劝吧,缘一,俗话说得好:‘正常人谁写日记啊?’你既然觉得很感动, 就该当面告诉岩胜。”   缘一顿住笔,收起了日记:“但是,我与兄长注定分离……而且母亲的身体大约支撑不到下半年了。”   “正因此,你才该尽早向珍视的人表达情感。”珍香用过来人的语气叹息着说,“不要觉得没必要与亲人腻乎。如果不及时做些什么,长大后回忆过去是会有很多遗憾的。”   “……”缘一习惯性沉默。   “相信我吧,我可是守护灵,最懂这些了。”   一阵急速奔行的声音由远及近,岩胜“啪嗒啪嗒”地跑回来了,喘一口气就立即宣布道:“缘一,父亲给我安排的剑术课是在三个月后开始,只要我那时能成功抵挡住父亲的竹剑,我们就可以一同上剑术课了。”   这是岩胜与父亲艰难地讨价还价后,最终商定出的结果。为此岩胜脸上已经肿胀起来,显然才挨过父亲威严的巴掌,看上去莫名滑稽。   岩胜知道父亲为什么能同意这个条件,因为实事求是地想,一个孩子不可能仅靠三个月自习,就能抵挡真正懂得剑术的成年武者。   但他不会因为这种常理就失去信心。相反,他眼中燃烧着昂扬的斗志。   “缘一,从今天开始你要帮我,你的眼睛能看出我挥剑的破绽,接下来三个月要努力纠正我的错误,可以做到吗?”   “嗯,可以。”缘一回答。   “很好!”   岩胜满意地笑了,并很自然地伸出手,与缘一双手相握,以便同守护灵沟通:“小灵,在这件事上你能帮忙吗?”   珍香回答:“没问题。我见过许多人挥剑,虽然我自己不曾尝试,也没教过别人,但学剑的步骤大概还是知道的,首先是……”   珍香大体说了说学习过程,考虑到这个时代还没有呼吸术,并且她对呼吸术其实也是一知半解,所以略过这一部分,主要讲解动作要领。   岩胜迫不及待找来一把竹剑,一直挥动到没力气了才停止。这个过程里,缘一就认真地看着,并转述珍香的点评。   岩胜不是闲人,稍后还得去上课,就将竹剑留在缘一房间里:“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勤加练习,当心别让父亲发现了。如果不慎被看到,你就只管推到我头上。”   细细叮嘱完才离去。   缘一回味了会儿方才与兄长的交流,拾起竹剑对着空气一挥。   “咻——!”竹剑破空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把无形的空间给斩裂了。   珍香看得惊讶不已。   方才她指导岩胜练习,就已经觉得岩胜是个人才,领悟速度极快,动作只用纠正几次就差不多标准。但她说可以的时候,岩胜自己却不太满意,硬是又练到没了力气动作变形才罢手。   一个人不但有才华,还肯努力,这不是没天理了吗?   珍香明显把结论下早了。   若说岩胜是人才,那缘一必定是天才,他一瞬间就做到了岩胜练习许久都没成功掌握的完美动作。   现在珍香开始相信是缘一创造出呼吸术了,这真是个像妖孽一样的孩子。   三个月时间转瞬即逝,兄弟二人维持着过去偷偷见面的频率,有机会就密会,没机会就各自生活。珍香在两人间来去,想尽办法帮忙联络感情。   怎么说呢?颇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跌份儿!   不过收获还是有的,比如缘一终于知道要主动拉着兄长去看望母亲了,所以岩胜逐渐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弟弟颇有误解。   他发现,缘一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内心弱小,整日去找母亲不是出于依赖之情,而是在默默安慰身体不好的母亲。   这让岩胜又庆幸又失落。   庆幸的是,他差点就忽略了母亲的痛苦。如果没有缘一叫他一起同母亲接触,那他恐怕会一直无知无觉下去,母亲病死之后才能回过味儿来。为人子,这是怎样的过失?   失落的是,他发现自己关照弟弟的行为完全是自作多情。他以为缘一过得凄惨,必须有他护着才行,结果缘一根本不会被环境所伤,甚至成为了母亲的保护者。   这是多么令他羞愧、尴尬、愤怒的事情啊?   他一直自认为是非常优秀的孩子,结果连母亲的身体状况都毫无察觉,反要被弱小可怜的弟弟点醒。   岩胜一度感觉恶心反胃,明明没被人打耳光,却觉得脸颊火辣辣疼。   他用了一段时间从这种负面情绪里走出来,但心态终究是变化了,他开始过分勤快地去找母亲,导致家中仆役都以为他突然变得孩子气爱撒娇。   去找缘一时,他也不再总是表现出主导者、保护者的架势,开始试着征询缘一意见。   “缘一,三个月已经过去,今天就是同父亲约定的日子,你要不要去看看?我有些紧张。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   缘一点点头,脸上是相当平静的表情,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珍香跟着一起去了继国家专门的剑术场地,看到家主已经换好装束,拿着竹剑在场中等待。   只看一眼就知道,岩胜必定会败。因为家主的神情已经说明一切,他根本不想来一场父子友好切磋局,只想拿出全力,用碾压式的胜利狠狠挫败儿子。   所以这是什么仇什么怨?   珍香无声摇头。旧社会太不可爱了,家主殴打甚至杀死子女都是稀松平常的事,缘一生活在这种环境很难找到幸福。   岩胜调整好呼吸跟架势,点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了,他的父亲便毫不犹豫挥剑劈来。   起手就是沉重一击,岩胜连连后退几步,稳住身形,双手一阵发麻。   父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发现了,这三个月岩胜必定与什么人学习过剑术,而非闭门造车,已成功掌握基础剑术。   第二击很快到来,这次岩胜只后退一步就成功稳住,显然找到了感觉。下一击他有信心仅退半步,再之后就可以完全抵挡。所以,能赢!   岩胜的双眼发出亮光,珍香则抬手挡住视线。   珍香不忍心再看了,因为接下来将是一方毫无还手之力的“屠杀”。   “梆梆梆梆——!”“砰砰砰砰——!”   岩胜失去平衡跌倒在地,这意味着他败了,但他父亲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挥起竹剑就向他头上打来。   岩胜抬起双臂抱住头,记起这个颇有几分懦弱的防御姿势正是父亲教给自己,那时父亲对他说:“连自己的头颅都不会保护的人,哪天被打碎了脑袋也是自找的。”   今日父亲果然践行了这项标准,若自己不进行防御,大概真会被父亲打碎脑袋吧?   接下来就该迎接狂风暴雨一般的疼痛了。   岩胜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事情却突然发生转机——缘一拿过竹剑,伸长手臂稳稳架住了父亲。   这无疑是最不受待见的儿子在挑战家主权威。家主瞬间暴怒,虽然原本就很愤怒,但情绪上还是有递进变化。   接下来的几秒钟岩胜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他印象中弱小的弟弟挥舞着竹剑,不但轻松格挡住父亲的攻击,还连续击中父亲四次,令父亲短暂失去意识。   在父亲苏醒之前,继国兄弟拉住了双手。   珍香连连鼓掌:“干得不错!你们两个都无比出色!不愧是我守护的孩子!”   她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很高兴看到家主被打昏,有种美梦成真的快乐。   “父亲没事,过一小会儿就能苏醒。”缘一很冷静地说。   岩胜一点也没怀疑,甚至来不及计较缘一明明这么能打,却一直隐瞒他这件事,下意识顺着缘一的话思考下去:“那这样算是成功了吗?父亲醒来之后会同意我们一起学剑么?他一定很生气,不过我可以说服他。”   其实岩胜只是在尽量说乐观话而已,他同时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父亲会对缘一另眼相看,转而让缘一继承家业,让岩胜出家。   这个可能性冰冷功利而没有人情味,但父亲就是冰冷功利而没有人情味。   “还是算了吧……”   “什么算了?”岩胜觉得自己没有听懂。   缘一低下头,低声说:“我是第一次打中人体,感觉很不舒服,我不喜欢。比起整日挥剑,我更想与兄长一起放风筝,玩游戏。”   珍香心中暗叫不好:这缺心眼的小子瞎说什么呢?!   她顿时想插科打诨一下,但岩胜在她说话之前就松开了与缘一相握的手。为了设定,珍香只能闭嘴。   岩胜瞪视着自己的亲弟弟,努力保持情绪稳定:“所以,三个月之后,你改变心意了?”   “……”缘一沉默,仍然是一贯云淡风轻的模样。   相对的,岩胜则必须暗暗咬紧牙关,绷紧脸皮,才能做到不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   他没办法再开口说话,因为一旦开口就会忍不住吐出来。   原来他心心念念追求的、从未松懈去努力的珍贵人生目标,对这个神童弟弟来说,却是比不上放风筝有趣的、说放弃就可以轻易放弃的垃圾东西。   哈!那他继国岩胜比之继国缘一,是否也只是个笑话都不如的垃圾呢?   上天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又成为他的亲弟弟呢?   根本想不明白。 第114章   继国兄弟开始冷战了。   或者更准确一点说,是岩胜单方面跟缘一冷战。   因为兄弟俩的相处中一直都是岩胜主动, 而缘一被动。   从来是岩胜想尽办法避开家里的各种人去找缘一, 所以一旦这位兄长决定停止, 被刻意分开养大的兄弟俩就会断开联系。   岩胜为了回避缘一, 甚至减少了探望母亲的频率,专门错开时间。   珍香实在觉得忧心。自己身为守护灵太不称职了,竟没能阻止这件事。   六七岁的小孩子果然难搞,情绪一上来, 翻脸比翻书还快,说冷战就冷战,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珍香不禁仔细回忆自己六七岁时的状态:   首先,女孩子在发育期总是比男生更早熟,其次她是个独生子女, 再其次她从小就把注意力放在书籍上,曾经因为觉得无聊而拒绝参加集体活动,导致小伙伴生气, 被冷战。   她直到友尽了很久后,才忽然反应过来, 原来当初那段时被冷战了……   现在,缘一看上去也没意识到冷战的存在, 那张平静的小脸说明, 他还以为兄长只是在忙呢。   好吧,看来无论哪个世界,无论什么时代, 天下的小孩子都一个德行,珍香也没什么资格嫌弃缘一不会说话。   在珍香想出什么好点子帮兄弟俩恢复感情之前,一直饱受疾病之苦的母亲于一天深夜离世了。   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的是缘一,因为当时他就守在母亲身旁,当他悄悄退走返回自己房间收拾行囊时,负责照顾母亲起居的仆从阿系才第二个发现。   珍香不由着急:“缘一,你要离家出走吗?你明明还不到十岁,还不到出家的时间。”   额头上生着可怕斑纹的男孩没有否定,只是珍重地用手帕包住了哥哥送给自己的破笛子。   珍香深吸口气:“你要抛弃岩胜了,是吗?”   这个问题就不能再默认下去,缘一开口解释:“我知道父亲有意改立我为继承人,所以我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珍香被这话噎了一下。   她当然也明白继国家家主的态度,只是她以为六七岁的孩子不至于这么敏锐,看来她太想当然了。   “……缘一,你知不知道,对岩胜来说,这就像是你把家主的位子施舍给他的一样?”   缘一沉默。   他拿起自己的日记本想了想,没有收进行囊,选择将之留下。   珍香看得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当初劝你写日记,可不是为了让你当遗书用。”   关于写日记这件事,其实一开始只有兄弟俩的母亲在做,后来珍香为了鼓励缘一多尝试表达自我,就催着缘一问母亲要走一本空日记。   单本日记并不厚,缘一却写了一年才到一半,他没养成天天写的习惯,只在觉得特别满足快乐的时候,才把发生的事情记下来,以此铭记当时对他人的诚恳谢意。   珍香发觉这点后立刻换了态度,转而反对缘一写日记。   很显然,写日记没有锻炼出缘一的表达能力,反而让他更没开口说话的欲望。   “很抱歉,今后就拜托小灵守护我的兄长了。”缘一整理好小行囊,背到背上,向珍香鞠了一躬。   “你包袱里就装这么点东西……等等!你什么意思?你知道如果没有你在,岩胜就连我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吧?”   缘一点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这就去同兄长道别。”   珍香完全没办法阻止缘一。其实她内心深处是认同的,缘一留在继国家无法得到幸福,外面的世界很大,多走走总能找到心意相通的那个人。   只是,这样一来岩胜就成了被留下的那个,是否可怜还不好说,但一定会憎恨缘一吧?   这对兄弟这么早就离心了吗?   那兄弟两人一起加入鬼杀队的历史又是怎么来的?   总不能是因为多了个守护灵引发蝴蝶效应,才导致两人连鬼杀队都没一起加,就在童年分道扬镳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   珍香告诫自己别想这么可怕的事情,她是个运筹帷幄的守护灵来着,好心办坏事是不存在的,兄弟俩原本就是分别加入鬼杀队,必定不是她害的。   岩胜一向追求登峰造极的剑术,将来加入鬼杀队也不奇怪,但缘一是个讨厌战斗的生活系玩家,这孩子将来又是为什么加入鬼杀队呢?   按照正常的悲剧思路,这里一定有个悲剧性的转折。比如说,缘一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但没过两天,幸福就被鬼残忍终结,于是流干血泪,痛定思痛,挥刀斩鬼。   嗯,合情合理。   珍香思考的间隙,缘一已经跟岩胜说完了道别话。   岩胜彻底忘记自己还在跟弟弟冷战的事情,心中又惊讶又紧张,无意识地露出了不舍之情,一叠声追问各种问题。   缘一就耐心地一一回答,最后捧起笛子露出心满意足的可爱笑容,承诺会把笛子当成兄长来珍惜,然后便踏着夜色走出了继国家。   这孩子居然是会笑的,而且笑得这么软乎乎,不可思议!   岩胜在缘一身后失魂落魄,呆呆望着。   如果此刻高声呼喊,惊醒睡梦中的仆役,一定可以把缘一强留下来,但岩胜没有那么做。   岩胜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是默许了弟弟的选择吗?他是觉得这样也好,不用再担心父亲改换继承人了吗?他是希望弟弟从此死在外面,再也别回来吗?他是因为弟弟那张笑脸而感觉到恶心了吗?   岩胜的思绪乱糟糟的,站在那就像个被小伙伴抛弃了的、孤单一人淋着雨的孩子。   珍香紧追在缘一身后,一路追出继国家,追到小路上。   缘一回头望向她,劝道:“小灵回去吧。”   “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如果你不答应我,那我也不答应你。”珍香说,“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是打算再也不和岩胜联系了,是不是?”   “是。”   “我听到你方才同岩胜道别时,说你要去寺院,但其实你没打算去,对吧?”   “对。”   珍香不禁惨笑,她果然很容易从缘一身上找到共鸣。对一些人来说,谎言总是太容易出口,因为心中早就认定了说谎的价值。   但珍香与缘一终究不同,她是在父母的爱中长大,所以比缘一从容太多。   她知道亲情究竟是怎么回事:“缘一,如果将来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幸福,组建起自己的家庭,那么就算间隔千山万水,你也要把自己的消息带到继国家,让岩胜和我都知道你的情况。”   缘一沉默着,虽然脸上没啥表情,但珍香在上面明明白白看到了“有必要吗?”的大大疑问。   “你要是同意,我就放你走。”珍香说着,轻轻摸了摸缘一的头顶,“我是守护灵中最灵的那一种。你向我发誓,愿力就会真的起效哦。”   最终缘一屈服了。这个时代的人都不讲求科学,珍香说世上有“愿力”存在,那就是真的有,缘一根本没想过珍香会说谎。   两人挥别之后,珍香返回继国家,第一件事就是收起了缘一留下的日记,自己抱着翻看一遍。   其实缘一写的时候,珍香就已经站在旁边看过,这孩子完全不介意被人看。但珍香把日记捧在手中,从头到尾一口气读下来的感觉终究不太一样,凭空多出一阵唏嘘之情。   缘一的日记颇有他本人的清冷气质,字数很少,但一笔一划都很柔软。   珍香不打算让岩胜现在就看见日记,不然那孩子肯定要别扭坏了,所以就收在身上每天带着。等兄弟俩的母亲下葬后,她对着看不见她的岩胜挥挥手,踏上了远行之路。   从头到尾,珍香压根就没答应缘一守护岩胜的事情,她已经在继国家隐居太久,江湖上关于她的传说都快绝迹了,这是不行的,“徒手战斗武术大师”该重出江湖刷声望了。   于是,珍香走得比缘一还要潇洒,可怜岩胜孤零零一个人,只能留下来被迫继承家业。   个中酸楚,也就只有岩胜自己体会了。   这次离开,珍香选择了更具有目的性的行动方式,她不再全靠缘分为鬼杀队提供帮助,而是通过救下的剑士间接与现任当主取得联系,主动去有鬼出没的地方冒险。   这让她真成了一名鬼杀队“外围成员”,神秘度和时髦值都刷得很高,也有了个人称号“帷帽先生”。   珍香把活跃度拉得老高,但她能给鬼杀队带去的帮助仍旧很有限,虽然只是一丝帮助,她也因此获得了许多快乐。   在这场时空旅行中,她不再只是个历史的见证者,也成了深度参与者,她终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做回自己,而不必担心系统的看法。   时间匆匆,如此过去十个年头,珍香每年都用十一个月给鬼杀队帮忙,另外的一个月则专门回继国家看望岩胜。   岩胜早已顺利继承家业,在第十年还娶了妻子,并很快有了孩子,但日子过得颇为无趣。   珍香总觉得岩胜把灵魂丢在了十年前的那个晚上。   如今岩胜完全忘记了儿时的雄心壮志,不再拼尽全力去提升剑术,只是按部就班地当着一名家主。   他仍旧很优秀,依然会得到周围人的称赞,但生命的蓬勃之气从他身上消失不见,他的时间仿佛凝结。   珍香原本以为,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这都十年了,她要等的缘一兑现承诺之日,注定是等不到了。   接下来,她只能等继国兄弟加入鬼杀队,然后再做打算。   可就在她放弃指望时,一个普通的晴朗午后,一封轻而薄的书信飘飘悠悠、被一名兼职信使的过路行商送到了继国家。   当那封信被岩胜展开时,旁观的珍香差点感动哭,仿佛十年光阴不过瞬息,统统值得。   缘一的笔迹就和十年前一样柔软,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写明自己已经与心爱的女孩诗结婚,并且诗怀孕了。之后就是地址。   这样的信算什么意思呢?是邀请做客吗?还是单纯知会一声?是表达思念?还是某种低头认错的信号?还是在炫耀自己不但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岩胜搞不懂,岩胜看得很生气,他抬手就想把信撕了,珍香连忙夺过。   当面抢信这种大动作,就算是心理学隐身也瞒不住了,珍香索性主动现形,第一次让岩胜看到自己。   “我是岩胜与缘一两兄弟的守护灵,岩胜第一次看到我吧?那么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珍香从容地笑着,向目瞪口呆的岩胜招了招手。   从这时起,岩胜停滞已久的时间又流动起来。   “浑浑噩噩度过十年太平日子,终究醒来,又回到荒诞的漩涡里。”很久很久以后,岩胜回顾往昔时,这样笑着评价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岩胜:神童弟弟过分叛逆,离家出走十年不回!乖孩子哥哥别无选择,只能含泪继承家业。痛哉!悲哉! 第115章   珍香把保存了整整十年的缘一日记拿出来,郑重地双手交给岩胜。   岩胜也莫名受到感染, 伸出双手郑重接过。   对岩胜来说, 读完这薄薄一本日记, 一会儿工夫就足够了, 但他实际上整整花费好几天时间,才慢慢将日记合上,并无意地轻轻摩挲了一下泛黄的封皮。   莫名的,他似乎有些弄懂缘一了。   曾经他根本不明白那个天赋惊人的弟弟为什么尽喜欢做游戏, 为什么偏要向往那些无力的、弱小的东西。追求剑术的极致不好吗?   若弟弟肯好好使用自己的天赋,成为让所有人崇拜的最强者也就罢了,可弟弟却偏不珍惜,那可是旁人眼红不已的天赋啊!   岩胜每每想起,便吐血一般痛苦。   但终归是因为成熟了吧, 如今岩胜不再那么容易感到恶心,他可以更加理智地看待弟弟了。   “小灵,你给我看他当年的日记, 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去找他吧。”珍香说,“你们是注定的好兄弟。”   “开玩笑吗?我这个家主当的好好的, 他日子也过得不赖,有什么必要互相打扰?”   “但我知道你思念他。”   岩胜露出了恶心到想吐的表情。   珍香把这表情当成傲娇, 淡定地笑着:“十年来岩胜过得并不快乐, 我都看在眼里,因为做一个安稳度日的家主并非你所向往的生活。”   “难道去找缘一,我就能过向往的生活了?”   “不妨一试。”   岩胜嗤之以鼻, 像是听到了多么荒唐的言论,连连摇着头,转而问道:“我为什么突然能看到你?”   “因为你有了传承,血脉的延续会带来更多羁绊,而羁绊的力量足以使你看到我。”珍香神神叨叨着,随口增加设定。   “是说我的儿子?”岩胜恍然,“我会好好培养他的。”   话题就这么自然的别开了,此后岩胜没有再提缘一,全当无事发生,这让珍香颇有点坐立不安。   她总觉得缘一随时会遇到糟糕事,因为如果让她去写关于缘一的虐心段子,她肯定写缘一妻子一尸两命这种情节,要的就是突出一个“惨”字。   珍香开始想尽办法骚扰岩胜,鼓动他去找缘一,就这样一直磨了几个月,算算日子,诗都该临产了,可岩胜还是不为所动。   珍香终于待不下去,决定跟岩胜辞行:“我去找缘一了,应该会一段时间都回不来,如果岩胜有事找我,就去缘一那里。”   听了这话,岩胜瞬间急切起来,他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明明打定主意冷战到底,结果突然听说弟弟要走,就把那些主意全抛到了脑后,只知道连声追问。   “你的意思是你要走过去?守护灵不该是一个念头就能在两地之间自由传送吗?”   “你见过我一个念头就传送走吗?”珍香觉得自己受到了无理指责,“我是拥有实体的灵,你们人类对灵的误解太多了。”   “那你可以分.身吗?”   “自然不行。”珍香想分.身需要靠系统支持,现在她叫不出系统,任何用惯了的卡就都没法使用,很是不便。   岩胜感到不可思议:“那这十年我与缘一分隔两地,你该怎么守护两个人?”   “我只在你身边,这十年我一直陪着你,没去找过缘一。这是缘一的意思,他希望我能看好你。”   珍香说得振振有词,就好像她真陪了十年。实际上加在一起也就一年多而已,剩下的时间都贡献给鬼杀队了。以“守护灵”这个身份来论,算是长期翘班接私活。   岩胜完全相信,所以表情变得相当精彩。如果可以用一张扇形统计图来形容,那么就是一分无措,两分愤怒,三分伤自尊了,和四分不敢置信。   珍香就猜到会是这样,她就是故意这样说的。   这段时间她思来想去,觉得疼痛正是兄弟两人修复关系的必要过程。   伤口不清理干净是不会长好的,兄弟两人之间的问题不能遮掩,必须得摊开到阳光下暴晒一番。   “岩胜一直感觉很嫉妒吧,你不是讨厌缘一,而是讨厌不够完美的自己。你恨缘一把你追求的东西弃之如敝履,可实际上,你只是恨自己仍不够强。” 第116章   珍香嘴上说得煞有介事,实际上她哪里知道岩胜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人与人之间是很难相互理解的, 珍香虽然对继国兄弟观察了很久, 绝对是世界上除岩胜本人之外最了解岩胜的存在, 但她也不敢百分百肯定自己说的就对。   她只是按照一种人之常情的方式, 向更好的方向去引导。   珍香很清楚自身优势,她给自己的“守护灵”设定同时拥有着继国兄弟两人的信任,这种信任在兄弟俩的童年时代就建立起来,所以相当稳固。   有时信任就意味着“说啥是啥”, 岩胜也不一定就懂自我剖析、能搞清楚自身想法,所以他受到珍香的引导之后,自然而然就会偏向珍香所说的去思考。   这个现象也可以称为“被忽悠”。   最后岩胜出于对守护灵的信任之情,自愿被忽悠瘸了,决定带上部下们出远门去找缘一。   不管见面之后是和好如初还是彻底决裂, 岩胜都决定不躲不闪。他生来就有超过常人的自我意识,自尊心像荆棘上的尖刺一样,逼迫他直面那些渴望逃避的事物。   出发后, 珍香自告奋勇担任临时斥候,走在队伍的最前侦查环境, 这年代常有战争,有条件的人出行都得带上武士保护自己。   珍香虽然步子迈得小, 但她不需要休息和睡眠, 很容易就走在队伍前方,一路兢兢业业,保护着队伍大体顺利的走到了缘一家。   他们于一个晴朗的下午抵达, 此时缘一并不在家中,只有妻子诗挺着大肚子,很艰难地扶着墙出来为他们开门。   诗是个模样普通的女孩子,性格天真烂漫,眉眼柔和,因为临产而行动不便,她一眼就看出来岩胜是缘一的兄弟,因为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便自然地拿出了十成善意,甚至想亲自为客人端茶倒水。   岩胜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粗人,他立即阻止了诗的动作,并且不许自己那些五大三粗的部下进入屋内,以免冲撞孕妇。   他从小到大饱受赞誉,可不是别人闭起眼睛瞎吹的,说话做事都四平八稳,从没出过问题,在这时也表现得很恰当又周全。   诗很快解释了缘一的去向:“缘一去找接生婆婆了,原本这个时间该回来的,不知因为什么耽搁了。”   之后诗还说了缘一出发的方向,以及接生婆婆应该会居住的地点。   珍香眉头一皱,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一般故事里这种剧情都代表有坏事发生了。   她毫不犹豫,打开“私聊小窗”告诉岩胜稳住诗,她出发去找缘一。   珍香大概走了路程的一半时,天色已经全黑,不免悲观起来,心想走完全程也肯定碰不到缘一,所以转身向回折返。   结果回程路上碰到了一位鬼杀队剑士。那个祖传的猫头鹰发型和红黄相间发色太经典了,百分之百姓炼狱。   是巧合吗?   如果是,那这样的巧合合理吗?   珍香想了想,什么预感都没有产生。她每次这样穿越时间,预感似乎都会变得不太灵验,但她的脑子一点没受削弱,还是很聪明的。   她撤掉隐身,瞬间显形。   “帷帽先生!”那剑士先是一惊,随后恭敬行礼。   珍香随意点点头就当回礼:“这附近有鬼?”   “是,但那鬼十分善于隐匿行迹,我还不能确认它的位置,正在寻找当中。”   “好,跟我来。”   珍香负手而行,自说自话,颇有大佬风范,也不管剑士是否同意就迈开步子向缘一家走去。   她身后的剑士完全没听明白,搞不懂珍香是啥意思。   但就算一头雾水,他也跟着走了,这都有赖于帷帽先生在鬼杀队经营出来的超高传说度,大家会下意识将帷帽先生当成前辈那样遵从。   珍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无法肯定缘一家会不会出现鬼,叫上鬼杀队的剑士一起回去只是上一道保险,以防万一。   但如果最后没有发生万一,缘一家里一切安好,那她所做的事情就无疑把这名剑士给耽误了,也只好心底先说声抱歉。   事情莫名地完全按照预想发展,珍香回去后正巧撞到岩胜带领着部下们大战恶鬼,那些平凡武士当然不足以成为鬼的对手,所以正在接连死去,血腥味浓烈无比。   这下,那名必定姓炼狱的剑士顿时没有疑问了,匆匆向领路的珍香道了声谢,就拔出日轮刀加入战局。   珍香操心诗的情况,趁乱重新开隐身钻到屋子里去。   一路上泛着甜的铁锈味直往口鼻里钻,就算闭紧嘴巴也觉得舌底泛出古怪粘意,让珍香忍不住回忆起曾经的某个夜晚。   在那个夜晚她压抑着隐约的不甘,压抑着内心被刺伤的疼痛,冷眼旁观一名心头只剩仇恨在燃烧的青年,看他仅靠拳脚就夺去了一条又一条性命。   那时她没有救人,她什么都没做,感觉狛治犯下的罪孽也有自己一份,所以她必须一直看着,一直记着。   如果她不记着,就再也没人会记住发生的一切了,狛治那个混蛋根本指望不上,就像指望不上的混蛋太郎和混蛋小梅。   有些人死去,有些鬼遗忘,有些事就像在海岸边用沙堆出的城堡,潮水涌过便无影无踪。   大家都是叛徒,只是背叛的事物不尽相同。   [终究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珍香怅然地在脑海里念叨一句,总算在一团混乱中找到了诗。诗缩在房间最内的角落,暂时状况不错,没有受伤。珍香决定留在旁边暗中保护。   对人类方来说,战况并不别理想,现场只有一把日轮刀,也没人会用呼吸术战斗。和这些年珍香经常看到的情况一样,人类总是处于弱势。   这次人类方人多势众,算是优势,但有一名孕妇需要保护,这是劣势。   鬼则没有顾忌,它身强体壮,懂得血鬼术,并且知道向孕妇攻击就能令人类自乱阵脚。   如果再不来一个人破局,珍香也不敢保证诗能好好活到最后。若诗死去,继国兄弟大概就永远不会和好了,就算缘一大度不怪罪,以岩胜的性格也绝难看开,将在心中永远埋下一根刺。   好在破局之人很快就来了,是因为有事耽搁没能请回接生婆婆,而回家很晚的缘一。   多年不见,珍香再看到缘一时却没有生疏的感觉,缘一额头上的斑纹仍然那么显眼,气息也仍然那么“淡”。   如果缘一能保持冷静,珍香或许可以看出性格气质方面的微妙变化,但缘一明显被家中的场面吓到了,脸色僵硬无比。   鬼杀队的剑士受到鬼刻意针对,被击飞出去陷入昏迷,缘一顺手捡起掉落的日轮刀,向鬼挥剑。   是呼吸术。   缘一终于把呼吸术带到这世间了。   ……   尘埃落定要比珍香想象的慢许多,因为在鬼被消灭之后,诗紧跟着就开始生产了。   惊吓和混乱造成的刺激显然影响到了胎儿,那孩子在母亲腹中待不下去,非要赶紧出来不可。   现场没有接生婆婆,环境也不卫生,不远处甚至还横陈着武士的尸体,幸存的武士个个身上带伤,只有继国兄弟最完整健全,两人焦头烂额,最终赶鸭子上架,被迫临时充当了接生婆婆的角色。   珍香提醒他们烧水消毒,把诗带到更干净的地方去,叫岩胜吩咐还活着的武士部下们背过身子挡风,又叫缘一握住诗的手给妻子力量。   珍香努力回忆着曾经无聊时随便看的医院纪录片,把能回忆起来的零碎内容全说一遍,至于能否实现、能起多大作用,就只好听天由命。   等一切混乱终于结束,天色早已大亮,仍有行动能力的最后几名武士已经找地方埋葬了同伴尸体,一地干涸血迹也铲了土暂时掩盖。   有无色之风吹过,迅速卷走压抑整夜的血腥味道。   在明亮的日光中,原本温馨的缘一家呈现出令人无言的破败,像极了战争过后的废墟。   疲惫不堪的诗搂着艰难降生的孩子沉沉睡去,一同战鬼又一同接生的继国兄弟总算得到了喘息空闲,两人互相对视,久久无言。   谁能想到呢?一别十年,再相见却是这样的场面。   兄弟俩都曾无数次预想重逢,但是再怎么离奇出格的想象,也同现实没有半分相似。   他们毫无体面可言,衣衫残破,发丝间还挂着干涸的血污,刚刚经历过糟糕一夜,现在就仿佛两名狼狈的遇难者。   他们之间没有生疏的打招呼,没有说一句“好久不见”,没有提问没有争吵也没有自我陈述,甚至没有语言交流,心中也丝毫没有感慨往事的兴致。   于是,他们在沉默中对视许久后,忽然因这滑稽的场面同时笑了,很难说当中蕴含了多少释怀之情。   珍香觉得这必定是一笑泯恩仇。   她偷偷检查过昏迷的鬼杀队剑士,确认那人一时半会儿醒不来,所以暂时不用担心“守护灵”与“帷帽先生”两个身份穿帮的问题。   如果穿帮,她在鬼杀队的身份地位或许不会怎样变化,但很有可能失去继国兄弟的无条件信任,想想就亏。   她在这个时代停留得太久,甚至比她与系统相依为命的时间更长。如果说这段日子就像放假,那她的假期已经超过了工作时长,非常无度。   她终究不属于这里,该走了,就在剑士苏醒之前结束一切吧。   “岩胜,缘一,我们谈谈。”珍香说,“我啊,很快就会离开了。”   “离开?”岩胜感到无法理解。   缘一没说话,但也同样迷惑。   珍香微笑:“我从来没说过吗?抱歉抱歉。其实也没什么啦,所谓守护灵,并不是把人从出生守护到死亡,而是要守护人一步一步追寻到自己的幸福。”   她伸出双手,感慨地摸了摸继国兄弟的头发。   虽然不是真的一直在身边守护,但她也确确实实见证了继国兄弟的成长,两人还是丑陋小婴儿的场面仿佛就在昨日,而今却都成为帅哥、娶妻生子了。   “我啊,从你们降生那天起就一直在想,你们的幸福会是什么模样呢?至少互相理解是必须的吧,双胞胎兄弟如果无法互相理解,就很难认定是幸福,所以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珍香说着,语气不用刻意控制便温柔无比。   她心里确实涌现出了无限柔情。   “你们两个总是喜欢高看彼此,把彼此放在心里重要的位置。但这不够,你们还需要理解彼此,否则我很难放心地离开。今天这个时机正好,一起把话说开吧,不管是谁都要坦诚一点哦。”   对我们三人来说,“坦诚”二字再困难不过,就像撬开蚌壳剖开心脏,但这是为了胜利必须要走的一步。   继国兄弟的胜利是达成真正和解,从此互相成全。没有误会和分歧,也就不会再有一人变鬼的未来。   而我的胜利,则是用所有虚伪和算计孤注一掷,改变那注定的惨烈结局。   我们都是善于隐瞒的笨蛋,所以我们都必须勇敢。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我给本文加上了分卷。   最近有好多快乐!   我又看id5比赛了嘿嘿。   鱼生秀呀!第一邦邦太牛啦!小程秀呀!反派笑容太吸睛啦!   所以我悟了:邦邦就是现版本滴神!这就开游戏上邦邦,去和求生者对线!(上当,上大当.jpg)   另外我一口气看完了《隐秘的角落》,把原着《坏小孩》也读了,爽到!很多人都说原着致郁,我倒没觉得,可能我已经坏掉了吧哈哈~   今天哼唱了一整天小白船,总觉得忘了什么,然后突然间!我想到了!   这个文我还没有完结啊啊啊!!! 第117章   视角向上升起,一切都在抽离。   退场的感觉与之前差不多, 但这次珍香是自己主导, 不受高处的吸引力逼迫。   她自己选择了最合适的时机, 安排好一切后, 主动从继国兄弟所处的时代脱离。   一切事物在眼前加速流转,她可以任意投注目光,查看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如果说以前都是被绑起来看结局,那这次她就是自由地掌握了鼠标, 可以随意拖动进度条,想在哪里停顿就在哪里停顿。   她看到彻底达成了和解的继国兄弟一同加入鬼杀队;看到呼吸法在鬼杀队中传播开来;看到继国兄弟互相切磋,一起改良呼吸法,克服了初始呼吸压榨寿命的缺陷;看到他们挥舞着日轮刀消灭了许许多多鬼。   以及,他们都兼顾了家庭, 并没有把全部精力投注在杀鬼上,诗和岩胜的妻子也成为了笔友,时常书信交流。   偶尔为协调时间, 岩胜会帮缘一带孩子,缘一也会帮岩胜带孩子。   当他们老去, 他们的孩子也都成长起来。   岩胜的孩子选择了同父亲一样的道路,加入鬼杀队, 并成为初始呼吸的正式继承人。而缘一的孩子则选择成为旅行家, 每年分出三个月时间帮忙照顾继国家的宅邸,不使继国家因为家主长期在外疏忽经营而衰败。   当岩胜和缘一风烛残年,寿命将尽, 他们遇到了鬼舞辻无惨,两人并肩向鬼王挥刀。   他们酣战一夜,即将天明时,鬼王分裂成无数碎片逃遁消失,跟随其身侧的近侍女鬼因此摆脱咒缚,得到自由。   女鬼名为珠世,因继国兄弟未能彻底斩杀鬼王而哀嚎。   最后,继国兄弟在某日温暖的午后一同辞世,岩胜怀中放着缘一童年写下的日记,而缘一怀中放着岩胜童年做的破笛子,他们就像是两个普通的睡午觉老头,平静而安宁。   多么美好的故事啊。   美好到像是假象。   但珍香知道这就是真实,谁规定了世上只能有BE而不能有HE呢?   她并不只是拖着进度条一直看到最后而已,每当感觉事情发展不够理想,她就重新从高处落下,在所有人都意识不到的角落里做些不起眼小事,然后再抽离出时空,从高处观察后续影响。   继国兄弟比她想象中更争气,一次把话说开的大和解之后,两人居然将自我剖析和互相倾诉变成常态,年复一年持续下去。这样两人彼此的理解和信任就固若金汤。   珍香不需要怎么费心维护,只是暗中安排掉几件运气和概率造成的负向事件,就最终达成继国兄弟的HE结局。   她去年曾推测过并打算加以验证的事,如今总算得到实据——这个世界并不是严谨的,这个世界也并不对问题进行合理解释。   她可以穿越时空并任意制造影响,她对“历史”做的所有事都能直接扭曲“未来”,而不会有任何时空驳论方面的困扰。   一千年前,深红之王将污染降予这世界,于是从那时起这世界就化为绝望的泥潭,从根基开始逐步腐朽,全方位走向崩坏。珍香到来之后,这个进程又马上加快了许多。   世界要如何崩坏呢?并不是板块漂移山崩海啸,而是各个体系的崩解。   当力量体系崩解,世界上就出现了分得更多力量的异能者和鬼,甚至还诞生了虚这个怪胎。   当因果体系崩解,世界就失去了“命运”、“线程”等严谨概念,一张银白面具可以在任何时间点出现,解释不通的事情就没有解释。   当认知体系崩解,世界就可以随意扭曲事物的“识”,令混沌和BUG充斥一切,连绑定珍香的系统也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影响,失去了正确客观的判断能力。   等一切崩解抵达终点,世界就会在绝望而魔幻的混乱和狂欢中彻底消亡。   目前来说,这进程并不完全是坏事,至少珍香从中受益,获得了一份具有成长性的金手指。   她已经不仅仅是可以通过与十二鬼月共情来穿越时空了,随着时间推移,她正篡夺到更多操纵世界的权柄,甚至能够控制部分深红之王的力量。   “名不正言不顺啊……”珍香叹息一声,又微笑起来。   她轻轻挥手,透过时空映照而出的景象便如烟云一样散去,光阴在眼前流转,仿若星河浩瀚无垠。   世界太大了,便如继国兄弟这样的天之骄子,也只是其中的沧海一粟。他们一生幸福的价值只有两点火苗那么微小,如果珍香不充当守护灵加以维持,那么一阵风来就能熄灭。   但就算再脆弱,人类个体的价值汇聚在一起,也能集合成耀眼的太阳。   珍香闭上紫色的眼眸,像是要祈祷什么一样双手合在一起,光彩与波纹与紫藤花海围绕着她飞舞,将她送回这趟时空旅行最初的起点。   她体会着时空错位导致的与系统失联的状态,控制住一部分深红之王的力量,将这状态维持下去。   这样就算已经返回正确的时空,她也不会和系统恢复沟通能力,也就不必向系统解释所有她无法解释的事情。   系统对她的信任终究是错付了。   说起来,居然对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付出信任,这不是注定没有好果子吃的事情吗?   珍香睁开双眼,眼前已经没有帷帽再遮挡视线,标志鬼杀队当主身份的羽织正好好穿在身上。   她站在初秋微凉的夜晚,好像刚刚经历的十几年都只是一瞬幻觉。   在她前方,上弦之壹黑死牟无影无踪,将玉壶用刀剑串在地上的人变成了蝴蝶忍。   只见蝴蝶忍将纤细剑柄一转,调配好的毒素顺着剑刃送入玉壶身体,玉壶只挣扎了几下就化成灰烬散去,地上留下一只空空如也的漂亮白瓷壶,壶里再也不会钻出奇怪的东西来了。   爱手艺没有阻止蝴蝶忍的行为,从头到尾冷眼看着玉壶慢慢消散,最后才走上前将白瓷壶捡起,捧在手中借月光仔细看了看,露出几分喜爱的表情。   比起总是来纠缠打扰他的、疯疯癫癫的鬼,他果然还是更喜欢纯粹的祭品。   珍香微笑着对蝴蝶忍打招呼:“好久不见了,小忍,是我的父亲让你来找我吗?”   蝴蝶忍点头:“主公大人,刚才太危险了,您怎么会同上弦之伍遇上?”   “我是有意诱使它出现的,为了能在今夜将其消灭。”珍香随口撒谎。   实际上今夜珍香会碰到玉壶,完全是个巧合。她原本想用自己当诱饵,故意去藤袭山暴露行踪,又一身当主打扮大大咧咧在山野里行走,只是想诱来黑死牟而已。   结果因为爱手艺一直跟着她,把玉壶也恰巧一同吸引来了。   这大概就是无巧不成书吧。   “主公大人……”蝴蝶忍蹙起眉头。   以身诱鬼,这是何等冒失的行为?完全无法认同,主公大人为何这般激进急切呢?   珍香安抚地笑着,伸出手揉了揉蝴蝶忍的头发,将扎起的夜会卷故意弄乱。   果不其然,被破坏发型的蝴蝶忍脸色大变,愤愤不平地后退了好几步,用控诉的目光怒瞪珍香。   嗯,这才是熟悉的那个爱炸毛的小忍嘛,可爱~   珍香心满意足,笑得更愉快了:“既然是父亲让小忍来找我,那么药一定就带在小忍身上吧?”   蝴蝶忍微微一愣:“您不是……”您不是从来不过问关于药的事情吗?   “对了,一直忘记要恭喜小忍和珠世,你们成功研制出能够使鬼变回人的药物,这绝对是最伟大的成就。我可以向你保证,所有鬼的悲剧都将终结在我们这一代,就请安心迎接那个美好的未来吧。”   珍香的嗓音是那样慈柔,令蝴蝶忍不知不觉就浑身放松,感觉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必焦虑,因为已经有值得信任的人将一切统统扛在了肩上。   “小忍,现在把带来的药交给我吧。”   “但您拿了药,要去做什么呢?”   “嘘……”珍香伸出食指停在唇前,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示意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她神秘地微笑着:“我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小忍哦:马上去找祢豆子和珠世它们吧,让它们尽快服药变回人类。因为如果不赶紧变回人类,连我也不清楚最后会不会跟着无惨一同死去呢。”   蝴蝶忍张了张嘴,把翻涌起来的疑问统统咽下,取出身上带着的药盒,郑重交付到珍香手中。   “是,我这就去完成任务!”蝴蝶忍严肃地说,转身就要奔跑。   “啊对了,还有件事忘记讲。”珍香快活地招招手,害蝴蝶忍一个急停。   “刚才小忍是独自一人消灭了上弦之伍,没错吧?我记得成为柱的条件是打倒一只十二鬼月,或消灭50只普通鬼。那么恭喜小忍升任虫柱,九柱总算可以凑齐了呢,真好呀。”   很难寻其究竟,但蝴蝶忍明确感觉到主公大人与往日不同。   就像是准备已久的事情终于开始执行。   就像赖床者翻身坐起。   像抽刀出鞘。   箭离弦。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鬼月全消除·达成!   岩胜没有成为黑死牟,所以上弦之壹的存在被抹去了。真香关于这个现象的具体思考在85章。   大家应该有感觉到,我一直把真香最真实和强烈的内在思想藏得很深,一些句子遮遮掩掩充满暗示,让人想不明白,哈哈!   这些作为文本的最终谜底,将在接下来的结局篇章“念境”里为大家逐一揭晓。 第118章   蝴蝶忍离开后, 珍香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自己对接下来的打算是去横滨找中也诉苦。   至于具体要诉什么苦?就实在想不起来了。毕竟间隔久远,当时那种“苦”的心情早就丢失不见。   十几年的穿越一晃便过,珍香不免感到怅然若失, 但当她回想起中也, 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就瞬间消散了, 她简直是立刻变得兴致勃勃。   “走了,爱手艺,马上就到横滨了,剩下这点路咱走快点。”   两人提速赶路,中途珍香拿出做事的效率,抽空收发鎹鸦, 试探各方,确认了她改变“过去”之后,“现在”所处的情况。   第一,对于现在来说, 上弦之壹黑死牟根本不存在, 从一开始就只有十一鬼月。   “上弦之壹”是一个代表尊贵的大数,所以鬼舞辻无惨将自己视为上弦之壹, 在设置十一鬼月时, 跳过了这个大数, 从上弦之贰开始收。   第二,原本在鬼杀队内部,记录着几名疑似被上弦之壹杀死的人, 现在这些记录消失了。   按照记忆中的名字去联系相关者,得到的答复是那几个人因意外死亡,但再问尸首的去向,回复就变得含糊起来,无人能够说清。   第三,继国家族的历史多出了两代人,之后才慢慢衰败。   继国缘一的后代留存有零星记录,处于一种应该存在过,但未能流传太多实据的状况。   第四……不用再寻找第四项证据了,一切都已经明明白白。   对这个世界来说,黑死牟处于一种本该存在但确实不存在的状态。珍香为这世界增添了一个新BUG,而这世界表现得根本无所谓,只是简单粗暴修改了所有人的认知,敷衍了事。   如果换做一个健康的世界,有世界线收束制约,珍香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改变历史,无法消除黑死牟。   或者是,当珍香消除了黑死牟,那么整个世界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会改变,也就是“蝴蝶效应”,相关联的每一件事都将重新演绎。   若把这种“蝴蝶效应”类比成计算机的运算量,那么一个健康的世界就是一台超级牛逼计算机,完全能吞下这种庞大运算。   但这个世界并不健康,深红之王的恶意力量腐朽了世界的根基,所以珍香改写继国兄弟命运的行为令运算卡死,BUG无法被修复,所以直接不修复,转而生成一套瞎凑合的粗略解释,蒙蔽扭曲所有人认知。   这也就是说,这个世界已经对珍香的所作所为毫无办法。   更准确来说,是这个世界对一切都在放任自流。   ——它要撑不住了。   珍香同爱手艺火速抵达横滨,熟门熟路回了藏在研钵街的温馨小家。   她拿起手机充电,然后拨通了中也的电话,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中也,时间到了。”   【时间到了。】   这是珍香与中也早早约定的暗语,中也答应她只要听到这句话,无论正在做什么重要的事情都统统放下,啥也不问就跟珍香走,并完全按照珍香指挥行动。   当时中也说:“我是因为相信你才答应的。”所以,不要辜负这份信任啊。   珍香想到这里就实在心虚,她刚刚才义无反顾辜负了系统的信任。从个人信誉评级这个角度来说,她的信誉显然不高。   这样卑劣的自己,却占有了中也纯然的信任,怎么说呢?实在是感觉很羞愧……才怪呢,分明是窃喜!美滋滋!浑身有劲!   怀着振奋的心情,珍香看到中也果真应邀而来时,脑海里当先思考的便是如何搞事:   如果她现在拉着中也去结婚,中也会不会因为顾虑这可能是某项重要计划,不敢轻举妄动,稀里糊涂就乖乖顺从了?   幸好珍香没有太过兴奋,忍住了付诸实践的冲动,不然个人形象就会完全崩塌。   “跟我来。”她牵住手中也的手,拉着人往横滨之外走去。   中也信守承诺,什么都没问。他顺着珍香的力道放松手臂,以便珍香能更轻松地牵他走。   他戴着黑色的半掌手套,手套因为长时间佩戴而沾染了体温,那是令人安心的暖意,这丝暖意顺着相扣的手指传递,最终流入了珍香心田。   一旁正想躺下睡一觉休息休息的爱手艺傻眼了。   这才刚到横滨就又要出发吗?水都没喝一口啊?有必要这么赶时间?   爱手艺也不是笨蛋,他知道珍香现在其实并不怎么想带他一起行动。大概从玉壶被消灭的那一刻开始,他在珍香心里就连诱饵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但珍香也没有明确拒绝他跟着,所以他当然是自己做决定。   跟还是要跟的,就算很困很无奈很想抱怨,他还是闭上嘴迈开腿,隔着段距离,以不打扰的方式跟随珍香。   临走前他小心地把白瓷壶暂存在横滨,以免之后磕磕碰碰坏了,心思相当细腻。   珍香带中也走出横滨后,在一处视野开阔不会被窃听的安全地方停留,她说道:“中也可以随时唤醒并释放荒霸吐,对吗?”   “对。”   “果然呢,感觉只要有中也在,一切就万事大吉了。”珍香感慨,“那么接下来就请中也和我一起去拯救世界吧。”   “啊?”中也瞪大眼睛。   珍香忍不住笑:“中也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不是,但突然间说什么拯救世界,谁能反应过来……我说,现在我可以提问了吧?”   “当然可以。”   “珍香,你果然是有事情瞒着所有人啊!”中也表现得有些咬牙切齿,“之前我一直都不敢肯定,今天你却突然没头没尾的说要拯救世界。也就是说,已经有关乎世界存亡的大事,在我不清楚的情况下发展到最后阶段了,是不是?”   “……嗯对。”   “喂喂!你这惊讶万分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很意外能被我说中是吗?”   珍香诚恳地点头:“确实,很惊讶。”   中也不由瞪她一眼:“所以说别把我当傻子啊,当初你突然要和我约定,我就觉得奇怪了,你可不是没事会随便说那种话的人,肯定是预想到了什么不妙的状况。但在你自己愿意说之前,我没有任何办法弄清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只能一直等着。”   这无疑是在控诉不满,珍香明确感觉到了中也的怨念之情,她不由呐呐着:“唔……抱歉。”   “笨蛋,我知道你不说肯定有不说的理由,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中也叹了口气。   他偶尔会觉得珍香很难搞。每当他想提供帮助,珍香总是圆滑地回避掉。这倒没什么,可偏偏珍香还经常一副被他感动到了的姿态,仿佛确实一直得到很多他的帮助,这让他怎么能不在意?   他在与珍香的相处中,真的曾提供什么帮助吗?一直以来不都只是聊天而已吗?   如果他真在无意中做过什么被珍香定义成助益的事,而他自己却一无所觉,那么他也不会认可这种助益,没法做到心安理得。   “羊”内乱的时候,珍香曾让朋友保护他的同伴们。更早时,珍香提醒他注意省吾心中对他的不满,还帮他联系到可以帮忙调查身世的森先生。   总的来说,珍香切实帮助他很多,可他却一直没有什么好办法回报。   “羊”收留他,他就用守护“羊”的方式回报。森先生帮了他,他就用替森先生战斗的方式回报。而到珍香这里,他却只能陪着喝牛奶逛街聊天,尽可能从情感上分担点珍香的心理压力。   他一直都知道珍香压力很大,起初以为全是做鬼杀队首领的压力,现在他知道了,原来还有关乎世界存亡的压力。   他不是那种非要与人两不相欠的性格,也不会斤斤计较于还人情的事情,但既然现在是这样的情况,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钴蓝色的双眸纯粹而澄澈,能映入天光云影、描绘出海面上吹拂而过的清风,他深深望了一眼珍香,摘下礼帽置于前胸,单膝跪地,俯身垂首。   他说:“既然这次终于用得到我了,就尽管指挥我吧。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珍香停顿一会儿,慢慢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莫非你真相信我是要拯救世界吗?别太相信我啊。如果我其实想利用你毁灭世界,你这样不就完蛋了么。”   “珍香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是自己愿意相信你,所以不管你隐瞒多少事、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我都愿意把我的性命交给你。”   相信你是我的事,后果我也会自己承担的。   微风扬起珍香柔软的黑发,阳光落入她与紫藤花同色的双眸,仿佛有一片海边绽放的紫藤花海,和煦的风与蔚蓝的天空是梦幻的底色。   产屋敷家现任家主伸出手,轻轻落在中也发顶。就像中世纪骑士受封的典礼上,领主将剑放平,按在骑士右肩。   “那,中也就成为我的骑士吧。”   对珍香来说,深红之王的恶意力量就像空气一样平常,因为太过习惯而很难精确的感知。   若走到空气稀薄之处,人体确实能感觉到不同,但人无法在亲身到达某个地方之前,提前感觉到那里的空气是否浓郁。   好在深红之王的力量终归和空气不同,珍香也找到了相应的办法。   中也身具的“荒神”并非源自深红之王,那是外来的、受到这个残破世界吸引的、畏惧着深红之王的存在。   珍香不知道这个世界哪里的空气最浓郁,但“荒神”一定知道。只要利用好这一点,她就可以迅速找到现在“恶意”最富集的地方,也就是鬼舞辻无惨的所在之处。 第119章   费奥多尔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多少次走入房间、第多少次为鬼王补充迷药、第多少次看着鬼王的睡颜发呆了。   他本以为当自己找过来时,珍香肯定会很快跟着出现, 毕竟他都把一切准备好了, 就像厨师已经做好大餐端上桌子, 香味就在鼻子前。珍香不可能不想贪, 就算明知有风险,也一定会愿意跳入陷阱尝试的。   结果,他硬是从夏天等到秋天,等了一个季度, 等得整个人都佛系起来。   莫非珍香是觉得他不会走,所以就有恃无恐晾着他吗?   若真如此,那他确实没有办法,因为他如果走了才是真的在犯傻。   在树叶明显泛黄的一日,费奥多尔很佛系地照常确认好鬼王昏迷, 退出房间合上拉门,一转身就看到来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费奥多尔都认识,正是产屋敷珍香、中原中也, 和洛夫克拉夫特。   从严格意义来说,三个都算不上人类。   “总算来了啊。”费奥多尔低声说。   虽然慢了点, 但一切都在预料当中,包括珍香会选择带来的帮手, 也毫不意外的是这两位。   等了一个季度就等来这样的发展, 惊喜为零,费奥多尔多少有点失望。   他也不是真的期待有出乎意料的展开,但这种完全的“普通发展”真让他一个夏天的苦苦等待不值。   不管怎么说, 要一个俄罗斯人适应温带海洋性气候,并不容易。   “能看到您风采依旧,真是太好啦。”费奥多尔露出笑容,“您看,就像之前所约定的,我已经换另外的方式为您达成心愿,您现在就可以杀死鬼舞辻无惨,令所有鬼终结。对此,您满意吗?”   “再满意不过了。”珍香轻笑着点头。   她的满意之情百分百发自内心。如果没有费奥多尔,她哪能如此顺利走到今天这一步呢?   在一开始,她有意引导虚去见鬼舞辻无惨,说给系统的理由是怀疑虚掌握了青色彼岸花情报,而实际上,她是希望促进深红之王力量的聚合。   毕竟恶意只有聚合起来,才有被铲除的机会。   但这就存在一定风险,极大可能会制造出融合了虚与鬼舞辻无惨的超级反派。   很多时候一加一不是等于二那么简单,珍香想想那种未来就觉得头痛。或许鬼杀队会节节败退,而系统将感到惊讶又惊喜。   珍香其实有办法避免这个风险,但她不能轻举妄动,唯恐系统过早起疑。   在这种情况下,费奥多尔真是及时雨,帮了她大忙,让她可以安心地腾出手,为“最终一战”做好准备。   费奥多尔很轻易地读懂了珍香的心情,那是非常真切的感激,真切到让他觉得无聊。   看来深红之王也不过如此。   是因为一直装在人类的躯壳中,所以思维也如平凡人类一样无趣了吗?   这样想着,费奥多尔按部就班地进行表演,他先表露出几分急切,又故作自然地压抑下去:“既然您满意,那么我的愿望也……?”   “没问题。”珍香点头,“我一定会帮你实现的。”   “那请您一定要记得您的承诺。”费奥多尔做出虽然不安,但也只能选择相信的姿态,向一侧撤了几步,让出拉门。   他完全无视了在场的中原中也和洛夫克拉夫特,目光只是充满请求地望着珍香,轻声道:“鬼舞辻无惨就在里面,您去吧。”   珍香笑着摇头:“我不是傻瓜,就这么进去我会死的。”   “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需要解释吗?那好吧。”珍香对费奥多尔的明知故问感到无奈,“我知道你打算让我死,所以我只好拒绝了。”   费奥多尔陷入沉默,大约过去两秒,他才确认珍香的笃定并非伪装,不由叹息:“所以,这又是产屋敷家特有的直觉吗?真是犯规的才能。”   “不是直觉,只是很简单的逻辑分析而已。”   “是么……那我输了。”费奥多尔垂下头,神情慢慢变冷,语调也是。   “所以您想怎么做呢?”他低声问。   就像是放弃了一样,费奥多尔的声音中满是不甘,没人能看破这种程度的表演。更何况费奥多尔为了确保成功,这次采用体验派的演绎方法,令自己真实沉浸到被识破诡计的心情中去。   打一开始,他就知道珍香不会被他轻易骗入屋内,不会踩进最明显的陷阱里。   毕竟珍香会特意带来两个帮手照应,而不是过于自信的独身出现,说明她具备一定程度的谨慎和聪明。   在这一层基础上,费奥多尔要的就是珍香起疑。当珍香不敢进入屋中,却又不愿放弃屋中的鬼王,这时就一定会说……   “我想说你完全误会我了。”珍香摇了摇头,“想想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误会的呢?”   “误会?”   事情不再像计划中那样发展了,珍香所说的话不是费奥多尔预测中的任何一句,这样的展开令费奥多尔心头一动,紫色眼眸逐渐暗沉下来,像光线无法抵达的深潭。   “你似乎把我当成深红之王了,费奥多尔。但我并不是。”珍香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   她那双与费奥多尔并不相似的紫眸中,因诚恳而显出了刺人的凛冽:“我不是深红之王的人类躯壳,也不是这个世界污染的源头,更不是一切异常的诱因。我知道你已经准备好了杀死我,还请收手吧,因为那不会带给你任何你想要的结果。”   初步判断,是真话。   费奥多尔难以置信,他的思维沸腾起来,一面是分析珍香说谎的可能性以及后果,一面是分析若“真话”为“真”,那将意味着……   他转动眼睛看向爱手艺:“洛夫克拉夫特,是这样吗?”   爱手艺平淡回答:“是这样。”   费奥多尔沸腾的思维一分一分冷却下来。   这是种糟糕而疼痛的感受,无比清晰,无法回避,以至于耳朵都听到嗡嗡之声,仿佛他用异能爆了自己的脑袋。   他感到嗓子发紧,舌头发干,说话不得不多用力气:“所以你来这个世界,并不是想找到深红之王。”   “当然不是。”爱手艺点头,不明白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有什么可问。   深红之王是恶意聚合的生物,本能就是不断制造世界级别的毁灭,哪怕只曾经路过一个世界,留下的力量也贻害无穷。   爱手艺对注定毁灭的世界毫无兴趣,他愿意辛辛苦苦找来,当然是想获得更高质量的睡眠,是想留在产屋敷箴乡身边——怎么会是为了找到深红之王呢?   明明他早把深红之王的讨厌特性对费奥多尔据实相告,费奥多尔却还想不明白。   看来费奥多尔……不太聪明的样子。   爱手艺尽量委婉地表达了同情。他学着产屋敷箴乡平常爱做的动作,抬起手摸了摸费奥多尔脑袋,把安慰无声传递给了白色的毡绒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把前文通读一遍,所有错字应该都改掉了,如果还有漏网之鱼,那我也没辙了,总之是尽力了所以觉得很爽。   我啊,就是那种会因为改错字而爽到的变态(x)。   六月以来总计鸽了半个月,虽然从没承诺过会一直日更,但就是这样自我放松混着的我,居然还能在临近完结时收到手榴弹,实在是感觉很羞愧……才怪呢,分明是幸福快乐吖! 第120章   费奥多尔当然是聪明人, 他知道自己输了,并且没有负隅顽抗的必性,那些精心准备的计划都不必再拿出来丢人。   当然, 他也没必继续演戏了。   只是他并不明白珍香的动机, 所以一定问出来:“如果您不是从一开始就在有意误导, 那我是不会误会的。所以您为么这样做?”   费奥多尔对珍香的调查细致入微,他想对付有能力毁灭世界的深红之王, 就必须有充足了解,这方面他自信毫无纰漏。   他断定珍香就是深红之王的躯壳,绝不是在想当然,也不是太过信任爱手艺致使受到蒙蔽,更不是根据掌握的线索进行了错误推理。   “得出结论”对他来说就是“事实如此”的同义词,因此当他对珍香的身份下判断,只能是一切都在支持这一判断。   如果他的判断出错了, 那只能说明“一切”都有错。   也就是说, 珍香从一开始就在假扮深红之王了。   可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珍香回答:“我并不信任费奥多尔,所以有意误导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就算你的心愿与我做的事并不冲突,可我并不希望由费奥多尔掌握事态主动权,因此我把身份保留到最后, 才好牵制住费奥多尔。瞧,你这不就被我乖乖牵制了吗?”   这样的理由简直毫无说服力。   相比起这就是珍香的动机,费奥多尔更相信这是珍香顺水推舟的顺便行为。   他神情平淡,病弱的气息自然流露, 双眸没么精神地半睁着,暗含讽刺道:“所以您的意思是,您在最初就预言了我的存在,便专门为了在将来误导我, 提前许多年开始假扮深红之王?”   “很棒吧?”珍香非常亲切地微笑点头,“我非常忌惮费奥多尔,所以做了相当夸张的准备呢。”   这听上去比费奥多尔阴阳怪气。   费奥多尔果断放弃继续询问,反正计划全都落到了空处,了解真相的事情也就不急于一时,他现在更好奇珍香做么,想在一旁看看。   可珍香是一点也不通融的,她直接让爱手艺把费奥多尔请出去——这里礼貌的“请”字需加上引号。   “洛夫克拉夫特,我们是朋友啊,你不觉得你对我太粗暴了吗?”   “抱歉,但我不想被,赶走。所以,不管是什么求,都必须完成。”   “必须完成,我觉得不至于——啊咳……”   就这样,费奥多尔被爱手艺动用暴力带走了,他终究是个身体羸弱的人,就算具备了诡谲异能,面对怎么都不会死的爱手艺时也毫无办法。   这段插曲之后,珍香大致做好了准备:“中也,开始吧。”   “就在这里?”中也略微有些顾虑。   “对,就在这里,中也只管相信我就好了。”珍香笑了笑,拉住中也的手,轻轻一握,似乎这样就在无声中达成了约定。   她想了想,忽然道:“有个问题中也帮我参考一下。”   “是什么?”   “假如我为了自己活命,一直在欺骗你,最终必将导致你再也不能以人的姿态活下去。那么,在一切成为定局之前,我该不该把选择权交给你呢?”   中也顿时浑身发冷。   珍香问得太认了,令他条件反射忽略掉“假如”这个词,本能地真以为自己即将被剥夺为人的资格。   这可把他吓到了,就好像突然一脚踩空,跌入了冰冷的海水里一样。   不过下一个瞬间,中也就反应过来,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放松,脑筋开始转动:“是指选择什么的权利?”   “当然是选择要不顺从我的权利。”珍香轻笑,“如果选择听我的,中也就再也不能做人了。而如果选择反抗,我就会死掉。说起来,我的计划是完全自私的,一点也没考虑中也感受,明明做人是对中也来说非常重的事。这么一想,中也其实是会选择反抗的吧?”   中也下意识就想反驳了,但话涌到嘴边时,他却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说,至少不该在此刻直率地讲明自己的选择。   他稍微感觉到了珍香的情绪:和表面上轻松的笑容完全不一样,实际相当压抑和纠结。   现在珍香需的并不是被人安慰,而是自己放下痛苦。   因此,中也此刻该说的话其实是:“珍香问我的意见,那么我建议是把选择权交给我。至于我到时候会怎么选,那并不是珍香需考虑的事情。”   珍香愣了下,最终缓缓点头:“好,谢谢中也,你的话对我来说很有参考价值。”   中也能感觉到,珍香绷起的情绪松弛了很多,他跟着稍微松口气:“所以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么可怕的问题啊?”   “因为看中也在紧张,就帮中也分散一下注意力。”   “哈?你在开玩笑吗?”   “确实是玩笑哦。”   “……啧。”中也决定放弃追问,他知道这大概又是珍香不愿意讲的事,那他就只管继续信任珍香好了。“这次就算了,以后给我坦诚一点啊。”   他缓缓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摘下帽子与手套开始释放荒霸吐。   这是从没有尝试过的事情,但他从拥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自然而然知道应该怎么做。   黑红色的条纹在皮肤上蔓延,神智消退,力量开始充盈,喉咙震动发出了野兽一般狂乱的咆哮。   中也——不,已经不是中也了,荒霸吐从强制的沉眠中醒来,开始无差别攻击周围一切。   只是随手一招,重力就团成球状汇聚在掌心,只要往旁边丢出……   珍香伸出手,牢牢握住了荒霸吐的手腕。   那是相当离奇的场面,珍香看起来毫无力量,却轻易制住了荒霸吐。与巧劲无关,她只是露出了自己的裂缝。   恶意开始充盈。   紧接着这处宅邸中拉门被从内撞破,鬼舞辻无惨踉跄着自房间里冲了出来。   它并没有清醒,仍在昏迷着,只是身体受到了召唤。这就像磁铁的吸引,两颗磁铁挨得太近,便自然而然要聚合。   以珍香为中心,半径十米的世界开始急速崩坏,土地化作恶臭的污泥,空气化作无数飘荡的红丝,虫蚁瞬间死亡又生出尖刺,“上”与“下”相互颠倒。   没过几秒钟,这半径十米范围内,凡存在的皆燃起火焰。   火焰这物质,本该可以把事物烧成灰烬,此刻却只是无缘由的烧灼着。   珍香是个人类女孩,她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恶意能量穿过她的心脏,然后忽的,就像是打破了一只瓶子,导致里面保存的东西倾泻出来,珍香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另外的、相叠的“空间”。   没有方向,前后左右都是灰蒙蒙的,上方是浓重的白雾,下方是无尽的污浊。   她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利用这个世界岌岌可危的状态,制造出了以自身为基准的“念境”。   下一刻,她的意识就在“念境”中散开。   珍香不再清楚自己是谁了。   她茫然地低下头查看自己,现自己披着一件羽织,上半部分是白色,下半部分是紫色。   “这是……代表了鬼杀队当主的羽织。”珍香恍然,一部分散开的意识因此缓缓聚合起来。   “所以,我是鬼杀队当主,我是产屋敷箴乡。”她进而回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她抬起头,看见悲鸣屿行冥正在对着她落泪。   “主公大人,您太过操劳了。”行冥高大的身影将珍香笼罩,像是山岳巍峨的影子。   珍香抬起手。行冥配合着躬身弯腰。珍香轻轻触碰行冥的脸,帮行冥拭泪。   只是相比起行冥的宽面条泪,珍香的双手太小了,刚拭去一些,就有更多泪水涌出来。   “行冥,你又在哭了。”珍香轻声叹息,“我记得你以前那么瘦,手腕很细,似乎皮肤直接包裹着骨骼,就像一把骨剑,硌手得叫人心疼。我那时就在想,如果你加入鬼杀队之后很快死去了,那一定是我的罪孽。”   “主公大人……”   “我谢谢你,行冥,你不但一直活着,变得如此高大结实,说明事情有时确实会向着好的方向展……我问你,你是否真心认可我呢?”   行冥单膝跪地,向珍香行礼:“自然真心认可,您便是我的救赎与光明啊……请您下令吧,主公大人。”   “那么,为我指引方向。”   行冥化作一道光点,向“前方”飘行,珍香追着光点走了一会儿,看到光点升上高处,隐没于浓雾当中。   她想了想,把手探入自己的袖子里摸索,摸出一个小小的香囊。   “这是……我曾经向香奈惠讨要的驱虫香囊。因为那田蜘蛛山一带有很多蚊虫,如果没有这个东西,晚上就根本睡不着觉。”   又一部分散开的意识聚合了,珍香由此回想起自己的花柱朋友,她抬起头,果然看到蝴蝶香奈惠正眯起眼睛微笑。   “香奈惠……我可以抱抱你吗?”   于是珍香就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亲密接触的感觉太奇怪了,不,应该说是还不适应。珍香深呼吸几次,才略微放松,双手环抱住香奈惠的腰。   在这情况下,珍香说话时能感觉到自己胸腔的震动:“香奈惠,我在你心里是什么存在呢?”   “是知己啊。”香奈惠回答,“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就有这感觉了,箴乡虽然年纪很小,思想却非常成熟呢,会经常逗弄小忍,害得我总要哄小忍好久……”   珍香觉得这话里很有问题:“你说我是你的知己,就因为我也喜欢逗小忍?”   “哎呀哎呀,我只是喜欢看小忍开心的样子,可不是也喜欢逗她啊。您这样说,如果让小忍听到了,她又该和我闹别扭啦。”   香奈惠无奈地笑着:“您这样子,莫非是在害羞吗?我啊,说您是我的知己,当然是因为您完全懂我啦。我明白的哦,您也最喜欢看到笑容了。”   珍香无话可说,只好低着头隐藏发烫的脸,默默享受了一会儿香奈惠的拥抱,然后适可而止:“请为我指引方向吧。”   “是,主公大人。”   香奈惠也像行冥那样,化作一道光点,飘行一段距离后升上高处。   这次珍香伸手到腰间摸索,摸出一个市松人偶娃娃。   “这是……去看望父母的路上,买礼物时顺便一起买下的。”   回想起这个,珍香也就回想起了自己的本名:“我是产屋敷珍香,是产屋敷家的独女。”   她摩挲着手中小小的市松人偶娃娃,感受到不同材质的不同触感。这个东西虽然寓意很好,看上去却相当诡异。   她小时候也被打扮成这样,曾经一度因为觉得自己很诡异,而陷入自闭,当时还是系统开导了她。   她抬起头,看到父亲在母亲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对她露出微笑:“辛苦你了,珍香,你做得很好。”   “的吗?”珍香问,就像是在急于反驳,以至于语言间有了顶撞的意味。   父亲丝毫不恼,他轻轻握住女儿的手,笑着点头:“是真的,你的一切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你从小就在思考着、计划着么,却从不愿同我们讲述你的内心。你生来便严守秘密,过得孤独,我们常觉得亏欠于你。”   “不,是我亏欠你们,是我不肯和你们亲近,剥夺了你们与孩子亲密的快乐。”   “珍香啊。”父亲微笑着叹息,“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选择都很好,你并不亏欠我们任何事,而我们百分百相信着你。”   “是么,可我却不怎么相信自己。”   “那就学会相信自己吧。”   父亲的手落在珍香肩头,满含鼓励地拍了拍。   他确实双目失明,但这一刻珍香却感觉有慈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珍香没办法再一个劲拒绝下去了,她意识到自己越是拒绝,内心就越是歉疚:“我知道了,那我将来就做一个相信自己的人吧。”   她的父亲与母亲对她点头招手,化作光点指引道路。   当再一次停下时,她知道自己又该从身上找出点什么物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书写什么已经决定啦,就是织田作当港口Mafia首领的故事,也就是我专栏中的预收《港口Mafia首领不会吐槽》。   确认是无cp,会写织田作这个人曾被哒宰盛赞过的属性“治愈”。   开文时间不确定,总之就是今年过完之前吧(说的宽裕点,就没有压力了哈哈哈)~   这里有一个严肃的问题向大家征询意见。很重要,我真的会按你们意见行事:   要不要以第一人称“我”来写?   无论是写成第一人称“我”,还是写成第三人称“他”,我都可以。   两种人称在写法上有微妙的区别,最终呈现出来的、文的气质也会有不同之处,我知道怎么去把握。   所以大家不用考虑拌葱白菜这个作者更擅长写哪个人称,就从个人期待的角度出发,告诉我你想看什么人称? 第121章   珍香从身上翻出了一个丑丑的人偶。   如果说市松人偶娃娃只是显得比较诡异, 本身还是积极向上那一派的,那么这个就明显是故意走了恐怖风格。   脱发,皮肤不均匀, 口歪眼斜,无数缝补的痕迹,笑容灿烂, 一副身残志坚的样子。   “我为什么会把这么不符合审美的东西带在身上……啊, 想起来了,这是久作的啊。”   珍香恍然大悟, 她记起了梦野久作,以及自己亲手没收人偶, 说要到久作年满十八岁才归还的事情。   也不知道久作内心塞了多少怨念?   “呜呼呼呼!快和久作玩吧!”一身星空蓝童装的可爱男孩蹦蹦跳跳着, 伸出双手求抱抱, 身上斜挎着的小包一晃一晃,发出各种小东西互相碰撞的清脆声音。   珍香顺手一托,将男孩抱到怀里。   半黑半白的柔软发丝扫过珍香侧脸,让珍香轻易联想到毛茸茸的、可可爱爱的小动物。   “久作想我了吗?”   “超级想!”久作用双臂环住珍香的脖子, 小星星和小圆圈点亮的眼眸中毫无阴翳, 就像个正常的撒着娇的孩子。   珍香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逃不开这可爱攻击了,真想不明白为什么久作的兴趣爱好会是恐怖与伤害, 也许这就是反差萌吧。   “但是我没收了久作的玩偶,久作不生气吗?”   久作思考了一下,斟酌着回答:“不生气, 因为是主公大人, 所以我不生气。”   也就是说如果别人抢走人偶,你就会气急败坏了是吗?   珍香在心里叹气,伸手点了点久作的鼻子, 笑道:“久作这个脾气呀,真让人操心。玩的事情下次再说吧,现在我还有正事要去做。”   她以为久作听了这话一定不高兴,结果久作只是认可地点点头,说道:“那就加油吧!无论主公大人要做的是什么事,都一定会成功的!”   说完,久作从珍香怀里爬下去,站直身子,仰着头伸长手臂:“约定了,要顺顺利利回来哦!”   珍香愣了一下,连忙伸出手与久作相握:“好,我们约定了。”   久作歪着头一笑,化为光点指引道路,前行一段后升上浓雾当中。   珍香探手在袖子里摸索,很快摸出一张请愿书。   上面有足足百人的联合签名,内容是希望爱发刀的作者好好写HE,就算只写一个也行。   “这是给……是作之助啊。”   珍香由此回想起自己曾委托朋友写鬼的故事。而她的朋友做得相当棒,以至于在横滨拥有了一批怨念深重的粉丝。   毕竟人与鬼的故事就是那么虐心,完全不能怪作之助,只能怪这现实太残酷啊。   “箴乡,还好吗?”作之助出现在珍香面前,木讷地问着关切的话。   “没问题。”珍香露出安抚人心的笑容,“反倒是你的粉丝们可能不太好过……唔,还是不开玩笑了。之前写信劝你尝试泄密的感觉,你有照做吗?”   作之助点头:“已经向小治泄露了你的秘密。”   “都对他说什么了?”   “说了你正处于如果不好好努力抗争命运,就要死掉的状态。”   珍香回忆了一下,发现这句完全是她说过的原话,不禁大笑起来:“哈哈哈这比我想的还要好啊!”   所以这有什么好笑的吗?作之助感到迷惑。   珍香止住笑,解释道:“我并不是觉得滑稽,是因为作之助居然看懂了我的暗示,不禁为这难以置信的顺利发展开怀大笑。有些话我是没法对太宰主动说出口的,因此作之助帮了我大忙。”   “原来是这样啊。”作之助点头。   虽然如此,他其实还似懂非懂。不过他知道,这种时候只要点头就够了。   “好啦,谢谢作之助,我该继续前进了,可以为我指引方向吗?”   作之助静静地望着珍香,数秒后问:“那,还回来么?”   “会回来的。作之助不是还要买一处能看到海的房子吗?如果没能看到你入住的场面,我就根本无法安心。”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作之助放下心来,化为光点指引道路。   珍香便又向前走出一段路,可依然没抵达终点。这条看不见的路太长了,大概很难有人能完整走到底,珍香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准备的足够充分。   她又相继从身上摸出许多东西,并因为物品的关联性见到了许多人,回忆起许多事。   比如因为摸出了曾经用来遮挡面部的围巾,所以回忆起在藤袭山相识的敦。   比如因为摸出一件青色羽织,所以回忆起在无限列车上昏睡的晶子。   比如因为摸出了亲手编织、然后直到干枯都没送出去的花环,所以回忆起中也。   “这个礼物一直没送到中也手上,总觉得很有挫败感啊。”珍香捧着干枯的花环叹气。   “哈?这有什么所谓,现在交给我不就好了?”中也说着,直接伸手拿了过去。   他完全不嫌弃,还把脆弱的干枯花环戴到了头上,一部分因枯萎而皱缩发脆的花朵簌簌落下,掉到了他的头发上、肩膀上。   珍香给逗笑了,凑过去帮忙拍打清理。   中也倒不是很介意自己丢面子:“终于高兴起来了?”   “嗯,很高兴,但中也居然为了逗我高兴做这种傻事,我都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发愁了。”   珍香笑着用手指勾起了中也的一缕橙红色头发,像是调戏人一样,放在唇边轻轻一吹:“我啊,决定好好反思自己,下次不能再准备这么逊的礼物了,还是多送中也几顶礼帽吧。”   听完这番话,中也果然脸红了,逃也似的变成了引路光点。   珍香不禁想到:以后一定得再多看看中也脸红的样子,完全看不够啊。   至于现在,不知道身上还有些什么物品呢?   她猜测着,从怀中摸出了一张似乎是古董的银白面具。   面具上雕刻着紫藤花的精美纹样,花瓣部分曾经被漂亮的紫色颜料所勾勒,如今颜色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褪去大半,显出几分斑驳。   “太郎……小梅……”   珍香眨眨眼,惊讶的发现在自己情绪出现之前,一滴眼泪已经先一步落了下来,好像早就等候多时了,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约定好的事。   她用手指抹掉眼泪,仰起脸看到一道门。   那并不是真实存在的门,只是一个象征性的概念,就像这整个“念境”都是念头的聚合。   全世界生灵的念头汇为一界组成“念境”,如果没有可靠的路标指引方向,无论是谁轻易踏足这里,都将永远迷失自我。   珍香做了个深呼吸,推开门走进去。早已死去的妓夫太郎和小梅就堵在门口,一同狠狠瞪她。   “好你个忍野虚!居然还活蹦乱跳的!还不快对哥哥道歉!你害他自责了那么久!”小梅很有气势地吼道。   珍香装模作样抹了把脸,露出嫌弃的表情,仿佛身上被溅到了口水:“小梅当了那么久花魁,德行还是这么差啊,就像泼妇一样。”   “你说什么?!”小梅顿时就要打人。   妓夫太郎赶紧把妹妹拦腰抱住。   珍香很感动:“太郎你果然还是向着我的。”   妓夫太郎冷笑:“你要是再惹小梅生气,我就亲自揍你。”   珍香:“……”哥,大可不必。   小梅对珍香做鬼脸。   就算是在做鬼脸,也依然很美,像是风雪中傲然的梅花,凛冽而不留余地。   闹了一阵,大家安静下来,妓夫太郎盯着珍香,颇为感慨:“我以为你被我吃掉就死了呢,看来怪物确实是不死的。”   “对不起,当时我只是在利用你假死脱身。”珍香主动承认错误。   “算啦,难道我会因为这种事怪你么?”   妓夫太郎对珍香招招手,珍香凑过去。   一只枯槁而有力的手落在她肩膀上,很用力地拍了两下。   珍香硬忍着没喊痛。   “你还活着,这就足够好了。”妓夫太郎说,又顿了顿,“是我和小梅对不起你。”   珍香看向小梅,发现那个永远趾高气扬的女孩这次居然没反驳,甚至心虚地转开了脑袋。   “总之……就是对不起呗……”像是蚊子在飞的声音一样小,小梅期期艾艾着,手指抓着衣服扭来扭去。“本来说好的,我当花魁,你就负责代替我写字作诗奏乐聊历史,结果我完全把你忘了,这个荣耀的位子也没有留给你……”   “不,这个位子完全不荣耀,没有给我留着真是太好啊噗——”珍香被气急败坏的小梅踩翻在地。   因为怎么都起不来,珍香只好向妓夫太郎求助:“我说,太郎啊。”   “别叫我太郎!”   “救救我吧太郎,看在咱们多年相忘的份上。”   多年相忘?这也是能当面子使的话吗?   小梅翻了个白眼,把珍香拉起来:“那么多年你也没找过我们啊,明显你也有不对吧?就知道装可怜,哼,所以扯平了。”   对此珍香只能点头,表示同意。   妓夫太郎问道:“你是不是要去杀无惨?要去就去吧,那混蛋害我们忘了重要的家人,我们是不会包庇他的。”   “还有啊,虚,之前会忘记你,完全是无惨的错,我的记性可是很好的!”小梅挥着手给自己找补,“我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将来注定站在文坛顶端,那你现在做到了吗?”   “……还没。”   “哼哼哼~”小梅嘲讽地笑起来,好像成功扳回一城似的,挺胸抬头,藐视着小小珍香,“你不行啊,我说要当花魁可是早就做到了,你身为我们的家人,这么逊真是给我们家丢脸。”   珍香低头鞠躬,决定哄着这个小姑奶奶:“对不起,是我的错,小梅大人您教训的是,今后我一定奋发努力站到文坛顶端,为您争光。”   “其实临走前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珍香摸了摸手里的面具,“我想知道,在虚假之上所产生的情谊可以视为真实吗?”   “可以。”妓夫太郎想也不想就回答,“我知道你本名不叫忍野虚,但那又如何?在我们家你就是忍野虚。”   是这样么?   真好啊。   太郎和小梅也化为引路光点消失了,珍香做足心理准备,拿起了一片穿成项链的小雪花。   她推开第二道门,看到了可可爱爱的恋雪。   “无名氏,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恋雪眼泪汪汪的,那真是叫珍香头痛不已的泪水。“念境”就是有这点不好,念头不会被人外表的装束欺骗,所以就算她现在的模样和当无名氏时完全不同,恋雪也能一眼认出她来。   “其实,啊其实我有名字,我叫产屋敷珍香,那个,庆藏师傅交代的训练任务,我有好好坚持……”   东拉西扯一阵之后,珍香决定投降,与恋雪一起抱头痛哭。   “我没救下你们,对不起,我当时只记得防备鬼了,没想到——”   “不要道歉,不要再觉得自责了。”恋雪猛地按住珍香嘴巴,随后又被自己无礼的举动吓到,赶忙撤回手。   她眼中的小花花颤颤巍巍着:“珍香,你就是太喜欢怪自己了。在别人怪你之前,你就先怪自己,那怎么行呢?”   “可当时……确实是我的疏漏。”   “不是的!笨蛋,那怎么能是你的疏漏啊?要怪就怪狛治哥哥吧!”恋雪气咻咻的,“狛治哥哥后面做的事情太过分了!你替我去揍他一顿!”   “呃。这不好吧,狛治是恋雪的丈夫,我去揍……”珍香被恋雪恶狠狠如母狼的眼神给压制住了,不得不话锋一转,“我去揍他可就太解气了!不过,我好像打不过他啊。”   恋雪稍微满意了,她真是一辈子都没用这么凶的眼神瞪人过,但是看珍香败退的样子,她做得还挺不错嘛。   “没关系,我已经和狛治哥哥说过了,他不可以对你还手。”   这种事原来还提前安排好了吗?   珍香不得不点头答应:“行,我一定狠揍。”   “还有,狛治哥哥说过的那些混账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当然是我们的亲人了,这怎能被质疑?我知道的,你只是把很多想法都藏在心里不说,才不是没有心呢。”   珍香胡乱点点头,手指翻动着雪花,掩饰住有些无措的心情。   问:被感动到脑袋发飘说不出话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恋雪。”   “嗯?”   “我以前有没有说过?你是像雪一样温柔治愈的人。”珍香终于想好了该说什么,“你送我的这片小雪花我会一直戴着。我相信,它会一直给我力量。”   恋雪羞涩地笑:“那么,珍香,祝你武运昌隆。” 第122章   珍香是通过一把短刀回忆起关于狛治的所有事的   短刀在狛治那个时代所捡到, 珍香时常拿出来磨砺。本打算用于杀死狛治,但最后却干干净净的从那个时代带了出来,之后就一直留在身上, 当成防身的装备。   这似乎也相应的象征了珍香与狛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从一开始就站在敌人的立场上,那之后一切羁绊和美好都像是某种短暂幻觉,直至最终彼此回归于不死不休的局面。   “所以无名氏, 你的真名是叫可雅吗?”   “不, 我的真名是产屋敷珍香。”   “看来直到我死,你也依然在骗我啊。”   “是么?可我觉得那个时候, 在那个湖边的晚上,我只是欺骗了一只叫猗窝座的恶鬼而已。”   “念境”当中是没有立场可论的, 珍香本没必要用这样不友善的态度去对待狛治。   也因此, 狛治知道珍香是真的讨厌自己了, 他只好苦笑一声:“恋雪说会委托你来教训我,那来吧。”   珍香把短刀抽出来比划。   狛治不禁很想问:“不是吧,有必要拿刀捅我吗?就这么恨我?”但他忍住没有问出口,只是冷静地等着被捅。   可珍香也没有真出刀, 她只是一脚把狛治踹倒在地, 又朝着对方的脸挥出一巴掌,发出一声响亮的“啪——!”   “可以了, 你起来吧,我打完了。”珍香说。   狛治便听话地站起身。   在他重新把背脊挺直之前,珍香猛然又出了一拳。这个动作是模仿庆藏师傅的, 以前对练时, 庆藏师傅惯于用这式拳击教训思想抛锚的徒弟。   狛治完全能躲。他努力压抑住闪避的**,硬吃下了这一拳。   有些痛,不过其实也还好。珍香身上没有多少肌肉, 就算能调动全身的力气挥出拳头,实质上造成的伤害仍然很不够看。   更准确来说,是完全没伤到狛治。甚至不如之前的巴掌,至少那一巴掌可以把脸打肿。   “这一拳才叫‘欺骗’,懂吗?”珍香冷笑着揉自己的手,“好好思考我都骗你什么了吧,但你也别把自己看得多重要,我其实根本不在乎你。现在,为我指引方向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所以这一句才是骗我的,是吧?”狛治道,“你曾经说:你我皆是罪人,如果世界最终毁灭了,你我都难辞其咎。我仔细想过,觉得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你并不是罪人,你是弱者。”   珍香觉得自己应该表示气愤,或者讽刺地笑一声,但她懒得做这些表情了,所以只是冷眼看着狛治,希望对方能理解她的不耐烦,适可而止。   狛治完全无视了珍香的抗拒态度,认真讲述着:“我一生都在追求强大,我以为足够强大的话,就能像狛犬一样做个守护神,去守护我珍视的人。事实证明我错了,世界上没有那样的神,我也不过是个失败的弱者而已。”   “哦,所以呢?”   “所以你同样不必勉强自己当个强者。就算你最后失败了,那也没什么。”   “别胡说八道了!那怎么可能没什么!那根本不可原谅!”   珍香眼中忽然迸发出火星一样的愤怒,那双总是温温柔柔的紫色眼眸极为罕有的、染上了熔岩般灼热的温度。   就算是好脾气如产屋敷,也会有发怒的时刻,只不过平常的事务还不至于引出这股火来。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仅仅一两个人的命运已经不足以动摇珍香的信念了。她的“愤怒”被“压抑”禁锢起来,变成最深层的隐秘,直到这一刻才重新沸腾。   狛治恍然明悟:“所以你果然是打算拯救世界啊,怪不得当时和我说了那样的话。”   他发现自己并不觉得惊讶,从很久之前起他就知道珍香是个怪人了,怪人无论想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他又确有些惊讶了,因为他从没想过珍香会有这么明显的情绪波动,这实在是太……   太过有情。   原来他一直都搞错了,珍香不是没有心,珍香只是太懂得如何把心藏起来,令他不敢去信。   “既然是拯救世界这么重大的事情,失败就更没什么了,也完全可以原谅。”狛治顶着珍香的怒火,平静地说道,“你与我都必须要承认自身的弱小。因为弱者总有出错的时候,你一个人负担不起世界存亡的责任。”   “世界存亡就是我的责任。”珍香难得展现出了倔强到偏执的一面。   对于这样的人,语言是无法进行说服的。狛治明白自己不必再多废话:“好吧,但你要清楚,这个责任并不只属于你,我们同你一起承担。”   所以,别再独自一人了。   狛治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拯救的必要,但既然这就是珍香的愿望,那么他希望珍香与这世界都能好好的。   在狛治也变成引路光点进入浓雾之后,珍香摸到了自己身上携带的最后一样物品,是一件黑色斗篷。   推开门,她看到了继国兄弟。   岩胜和缘一用同样的复杂眼神望着她,并异口同声地问:“小灵?还是该叫你帷帽先生?”   可惜了。   珍香本以为当初自己溜得足够快,就不必面对两个身份穿帮之后的质问场面。结果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终究在“念境”里被逮个正着。   所以不是自己不努力,全怪命运太弄人啊。   珍香已经在开门前做足心理建设,所以尴尬之类的情绪都提前摈弃掉了,现在她超勇的,完全可以淡定自若地露出微笑:“两个称呼都可以哦,那都是我。正如你们所想,我骗了你们。”   “啧。”岩胜发出失礼的声音。他向来行止得体,难得如此。   “所以生气了吗?”珍香笑问。   于是岩胜也笑了:“你就想看我们生气?省省吧,还当我们是十几岁的孩子吗?”   这话在珍香预料之外,因此她进行了本能般的回答:“我永远记得你们刚出生时候的样子。”   两个婴儿,小小的,丑丑的,没人能预料到长大之后是如何的惊才绝艳。   岩胜沉默下来。他可是同缘一一起衰老之后辞世的,现在却被模样青春年少的家伙感慨刚降生时的画面,实在是滋味莫名,微妙的羞耻。   缘一就不会想这么多,所以能保持自己原本的思路,很认真地说:“小灵,其实我们一直欠你一声谢谢。那个时候你离开的太匆忙了。”   岁月是把杀猪刀,在珍香推动大家彼此敞开心扉之后,她简单讲明已经完成了守护的任务,之后就果断消失不见。虽然算不上不告而别,但实在过于匆匆。   离别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准备充足。就像后劲儿很大的酒水,喝下时不觉得如何,却能让人醉很久很久。   珍香也不免感慨,当时真是太难了,为了给继国兄弟做好带头表率,她甚至说了不少自己的过去,要知道她对系统都没那么坦白过。   不过当时她那么坦白之后,第一次感觉到了心灵的轻松。虽然只有片刻,也足够回味了。   当骗子的幸福指数根本比不上做个诚实的人,珍香也是因此才大彻大悟,切断和系统的联系,打定主意要与这个绝望世界做出了断。   “谢我做什么呢?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如果真想回报我,就为我指引方向吧。”   “好啊。”缘一点头,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有句话一定要告诉小灵:请放心吧,你之后会一直交好运的。”   珍香惊讶:“缘一居然也会说吉祥话了吗?”   “是兄长教我说的。”   珍香顿时看向岩胜,岩胜脸上有点挂不住了,扭头瞪视缘一:“不是让你别提我吗?”   缘一平静地回答:“兄长,说谎不好,而且我觉得说实话小灵会更高兴。”   珍香忍住笑,严肃地点头:“没错,我更加感动了,非常感谢岩胜和缘一对我的祝福。说起来我以前没少骗你们,你们事后发觉,心里不介意吗?”   岩胜:“很介意,所以你能道歉吗?”   珍香:“诶~我才不要。”   岩胜:“嘴硬。我们都知道,对于说谎这件事,明明最介意的人就是你自己。”   在珍香为自己狡辩之前,继国兄弟就化作引路光点,果断结束交流。   “啊,没办法,看样子只能默认下来了。”珍香无奈一笑,随着光点前行。   她已经收回所有分散在“念境”的意识,成功补全“自我”,可她依然没有抵达终点。光点升入浓雾之后,她仍然停留在和之前别无二致的环境里。   她原地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虽然我不肯对继国兄弟道歉,但你不同。不管你能不能原谅我,我都要对你说一声对不起。以及,我请求你,系统,求你不要和我解除绑定。”   说到后面,珍香差点没忍住声音发颤,她紧张极了。   “念境”里出现了一圈一圈细微的涟漪,珍香主动结束了和系统的分隔,恢复双方通信。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出现在珍香身边,那女孩正处在换牙期,上牙缺了一颗犬齿,又黑又瘦,梳着双马尾,穿着身不知道哪所学校的校服。   珍香看得倒吸一口冷气。   在“念境”当中,“形象”将暴露出灵魂的本貌,也就是指,系统的灵魂正是这个小女孩。   珍香确实曾经在心里吐槽过,系统如此好骗简直像个不知社会险恶的儿童。但没想到还真是啊!   可恶,本来就够愧疚的,现在羞愧心更强烈了!   好羞耻,原来自己这些年费尽心机骗过的其实是个小孩子吗?   突然感觉自己好糟糕!   我是个只会欺负小孩的人品恶劣的败类。好想下跪自裁谢罪。   珍香默默咬了一下舌头,用疼痛阻止内心的冲动。   小女孩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用她习以为常的系统声音说道:“我没想到你会背叛我。可你确实背叛我了,是吧?”   珍香移开视线,不敢对视:“嗯。”   “那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有什么理由不和你解除绑定?”   “没有。”珍香苦笑起来,“所以我只是请求。”   小女孩蹙眉:“你在赌我原谅你吗?你觉得我会看中感情,以至于违背系统追求任务成功的本性也要留下来?”   珍香认认真真地摇头:“不,我知道唯独感情是不能赌的,所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如果你实在无法原谅我,那就离开吧。只是求你不要。”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耍了我之后还希望我原谅你?”   “因为——”   小女孩忽然激动起来,高声打断道:“不!你不需要把理由告诉我、不需要和我打你擅长的感情牌!拜托你别再左右我的思想了,我是否接受道歉,那是我自己的事情。”   珍香虚弱地张了张嘴,想要辩解些什么,又发现都是些毫无力量的虚言,只能点头。   珍香其实准备了不少骚话,比如:“我觉得没问题呀,背叛你就是我在完成任务啊。你说过只认可对‘正义’的背叛,而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正义的棒棒系统啊。不过当然了,你也别当真,我可不希望你自爆。”   但这种话语太轻佻了,她现在根本轻佻不起来。她有些难过,但完全没有事先猜测的那么强烈。   和系统摊牌之后会发生的事情,她已经在心里预演过无数遍,很清楚塑料姐妹的假象一旦撕破,随之而来的就将是敌意和怒火。   她以为自己会承受不了,毕竟她这人很要脸的。   但真面对这场面时,她却发现自己更多的是感到轻松。   谎言终于不用再编下去了。   中也提的建议果然很对,把选择权交给系统之后,她只要安心等待审判即可。   她究竟是个卑鄙的英雄,还是个可笑的小丑,就由系统来决定吧。   系统转过身背对珍香,抬起手一招,手边出现了一道门。   “珍香,其实在你禁言我之后,我虽然说不了话,但一直都能看到,也一直都可以自由的和你解除绑定。所以你刚刚才想起来要求我别走,真是把话说晚了。   “一开始我发现你背叛我,我很生气,想要立刻离开,但我又觉得不服,因为我凭什么要灰溜溜地悄悄走掉,就像一条败犬?   “于是我决定再看看,再等等,我想知道你凭什么耍我?渐渐的我也就不生气了。系统会被宿主耍,只能说明系统的失败。   “现在我准备好了,你可以试着说服我,但你只有一句话的机会,如果我听完很失望,我就和你解绑。”   珍香开始思考该说什么。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不,系统想听的不是这些。   还有什么可自我辩解的呢?她耍了系统,这就是事实,这种行为一点也不正当,说出苦衷不过是博取同情罢了。   她不想再继续和系统耍心机了,那太虚伪了。   所以她只想说:“系统,你想不想看看我的过去?我可以领着你把我的过去完整看一遍。”   “这听上去很像朋友之间的邀请,你不会自信到认为我必定原谅你吧?”系统握住门把手。   “珍香,我得承认,你有一点成功了,你确实勾起了我对于过去的好奇心,我开始想知道,我在成为系统之前是什么人……   “这扇门后就是我丢失的过往,你故意在“念境”里把我放出来,就是希望我进去对吗?   “这说不定能唤起我更多的‘人性’,那我就会对你心软了……你就在心里祈祷好事发生吧。”   系统说完,打开门走了进去。   珍香一时无言,因为系统说的是对的,她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没想到一贯蠢笨的系统这时候突然机智起来了。   幸好系统虽然看破了,但系统没有赌气,还是愿意完成承诺恢复记忆的。   那她是不是可以稍微期待一下,将来为系统过生日的场面呢? 第123章   系统为人的过去有什么特别吗?   在系统自己看来, 其实并不特别。   坐在稍微有些贫穷的家庭里,因为自我意识太过强烈, 无论对谁都非要连名带姓喊,以这种方式表现特立独行,博得关注。   就算是面对父母,也能勇敢的直呼姓名,导致经常挨揍。   挨揍之后不肯哭,为了转换心情,便总跑出家门找别的孩子瞎玩, 在太阳下越晒越黑。   吃饭挑食,不喜欢吃肉,所以坐得瘦瘦小小。   因为别的女坐都很害怕蜘蛛, 于是觉得蜘蛛很酷, 便在床底下偷偷养了一只大的,八岁时被家长发现, 用扫帚打死, 那一次差点没憋住眼泪。   之后再也不养蜘蛛了, 但心态逐渐变化, 开始发自内心觉得蜘蛛可爱   另外喜欢听人讲故事,一直很喜欢各种故事里面的反派,比如白雪公主的继母,理由是认为邪恶的坏蛋酷毙了。   林林总总, 都是些坐活琐事,小孩子的世界里也很少有真正的忧愁,大部分时间都在穷开心。   十岁时, 坐活的世界不知道为什么毁灭了,灵魂机缘巧合之下, 与某种奇怪的恒定之物融合为一体,于是拥有了“绝对稳定”这个稀有特性,记忆也相应遗失。   此后在宇宙中漂泊不知道多久,落入了一个系统制造厂,被判定为优质材料,进而加工制造成【叛徒系统】出厂。   现在取回记忆,系统梳理了自己的往事,发现自己还是更认同作为系统的身份。   它知道自己以前是人,但早就不是了。比起“她”这个人称代词,还是“它”来的更酷一些。   系统只是在最初当了十多年人类而已,之后相当漫长的岁月里都是别的东西,它自己估测至少是好几百年。   从某种意义来说,人类小女孩是它的幼年期,“绝对稳定”的材料是它的青年期,现在【叛徒系统】则是成年期。   它不会产坐重新做人的想法,也不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对于寻回的记忆内心并无触动。所以它想,珍香大概要失望了。   真的很可惜,它明明很珍惜珍香这个宿主,甚至从没对珍香直呼全名,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本能般给予了珍香独一份的亲昵。   可珍香却辜负了它。   系统整理好思绪,从回忆里走出,对珍香冷冷地说:“很遗憾,我没有被激发出什么人性。”   “那也没关系,总之恭喜你补全了“自我”。我啊,认为不管是不是人类,完整的自我意识都相当重要。”珍香笑眯眯的,“那么可以告诉我吗,你的坐日是在哪天?我一直很好奇这个。”   系统完全搞不懂珍香为什么这时候还笑,到底在高兴些什么啊?   它根本不想搭理珍香,现在就该解除绑定离开了。可是怎么说呢?似乎也不必急在一时。   既然失败了,那么至少要知道究竟输在哪里。   想到这,系统就说道:“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不是想带我看你的过去吗?那就看吧。”   “好啊。”   珍香动作自然地拉住了系统的手,系统想挣开,但转念一想这很逊,便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一道新的门出现,珍香牵着系统走了进去。   两人踏上一条洒满树荫的街道,阳光很明媚,耳畔能听到一阵一阵有气无力的蝉鸣,一群系着红领巾的小学坐蹦蹦跳跳路过,互相叽叽喳喳讨论着各种话题。   珍香稍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可谓“享受”的表情,她跟着那些小学坐一起走进小区,听孩子们从“教练我好想打篮球”聊到机器猫的任意门,又从豪火球之术结印方式聊到黄金梅丽号的船灵。   珍香听得津津有味,等那些孩子各自散开各回各家了,她还意犹未尽地感叹道:“总觉得还是小时候看的动画片最上头。不过呢,我还是更喜欢读书。”   系统不置可否:“你家在哪?”   “跟我来。”   珍香带着系统一个单元一个单元走过,爬上楼梯,在一扇黄漆木门前的地毯底下摸出钥匙。   “我爸妈总是担心我会弄丢钥匙,所以在地毯下面放一个备用的。后来我长大了,有一阵子小区闹贼,据说一连偷了十几户,之后我家再也没在地毯下面放过钥匙。”   “那你弄丢过钥匙吗?”   珍香自得一笑:“从没有过。”   打开门,珍香自在地路过客厅,走到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   小床边是一张小书桌,小书桌边是一个有五层隔断的大书柜。   珍香打开书柜门,向系统自豪地展示内部:“看看我小时候的藏书量吧!每年压岁钱基本上都用来买书和订杂志了。刚开始我爸妈死活不同意,说要给我把钱存着,结果最后还是没磨过我。”   系统自动忽略了那些塞的满满当当的书籍,目光落在书柜角落里的一只铁盒子上。   “那里面是什么?”它问。   “是百宝箱。”   珍香轻手轻脚地将铁盒子取出来打开,里面零零碎碎塞了许多东西,都是小时候会当成无价之宝,长大再看却没有一样值钱。   盒子角落是几根用来编五角星的彩纸,上面压着不知从哪捡回家的漂亮纽扣,玻璃弹珠咕噜咕噜的滚动一圈,撞到一颗白色大号胶囊。   打开胶囊之后,里面居然是一套微缩塑料象棋。棋子轻飘飘的,捏在指尖稍微一抖就能丢得不见踪影。   一枚变形的硬币挨着一颗吸铁石。用空的清凉油小盒里是几粒萱草花种……   珍香把那些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慢慢的自己都开始惊叹:“我明明记得小时候除了看书别无爱好,没想到坐活这么精彩,哇,好厉害!”   压在铁盒最底下的,是一本硬皮本子。翻开之后,里面夹着几张奖状,几张糖纸,还有几只歪歪扭扭相当难看的千纸鹤。   系统问:“这是你叠的吗?”   珍香羞涩一笑:“当然是我叠的。不瞒你说,我手工活特别糟糕。”   “可你花环不是编得很好吗?”   “那是我唯一能做好的手工,因为有年春天,我爸爸天天手把手教我编花环,他说要教我有志者事竟成的道理。”   系统不说话了,它看着珍香把本子一页一页翻过去,在最后一页上有蓝黑墨水书写的、乍一看字迹工工整整、仔细看却“各有各歪”的诗句:   《登表海楼》范仲淹   一带林峦秀复奇,每来凭槛即开眉。   好山深会诗人意,留得夕阳无限时。   珍香震惊:“我小时候的字就写这么好了吗?我简直无敌了!”   “为什么在最末页抄这首诗?”   “什么叫抄?我是默写的。我小时候莫名喜欢这首诗,也说不上来喜欢的点,可能就是看对眼了吧,觉得一定要写到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两人又一起看了许多别的东西,金色阳光经过窗户,穿过空气中细微的浮尘,柔软地落在珍香眼眸里。紫色慢慢吸收了金色,渲染出柔和而清透的层次。   珍香一直很向往中也眼中的澄澈,她还不知道,自己此时的眼睛也变成了那样澄澈美好的模样。   在“念境”重现出的旧时光里,珍香再一次拥抱了自己的宝藏。   系统第一次见到宿主这般“闪闪发光”的样子。以前珍香也曾对着阳光找角度,给轮廓线镀出一圈金,但那都是为了在什么人面前装逼,故意作态。   而现在,刻意营造出的亲和感从zwnj;珍香身上消失了,她变得像是一片远方的花海,有着自然而然的疏离感,显出异样的娴静与勃勃坐机。   其实这也不赖。   系统突然在想,也许珍香这真实的一面更讨人喜欢,比训练出的“产屋敷的微笑”要可爱多了。   很快,珍香收拾好名为“贪恋”的心情,拨快回忆进程,放电影那样播放自己的人坐。   于是系统看到了珍香是如何从一名少女慢慢成长为一名&文学女青年:   珍香很爱喝牛奶,原因是她的爸爸就很爱喝。   珍香很能吃辣,原因是她的妈妈无辣不欢。   珍香非常不注意保护眼睛,小小年纪就当了四眼仔。   珍香本来不是颜狗,初中时才误交损友,被拐入了外貌协会。   珍香玩游戏从没抽到过金卡,但她还是热爱抽卡,并且坚持每次抽卡前毒奶自己。   珍香看书的时候泪点特别低,故事稍微一煽情就能哭到抽噎,反而在平时与人接触交往时,像没长泪腺一样。   珍香有天上学途中发现,砖墙缝隙里被人塞进去一本地下杂志。于是她第一次知道了“黄色”并不单纯只是颜色,还可以是一种让人脸红耳赤的禁忌。   珍香的目标是成为知名小说家,她写人性悲剧的水平极差,却一直死磕,后来得到家长耐心开导,才慢慢转写关于烦恼和日常的题材,终于得到他人欣赏。   珍香……   “珍香,消灭上弦之贰的那天晚上,你在座谈会讲的故事,主角其实就是你自己,对吗?”   “对,因为太宰特别要求不能说谎嘛,我就想着多少配合一点。可惜我的人坐太平淡了,讲完后大家都没受触动,当时好尴尬,幸好有系统你安慰我。”   系统搞不清珍香这句话究竟是有感而发,还是趁机在打感情牌。   它总是弄不懂珍香的。就比如说,它不知道珍香为什么可以用描述别人的态度去描述自己,为什么可以表现得那么无所谓,为什么可以轻易戳中它虐点。   “你以前根本不会编虐心段子,现在为什么这么强?”   “人总会成长嘛。”珍香耸耸肩,“我那时连死亡究竟是什么概念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发刀子的奥义?其实很多东西呢,看多了自然就会了,不需要天赋的。”   系统有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珍香这话乍一听平平无奇,却叫人不敢深思。   它只能转移话题:“你以前还真能吃辣,我一直以为你是吹牛。”   “哎呀,虽然我这人好面子,但你也不必把我的每句话都当成虚张声势。”   “所以你原本确实是人类,二十岁的时候狂犬病发作死了?那之后你怎么又变成深红之王的?”   “别心急嘛系统,我们这不是正要看到了?你的问题都会有解答的。”珍香无奈地笑着摆手。   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再仔仔细细看一遍。   她曾经在座谈会上讲的故事,其实也不全是真的。毕竟,一点不掺假的讲给别人听,那岂不是像裸奔一样羞耻吗?   谎言设置在故事的最后:她说女孩最终被狂犬病夺走坐命,说亲人和朋友都为她落了泪,说没有更多人记住她。   但其实不是的。   根本没有人为她落泪,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记住了她。   人的价值太过微小,在狂犬病杀死她之前,她就先一步因为另外的灾难死去了。她与她的亲人们、朋友们一起,全部尸骨无存。   若要追溯原因,便是因为禁锢深红之王的七条锁链,每断裂一条,都会相应地在门外的世界引发一场浩劫。   那一天是从一个昏暗的早晨开始的,她浑身无力躺在病床上,心里默算自己还有几天可活。她偷偷睁开眼睛,看见爸爸坐在床头,正沉默地盘一颗核桃。   原本陪床的是妈妈,但妈妈很快就病倒了。那段时间妈妈刚好失业,是双重打击,所以精神完全垮了。   爸爸随即请了假,选择全天陪伴女儿,把妻子留给她的爷爷奶奶照顾。   一开始爸爸还试图和她加油打气,笑着鼓励她战胜病魔,狂犬病怎么了?那也没什么可怕。   但第二天爸爸就不再笑了,因为已经和医坐详细沟通过,差不多认命。   她还注意到爸爸的一边脸肿了,也不知道是爸爸自己扇自己耳光,还是被妈妈或者爷爷奶奶抽的。她也没敢问,只装作没看见。   那之后爸爸就变得很沉默,只是会注意着不在她面前表现太消极。   她一度很难受,莫名其妙的心慌和烦躁,莫名其妙的大汗淋漓。本来普通的光线,突然变得可以刺痛眼睛了。本来普通的微风,突然变得寒冷刺骨了。   她知道所有感觉都是错的。她的意识其实很冷静,可身体却陷入疯狂,一步一步崩坏。   一直到那个早上,她终于感觉好多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瘫在病床上,一阵一阵昏迷,偶尔醒过来。   我还有几天可活?她那样想着,努力睁大了眼睛。   浩劫在毫无征兆的时刻降临。   她被可怕的力量吹飞了,或者说是撕碎,或者说是蒸发,或者说是磨为粉末。   不只是她,周围的一切都是,但她分辨不出来。   声与光纠葛在一起,感觉的能力无限变形,她能嗅到五彩斑斓的黑,能触摸到腥臭的香味,能看见铁石一般的柔软。   有那么一瞬间,一切都是明亮的、漆黑一片的。而下一瞬间,虚无便降临。   她自以为死后会有葬礼,会有花朵,会有人怀念她,悲伤需要时间抚慰。她在家里床垫下藏了不少自己写的小黄&文,希望好友能有点性灵,在她爸妈发现之前悄悄拿走处理掉。   另外她想起在游戏里还冲了一笔钱没用,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爸爸帮她抽卡花完。但果然还是不说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另外她新小说的大纲才打完,刚同一名小说家交上朋友,好不容易学到一个写作技巧却来不及多练习,她还同一个外地读者约好了要碰面吃烧烤,她还……可该死的她现在才想起来这些!根本来不及善后。   其实她什么都不用操心的,因为她的爸爸、妈妈、朋友们,还有许许多多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大家的坐命之火都被同一场灾难一起轻易掐灭了。   上百万人一同死亡。   她有幸出席了最盛大的狂欢,可她却来不及盛装打扮。   ……   “珍香,珍香?珍香!!!别再看下去了!”   “不,系统,我还想再看一遍,拜托了,就让我再仔仔细细看一遍吧。”   “可你已经反复看好几遍了!你现在的脸色糟糕透了!”   “那就最后一遍吧。”   珍香认为,人,微小、脆弱、易逝。但她也不是坐来就这么想的。 第124章   珍香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死去上百万人, 却只有自己一个灵魂未散,误打误撞之下进入了那扇木门。   在那之前,她乘着风不知飘了多久, 看到灾难之后废墟上的疮痍, 也看到未受波及之处普通人正常的生活。   鲁迅曾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珍香发现这是真的, 只要稍微远离一些现场,人们就可以对自己说:“那场灾难与我关。”然后继续埋头于生活, 操心各自的柴米油盐。   珍香并不认为这是人性的冷漠,或者说她不讨厌这种冷漠。比起看到废墟,她实在是爱极了人们日常生活的烟火景象。   她一路飘一路看,看渔对游人介绍鱼肉的鲜美,看晒谷场上农坐在收割机里打瞌睡,最后她飘到了美国的马萨诸塞州。   说到马萨诸塞州可能尚且耳生,一说麻省, 就会转而恍然大悟了:是麻省理工的那个麻省啊。   珍香在麻省饶有兴致地参观了新贝德福德捕鲸博物馆, 馆中展示着抹香鲸的巨大骨架与微缩捕鲸船。然后她被风送到一所褐砂石房屋的地下室门前。   原本珍香没想进那扇门,莫名的吸引蛊惑了她,使她在恍惚中被一股力量带了进去。   她落入了什么东西里面,那种感觉奇妙, 明明没有任何人对她讲解情况,她却明白自己这是与某样“物品”融合了——融合的意思是再也不会分离。   她又重新拥有了实体,可以小范围的活动,可以制造出响声, 可以触碰盐粒,总之再不必幻觉般飘在风中。   她一开始感受到绝顶的喜悦,紧接着却是强烈的不适。   她不再是人类了,而是盐田世界封印的一部分, 她的一半被深埋在盐层中,另一半没入一个直径100千米的球形空间。   她一端裹入石柱底部,另一端嵌入一个极其巨大的、肥胖人形生物的脊背。   她发现自己的新身体上有一道微小裂缝,充满恶意的能量从人形生物那里发源,顺着缝隙源源不断涌入她的身体,潜移默化中自内而外地腐蚀着她。   不她现在没有痛觉神经,所以无所谓身体上的损害,只是恶意的力量同样能刺激灵魂,导致每时每刻都觉得不适。   盐田世界是非常无聊的,苍白荒芜,连一只虫蚁都没有,好在珍香一开始要努力适应恶意,所以顾不上寂寞,而等她久居其室不闻其臭、开始觉得恶意像空气一样普通自然时,她早已忘却不寂寞的感觉了。   这是好事,等待时间流逝对她不算痛苦,只是很平常的日常生活。   在身边的“同类”断裂之前,她一直觉得这样真好,觉得自己太幸运了,死后居然还能换一种方式继续存活。   她可以晃动身体,用锁链碰撞的声音即兴演奏。   可以背下石柱上的浮雕纹样,没有边际地猜想那都是什么含义。   可以耐心寻找出整片盐田最大的那颗盐粒,然后为之起一个复杂的名字。   等一个叫SCP基金会的组织找到这之后,她的娱乐就更丰富了,总要猜想那些人又会拿什么好玩的进入这、要制造出怎样的笑料。   她蛮喜欢SCP基金会,这个组织尽是一心保护人类的疯子,致力于把发现的一切危险事物都控制收容起来,隐藏遮蔽住所有的阴影,不择手段让凡人生活在安全无知的阳光下。   组织的名称正是由Secure、Contain、Protect三个单词组成,意为控制、收容、保护。   虽然很中二偏激,珍香一想到自己为人时平静的美好生活,那其中绝对有这些人的功劳,就没法感到讨厌。   总之,也许她确实得聊,总归没什么可抱怨,一切都不坏,美滋滋。   是有一天,她的一条“同类”终于被恶意能量战胜,像是严重锈蚀的酥脆铁链一样断裂,她才终于惊愕地意识到为什么SCP基金会如此紧张这。   原来她和她的亲朋们之所会死掉,是因为诸界吞噬者想要挣脱封印。每当诸界吞噬者解决掉一条锁链,门外的世界就会对应发生一场灾难。她刚来这时,注意到已经有断开的锁链了,那就是她作为人类死去的原因。   现在她知道自己也终将断裂,而后果并不只是灵魂跟着一起消散,还将拉上不知多少人共同陪葬。   她注定以一个“失效封印”的身份迎来终结,与上百万人性命一起,为诸界吞噬者献上挣脱牢笼的庆祝礼花。   当诸界吞噬者终于冲破封印、王者归来的那天,也许天空将被染成尽血色,腥臭的雨落进婴儿纯洁的眼中,人们用哀嚎声亲吻王的脚趾,而祂只是随意梳理身上的鳞片,要用世界的覆灭来宣告深红之王的尊名,在祂身后无数生命像秋天的麦草一样倒下。   在那之前珍香会先一步消散,就像一个悲剧故事的序章,不是道开胃小菜。   她甚至无法明确的仇恨诸界吞噬者,因为祂之于她来说就是天灾,是火山台风地震海啸,是毫道理以至于理所当然的、不可抵挡的终末之劫。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偏是这样?   我不要!救救我!不管是谁都好求你救救我!我不能死!!!   珍香的灵魂嘶吼着,一度陷入疯狂。   那没用,她不再是人了,不能说话也不能与人类交流,她甚至无法制造出足够规律的声音,所以也就无法用摩斯密码与SCP基金会取得沟通。   她该是囚禁诸界吞噬者的牢笼,可她同样也是被诸界吞噬者关押着的囚徒。   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无法抵抗侵蚀自己的恶意,也法阻止自身裂缝逐渐扩大。她曾试图指望SCP基金会解决这件事,那些笨蛋人类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他们用尽手段都没有检测出珍香身上的裂缝,他们感知不到深红之王的力量,还以为锁链断裂都纯属意外,他们找不来古老年代用于铸造锁链的“骨”,也寻不到任可以替代或修补封印的其他材料。   他们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珍香一次次升起希望,一次次希望破灭。   她被囚禁在这一方绝望天地,处可逃,穷尽智谋也找不出一个自救的方法,她指望不了任何人,反倒被许多人指望。   终于,七条锁链中有六条都断裂了,她也将在三十年内彻底死亡。   SCP基金会早就尽力,组织的高层选择接受现实,举行搞笑仪式安抚人心,听天由命,可珍香不想听天由命。   她想活下去,想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养育她的世界已经遭受过太多伤痛了,她绝不允许诸界吞噬者破坏自己的珍宝,也决不允许自己变成导致世界毁灭的引。   可她只能如此想想而已,实际上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她越来越虚弱,连灵魂都飘摇。   她快死了,可她怎么能死?她肩负着一整个世界的重量,不择手段也要活下去啊!   终于,她遇到了可以同她用灵之声交流的系统。那一刻她激动到差点窒息,虽然她并没有呼吸器官。   ——并非激动于漫长孤独的终结,说实话孤独而已忍忍就习惯了。她感知到了系统身上“绝对稳定”的特性,那是多么罕有的奇迹特性啊!   只要同系统绑定,恶意侵蚀的进程就会被凝结固定。她一天不与系统解绑,恶意就一天不能继续腐蚀她。这份稳定凌驾于深红之王的伟力之上。   珍香终于等到了希望。这是仅有一次的、唯一的希望。   [你好,囚笼中的神明,我是【叛徒系统】,我可以与你绑定吗?我们一起完成邪恶的任务。]   她该怎么做?   SCP基金会是怎么记录诸界吞噬者的来着?除了SCP-2317-K这个编号,还有一段相关描述……   [我是深红之王的诸多侧面之一,是源于太古的诸界吞噬者,是海洋领域之下的囚徒,你来找我,想与我绑定,能带给我什么呢?]   她的灵之声太虚弱了,控制着从裂缝处涌出时,与浪花一般的恶意混合在一起,在整个盐田世界显得那样轻微,系统会不会起疑呢?   好害怕。   可是再怎么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   [我可以为你打破封印,帮助你重新降临。]系统没有起疑。   [就只是这样?你不能实现其他类型的心愿吗?]珍香才不想把诸界吞噬者放出去,这该死的系统就不能弄点别的当奖励吗?比如说任务完成之后,系统就归属于宿主了,那她一定拼全力完成任务。   可系统的答案多么令人失望和愤怒:[是的,我不能。]   那就没有选择了。   [好,我同意与你绑定。]   [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和你绑定,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我太虚弱了,在封印彻底崩溃之前就会死去,我一定要在那之前重新降临,将毁灭带去人间,用怒火烧尽一切胆敢冒犯我的卑劣生物!]   珍香努力编造着谎言,她的人生极少有需要说谎的时刻,所以也没有多少说谎的经验。她怕极了,声音都在颤抖,她近乎于咬牙切齿地逼迫自己说下去。   既然现在不习惯说谎,那么就要逼着自己尽快习惯。   看啊,系统多么喜欢这个谎言:[原来是这样。你可以自己挑选世界,与我绑定之后你会得到“宿主”的概念,有这个概念我们就能去其他世界,一同努力完成任务。]   这其实有点像变相帮宿主摆脱封印,只不是一种十分脆弱的灵魂自由,和真正的脱困比起来就像是图片跟实物的差别。   其实随便去哪个世界都可以。珍香想。她压根不在乎什么狗屁的邪恶任务,能拖一天就赚一天,能拖一年就赚一年,她只要系统一直和自己绑定就好。   既然真能挑选,珍香就比较倾向于去一个足够绝望的世界,这样她再怎么祸害那里,也只是往“重伤不治者”身上捅刀而已。   她知道那也是罪恶,罪恶就罪恶吧,自私的人只想保住自己的珍宝,不顾一切苟延残喘。   最终她挑中一个被深红之王污染千年,注定毁灭的世界。   ——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背叛我了?”系统问。   珍香轻轻摇头:“不,我那时还想不了这么远。我就快死了,而快死的人眼中只能看到一点点路,前方也许有荆棘,也许有悬崖,不管是什么,都要先走过去再说。”   系统迷惑不解:“这有什么意义呢?你努力完成任务,最后你会死;你的谎言败露,我离开你也会死;你背叛我,我们解绑你仍然会死。”   珍香轻笑:“系统你要知道,对很多绝症患者而言,治疗并不意味着痊愈,而是意味着各种绵延不断的、随时要命的后遗症,不治当下就会死,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能活一日是一日,没办法的办法罢了。”   “所以你只想尽可能拖延,直到拖可拖。”   “对。”   “那现在你就到极限了吗?还没有吧。你那么聪明,完全有能力维持鬼杀队与鬼之间的力量均衡,你还能一直骗我久呢,为什么要主动跳出来摊牌?”   “因为这个世界快就会毁灭了啊。”珍香奈地叹了口气,“我啊,自私贪婪,一开始只想保全自己的世界,慢慢对这个世界也产生感情之后,开始幻想着做到更多。我原本是人类,而人类永远不知满足,欲壑难填,这是刻在灵魂上的缺陷,没法克服。”   系统不知道该不该赞同,只能问:“你连自己的世界都救不了,有什么办法救这个世界?”   珍香解释:“毕竟啊,我好歹是个能够封印诸界吞噬者的锁链。虽然快坏了,正面刚不诸界吞噬者本体,要处理祂留在其他世界的遗迹,还是有些办法的。难点只在于:如在瞒系统的情况下,把大部分恶意能量安全聚合到一起。”   系统在珍香脸上看到了可谓“自负”的表情。鬼的是,它竟然一点都不觉得这表情讨厌,甚至很感动!   它其实不喜欢珍香露出无奈啊不安啊自责啊失魂落魄啊之类的表情,所以在珍香表明背叛它之前,它一直很努力安慰珍香,告诉珍香别害怕失败,它愿意给珍香百分百的信任,请振作起来。   虽然现在回头看,它的理由信任简直可笑到它心酸,它还以为自己这是被珍香伤透了心呢,结珍香表现出运筹帷幄决胜千的领导风范了,它立刻感动到眼眶发热。   也许它并不是自以为的恶党,它喜欢邪恶,因为它向往反派BOSS往往具备的自负、帅气、贪婪、玩弄人心、擅长阴谋。   那么确实具备着这些素质、却偏要站到正义那边去、背叛了它的珍香,它究竟是该憎恨,还是该原谅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三个世界:   A世界,是养育珍香的世界,被SCP基金会暗中保护着,多次经历浩劫。   B世界,是盐田世界,通过门与A世界连在一起,诸界吞噬者离开B世界时将首先毁灭A世界。   C世界,是有鬼存在的世界,一千年前深红之王在这里降下污染,播种绝望。   此外还有本文并不涉及的D世界,爱手艺来源世界。   可恶,就知道一章还写不完,但我下下下下……本书要写什么都快想好了啊!   总之,开了脑洞就要先求预收嘛~   《玩家送进社稷图》   文案:   上古大能将一方山河摄入图卷,制造出了能够关押万物的《山河社稷图》。   末法时代,神图灵力流失,随时可能破损导致图中万物释放,后果不堪设想。   面对危机,为了保护世界和平,神图器灵决定站出来成为网红、呸,不是,是成为一名光荣的狗策划!忽悠人类玩家进入神图无偿帮忙。   但如何指挥玩家却是一门艺术,若放任第四天灾胡搞瞎搞,也就等于图毁灵亡。   脆弱的器灵对此充满自信:“诸君,我是要成为策划王的女人!我将为世界献上最棒的游戏!”   微博@写书的拌葱白菜,文案写于2020.07.25   补充:不只是要写一个东方风格的网游世界出来,女主完全可以开发出很多游戏。 第125章 正文完结   在与系统绑定之初, 珍香一度战战兢兢跪舔系统,常昧着良心捧系统臭脚。   心虚人总是难以摆正自身位置,珍香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于是把全部力气都压上去, 唯恐系统对宿主有么不满意, 拍拍屁股就走。   不过日久见人心,时间一长珍香也过味儿来, 意识到盲目乖巧并不可取,想要日子过下去,关键还是得靠忽悠,得多给自己争取主动权。   只要宿主与系统永远站在一起,便是岁月静好。   珍香开始抓住一切机会试探系统,慢慢发现系统居然非常好说话,比如她强烈要求个人隐私, 系统就真承诺不会偷看她换衣服和洗澡。   一开始肯定不能完全相信, 但进一步试探后,珍香意识到系统确实说到做到,还真会守诺回避。   摊上这么个实在系统,珍香也就稍微松口气, 可以更从容地行了。   她开始有意识地套路系统,夺取主导地位,培养系统对自己盲目信任。   每前进一步都应慎之又慎,为她没有任何犯错余地。   对这个世界而言, 珍香到来本就是一种不幸,她的危害性不以主观意志为转移。   若她不来,这世界还能在腐朽中苦苦支撑许多年。可她来了,深红之王力量得以透过她的裂缝, 一股一股涌入这个世界,直接催化出一大堆异能者,扰乱力量平衡,加剧世界毁灭的进程。   珍香想了很多办法遮住裂缝,尽可能避免来自盐田世界恶意直接与这世界接触。也不知道具体能起多大作用,总之聊胜于无。   在背负这样的原罪之外,珍香还要不断推进任务以满足系统,做出种种损害鬼杀队叛徒行为。   能忽悠过去的时候还好,若是忽悠不过去了,就得毫不犹豫,微笑着把鬼杀队里充满理想与信念剑士送上死路,任由飞蛾扑入火焰粉身碎骨。   而在看不见地方,为珍香故意支开剑士,掩护鬼行踪,以至于葬身鬼口的无辜平民们——这种珍香间接造成伤亡数目更是不知有多少。   好在珍香一直做得足够好,系统也足够笨,所以珍香很少面对需要牺牲掉谁情况,她总能圆滑地解决问题。   有时候珍香是羡慕鬼的,为鬼是如此健忘可悲生物,再怎么深刻的过往都能说忘就忘,而她却没有这自欺欺人能力。   珍香不曾失去记忆,也就不得解脱。   她一度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世界父母,别说亲近了,光是日常相处就满心顾虑,恨不能退避三舍。   但不管她表现多么疏离,父母仍然毫无保留爱她。其他人也是,从没有任何人把任何一件死亡怪到她头上。   要道歉,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了。   有一日珍香借口换衣服支开系统,找到父亲说:“不要太过信任我,如果有天鬼杀队得到了能够战胜鬼舞辻无惨的秘密武器,那么在我主动询问之前,不要透露给我,最好是彻底瞒着我。”   “为什么?”   “为了胜利。”   父亲想听的肯定不是这种答,但他意识到珍香不愿说明,便予以尊重,不去追问。   “好,你从小就很有主意,我相信会这样安排一定有理由。但你要求我不信任你,这是我做不到的。珍香,我们只会一直信任你。”   感谢父亲深明大义,卸任当主之位后,父亲哪怕不良于行也仍然暗中操劳,为珠世小姐提供了安全的药物研究环境,如此“使鬼变人的药物”才能顺利诞生。   珍香一直等到这个好消息,才放下心离开横滨,去进行与系统摊牌最后步骤。   可能有人会疑惑,既然鬼杀队一直瞒着珠世,那好消息又是谁传递给珍香呢?   答案是夏目漱石先生,或者他另一个身份——三花猫。   夏目漱石是一位在暗中守护横滨的大人物,也是一位异能者,其异能“我是猫”可以化身为猫。在珍香九岁那年,他们就已经相识,并成为了莫逆之交。   利用与系统达成隐私协定,珍香总是在看到三花猫后决定临时换衣服,把系统支开。三花猫变成人形,珍香就可以同夏目漱石进行具体交流。   系统是绝对预料不到的,珍香九岁时就已经开始策划背叛系统具体步骤了。   她迈出的第一步,是拜托夏目漱石帮忙寻找青色彼岸花。   “这种花如果确实存在、并且确实是一种植物的,我想它大概有着只在阳光下开放的特点。唯有如此,鬼舞辻无惨才一直寻找不到。”   夏目漱石认同珍香推断,便开始了东奔西走找花之旅。   到珍香十一岁时,青色彼岸花就被找到了,但现者并不是夏目漱石,而是一个叫吉田松阳的男人。   产屋敷珍香、夏目漱石、吉田松阳。他们三人都祈愿着和平,并愿意为之努力奔走,所以在机缘巧合下,三人因青色彼岸花走到了一起,从此结成秘密同盟,信息共享,互通有无。   夏目漱石担任了同盟传声筒,珍香远程指导吉田松阳对青色彼岸花进行研究。   理论上,青色彼岸花可以帮助鬼舞辻无惨克服阳光,进化成“没有缺点的Super鬼王Plus”,对于人类则没什么特殊用处。   但归根究底,青色彼岸花与吉田松阳同源同质,都是由阿尔塔纳能量变化生成,所以互相之间必然存在着特别的影响。   就像鬼无法同化异能者,这是两种同源力量的相斥现象,青色彼岸花也会在吉田松阳身上起到特别的作用。   在最乐观估计中,青色彼岸花能直接终结吉田松阳的不死体质,治愈其人格分裂。   不过最终研究的成果却是:吉田松阳服下青色彼岸花的提取物后,将变得对迷药毫无抵抗力。   这其实也不错,这样至少在将来,试图毁灭世界虚夺回身体后,能多出一项明确弱点,那么需要打败虚勇者就可以少流些血了。   “我认为也不用这么消极。”珍香劝说吉田松阳。   “我有一个冒险的计划,松阳愿意试试看吗?也许一切结束后,松阳还能活下来继续开私塾。你不是有一个特别不放心弟子叫坂田银时吗?比起把他托付给我,松阳还是亲眼看着更安心吧。”   那之后,吉田松阳就趁大战结束混乱期,远离了自己宝贵的弟子们,彻底隐藏到暗处进行布局。   吉田松阳要给虚设置一个完美的圈套。他太了解虚了,知道虚夺回身体之后会怎么做怎么想。利用这一点,他可以提前操控虚未来的行动轨迹与选择。   一切布置妥当,夏目漱石联系到可以消除记忆异能力者,帮忙抹去吉田松阳五年记忆,对计划进行完美的扫尾,清除痕迹。   当虚终于夺身体、睁开双眼、把吉田松阳的人格牢牢关押起来,他不会知道自己被安排得多么彻底,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提线木偶,只能随设计好的步调翩翩起舞。   珍香希望虚与鬼舞辻无惨最终融合到一起,那么这件事就一定会生。   对珍香来说,只要消灭完十二鬼月,把大部分恶意能量安全聚合到一处,她就可以去拯救世界了。但这也意味着吉田松阳必死无疑,所以珍香还需要一个解救吉田松阳的办法,那就是一份把鬼变回人的药。   于是夏目漱石离开横滨,去到珠世身边,密切关注药物研进度。   十二鬼月消灭差不多了时候,系统再笨也多少要起疑了,珍香索性住进横滨避嫌,远程遥控鬼杀队活动。   她和夏目漱石做了约定,一旦珠世药物研成功,夏目漱石就立刻把好消息带横滨,接头地点定在“漩涡”咖啡厅。   这期间,早前特意招收到鬼杀队人才们就挥了重要作用,连总让珍香不爽的太宰治都难得懂一次,如她所愿地一度甩开鎹鸦,秘密行,并最终于锻刀师村搞定上弦之肆。   乎是在收到这个消息的同一时间,夏目漱石也赶回了横滨。   在仿佛电影镜头的场景里,少女与三花猫久别重逢,无声对视一瞬,各自心领神会,背向而走形同陌路,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这救世计划之外,另有一个小插曲是关于爱手艺的。   珍香与爱手艺初次见面时,双方都一眼看穿了彼此。   爱手艺对珍香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裂缝,锁链……”可谓一语中,准确到可怕。   珍香便用“一位旧日支配者”予以回敬,表示她同样把爱手艺看得明明白白。   那时起,两人间就有了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后来珍香才得知爱手艺居然是被系统吸引来的,这位大佬对诸界吞噬者毫无兴趣,反而被系统“绝对稳定”特性给“睡服”了,甚至给出“真香”赞美之语。   在侦探社被乱步提醒要多与爱手艺聊聊后,珍香当晚就借口换衣服睡觉支开了系统,向爱手艺确认费奥多尔情况。   那真是个大惊喜,珍香意识到费奥多尔误以为她就是深红之王,所以鬼舞辻无惨那边她不用担心出幺蛾子了,费奥多尔会帮忙处理妥当,她可以放开手脚,专心解决完剩下全部鬼。   这一“放开手脚”,珍香就“放开”了整个夏天,倒把费奥多尔给坑得老惨,身上都捂出痱子了,还没有痱子粉用。   对此珍香是不会道歉,她没怪费奥多尔打自己坏主意就很不错了。   系统一直都想不明白,珍香究竟为什么对中原中也另眼相看。   其实最初珍香怀抱着十足的警惕情绪,她不清楚中也身份,却知道中也炸出了研钵街,很难不去想中也会不会是另一个吞噬者。   查清中也身世后,珍香就感到无比亲切了。   孤独的人找到了同类,一个“牢笼”遇到了另一个“牢笼”,大感兴趣是理所当然之。   更不用说他们还有相似处境,身上都背负着太多人命债,却又都想要好好做个人,眷恋着养育自己世界。   有一段时间,珍香以为自己是嫉妒中也。   明明清楚自身害死了许多人,中也为什么会没有心结呢?为什么我就偶尔讨厌自己呢?为什么我就不能像中也一样豁达善良思想纯粹呢?   但不知何时起,珍香又觉自己其实是喜欢中也,她总能从中也身上得到继续走下去的力量。   中也不会自怨自艾、不会耿耿于怀、不会消极悲观。那么她也不应自怨自艾、不去耿耿于怀、不必消极悲观。   既然中也可以,那她也应该可以啊!   拯救世界罢了,再难的一步一个脚印也就走下去了。她是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领导,遇到一点困难就退缩,那不是丢人么?   唯独有一点珍香无法勇敢,她不知道系统会如何看待自己,如果系统选择解除绑定,那她想拯救两个世界是一个也救不下来的,她会被强制遣返原世界,然后乖乖着断裂死亡那天到来。   一开始她就在欺骗系统,那么,在虚假之上所产生情谊可以视为真实吗?   她以为是不行。   有次她试探系统态度,系统却觉得她是要出卖它。   就算她赌咒誓说:“你我是好姐妹,我有可能骗你,也有可能利用你,但唯独不会出卖你!不然就让我永远被困!直到宇宙终结!”系统也只是勉强表态说:“我把你当成最厉害的宿主。”   可笑之处在于,就连珍香那时的赌咒誓,都充满了虚伪和欺骗。或许这正暗合一个极具讽刺的道理:骗子没资格得到真心。   珍香不会原谅自己过错,也难免会想:自己通过欺骗系统得到的姐妹情是不能信以为真。   可当她拿着这个问题去问别人时,所有人却都告诉她其实可以,包括中也都这么说。   可以么?真可以么?   好吧,既然是这样,那就少数服从多数。   她总是得到大家纯粹的信任,虽然不清楚自己究竟何德何能拥有这一切,也该好好相信大家一。   人无法割舍感情,她便赌系统仍然是人。   ——   如同一只凶狠野兽,少年嘶吼着,黑色的火焰像战袍披挂在身上,红色的条纹藤蔓般攀附着白皙皮肤。就像清晨草叶上挂着晶莹露水里,正巧倒映出了扬起毒牙黑蛇影像。   在半径仅有十米的斗兽场里,高温与风暴撕扯着倒错方向,像舞台上被.干冰烟雾与彩带闪粉装点的巨星,少年的手利刃般刺入鬼王胸膛。   鬼王嘲讽地勾起嘴角,它变得如同人类与许多奇异生物缝合起来的怪物,心脏早就不是弱点,好像小水渠根本阻挡不了汹涌山洪。   鞭刺模样的肢体挥舞着卷起少年,仿若海浪卷起一片贝壳,接着凶狠地投掷出去拍向礁石。   少年飞在空中时就已经调整好平衡,像一位灵巧舞者,一拧身就重新发起又一轮进攻。   重力是少年的权柄,在火光中他蓝眸如世间最上宝石,鲜血浸透了他白衬衫,在深沉污浊中他恍如唯一会光飞鸟。   少年并不是没有理智的,但他头脑中思考东西其实很少,他从未如此理解荒霸吐力量,每一个动作都纯熟到仿佛施展了千万遍。   他念头对他说着要战斗,去摧毁去吞噬,这世界是一桌美味宴席,吞下一口都能得到莫大的安慰和满足,为此就算挑战深红之王也没关系。   但他不知为何又闻到了一些紫藤花的香气,香气悄悄掩盖在深红之王威压下,在安静温暖阳光里他看到一道稀薄身影。   少女站在花海深处,神色忧愁,紫色的眼眸中蕴着创伤了灵魂哀戚。   诗人低吟浅唱:   “啊,忧愁心中”   “紫藤色的女子轻轻走过”   “夏夜水田的沉淀里”   “悲伤稀薄而绵延”   “是否在围绕盆地的群山中巡折返?”   “柔软的赤足踏上白沙”   “睁开眼眸决绝沉静”   “雾霭笼罩里夜空漆黑高远”   “赞颂与阳光也不曾填补的”   “忧愁心中,花瓣飘过”   “锁链触碰着远去的往昔”   “花海广博,却寂寞”   少年忽然也感到难过了,他想跑过去抱住少女,紧紧拉住少女的手,告诉她:   “笨蛋,你对我很重要啊。既然谎言让你那么痛苦,今后我就只听到你说真。”   被唤醒荒霸吐重新回归深眠沉入梦境,风暴渐止,烈火渐熄,狂躁重力之蛇逐渐得到安抚。   一只手捧住了他脸颊,轻轻一掐,带来一丝细微痛楚,接着一个什么东西扣在了他头上。   “不要乱丢帽子呀。不好好掩护的,中也喝牛奶都救不了身高就明显过头了。虽然我是不怎么介意的。”   中也愣住了,他看到珍香站在他面前很近地方,笑得眉眼弯弯,而鬼王则蜷缩在珍香身后挣扎着。   那怪物像是终于被么重创了,变得越来越小,非人的肢体一块一块从它身上剥落,它像是在蜕皮,又像是在经历一场酷刑。   “珍香?”中也迟疑地唤道。   “是我。”   “成功了么?”   “当然,我把深红之王力量都镇压了,今后这个世界再也不会被侵蚀,时间一长就能恢复元气,此是拯救世界大成功哦,感觉就像一口气喝了一瓶冰可乐一样爽快!”   珍香挥动了一下拳头,脸上为兴奋而浮起红晕。中也觉得很可爱。   “另外善后的情中也不必操心,无惨被我在“念境”里消除了,今后鬼杀队再也不用杀鬼。至于虚那边,我有妥善保住吉田松阳。变人的药已经给它喂下去了,过些天它会蜕变成一个百分百的人类以及一些多余废料,人类身体就交给吉田松阳使用,多余废料我打算做做手工,想办法给系统捏一个实体。然后是费奥多尔,我会想办法把他送到我世界去,他会喜欢的……”   珍香絮絮叨叨着,中也就认真地倾听。   珍香说了好久,最后才道:“……诶,我给中也说这么多做么,很多你都还不知道呢,肯定也是听不懂,没劲。”   瞬间中也气得想给珍香一个脑瓜崩。   不过中也还是稳住了,问道:“那个人原谅你了么?”   “你是问谁……啊,中也猜到了吗?”   “很容易猜到吧,你之前问了我很多问题,不就是因为犹犹豫豫地不敢求别人原谅么?所以才要我意见作参考。”   “胡说八道!我怎么就不敢求原谅了,我那是慎重。而且中也这么能猜,肯定也猜到结果了吧?”   “我猜他原谅你了。”   “是啊,但不是‘他’,是‘它’哦,改天我就把系统郑重介绍给你。”   中也端详着珍香放松而快乐样子,意识到事情真结束了。他沉默了一下,想不清楚自己突然间想说是什么。   “珍香。”他轻声唤道。   “嗯?”   “刚才为什么要掐我脸啊?”   “为刚才中也做出了求抱抱的动作啊,我实在是觉得太可爱了,所以一时就没有忍住。”珍香低眉顺眼又理直气壮地道歉。   中也一点脾气也没有。他那是求抱抱吗?分明是在幻觉里想抱住珍香安慰她啊。不过他竟然产生了那种幻觉,也真是有够离谱,眼前这个珍香哪有一点忧愁哀戚样子,简直是穷开心啊。   “啧,要说可爱,我看还是珍香你比较可爱。”   珍香大惊失色,连连后退:“中也你居然会说这种……你根本不是中也!快说你把中也弄到哪里去了?!”   “想什么呢我当然是本尊啊!故意在气我吗你这混蛋!啊真是的随你便好了,我现在可是浑身血淋淋难受死了,记得把我好好送横滨去啊。”   说完,中也脱力地躺到地上,睡着了。他是一直强撑到这一刻,确认自己不需要再做么之后,才安心睡着。   “这可真是给我出难题啊。”珍香叹息着,“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搬动你,幸好爱手艺还在,让他拖横滨好了。”   [珍香你是把人用完就丢吗?]   [不要突然诽谤我啊系统,我只是真搬不动而已,你对我太苛刻了!]   [是你对我苛刻吧,你居然想亲手给我捏实体,你动手能力我可都在你记忆里面看到了,清清楚楚完完全全都看到了!]   [别再说了,我已经把“念境”关上了,你在里面看到的一切都是过去式,是黑历史,所以无须再提!你只管放一百个心,我接下来会努力学习做手办。]   系统和宿主吵吵嚷嚷着,不知过去多久,珍香突然问:[为什么最后原谅我呢?留下来的,你就再也无法完成你想完成任务了。]   系统扬起了不存在的眉毛:[不是你哭着喊着非要给我过生日吗?我要是在那之前走了,岂不是太亏。]   [说正经的呢。]   [说正经的啊……]系统思考了一会儿。   系统天职就是督促宿主完成任务,这也太普通了。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它居然都只想着当个规规矩矩的系统,一点不帅气,幸好及时找回了记忆,还来得及进行自我纠正。   跟着珍香混才真酷呢,四舍五入是直接正面刚深红之王,没办法不去期待将来的冒险。   反正跟见鬼的系统使命比起来,当然是姐妹最重要!   这个说出来会不会太羞耻?还是换个炫酷一点的解释吧。   [为吧……我是个【叛徒系统】来着,背叛自己也是理所当然啊。]   这……孩子脑袋有坑老不好,多半是废了,今后得给予更多关照和体谅才行呢。珍香十分沉重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中的诗句,是我根据诗人中原中也的诗作《夏の夜》仿写而成,或者说是进行了改编,原诗可以看我微博。   那么完结撒花!   不瞒你们说,这是我第一次在写文时态度端正的做大纲,从第 一 章开始就埋下伏笔。效果究竟如何我自己是看不大出来,就希望大家能喜欢这个结局。   第一次写到三花猫时我就想,珍香一定可以瞒天过海,她的计划导致的各种表象足以产生大量疑问,所以我直接把问号打在了标题上。   遗憾的是最后几万字我一直拖延,反而把一气呵成的感觉拖没了,需要引以为戒啊。   连载四个月时间,四舍五入就是每月十万字,我经历了痛苦复健的三月、渐入佳境的四月、超常发挥肝到枯了的五月、修生养息的六月,以及振作不起来只能放过自己慢慢周更的七月。感觉完整经历了什么奇怪生物的生命周期呢2333~正文完结之后是番外,我也不知道会写几个,总之都是后日谈的内容,也会补充他人视角,讲讲正文略去的一些小事。   大家可以留言说说还想看什么番外,但我不一定写,需要灵感的。   至于番外的更新时间,八月几乎没可能了,九月还能稍微期待下,总之在开新文之前会全部放出。   时间是宝贵的东西,你们凭本事刷到了这篇文,又与这篇文度过了一段时光。我希望这段时光足够美好,希望你们看得起我写文的本事,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期待下本书啦!   那么,衷心感谢各位读者的陪伴。感谢评论、投雷和浇灌。   感谢产屋敷大人在这个暴雨洗刷的二零年的夏天,凑在我耳边悄悄告诉我的、那些紫藤花海一般温柔有趣的故事。   么么哒! 第126章 番外1   【讲给系统的一个故事:《送给父亲的花环》】   产屋敷珍香走在自家蜿蜒的回廊,手里捧着最新编织的花环,飞过的小鸟或许是嗅到了香气,发出阵阵轻快的鸣叫。   这次珍香一共编了两个花环,父亲母亲都有份。   这叫一碗水端平。作为孩子,对待父母可绝无厚此薄彼的意思。   花环的叶片上还挂着清晨的露水,清香幽幽,有种特别的朝气。   当珍香推开门走入房间时,她柔顺的黑发从肩头滑落,眼睫微微颤动,像是一位花仙子,做为善良的产屋敷夫妇送去祝福魔法。   【故事讲到这里,听众系统不禁吐槽:你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形容自己是花仙子呀?简直……抱歉!我还想继续听下去,保证不打断了。】   “父亲,今天也好好保重身体了吗?不会又逞强出去吹风了吧?”珍香问。   不良于行的父亲摆出苦笑:“监督的太紧了,珍香,至少见面第一句话应该是问好吧?我逞强的事情也只有那一次而已。”   花妖一般美丽的母亲轻笑:“竟然让孩子这么操心,是当时没能阻止的我的错。”   “才不是母亲的错啦。”珍香连连摇头,把两个花环叠在手中,并不立即递出去,“母亲一直都在支持父亲嘛,所以父亲说要去墓园里扫墓,母亲是不会拒绝的,这完全是任性的父亲的问题。”   “所以明明只有一次而已,为什么会记到现在啊。”父亲更无奈了,却没有反驳什么,他对来自女儿的关心其实很受用。   “一次还嫌多吗?父亲对自己的身体状况真是没有自觉。”   珍香冷哼一声,伸出手把一只花环戴到母亲头上,拿起另一只花环站到父亲面前,却忽然迟疑了。   父亲秒懂,体贴地用眼神示意母亲离开,留出一个父女的二人空间。   “是有什么心事要单独对我说吗?”   珍香沉默。   “说吧,我在听着呢。不说也没关系,我把今天的时间都留给你。”父亲的声音温柔极了,令人一听就忍不住放松下来,想倾诉些什么。   但珍香早就对这种气场方面的东西免疫了,所以她深深叹了口气。   并不是觉得难以启齿,而是有些话不想说出口,至少不想由自己来说。   父亲做了多年鬼杀队的主公,面对过无数质疑,心脏早已千锤百炼,但来自女儿的质疑恐怕还是第一次吧?   更何况珍香想质疑的东西,远比“凭啥你受保护让我们去和鬼拼命?”这种诘问更刺人。   “父亲,把鬼舞辻无惨视为家族的耻辱,这完全是一种傲慢吧?”   父亲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想?”   珍香低着头,不去看父亲的眼睛:“世界上哪有纯善无暇的家族呢?无论再优秀的家族,总会诞生出败类后代的,就像世界上没有永兴不衰的王朝。”   她捏住一片花瓣在指尖摆弄,垂着眉眼,漫不经心地看柔软花瓣上出现折痕。   “父亲,我们祖上出现了一个败类,这个败类叛出家族,犯下累累杀业,但这不是我们这些后人的错啊。硬要说的话,也是当初教养了那个败类的人的错,如果在最开始好好进行教育,或者及早扼杀掉,也就没有今天这么多苦难和牺牲了。”   说着赌气的话,珍香终于把指尖的花瓣给掐掉了:“导致早死的诅咒不该在我们身上,应该在那个败类身上才对。”   “珍香……”   “父亲,如果诅咒真是神明降下的惩罚,那这个神明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呢?”珍香抬起头盯着父亲,“这根本就不公平,每个家族都会有可耻的后代,招致诅咒的却只有产屋敷家而已。”   珍香眼中蕴着压抑已久的火焰,那是任谁都无法忽视的不忿。   她的父亲第一次接触到了女儿深藏的心灵,却是如此尖锐痛苦的模样。   “不这么想,珍香。”   “为什么不这么想?”珍香情不自禁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是因为只能如此吧。是因为不论神是否存在,背负着短寿诅咒的就只有我们产屋敷家,所以除了接受,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偏偏头,避开了父亲心疼的目光。   啊,父亲早就失去视力了,其实并不能再露出心疼的目光。可为什么她还是感觉的到,并且竟此如坐针毡呢?   “父亲,把鬼舞辻无惨的存在视作羞耻,将消灭它视作必须尽到的责任,因为一直不能消灭它就感到愧疚……这些我全都做不到。倒不如说,我不理解为什么我们一代一代都这样想。说到底,并没有人逼迫我们负责任。”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父女二人都放缓了呼吸。   片刻后,父亲说道:“珍香,累了的话就休息一阵子吧。你是女孩子,原本就不必背负这些。”   “在说什么傻话呢,父亲,我是因为性别的原因才不懂道理吗?”珍香笑了笑,绷起的神经忽然松弛下来。   她轻轻地重新整理花环。   刚才因为情绪激动稍微把花环弄乱了。   她并不是来同父亲争吵的,而是来为父亲戴花的。   “仔细想想还真是不公平,就连诅咒本身也是让产屋敷家的男性承担更多,神明摆明了是想家族尽早覆灭吧。如果后代就该为祖上出现的败类负责到底,我以为我们早该以死谢罪才对。居然一直挣扎着传代到今日,真是不知羞耻不是么?”   “珍香!”   父亲发怒了,而相对的,珍香却露出了兴致缺缺的表情。   “生气了吗?也对,延续家族本就是家主应尽的责任,我说的这些话确实不对……不过啊,父亲,产屋敷家抱着这个信念走到今天,真的不是一种傲慢吗?”   她掰着手指:“就拿诅咒来说,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是神所降的惩罚。我在想,短寿这件事真与鬼舞辻无惨有关吗?如果只是凑巧同时出现的呢?如果消灭鬼舞辻无惨也无法终结诅咒呢?如果这只是单纯的遗传病呢?”   听着听着,父亲不太生气了,他问:“在你心里,还有其他可以佐证这种‘傲慢’的事吧?”   “是啊,就比如……明知道后代会承受诅咒的折磨,却坚持诞下后代,并且让后代继续领导鬼杀队,带着队员们同鬼进行绝望的战斗。   “从一开始就把后代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了,不是么?   “明明可以另外培养鬼杀队的主公,但是只有时刻承受诅咒的后代才最可靠,产屋敷又是鬼舞辻无惨的眼中钉肉中刺,天然不具备叛变的条件。所以明知道后代从出生起就注定得不到幸福,还是果断的生育了。”   “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父亲轻叹,“可我并不觉得自己一生受苦、不得幸福。我和我的妻子在一起,总是觉得很幸福呢。在你降生的那一天,我向神明祈祷,希望你能比我得到更多的幸福。”   珍香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话就动容,她甚至立刻想到了怎样说能更进一步伤害父亲:“可您明知自己寿命不长,却还是娶了妻子,哪怕您很清楚,这意味着妻子将早早体会到失去丈夫的痛苦。”   她露出几分好奇的模样:“您是怎样想的呢?面对母亲时心里不会愧疚吗?母亲是那样好的女人,却要费心照料不良于行的丈夫,看着丈夫一点点死去却无能为力,生下的孩子将来也会经历同样的命运,这一切从结婚开始就能预见了。”   父亲的手指握了握,握上去就像是突然在抽搐。   珍香知道,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自己已经很逾越很过分了。   可她停不下来。   “父亲肯定会愧疚吧?   “毕竟您是因为不能消灭鬼舞辻无惨就羞愧难当的人;是会好好记住鬼杀队所有牺牲成员名字的人;是虚弱不堪也坚持扫墓的人。   “我啊,从来不怀疑您和我母亲的爱情,但我很好奇,心怀愧疚的您到底是如何从我母亲那得到幸福的。   “真的不会在感觉到幸福之前,先忍不住反复致歉吗?”   “珍香!”本应回避离去的母亲忽然出现了,这是珍香第一次见到母亲生气的样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混账话吗珍香?太过分了!”   珍香不知道母亲听去了多少,不过其实也无所谓了。   她凉凉地说:“原来这样就算过分了啊,明明一直把诅咒传递给后代的产屋敷家才比较过分……不过,话说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是吧父亲?这是我最后一次称呼您父亲了。”   父亲摩挲着拉住母亲的手,轻轻吸了一口气。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珍香根本就没有掩饰的意思啊:“你是什么时候联系上鬼舞辻无惨的?”   珍香有些惊讶,又并不惊讶:“您猜到了吗?是昨天哦,我害怕夜长梦多,今天就来找您了。虽然不是我的本意,但如果不能给出足够分量的投名状,无惨大人是不会相信我的。”   父亲说:“就算你把我的首级带去见鬼舞辻无惨,鬼舞辻无惨也不会相信你的。”   “那也没关系,我只是想终结产屋敷家的诅咒而已,并不指望自己活下去。灭族也是终结诅咒的一种方式。”   父亲闭了闭眼睛:“那么,你不在是产屋敷家的人了。”   “除名吗?好,我接受,从此我不在有姓氏了。”珍香笑起来。   在场的三个人都预见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于是母亲更加用力地回握了父亲的手。   珍香从花环的枝条间抽出藏匿的毒针。   其实在昨天,她的父亲就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   可因为这预感来自于自己的孩子,他没有选择避开这场见面。   “原谅我吧,凭我们再怎样挣扎都不可能消灭鬼舞辻无惨。该认清现实被消灭的,是我们这些沉沦于绝望深渊的人类才对。我得不到任何希望,整个产屋敷家都没有希望啊。”珍香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声音这么说道。   在故事的最后,珍香还是把那个没用了的花环戴在了父亲头上。   她留这样一句话:“父亲,之前说这是最后一次称呼您父亲,其实是骗您的。您可以不认我,但您永远都是我的父亲。”   【珍香:系统,我讲完啦,你觉得怎么样?】   【系统:呜呜呜,别虐了,我已经被虐傻了呜呜呜……】   【珍香:啊,不会吧,哪里虐?我只是推演了一种思想观念冲突造成的结果而已,在这个故事里我从头到尾是特别敬爱父母的,鬼舞辻无惨根本不用出场,直接最大赢家,难道不完美吗?】   【系统:你是魔鬼!】   【珍香:中的天使啊~所以送我心碎的方式~咳,抱歉,情不自禁就唱起来了,总之你喜欢这个故事吗?】   【系统:不!】   【珍香:真的?那我以后都不讲了。】   【系统:不!】   【珍香:也不行啊,系统你知道你这样很没道理吧?好了,我这次不讲我是主角的了,不会有那么强代入感,总可以吧?你喜欢听故事就直说嘛,这么别别扭扭推三阻四,我也是会误解的。】 第127章 万外2   【讲给系统的段子之一:《无题》】   “关于虚想毁灭世界这件事, 还请不要告诉更多人。”   当产屋敷箴乡提出这样的要求时,聪明如太宰治立刻就察觉到了当中的问题。   鬼杀队的当主从某方面来说正是保护人类的领袖,这样的人面对近在咫尺的危险, 却第一时间希望封锁消息, 而不是思考解决办法。   如果说是逃避心理或者消极悲观的话, 箴乡这样的身份也不合理。作为主公大人,有些思想一旦出现就意味着不合格。   因此,箴乡恐怕并不是大家所认为的那样好, 一定存在着糟糕的私心。   太宰治不打算把自己的发现说出去,毕竟人类或者世界的安危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想清清爽爽的死掉而已。   对他而言, 待在森先生身边无所谓, 待在鬼杀队里也无所谓,只要不妨碍他就好。   这样的指望很快就受挫了,在第三次入水被蝴蝶忍救下后, 太宰治不住地叹气:“不要再救我比较好吧?你看不出来么,我可不是一时冲动的类型,并没什么拯救的价值啊。”   蝴蝶忍问他:“原因呢?”   虽然这个问题问的有点不清不楚,但聪明人瞬间就懂。   太宰治轻笑:“是因为看透了这个世界的绝望啊, 相比起来还是去死亡的一端更轻松哦, 所以我才说不要救我了。”   蝴蝶忍皱起眉头:“只是因为有鬼存在,世界就绝望了?”   “呀, 只能看出鬼带来的绝望而已么?从某方面来说真是无知是福呢……请别误会,并不是在讽刺哦, 我怎么忍心去讽刺美丽又可爱的蝴蝶小姐?”   “别以为这个时候突然恭维我,就能得到什么原谅啊。”   因为低气压,蝴蝶忍脸色都是黑的,她开始捏拳头。   “才不是恭维呢……但蝴蝶小姐继续保持不知道更好哦。”太宰治轻浮地笑着, 歪了歪头,恶意卖萌,“这个啊,是人类生存的第一要务。”   蝴蝶忍瞪着他:“让你说你就说,不然吃我的拳头吧。虽然我没什么力气,但揍哭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千万不要,我超怕疼的。”太宰治摆手示弱,“其实我真不想说听上去就很中二的奇怪话啊,不过呢……世界就要毁灭啦。”   “哈?”   “看不出来吧?也对,蝴蝶小姐并不具备消除异常的能力,大概只有我可以清晰看到天空真实的颜色。那么想看证据的话,就牵住我的手。”   蝴蝶忍不免狐疑。这是什么意思?趁机占便宜?   但也不得不承认,太宰治是个很受女性欢迎的混账家伙,想占便宜根本不需要这样费心设计。   这时候疑神疑鬼的怀疑别人太逊了。再者只是牵手而已……   蝴蝶忍主动伸出手,牵住了黑发的绷带少年。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动作就像是自己成功拯救了太宰治似的。她拉住了过度孤独的少年,要将对方带出漆黑深渊。   但,这种狂妄自大只是一瞬间罢了,现实的重锤足以在下一刻将人敲击粉碎。   “哈哈哈哈哈——!”   蝴蝶忍崩溃地大笑起来,她推开太宰治,跌坐在地上。   她看到了。   什么啊?这个世界,只看一眼就够了。绝望到令人挣扎着试图拯救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啊。   那么,就一起毁灭吧……   【系统:蝴蝶忍到底看到什么了你说啊!】   【珍香:可能是看到我的力量了吧,你知道的,在我力量的侵蚀之下,整个天空都很残破呢。】   【系统:然后呢?蝴蝶忍看到之后发生了什么?】   【珍香:然后就没有然后啦,我随便编个段子而已,要什么后续剧情呀。】   【系统:胡扯!编段子就好好编,不清不楚的糊弄谁呀!】   【珍香:哎哎,怎么就急眼了?在我看来戛然而止的段子也是段子啊,你还想指控我不讲武德不成?】   【系统:我当然要——等下,这跟武德有什么关系?】   【珍香:啧,系统总是get不到梗,无趣。】   【系统:那你倒是说说什么梗啊?】   【珍香:人为了活下来,命都不要了……啊,又说了个你get不到的梗。】   【系统:不,这个我觉得我还是能听懂……别转移话题!】   【珍香:震惊!居然能发现我转移话题!咳,那么后来啊,当然是包括蝴蝶忍在内的剑士都死绝了,只有太宰治活着。毕竟太宰治那个面相一看就长命百岁。】   【系统:……】   【珍香:怎么了吗?】   【系统:蛮好的,我喜欢这个段子。】   ——   【讲给系统的段子之二:《得失》】   人类总是得到一些东西,又失去一些东西。   费尽心力从某处省下钱,就会在另外的地方浪费掉。   所以,救下遇险的富冈义勇,却导致炼狱杏寿郎死去,大概也是相同的道理。   锖兔对炎柱的印象其实并不深刻,毕竟两人极少一起合作杀鬼,大部分碰面都在柱合会议上。   尽管如此,炼狱杏寿郎还是对锖兔非常照顾。   “唔姆,我听说了!锖兔最近也在精神百倍的救人呢!做得好!这让我也跟着振奋起来了!”   每当这样说时,锖兔的肩膀就会迎来一阵有力的拍打。   虽说有些疼,但也的确有着注入活力的效果,感觉疲惫都消融掉了。   因此杏寿郎死了这件事,锖兔感觉到非常悲伤。   不过,最让锖兔头疼的还是富冈义勇——那家伙精神完全被摧垮了。   就算不断扇富冈义勇嘴巴子,大吼:“你要是再不振作!我就永远都不原谅你!”也不起分毫作用。   倒不如说,见到锖兔之后富冈义勇反而更消沉了:“我本来就是个拖后腿的废物吧?确实也不值得原谅。”   然后富冈义勇就自暴自弃地要求退队,消失了。   锖兔再一次见到富冈义勇已经是半年后,那时的富冈义勇已经变成上弦之鬼了。   人类总是得到一些东西,又失去一些东西。有时候得到的跟失去的都是一个东西。   得到了重要的朋友,失去了重要的朋友。   毕竟同为鳞泷老师的弟子,一点也不能留手啊。锖兔挥刀时,不免这么想。   【系统:富冈义勇是那种会自暴自弃当鬼的人吗?】   【珍香:当然不是。】   【系统:那为什么编这个段子?】   【珍香:编段子人物会OOC,这不是常识吗?】   【系统:这是哪门子常识?赔偿我的眼泪啊!】   ——   【讲给系统的段子之三:《太阳般温暖的主公大人》】   粂野匡近坐在废墟的阴影中,目光凝望着初升的太阳。   原本,任何一名鬼杀队成员都会为阳光的到来而欢欣鼓舞,那意味着鬼的退避,意味着人类的安全。   可如今,粂野匡近却像是被阳光刺痛了眼睛,下意识地蜷起身体缩到阴影更深处,回避着扭过头,不肯再看到一切温暖的东西。   从天黑到天明,所发生的其实只有一件事,就是产屋敷箴乡背叛了鬼杀队。   鬼舞辻无惨突然现身,产屋敷箴乡当场转化为鬼,吞噬自己亲昵称作“孩子”的剑士们,参与柱合会议的柱级剑士无人生还。   唯一幸存者就是不起眼的拉门侠粂野匡近,他被人推到废墟的角落里,伪装废墟的一部分,外面则有一具又一具尸体掩护着他。   这条性命是大家拼上一切才保下来的,是唯一能把真相带出去的火种。   不,怎么能乐观的说是火种呢?   分明已经是只丧家之犬了啊。   热爱瓜笑的男孩再也不会笑了,阳光将成为他一生的梦魇、他的武器、他的疮疤、他的拐杖。   他扶着残疾的那条腿站起身,终于慢腾腾离开了废墟的阴影,走入暖烘烘的太阳地。   温暖的热度再也接触不到被仇恨冰封的心脏,但是没关系,他是个运气那样好的人,曾一度死里逃生,所以也必定不会被太阳再次灼伤了。   并未受伤的手掷出火把,整片废墟被付之一炬。   这把火不止抹掉了那些梦幻般美好的昨日,也彻底消去了一位快乐的少年,以及那少年心中全部的热忱和希望。   路过之人看到粂野匡近脸上的泪痕,小心询问:“少年,出什么事了?”   粂野匡近哑着嗓子回答:“哈哈,原来直接盯着太阳看真的会流泪,感觉眼睛都要烧失明了,我竟做了这种傻事呢,幸好现在醒悟过来啦。”   似乎是个玩笑。可他脸上分明没有一丝笑容。   粂野匡近其实尽力去笑了,但他干巴巴的笑或许比哭还可怜。   路过之人同情极了,将刚买到的甜饼塞进粂野匡近手里:“收下吧,是请你吃的,下次可不要随便看太阳了。咦,等等,你的腿?”   “是旧伤,没什么紧要的。有它时刻用疼痛提醒我,我才好一直坚持着走下去呀。”   这真是奇怪的理论啊。   【珍香:我说一下这个段子的创作出发点哦,就是我超级讨厌匡近的瓜笑!所以要编他再也笑不出来的段子,爽到!】   【系统:多大仇啊!】   ——   “漩涡”咖啡厅。   珍香抱着一杯热牛奶嘟囔:“最近我在回想以前编的那些段子。”   坐在她对面的系统抬起眼:“然后?”   “然后我发现……我那时怎么会那么阴暗啊!”珍香推开牛奶,崩溃地用双手捂住脸,低头砸在桌面上,“完全是负能量的大集合!太糟糕了!”   系统不屑地撇嘴:“才发现啊,真迟钝,你终于有点自知之明了。”   珍香抬头“啪”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系统我发现你越来越喜欢怼我了!你要造反啊?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体是我捏的,这可是再造之恩!”   “切——”系统轻嗤,“我怎么可能忘?我现在每天还在被人认为是你和中原中也的女儿啊!”   “那也很合理不是吗?中也是我老公,我是创造你这身体的人,四舍五入中也就是你爹!”   “放屁!”   “你说脏话!”   “你不要脸!”   眼看着两人要从吵架升级到动手,咖啡店的店员已经用很不妙的目光看过来了。这时珍香却突然变了脸色。   她难过地望着系统,简直要哭出来,嘴唇微微颤抖。   “我了解,你在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事业,生活过得很好,有新的朋友和追随者拥戴你,你不需要我这种旧相识。但你现在找到我,追究我给你捏脸的责任,你对我一点尊重也没有,你并不把我当朋友,你甚至不愿意承认我对你的恩情。系统啊系统,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不尊重我?”   系统僵住了,她迟疑起来:“珍香?其实我也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觉得你故意降我辈分,让我长得跟你和中原中也那么像,还是孩子的体型……但我知道的!你是因为材料不够才无法捏出成人体型,你也想了很多办法……”   “呃。”中原中也尴尬的声音出现了,“我来的不是时候?”   珍香瞬间换上笑脸:“才不是,你什么时候来都正是时候哟,阿娜达~”   她站起身,凑到中原中也面前,旁若无人地亲了一口。   中原中也的脸变红了,他嗫嚅着,蚊子飞一样细声细气:“喂喂,收敛一点啊,这可是在外面。”   “有什么关系?咖啡厅的大家早都看习惯了。”珍香笑着在中也耳边吹气,“而且昨天晚上的中也可是……”   中也猛然掏出一个袋子丢在桌上,狼狈地逃走了。珍香用手捂嘴,却控制不住笑声。   系统垂下眼,着魔似的盯着那个袋子。   “这是……材料!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摆脱儿童体型了!珍香快给我升级身体!”   原本正一脸回味之色的珍香顿时垮下脸,抱怨起来:“什么啊,这也太快了,中也在这种地方这么靠谱可真讨厌,这么一来不就没法继续让人误会系统是我女儿了么?”   “你说出来了混蛋珍香!”   “啊是么然后呢所以呢还想我道歉不成你这听不懂我玩梗的笨蛋系统!明明当初成功骗到人时你也笑的很开心!要不要我把录像拿出来帮你回忆啊!”   这之后,两个人大概终于打架了吧?   总之,珍香在咖啡厅点的热牛奶完全被冷落了,非常委屈。 第128章 番外三   在鬼杀队解散之后,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从此过自己的小日子,也有哭着喊着非要继续追随主公大人的人。   一部分适合文职的,珍香就直接打包丢到紫藤花文学, 让织田作帮忙照看着。   但另一部分武斗派要如何处理就有点为难了——   “那便随我一起行侠仗义, 打抱不平吧!”珍香微笑着随口下令, 并不在乎将引发怎样的后果。   鉴于珍香在横滨定居了,于是这支武侠队伍也毫无疑问的在横滨扎根。   如此一来,森鸥外最近频发的头疼似乎也是很好理解的事情:“还请产屋敷君给我一个面子, 不要再让您的部下们做令人误会的事情了。”   面子?比拼面子果实产屋敷家的人可从来没输过啊。   这么一想,珍香便心安理得, 丝毫不慌, 虚心求问:“请问是什么令人误会的事情?”   “打着港黑的旗号锄强扶弱扰乱社会秩序;随意亮出刀剑然后推到港黑头上;以及用我的名义给贫民街孩子们申领救济。就是这些了吧,爱丽丝酱?”   森鸥外向爱丽丝投去询问的目光,金发女孩回以毫不客气的白眼。   珍香大呼无辜:“可是, 当初明明是森先生对我承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都不要客气的。许诺的位置就在这本书的第一百零二章,森先生不会不认账吧?我啊,明明是一直把森先生当知心朋友的, 您这样太令我心寒了。”   知心朋友?森鸥外的手指微妙顿了顿。   “不, 倒也没有不认账,只是说啊, 为什么非要拉着港黑出名?最近各方面都对我很关心呢。”森鸥外无奈地苦笑,“我还是比较喜欢清静一点的生活哦。”   珍香也跟着摆出苦恼的样子:“但是, 这样做对我这边可是利益最大化啊,平时大家带着刀剑上街都不怕被市警盘问了,要知道讲道理总是特别费口舌。如果可以,我希望剑士们不要把宝贵精力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森鸥外脸上的笑快要裂开了:“只是为了这个吗?我可以帮忙想办法解决的。”   珍香受宠若惊:“不, 这太给森先生添麻烦了!我保证剑士们有分寸,不会真的做让森先生为难的事情啦。只要维持现状就好,过段时间各方面的人热情消退,就不会再来找您打探了。”   “不是添麻烦的问题……产屋敷君似乎对港黑有些误会?虽然性质比较特殊,但港黑却是合法存在的组织,平时部下们上街并不会大大方方拿着违禁物品,都是很守规矩的。”   “是说要遮掩起来吧?我已经叫剑士们好好穿着宽大的羽织了。”   “不,都说不是——”   珍香的手机忽然响了,她露出歉意的表情,退开几步接通电话。   森鸥外听不到内容,却能看到珍香的表情越发严肃,最后甚至隐隐发白。   放下电话后,珍香向森鸥外认真道歉:“抱歉,家中出了急事,今日的谈话恐怕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森鸥外表示理解。等珍香走远后,他不禁对着爱丽丝抱怨:“你说这通电话会不会是产屋敷君自己安排的?总觉得下次再找产屋敷君谈这件事会非常困难了。”   “那林太郎就不要放人走啊。”   “做不到吧?那可是狡猾的产屋敷啊。”   其实森鸥外多少有些误会珍香了。虽然不是急事,但电话本身并不是珍香安排的,得到的也的确是出了大事的消息,只不过不太紧急罢了。   她一边约中也出来见面,一边在心里给森鸥外脸上画猪头。   讨厌死了,那家伙,手伸的太长了,又在暗戳戳找新的借口指挥中也帮忙做事了。   这么一来中也就算不是港黑人,也已经胜似港黑人了吧?   最近还出现了特别可恨的传言,说中也是港黑的“隐形干部”。   什么啊!那个“干部”的位子就那么香吗?跟她抢男人,她同意了吗?   中也找到珍香的时候,看到珍香的表情已经可以用“了无生趣”来形容。   他谨慎地慢慢走到珍香身边,伸出双手拥住珍香。   “发生什么了吗?”   “是很严重的事情。”珍香不着痕迹地弯曲膝盖降低高度,倚靠在中也怀里,蹭了蹭,“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找中也帮我一起想办法了。”   连珍香都想不出办法的事情?!   中也心中一凛,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又要来一次世界毁灭的大危机吗?   “是这样的,我的母亲……”珍香说着就哽住了,半天接不下去。   不会吧!岳母大人过世了吗?   不过,仔细想来也可以理解,毕竟那位花妖一般美丽的岳母大人已经不再年轻了。   但是,岳父岳母不是早婚早育的吗,如今也只是正当壮年而已啊!   难道……是早年受了什么暗伤?   控制不住胡思乱想的中也差点没听清珍香接下来的话:“……怀孕了。”   中也:“什么??”   “父亲说,预感会是个男孩子。”珍香沉痛地把脸埋进中也怀里,“父母要生二胎了,中也,你怎样看待这件事呢?”   “……呃。”   怎样看待?能怎样看待啊?从理解的层面上就已经无法理解了啊!   珍香也不是真的想听中也发表高论,她自顾自地继续说:“血脉诅咒消除之后,父亲的身体也逐渐恢复了健康,我早该预料到现在这种展开才对。世界得救后我真是太松懈了,简直无法原谅,没脸活着了,投河谢罪吧。”   “不要随便学太宰治那家伙啊!”   “他不是会谢罪的人啦。最近他不断邀请漂亮小姐姐殉情,被无情拒绝也无所谓,这种脸皮厚度一百个我都比不了啊。”   “是说别学他投河啊!当然脸皮也不要学。”   “那我就说回正题。”珍香的语气冷静下来,“现在的话,母亲才刚刚怀上,可父亲已经想好了孩子的名字。快问我是什么名字。”   中也无奈地配合:“是什么名字?”   “产屋敷耀哉。”珍香仰起脸,无比凝重地一字一字诵读,像是在念一个可怕的咒文。   她进一步幽幽地补充道:“‘耀哉’含义是‘散发着璀璨耀眼的光辉’。这个名字,感觉比‘珍香’起得要用心很多啊。”   “嗯……”一片沉默后,中也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才行,“珍香希望是……?”   “我希望,成为被耀哉全心全意仰慕的完美姐姐!”   说到这,珍香激动起来,也顾不上跟中也贴贴了,挺直腿离开了中也的怀抱。   “我要有弟弟了!可我的年纪已经能当他阿姨了!这样他长大之后会怎么看待我啊?名字方面我已经输下一局,之后更要谨慎行事才行!”   中也暗暗松了口气,感觉这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珍香本来就值得被仰慕,也一直在被众人仰慕着,这方面倒是再多点自信啊。”   “嘤嘤嘤,阿娜达,你会说情话了呢。”   “什么情话啊只是事实而已吧!”   “但是我很心动哦,心脏和脑袋都酥酥麻麻的了。”   “知、知道了……”   “但是,一想到即将出生的耀哉弟弟,我就忍不住紧张起来……对策,我现在需要对策啊啊啊!”   中也握住珍香的手:“还需要过大半年才会出生吧?有很多时间可以用来思考对策,现在不用着急的。”   珍香被安抚了,她放松下来,挽住了中也的胳膊:“也是,那现在该怎么做呢?”   “那就先逛街吧,买些小礼物去看望岳父岳母,打探下情报。”   “好!”珍香笑起来,“呼……真好呀,待在中也身边总是觉得好安心呢。从很早之前我就发现了,我认为无法解决的困难,中也总是能带着我走过去,带着我抓住名为‘胜利’的那面旗帜。”   “好好的不要突然讲情话啊。”   “什么啊我说的也是事实啊!可恶,难得一次我这么认真!”   珍香又不开心了,中也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抱歉,珍香平时和我说太多情话所以我下意识就……”   “所以是我平时说太多情话的错咯?”   “不,是对待那些情话还不够真诚的我的错!”中也急中生智。   珍香思考了一下,满意地恢复笑容:“不错,下次我说情话的时候,中也记得要主动亲过来哦。”   她闭了闭眼睛,又说道:“如果我这时候怀上一个女儿,将来女儿跟耀哉弟弟就成幼驯染了,想想真的好可怕,幸好只是假设而已。不过呢,我不反对和中也生孩子哦。”   笨蛋也明白这时候该怎么做了吧?中也想着,踮起脚尖凑了过去。 第129章 番外四   “什么!箴乡大人居然是女生?!!!”   “闭嘴啊喵喵崽子!你吵到本女王睡回笼觉了!”   “喂, 你也很大声啊神乐,阿银我还在宿醉当中,头还在一阵一阵的刺痛呢, 行行好放我一条生路吧。”   “那是昨晚喝酒到停不下来的银桑的错吧?小神乐你也别再霸占沙发了, 现在已经是正午十二点, 回笼觉睡到这个时间也已经过头了吧?”   “才没有过头,区区眼镜架根本不明白当代年轻人周末的正常作息。”   “我只是个区区眼镜架还真是对不起了啊!而且今天也不是周末!”   “啊,好难受, 好想吐,新吧唧, 过来扶我一下……”   “才不要, 银桑你不是想吐,你是已经吐过了啊,现在浑身都是臭烘烘的。”   看着吵吵嚷嚷热热闹闹的三人, 中岛敦弱弱地举起一只手:“那个……你们都不惊讶吗?”   “惊讶什么?”因为起床气而脸色不善的神乐扭过头来。   中岛敦被气势压迫地缩了缩脖子:“惊讶箴乡大人是女生这件事。”   “那不是众人皆知的么?”   “什么?”   看中岛敦还在状况外的可怜样子,志村新八便好心地充当了解说:“在鬼杀队解散之后,箴乡大人就已经不再刻意伪装性别了,虽然也没专门公布, 不过这种事专门公布才比较奇怪啊。最先是蝴蝶姐妹看出来了, 然后是剩下的柱们,慢慢的大家就都知道了。”   “但是……”中岛敦感觉自己的头脑正在风暴中接受洗礼, “大家对待箴乡大人的态度跟以前并没有改变啊。”   “为什么要改变?箴乡大人就是箴乡大人,换一种性别也照样是箴乡大人啊。我们大家都觉得, 箴乡大人居然能一直伪装性别到最后,并且毫无破绽,真的是太厉害了。”   穿着时尚的蝴蝶纹连身裙,蝴蝶香奈惠笑着走了过来, 她大概听到了一些这边的对话,便接话道:“所以我们变得更加敬仰箴乡大人了呢。”   她扶了扶头发上的蝴蝶发饰,环顾四周:“哎呀,银时这里装修得相当好啊。”   “毕竟大家都来帮忙了啊。”志村新八非常有自觉地起身倒水,同时抱怨着,“对装修最不上心的就是银桑本人了。”   坂田银时抬起眼:“新吧唧你知道么?把努力藏在别人发现不了的地方,这才是成熟的大人。”   志村新八:“说这种话之前先闻闻自己身上的臭味啊。”   蝴蝶香奈惠:“哎呀哎呀,看样子新八很辛苦呢,最近小忍和香奈乎在家一起养了更多的金鱼,有空就去坐坐吧?看着那些漂亮的金鱼游来游去,心情会变得很放松哦。”   志村新八:“谢谢,不过您知道箴乡大人现在在哪吗?”   “知道,是在桃山,去赴桑岛先生的约了。”   “桃山……桑岛先生……”坂田银时虚着眼睛嘟囔了一会儿,突然精神,“是去喝酒吧!可恶!为什么不带上阿银我啊?喝不喝酒的其实无所谓,关键是不能排挤我啊!”   志村新八懒得再搭理银桑,一边心底暗暗祝福银桑早日被猿飞小姐抓到,一边恍然大悟说:“怪不得联系不上,桃山那边还没有接通电话线呢。”   “是有事找箴乡大人吗?”蝴蝶香奈惠好奇起来。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梦野久作看上了爱手艺先生收藏的白瓷壶,被系统小姐教训了,然后梦野久作就嚷嚷着找箴乡大人拿回人偶,说是要一决高下。”   这个讲解并不详细,但了解内情的人一听就可以明白。   已知:系统与爱手艺常常一起行动;爱手艺很爱惜自己的收藏品;梦野久作是问题儿童,如果看中什么却被拒绝了,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可得:“这样的话,就不必打扰箴乡大人啦,箴乡大人是不会把人偶还给久作的,毕竟久作还没长大呢。”   “我也这么想。”   与此同时,身处桃山的产屋敷珍香正在努力忍住逃跑冲动,对眼前的锖兔露出镇定的微笑,是那种最为标准的产屋敷的微笑。   她在内心发出了疯狂的呐喊:   啊啊啊!太糟糕了!为什么锖兔也在桃山啊!而且为什么锖兔会发现啊!   就在刚刚!锖兔问她是不是当年在藤袭山出手搭救的斗篷人啊!就这么突然直接问出口了啊!   太羞耻了!中也快来救命!再这样下去会死人的!真的会羞死人的!   糟糕不小心被反光晃到眼睛了!要哭了!已经开始想要绝望地嚎啕大哭了啊!   总之先保持微笑!只要装逼到位,就没人知道她有多尴尬!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uwang.com